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个偶然的机会,路过古北口,参观了一座“杨家庙”,新修的庙宇,煞是好看;回来路过潮白河畔的狐奴山下,又寻访了一座“张公庙”,却只剩下一堆瓦砾,已经看不见庙宇了。这两座庙的一兴一废,使人不禁会发生一起感慨。

古北口的“杨家庙”是经过文化机关拨款兴修的庙宇,并且由住在庙里的道士负责看管,远近闻名,参观的人很多。由于杨家将的传说,流传久远,深入人心,各地方的群众都希望自己本地的历史,与杨家将能够发生某些联系,这种感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认真考察实际存在的历史文物,我们就不能把传说当做真迹。

据《宋史》《杨业传》称:“业老于边事,迁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契丹入雁门,业领麾下数千骑,自西京而出,由小径至雁门北口,南向背击之,契丹大败。以功迁云州观察使,仍判郑州、代州。自是契丹望见业旌旗,即引去。……雍熙三年,大兵北征,以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为云、应路行营都部署,命业副之。……连拔云、应、寰、朔四州,师次桑干河。”最后杨业战败被擒的地方,也是在雁门关以北的陈家谷口。可见这位“老令公”活动的地区,始终只在雁北、察南,根本没有到过古北口附近。

至于杨业的儿子杨延朗(后来改名为延昭)、孙子杨文广,在《宋史》上都有小传,附于《杨业传》后。延郎最初随他父亲到过朔州前线,当过先锋,后来他自己作战的地方,就在莫州、保州、高阳关等处,即现今河北的任丘、清苑、高阳各县境,离古北口很远。文广最初随范仲淹在陕西,随狄青到广西,这且不说;后来任成州团练使、兴州防御使、定州路副都总管,这几个地方也都在现今河北的清苑、定县,山西的兴县等地,也离古北口很远。

如此说来,不但民间流传的杨家将故事本身,有许多牵强附会,不合历史事实;而且,杨家将的活动根本与古北口没有关系,这是非常明显的。古北口这个历代爱国英雄流血苦战的长城要塞,的确很值得认真保护,让人们往来凭吊。可是,如今这个关口仍然是一片荒凉,没有修整;却偏偏把一座与此地无关的杨家庙修缮一新,这真叫人莫名其妙。至于庙内所有的塑像都十分拙劣,就更不用提了。

与这座杨家庙的情形相反,在潮白河畔的狐奴山下,有一座“张公庙”,却久已毁坏,一直无人理睬。这座张公庙是纪念东汉光武帝时期一位文武兼长的著名人物张堪的庙宇。《后汉书》《张堪传》载:“张堪字君游,……击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匈奴尝以万骑入渔阳,堪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穗两歧;张公为政,乐不可支。”这就说明,我国北方种稻的历史,是从二千年前的张堪开始的。

现在顺义县狐奴山下有若干村庄,就是历来种稻的区域。你如果走到这里,处处可以看见小桥、流水、芦塘、柳岸,穿插在一大片稻田之间。这才真的是北国江南,令人流连忘返。

按照县志的记载,我找到了这座“张公庙”的遗址,然而,它却已毁坏多年了。据当地干部说,从前还有两块碑,也被弄去铺路了。

看了这个庙荒废的情形,同杨家庙兴修的状况相对比,给人的印象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我以为,就这两个庙宇来说,杨家庙如果值得兴修,张公庙就更值得兴修;张公庙既然不值得重视,杨家庙也就更不值得重视了。这样从比较中看问题,不但对于这两座庙,即便对于其他类似的事情,大概也是合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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