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瞧见洪宣娇拔脚就走,似乎要去和她哥哥大闹去的样儿,赶忙追上拦了转来,仍旧请她坐下。劝着她道:“萧王妃,你本是一位女中豪侠,难道连那小不忍而乱大谋的一句古话,都忘了不成。现在天王面前,只有你一个人还能说话;不要弄得生了意见,以后没有缓冲之人,岂不误了大事。况且此事我能料定天王,必定推说见逼杨氏,才有这个封王之举。其实呢,天王自己早有此意的了。至于你也要轧进一份王位,似尚不难,容我去与天王说知可也。”

洪宣娇本来还信服钱红这人的。此时听他这般说法,方始把气消了下去。

李秀成又问钱江道:“开科取士,本是正理。但在这几天百忙之中行之,似乎稍觉太早一点吧。”

钱江听了一愣道:“怎么说法,天王马上就要开科取士了么?”

李秀成点头道:“开科之事,已命大全办理去了。”

洪宣娇接口道:“这件事情,我方才眼见天王交与大全哥哥去办的。”

洪宣娇还待再说,忽见她的随身侍婢来请,说是大众都已去向天王谢恩去了。王妃怎样?

钱江、李秀成一齐说道:“这事我们也得前去应个景儿。”

洪宣娇听说,先回房去换她衣服。原来洪秀全最恨清朝服装,又因军务倥偬之际,没有工夫,只好杀到那里,就把那里戏子的行头,拿来应用。大众既穿戏子行头,洪宣娇便打扮得和那武旦一模一样。此刻既去谢恩,须得去换宫妆,方成体统。

这天天王很是高兴,大排筵席,赐宴群臣。他一个人穿了一件龙袍,坐在上面,大有赵匡胤的那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概。杨秀清既封东王,也和那出洪羊洞剧中的八贤王一般装束。各位王爷,都也相差无几。还有甚么天官丞相,地官丞相,甚么游击将军,甚么巡查都使的名目,都是一班起义的老弟兄担任。

席散之后,吉文元一个人去向天王献殷勤道:“臣有一妹,名唤珠儿,尚有几分姿首。因见天王身边没人侍奉,拟将臣妹献上,以备房中使用。”

天王听了大喜,立即召入,封为吉妃。这位吉妃,样样都好,只有一双天足不好。平时每在怨她那位亡母,怎么幼小不将她好好的裹足,害她长大,不能步步生莲之雅。岂知她的一双天足,正合了天王的脾味。天王的对于妇女,虽然也重颜色,也却有几个特别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身长玉立,第二个条件是瘦削肩膀,第三个条件是遍体无瑕,第四个条件是一双天足。这位吉妃珠儿,四样都能占齐,因此宠幸无比。

别人见了,倒还不甚么样,独有那位洪宣娇看在眼中,不觉想起她那萧王爷在日,何等情深伉俪,何等举案齐眉。一旦中途分飞,害她独守空房,好不凄楚。平时因在冲锋陷阵,无暇及此。又有一句古话,叫做眼不见为净。现在一见天王和吉妃珠儿两个,同寝同食,同出同进,活像一对鸳鸯,她便不及等候钱江和她所说之话起来。忙去找着钱江问道:“军师,你在湖南衡州时候,曾经与我咬着耳朵,所说的那句说话,现在可还记得了么?”

钱江见问连摇其头的答道:“决不忘。”

宣娇微微地将脸一红道:“我已不能再待。请问军师,怎么办法呢?”

钱江听了微微一笑道:“我从前本和你说过,原是两种办法:一种是再醮,一种是守节。再醮因有活着的天王,下世的西王,他们二位的关系,反而有些难办。守节呢,谁来管你闲事。你也博通经史的,难道汉朝的那位陈阿娇皇后之母,陈太主的故事都不知道的么?”

洪宣娇听到此地,愈加绯红了脸的答道:“这个办法,我岂不知。我此刻来请教军师的意思,只怕因此舆论不好,天王未必饶恕,如何办法。”

钱江又答道:“你只要对于国家大事,放出本领去替天王出力,闺房之事,我能包他不来干涉。”

洪宣娇听说,方始欣然而去。

又过几天,开科之事,业已完毕。大总裁就是放的宜王洪大全;考取的状元,名叫刘继盛,字赞震;榜眼名叫袁-,字盖石;还是清朝的一个老举子;探花弥樱字子都,非但年仅一十六岁,而且才貌双全。琼林宴的那一天,三鼎甲,一样的披红结彩,骑了高头大马,鼓乐鸣齐的游街。

哪知那位少年探花弥樱竟被萧王妃洪宣娇瞧上。即于次日,宣娇特地打发心腹侍婢,将他请至,明为教习文学,暗则作了面首。从此以后,宣娇既有闺房之乐,对于国家大事,真的更加出力起来。

有一天,宣娇正和弥探花二人,相对饮酒,十分有趣的当口,忽见她的侍婢大惊小怪匆匆地奔来报知道:“婢子听说,清朝业已把胡林翼放了此地的藩司,署理巡抚;湖广总督,已由云贵总督吴文-调补;江忠源也放了此地的臬司。还有那个死难的李声鉴李臬台之子李孟群,同他胞妹李金凤两个,口称要报父仇,已向河南抚台那里,借兵五千,杀奔前来。……大家都在气不过东王,甚么叫做假节钺专征伐。……天王命他率同林凤翔、李开芳、吉文元、陈玉成四人,前去讨伐向张江三路人马,又任那个道士吴吉士为冬官丞相,率兵三万,专敌李孟群、李金凤兄妹二人。”

那个侍婢一口气说到此地,又将宣娇望了一眼接说道:“王妃也封了甚么艳王,兼女兵总指挥使,督同陈素鹃、陈小鹃两个,接应各军。”

洪宣娇听毕,把头点了两点答声我已知道,你们从速预备我的营装就是。

侍婢退出,宣娇便对弥探花笑上一笑道:“你莫替我害吓,我本是一个打仗的祖师。不过这场大战,不知杀到几时才能了结,此刻不能预定。你若胆小怕事,那末不用说它;你若想升官,或是发财,你就快去拜托钱军师保你一本,弄个我们军中的秘书监玩玩也好。”

弥探花听说,急去满斟了一大杯酒,递与宣娇去喝道:“我先祝赞你一声,此去一定马到成功。”

宣娇笑着喝干,回敬了弥探花一杯道:“你倒底敢去不敢去?快说一声。”

弥探花疾忙把酒咕嘟的一声喝下之后,忽将他的衣袖一勒,装着要去打仗的样儿道:“上马杀贼寇,下马作露布。这等盛事,男儿汉,大丈夫,谁不愿干?你放心,我立刻去托钱军师去。”

弥探花说完,正待出房,宣娇又对他说道:“倘若钱军师见你文绉绉的样儿,不肯保你,你就老实对他说出,是我教你去找他的。”

弥探花听了一愣道:“怎么,此话可以对他讲的么?”

宣娇把眼一瞟道:“我教你去说,你只管大胆去说就是,谁来害你不成。”

弥探花生怕宣娇动气,连声应着我去我去,大踏步的走了。

宣娇一等弥探花走后,立即去见天王。及她走到,只见天王,正据探子飞报,说是吴吉士丞相,已被敌人李金凤用了妖术,杀得似要败阵的样子。天王一见宣娇,连连忙不迭的挥手,命她快去接应。宣娇见了,不好再管弥探花之事,只好返身退出。拿了兵器,飞身上马,杀出城去。

刚刚出城,兜头就遇见那个獬面抱头鼠窜的飞奔而来。宣娇忙将马缰勒住问道:“你为甚么这般狼狈,你可知道吴吉士吴丞相,现在战得怎样的了。”

那个獬面,见是萧王妃洪宣娇,只好连忙站定答道:“我已中了那个李金凤妖妇的邪术了。吴丞相的法术,也非其敌。

王妃若去接应,须得小心一二。”獬面说完,匆匆自去。

洪宣娇却不惧怕,只把她手上的马缰一紧,率领她的女兵,一脚冲至阵中。抬头一看,果见那个吴吉士,已被那个李金凤,口吐一团火焰,逼得正待败退。她也不去再和那个李金凤打话,抡着一柄大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向火焰之上拼命劈去。说也奇怪,洪宣娇这人,并无甚么法术,倒说那时她的一柄大刀,仿佛有了神助一般,只要劈到那里,那团火焰,就会熄到那里。莫说那个李金凤一时不知来历,不免大吃一惊;就连宣娇本人,也觉不懂起来。

此时的吴吉士,也当宣娇能用法术。顿时胆子一大,又将他的大口一张,吐出一团火球,直向李金凤的面前扑去。原来吴吉士在洪宣娇未到之先,业经吐过火球,因非李金凤的敌手,故而赶忙收回。此刻因见洪宣娇的大刀,能够劈熄,所以重又吐出,以助宣娇。当下李金凤一见吴吉士又吐火球扑她,只得也把她的那火焰重行吐出。谁知这个火焰,一遇着洪宣娇的大刀劈着,竟同斗败的蟋蟀一般,依然无力可施,熄了下去。

李金凤的本身,总算还有法术可以自己防身。可怜她手下的一班兵士,无不烧得一个个的焦头烂额。正待溃散之际,幸亏左有江忠源杀入,右有张国梁杀入,始将一班兵士,稳住阵脚。起先李孟群也被吴吉士的火球,伤了坐马,此刻方始换马杀至。于是双方又混战一阵,不分胜负,大家只好各自收兵。

吴吉士、洪宣娇两个,一同回进城内,忙去见着天王禀知道:“敌方的那个李金凤,确有邪术。我们今天这仗,虽然未尝打败,以后各军出战,须得千万小心。”

天王听说,立刻下令谕知众将去后,忽见东王杨秀清领着一个非常美貌的女子进来,天王便问东王,此是何人。

东王先命那个女子朝见天王之后,方才答道:“她的老子就是前任的汉阳县知县桂越石。她的名字,叫做桂子秋。自幼就有一位仙人传授法术。因见她的老子,藏过关帝庙前掘出的那块石碣,气愤不过。直到前几天,方将那块石碣寻着,特地携来贡献。并愿弃邪归正,投效我们。”

天王听了大喜,先将桂子秋这人奖励几句,命她呈上那块石碣。桂子秋即命从人抬上,天王下座,细细一瞧,果见石碣上面,镌有“辰火天明、金铁争鸣,越王过汉,东国太平”的十六个大字。便对大众说道:“如此说来,真是天父显灵的了。我们国号,准定就取太平天国四字,才合天意人心。”

大众附和一阵,天王便命卫士,把那石碣,抬入上房,交与吉妃,连同那块天生太平天国四字的宝石,一起收藏,卫士抬入。

天王又问桂子秋道:“你能甚么法术,可与我们这位冬官丞相吴吉士一比。”

桂子秋奉命,她就同了吴吉士走出院外,立定身体,对着吴吉士拱手微笑道:“请问吴丞相,我们现在怎样比法。”

吴吉士因为刚才业已吃过那个李金凤的亏的,此时不敢大意,只好也笑着答道:“此刻吴某,无非奉了天王之令,瞻仰桂小姐的法术罢了。如何比法,悉听吩咐。”

桂子秋听说,已知其意,便将她的纤指,忽向西北方的天空一指,跟着道了一声疾、陡闻一声霹雳,青天白日之中,竟会大雨起来。还不奇怪,她在大雨里头,这般淋着,身上竟没一点水珠颗儿。大家方才拍手叫好。及至再去看那个吴吉士,早已淋得像个落汤鸡儿一般的了。

此时吴吉士生怕天王见罪,赶忙口吐一团火球,飞起空中,周绕一转,仍旧落下,却也并未被雨濯灭火光。

桂子秋见着,便把她的双手合十,向着吴吉士拜了一拜道:“吴丞相的法术,果然不错,胜我多了。”

吴吉士慌忙谦虚几句,二人一齐收了法术,同到天王那儿销差。

此时洪宣娇因见桂子秋这人,既有法术,又是长得比她标致,便对天王含笑的说道:“臣妹愿随这位桂小姐学习法术,伏求天王允准。”

天王听说,笑上一笑道:“我知法术之事,非得童身学习,方有效力,你现在恐怕不能了吧。”

洪宣娇将脸一红,正待答话,忽见吴吉士已将她刀劈火焰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知天王听了。天王不待吴吉士说完,一面大喜,一面又称怪事不已。

桂子秋接口道:“既是萧王妃要学小女子的法术,小女子很愿传授。”

天王更是欢喜,即任桂子秋为女兵副指挥使,就在宣娇一起办事。

桂子秋谢恩之后,即同洪宣娇两个,手携手的来到宣娇室内,一同坐下。宣娇百事不提,第一句说话,就问桂子秋道,“我的不懂法术,你该已经知道。今天我的刀劈那个火焰之事,倒底甚么缘故?”

桂子秋见问,微笑了一笑道:“王妃请把脉息,让我一按,或有分晓。”

洪宣娇真个把她的一双玉腕,放在桌上。桂子秋一按之后,笑着哦了一声道:“原来王妃今天转了癸,那个姓李的法术,是被王妃的秽污所破。”

宣娇听毕,立即传令出去,只要是她手下女兵,以后每逢出战,必须各人身上,都藏一点秽血,违令者斩。

桂子秋道:“王妃应该也去禀知天王,不论兵将,凡遇妖法,都须带着秽物,方保无虞。”

洪宣娇听了,一面命人禀知天王,一面便请桂子秋马上传授她的法术。

桂子秋道:“王妃现在只能学法,不能学术。”

洪宣娇不解,桂子秋又说道:“学法只要暂忌房事。学术第一要紧先须养气,一行房事,气即难合,术无进功,永远须避房事。所以法是外功,术是内功,不能混合而言。”

宣娇一听如此说法,连连说道:“这未请你快快帮我先取姓李的性命要紧;至于学习法术之事,我们往后,慢慢再说便了。”所以后来洪宣娇,永不再提此事,因为不能避忌房事之故。

现在且将洪秀全这边的事情,暂时按下,补叙湖南那边。

且说曾国藩自从委了彭玉麟,充任那个水师指挥官之后,彭玉麟便将他的水军之学,全行贡献出来。没有多天,已把水师一部份,办得井井有条。再加那位左宗棠,已入张亮基的幕中。张亮基信任有加,一切军务等事,全交他去办理。这样一来,长沙城池,竟同生铁铸就一般,无论洪军如何凶猛,休想动得分毫。洪秀全只好听了钱江主张,放弃湖南,去攻湖北。照清廷方面说来,湖北虽然失守,湖南倒底保住。

咸丰皇帝闻知其事,即将胡林翼以布政使署理湖北巡抚;又调云贵总督吴文-,实授两湖总督;又任旗人善琦为钦差大臣,督办湖北军务,限期收复城池;又命曾国藩大练水师,以作善琦的声援。

曾国藩一奉旨意,忙将彭玉麟请至,和他商酌道:“现在湖北业已失守,洪军之势愈大。此地虽然添了一个左季高,却少了一个胡润芝。朝廷既是责成我练水师,这件事情,只有请你来帮我一个大忙。”

彭玉麟连连客气道:“只是我们那位杨载福同事,也是一位水师好手。”

曾国藩微摇其头道:“他是将材,你是帅材。你的责任,自然比他重得多了。”

彭玉麟听了,方才答道:“既承这般知遇,标下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一切大事,仍求大人主持。”彭玉麟说到此地,忽又站了起来道:“标下读书不多,阅历又少,久钦大人的德望,事事可为标下之师。标下要想拜在门下,务求大人答应。”

曾国藩听说,摇着手的问道:“你是嘉庆那年生的。”

彭玉麟答道:“标下是嘉庆二十年十二月生的。”

曾国藩听到这句,忽然大笑起来道:“我仅此你大了四五岁,怎么可以做你老师?”

彭玉麟又接口道:“学问之事,何在年龄。”说着,不待曾国藩答应,早已口称老师,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彭玉麟拜完,又命人去将曾贞干请至,见过世叔。曾贞干略谈几句去后,这天曾国藩便和彭玉麟二人,一壁对酌,一壁问他家事。

彭玉麟一见问到他的家中,忽皱着眉头的答道:“门生生平,这桩最不解的事情,此刻先求老师解释门生听了,方敢述及家事。”

曾国藩忙问:“哪桩事情,还不明白?”

彭玉麟道:“门生为人,素来抱定宗旨,无论何事,不肯欺人,谁知往往弄得不能不去欺人。难道门生前生作了恶事,要想做个好人,都不能够的么?”

曾国藩听说,笑上一笑道:“前生之事,我最不信。这件事情,或是老弟的经历不够所致,弄得要好不能,也未可知。老弟且把事实说了出来,让我解释你听。”

彭玉麟听毕,果真老实对曾国藩说出道:“先慈刻苦成家,始将门生抚养成人。门生所娶邹氏,人尚贤淑。不知进门之日,怎么一来,竟会不为先慈所喜。先慈每命门生将她大归,门生因为怜她罪不至此,只好常向先慈替她求情。

“有一次,先慈又发大怒,门生真的求不下来了。门生只得将她私下寄住家叔家中,竟骗先慈,说是已把邹氏大归。此是第一次欺骗先慈。当时先慈只知邹氏大归,且对人称门生尚未娶过。门生对于亲友面上,自然跟着先慈所说。此是第二次欺骗亲友。后来先慈和亡荆次第逝世。

“门生困于经济,不能立足,便到本县的那座石鼓书院,前去混混。又与一个萧满其人,竟以假事扶乱欺人。及到此地,忽又无端的,遇见那座谦裕当铺里的女主宓夫人,因画梅花的情感,竟要嫁与门生。门生仍旧不肯违背亡亲之意,只好骗她未娶。那时她正有病。她有一天,因见病已危殆,要教门生替她书写遗嘱,说是家产全部归与门生,等她死后,但要当她元配待遇。门生倘若依她,如何对我亡妻,倘不依她,似乎又作负心之人,所以直到她死,门生尚未允她。话虽如此,她的家当,门生自然不要。她的遗嘱,门生又怎么办法呢?”

曾国藩一直听到此地,便去捻着他那新留的一点小须,连声赞称道:“老弟存心如此,仰能不愧于天,俯能不作于人,当然可敬。不过你方才所告诉我的,这些没有法子的欺人之言,似乎要怪老弟没有经历。正是:

世事洞明毕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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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曾国藩还有何话,且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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