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耻先生:

先生也主张要加工资减时间,那便好极了,先生又主张不以减时增资为满足,更力主实施教育,那便更好极了。但先生是主张拿教育做减时增资底条件,我以为减时增资是工人应得权利,若加上条件便是搪塞底话。我主张拿减时增资做教育底条件,先生以为怎么样?每日做工十二点钟,上海现在的生活必需品这样昂贵,每月只有十元八元底工资,试问先生若处到这种境遇,哪里会有时间力量去受教育,哪里会感觉没有知识底痛苦?人类生活的欲望是由物质的进到精神的,断没有丢开物质的便进到精神的。饥寒救死不暇的人还说什么知识不知识!

先生自己说是主张减时增资的,说我“还有误解之处”,先生说我“武断”,先生说“三次通信具在”;现在把屡次通信里关于主要争点底话录在后面,请先生及读者诸君大家看看是不是我误解,武断。

先生第一次信上说:

“总之工人缺乏知识,非注重工人教育,则减少工作时间,增加工资,适足以资其为恶。”

先生第二次信上说:

“若对于无知识之工人实行增给工资,减少时间,而不谋增进工人知识,则于社会于工人均无益而有害。”

先生第三次信上说:

“仆深信教育平等为人类平等之惟一基础,欲求人类平等之实现,而不以教育为基础,虽以多财与工人,亦难有善良之结果。”

先生这次信上说:

“所以我虽没有神通使他们立刻受平等的教育..”

把四次信上的话综合起来,先生是竖了一块教育平等底大招牌,随即自认没有神通使他实现,这便是只有招牌而无货卖了;但是先生一方面又力说没有教育是不能减时增资的,那么,先生所主张的减时增资,在逻辑上是不是已经自己取消了呢?换句话说,就是:先生明明晓得教育是不容易实现的,然而偏要拿他来做减时增资底条件,这不是拿句空话来搪塞好做减时增资的障碍是什么?

独秀一九二○,十,一。

附知耻书

独秀先生:

读八卷一号《新青年》,知道先生对于我的意见还有误解之处,现在再略加说明如下:

劳工问题之解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功,所以我虽没有“神通”使他们立刻受平等的教育,但是我的意见仍希望一般热心劳工问题的人,以全副精神注重工人教育这一点,因为我身居工厂,实在觉得一般工人知识的饥荒,比无论什么痛苦都要深一些。他们肚饥知道要食,身上寒冷知道添衣,惟有没有知识的痛苦他们完全不觉得,所以若不想法增加他们一些知识,即使先生们天天为劳工问题做文章,还是不中用,于他们身上还是不能发生效力。如此情形,试问先生有何方法可以解决劳工问题?

先生最致疑于我的,以为是“拿教育这句话来搪塞好做加工资减时间的障碍”,我不能不说这是先生的武断。我三次通信具在,明明主张减少工作时间增加工资与先生无异,但不以此二事——减时增资——为满足,力主实施工人补习教育及储蓄与减时增资同时实行,所以免工人耗费时间金钱及习于游惰之弊,而谋增进改善工人之地位。即使他们的知识能力经济能力逐渐增进,成为工厂股东之一分子,股东即是劳工,劳工即是股东,这就是我的希望,不知先生何以看不明白。至于如何入手,我们都是“人”没有“神通”,只好就所能去做就是了。

知耻白一九二○年九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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