那人却嗤的笑了起来,道: “施逖生,你不是这手枪的原主人么?你把他送给谁的,你难道便忘了吗?”施逖生猛省道: “阿吓,你敢是我那恩人陆位明么?但陆君是个少年,半年不见,断不会变成这个模样,连影子脾气儿都分毫不像了。你莫是害了我那恩人,前来冒充我的。则你实是个恶人,我喊警察捉你官里去。”那人道: “禁声,我实告诉你,我是从侦探家学了个易容术,所以连说话态度,以及脾气儿都照例应得改变,那亭子里人多,我和你讲不得话,我又怕你认得我,叫出我名字来,我如今是个罪人了,倘或被人认破,可不要真的捉将官里去,所以我才使用着顽皮手段,弄你到这幽僻的所在。这里好在人迹不到,你我本来可以谈得几句,只是被你耽误了许多时刻,你看天色已经晚将下来,这园门便要关了。匆遽之间,也不能细谈,你少停一刻再走,我如今先去了。你出来,便到闸门水口,第四号船上来看我。但千万不可失信,失信则不利于足下。”说罢,那人早将手抢藏入袋里,开了门先自去了。

施逖生先时如被梦魇,见他去后,方始觉悟。听那垂杨里的晚鸦,哇哇的叫个不住,胸中直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打个不住。一头走出院子,一头盘算,不知不觉出了园门,随着石路走去。忽然站定,自念道: “我如今往那里去?回寓呢,路途太远,进了城去,断不得再出城来;若便到那第四号船上去呢,我看那人决计不是陆位明,他虽说用了易容术,所以如此,但又说自己是个罪人,陆位明犯什么罪?这不是个破绽么?我去定是凶多吉少,不中不去,不去。”他讲到第二个“不去”二字,不禁便毅然的放出声来,不防背后早有个人应声道:

“我也知道你是不去的。”施逖生吃了一惊,回头看时,不是别个,正是那个满脸落腮胡子、形状诡异得很的那一个冒称陆位明的恶人。他又用出那种强硬手段,一把捉住了施逖生臂膊,道: “去,随我去!”

此时施逖生也无别法,只得踉踉跄跄的,随着他去。到了水口,已是天黑。那人向水口叫了一声: “穆西儿!”早有人应声,提个灯钻出船来。那人硬让施逖生先下了船,才扑地跳入舱来。那只船本来不大,船身又轻,因他这一跳,便淌淌荡荡的动个不住。船里又无灯火,施逖生头眩极了,万万忍耐不住,只得摸索个好靠的地方靠了。

一会儿那船仍是摇晃不定,心中骇异得报,隐隐听得船底下水声汩汩,才想到这船是已经开行了的。因大恨道: “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恶人,断断不是陆位明。陆位明那里有这种没情没理的举动!你挟的我什么仇,也得讲个明白。你如今持要弄我到那死去?”说着双足蹬个不住,正怪没有人理他,以为那人已不同在一处,伸手摸去,却准摸在那人毛刺剌的落腮胡子上。忙缩手,那人已哈哈的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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