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窗外树枝上的飞虫儿(如蝉之类,我不知它们的名字),又唱起歌儿来了。

写完了十张原稿纸,再也没有兴趣多写下去了。这是一种什么东西来规定我呢?我想,这是懒惰性,最有害的懒惰性。

午后四时我出外散步。我在附近处发见了一条河,但是河水污浊异常,颇有上海苏州河之概。散步到了五点半钟时,顺便进一家中国料理吃晚饭。两个主人似乎是日本人,又似乎是中国人。他们说他们是中国人,我疑惑他们是冒充,因为照着他们的说话,有点不象中国人,或者是高丽人也未可知。

晚上宪章和胡晓春君来访我。胡君为我述起关于两个学生失踪,各团体代表赴中国公使馆要求向日本外务省抗议的事情……他将在日本的中国外交官形容得活现,令人发笑。后来我问起他是不是决定终身从事于文艺,他答应是的,于是我便邀他加入太阳社的东京支部。他是很聪明的,然而他的年纪还轻,是不是有坚定的意志呢?

将客人送走以后,我就回到房中躺下了,但不知今夜为什么神经很兴奋,总是翻来复去睡不着。已是午夜两点了,现在我爬起来坐着,静听着那日间听不见,而在夜间听得很为清楚的火车和电车的轰动声。同居的人们大概都入梦了,院中只有秋虫的叫鸣。忽然一种思想飞到我的脑海里来:这些秋虫叫鸣着不歇,它们不知道倦怠吗?它的叫鸣对于它们的生活有什么作用呢?……关于这一层,我倒要问一问科学家(生物学家)了。他们能为我解释这个问题吗?

我住的是市外,近于乡间,所以在夜间也能听见狺狺的犬吠声。

如果一个人能够管理着自己的生理,那该是多末幸福的事情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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