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象从梦中醒来一般,吐了一口气,依靠在张苍水公祠外的石栏上,相互地尽瞧着对方。

“啊!金莺,我全赖你给救出来呵!”唐洁如感动得眼里含着泪光,把金莺小姐的手紧紧地握往。“要不然,他们会抓着我去呢!我在此刻不知怎样来谢你才好呢!”

金莺小姐一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微笑。

“金莺!”唐洁如又低低叫了一声。

“什么呢?”金莺小姐听他叫了一声,没有说下去,便会意地问。

“唔……”唐洁如沉吟了一会,好象不便说下去似的,又想出了另一个主意:“我觉得我们策略错了。我们全然没有想到我们运动中的阻力呀!我们简直把什么事都看成很简单,以为一相情愿'就能达到目的。刚才那些人的捣乱,要是我们思虑得周到些,一定可以料得到。在这种场合开大会,一定会有反动的国家主义派出现的,我们也一定可以防止得了的,可是今天竟闹了……竟闹了……金莺!我真感谢你呵!……”

唐洁如的心中,似乎被某一种感情所支配,使他优越的理智,对于事物的分析也有些不能尽量发挥了。

“不,洁如,你说下去呀!别总说谢了。”金莺小姐怔怔地正等待着洁如的话。

“金莺!叫我说什么呢?”唐洁如把金莺小姐拉得更近些,“要是今天没有你,此刻还有我吗?我实在……我实在……”

“实在什么呢?”金莺小姐的话声和眼光一起逼住唐洁如。

唐洁如有点惶惑了,避过她的眼光,瞧着保叔塔顶:

“唔!金莺!你可知道我心里的秘密吗?”唐洁如终于又把话题移过另一方面去。“我实在想告诉你我过去的历史呵!”

“那么,请你告诉我吧!”金莺小姐表面上还装作淡然地说。

“是的,我想告诉你。”唐洁如突然又转换了口气:“但是现在时候不早了,我想,今天非召集紧急会议不可。你也得回去,去告诉徐有梅、李辅之,叫她们回来参加。我们明天先罢课。我们还得准备准备呵!……”

金莺小姐却有点感伤了。她料不到唐洁如竟是个这样冷静的人。她本来想把方才在台上她如何为他担忧的心事说一说的,然而现在唐洁如却把二人之间的“情意”,截然放在一边。她真有点失望呵!

“唔!还得准备……”金莺也随和着说。

“那么我们回去!”

“那么我们回去!”

这样他们俩又载了一船夕阳回到旗下来。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不曾交过一言半语。

因这一晚上的准备,第二天果然所有学校都罢下课来了。同时各校的宣传队也都组织成了。金莺小姐本来是女中学生会宣传部长,不得不领队出发。由于整个学生联合会的划定,女中是从萧山那一带去宣传。而唐洁如因为对于绍兴党务有详密指示的必要,便也和女中那一队宣传员顺道出发。

“你到绍兴有什么事去呢?”金莺小姐故意在五六个宣传员面前这么问。

“因为父亲在五中生了病,打电报来叫我去!”唐洁如在这些“群众”面前,不得不这么的撒上了谎。然而金莺小姐是全然明白的。她也报上了一句说:“原来伯父生了病吗?可惜我没得闲,要不然,我也得去看看他。”

唐洁如全明白金莺小姐这些谎话的意思,心里横过一阵喜悦。

渡了江,到了萧山的沙途上。五六个女宣传员都嚷着不肯走路。

为什么一定要派我们到这儿来呢!我们在城里募些捐不更好吗?”有的这么说。

“是啊!募捐是要紧的。”唐洁如对那个嚷着的作了解释:“我们要知道募捐就是宣传。我们要在宣传中实行募捐,同时,还要在募捐中扩大宣传呵!”

“别说那些官话了。”有的又鼓了鼓嘴,回过头去。

“那么好,到了萧山请密司特唐宣传,我们募捐。我可宣传不了。”有的这么提议。

“那好极了!那好极了!”差不多除金莺小姐默默不说外,全都赞成这提议。

“可是我因为家父有病,不得不赶上船去呢!”

“不,不,你是个爱国志士,你不能以私忘公!”有的却正经地以大义相责难了。

说着,也就到了萧山。唐洁如逼得不得不实行这个提议。在一家杂货店门外,几个女的向店里借了一条凳子,请唐洁如站上去,演说开始了。唐洁如先来了几句耸听的危言,终于也喊来了几个听客。接着他便慷慨激昂地喊了几句“打倒帝国主义I”……睡在鼓里的乡下人和萧山本地人,竟也张大了眼睛,一上一下的在喘气。直讲得唐洁如口头全是白沫,而乡下人的拳头也握得更紧了。那些乡下人松过气来,看看前后左右没有一个洋鬼子,只有这些野鸟似的女孩子在劝捐金钱,觉得靠不住,便也拖着脚跑走了。

她们这样讲了二处,结果都不很好,募捐也只募了一百个铜子。她们心里感到冷冰冰的,再也不能继续了。其中有个姓金的女宣传员,便提议要到本地小学校里去休息。金莺小姐有点不赞成。

“那么你在外边等,我们去喝碗茶来。”那姓金的说着也就领了其余的人去了。

“我也许在船码头上等,也许自己回去了……”金莺小姐说着。她们似乎理也不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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