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主亮,听得外面大喊快杀无道昏君,不禁惊惶失色!

连忙回身,觅取兵器,不料背后丛矢攒射,一箭已中颈项,呼痛倒地。延安少尹纳合干鲁布纳哈塔干喇布大步抢进,连砍数刀,见他手足尚能动弹,取带将他勒死。众将士又把李通、徒单永年、大庆山等一班助恶的人,齐齐拿下,所有携带的妃嫔,也牵了出来,绑在一处,砍成肉酱,然后把金主亮的尸体,用衣襟裹起,积薪纵火,烧成飞灰。

耶律元宜,自为左领军副大都督,遣兵往汴京,杀死亮后徒单氏,太子光英,然后退兵三十里,遣使赴镇江议和,杨存中拒绝来使,于是荆襄江淮的金兵,尽行北返。那曹国公乌禄,便做了金国的皇帝,改名为雍,年号大定;追尊父讹里朵为睿宗皇帝,自辽阳移都燕京;废亮为海陵炀王,复故主亶帝号,尊为熙宗;命高忠建为招详宋国使,并告即位。

是时高宗驾幸建康,张浚拜迎道左,卫士见了,皆以手加额,欢跃异常;入城后,虞允文从京口来朝。高宗对陈俊卿道:“允文文武兼资,可谓今的裴度了!”因命为川陕宣谕使。高宗欲仍还临安,御史吴芾,请留建康,以图恢复。高宗哪里肯从,托言钦宗神主应袝太庙,遂回临安。恰值刘锜病殁,诏赠开府仪同三司,赐银三百两,帛三百匹,予谥武穆。

金使高忠建,已至临安。廷议遣使报聘,并贺即位。工部侍郎张阐请慎选使臣,正敌国礼,高宗亦以为然,乃谕廷臣道:“往日主和,为梓宫太后计,故屈己卑词,亦所不顾。今两国既已绝好,宜正名分,划境界,改定岁币朝仪。”陈康伯转告金使,高忠建不肯答应,且因两淮州郡,由成闵李显忠收复,抗言相责。康伯道:“弃好背盟,咎在金,不在宋。”说得高忠建无言可对。高宗乃命洪迈为贺登极使,交与国书,改去臣构字样,直称宋帝。洪迈至燕,金閤门见国书不依前式,命他改革,且逼他外自称陪臣。迈坚执不从,被镑于使馆三日,水浆不通,不屈如故。金人欲拘住使臣,幸得张浩说:“使臣无罪。”才得南返。此是后事,暂按不提。

且说高宗驾回临安,以年老倦勤,意欲禅位。陈康伯请先正名,因立玮为太子,改名为眘,且追封太子父子称为秀王。

未几,有诏命太子即皇帝位,自称太上皇帝,后称太上皇后,退居德寿宫。太子眘逊让再三,高宗不许,又出御紫宸殿,面谕群臣,始退入内;侍臣拥太子出殿,至御座旁,侧立不坐,侍臣扶掖至七八次,乃略就座,宰相率百官拜贺,太子又起立。

辅臣升殿固请,太子道:“君父有命,敢不谨遵。自恐无德,不克当此大位。”礼成退朝,高宗移居德寿宫,太子自整袍履,步出祥曦门,冒雨扶辇。随行至宫门,尚未止步。高宗再三命退,并令左右扶掖以进,顾谓群臣道:“付托得人,我无忧了!”越日,颁诏大赦,以即位礼成,告天地宗庙社稷,是为孝宗。

孝宗闻张浚重名,召他入朝。张浚陛见,极为敬礼,赐坐于旁,改容说道:“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惟公,幸有以教朕。”张浚对道:“人生所恃,以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

古人所谓天即是理,秉理处事,自然赏罚举措,毋有不当,人心皆归,仇敌亦服了。“孝宗悚然道:”朕当永记此言。“遂加封张浚为魏国公,宣抚江淮。张浚劝孝宗万不可专恃和议,须图恢复,请出舟师由海道捣山东,命诸将进取中原。孝宗也以为然。

无如有个潜邸旧臣,姓史,名浩,曾为翰林学士,暗预枢密。他上言官军西讨,东不可过宝鸡,北不可过德顺,若离蜀太远,不是保蜀,反是亡蜀了。于是朝廷又拟弃秦凤三路,川陕宣谕使虞允文,遥谏不从,反罢知夔州,并召吴璘班师,因此秦凤、熙河、永兴三路,新复的十三州三军,又为金人夺去。

孝宗于绍兴三十二年六月即位,次年改元隆兴。以史浩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院。诏宰执以下,各定应敌之策以闻。

廷臣皆主战,独史浩主和。

正在争议不决,金主雍已遣仆散忠义为都元帅,赴汴京;节制诸军马纥石烈志宁为副元帅,驻军淮阳,预备南下,纥石烈志宁贻书张浚,要索海泗唐邓商各州之地,所有往来通问,悉照熙宗时款式;否则请会兵相见。发书之后,又令蒲察徒穆富察图们、大同仁屯虹县,萧琦屯灵壁,积粮修城,择日出发。

张浚得金书,即行入陈,极力主战,劝孝宗幸建康,振作士气,勿坠敌人狡谋。孝宗展览后,即召张浚入朝。浚请乘敌未发,先捣虹县及灵壁。孝宗倒也点头答应,独史浩奏道:“帝王山师,当策万全,如何可以冒昧尝试。”张浚竭力与辩,孝宗道:“魏公既锐意恢复,朕岂肯姑息偷安。”张浚拜谢而退。孝宗决意兴师,对陈俊卿道:“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摇夺。”遂以兵马全权,付与张浚。浚乃开府江淮,令李显忠出濠州,趋灵壁;邵宏渊出泗州,趋虹县。

这次出师,并不由三省枢密院决议,及兵已调发,史浩方才得知,心下不快!面语辞职。待御史王十朋,劾浩怀奸误国等八罪,遂罢知绍兴府。十朋再疏论劾,乃斥令奉祠。李显忠从濠梁渡淮,兵至陡沟。金右翼都统萧琦,趋拐子马来战。显忠率兵猛击,萧琦败走,进克灵壁。邵宏渊围攻虹县,日久不下,显忠令灵壁降卒,往虹县晓谕祸福。金将蒲察徒穆、大同仁,皆出降。邵宏渊因自耻无功,心怀嫉妒;显忠乘胜至宿州,大败金兵,宏渊方才到来。显忠请宏渊闭门休士,明日并力攻城,宏渊默然不应,显忠乃知宏渊不可恃。次日,誓众登城,军士血蒲而上,城已将破;宏渊部兵,犹闲立濠外,大呼促进,方进渡濠而过。攻下宿州,捷报至临安,孝宗大喜!授显忠淮南京东河北招讨使,宏渊为副。宏渊欲发仓库犒赏,显忠不允,只以现钱犒士,军中始有怨言。侦骑报称金副元帅纥石烈志宁,率万余人,自睢阳来攻。显忠道:“区区万余人,怕他什么。”遂置酒高会,不以为意。

次日,金兵蜂拥而至。显忠登城遥望,不下十万之众。便道:“这何止万余人呢?”后得探报,乃是金帅勃撤博索自汴京率步十万前来攻城。显忠约宏渊并力出战。宏渊道:“金兵甚锐,不如退守。”显忠道:“我只知有进,不知有退。”遂亲督部下出战。有部将李福、李保忽然倒退。显忠手斩二人,号于军中道:“如有不前进者,以此二人为例。”诸将奋进,杀退金兵。次日,勃撤添兵而来,显忠驻军城外,用克敌弓射退金兵。

时天方盛暑,军士皆解甲喘息,宏渊周围巡视,顾语众兵道:“天气酷署,寻一清凉地方,摇扇纳凉,尚且不堪,况在烈日中被甲苦战么?”因此,人心摇动,无复斗志。到了夜间,中军统制周宏,鸣鼓大噪,扬言敌至,与邵世雍、刘侁等,引部下遁去。未几,统制左士渊等,又遁去。显忠乃移兵入城,统制张训通等,又相继而遁。金人乘虚薄城,显忠尚竭力抵御,斩首二千余级,击退攻城之兵。显忠叹道:“若诸军互相犄角,自城外夹击,敌兵可尽,敌师可擒,奈何离心离德,自失机会呢?”宏渊闻之,反扬言敌兵二十万来攻,不退必有不测,径自率军而去。显忠仰天长叹道:“苍天!苍天!尚不欲平定中原么,为何阻挠至此!”不得已,乘夜退走,行至苻离,全军大溃。后人有诗一首,咏张浚不能择将,至有苻离之溃道:忠勇有余识不明,孝宗空自倚长城;大功竟败垂成日,从此中原永陆沉。

张浚闻得苻离兵溃,所有数十年积贮之器械军资,抛弃殆尽,不禁抚膺太息!上疏自劾。一班主和党人,自然振振有词,劾论张浚。孝宗尚不为动,赐浚手书道:“今日边事,倚卿为重,不可遂畏人言,遽生退志,朕当与卿全始全终。”张浚得手书,益加奋勉,乃令刘宝为镇江都统制,亲自渡淮入泗州,招抚将士,复退还扬州,令魏胜守海州,陈敬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招徕河北忠义壮士,练成劲旅。建康、镇江两处军队,共有两万四千人,又招淮南健儿,江西群盗,练成万弩营,也有一万余人,令陈敬兼领,驻扎泗州。凡属要害,皆筑寨堡,遇有可以容水设险之地,又积置水匮,增置江淮战舰数百艘,刀枪锋利,旌旗鲜明,金人知不可犯,乘夜潜遁。

于是淮北、山东来归者陆续不绝。金将萧琦,原是故辽望族,也愿带领旧部来归。金人大震!

无如朝廷又兴和议。汤思退复入为醴泉观使,右正言尹穑,阿附思退,劾论张浚。孝宗至此,也不免动疑,降授浚为特进枢密使,宣抚江淮南西路。汤思退进任尚书右仆射兼枢密使。

未几,又得金帅纥右烈志宁来书,仍复要索如前,思退劝孝宗和金。参政赵葵亦附和思退。工部侍郎张阐,独奋然道:“敌来议和,还是畏我呢?爱我呢?不过是骗我罢了;臣以为不当议和。”孝宗道:“朕意亦是如此,且随宜应付,再作计较。”遂命卢仲贤如金帅,赍书回复,谓:“海、唐、泗、邓四州,乃正隆渝盟之后,未奉使之前所得;至于岁币一层,当两淮凋敝之际,征取恐不足数。”仲贤陛辞,孝宗面谕,勿许四州。

汤思退却在朝堂守候,叫他允割四州。张浚上言:“卢仲贤恐致辱国。”孝宗因已派定,只得由他前去。

仲贤到了宿州,仆散忠义力加恫吓,仲贤竟不敢措词,但答称归当禀白。忠义又付以文书,要求四款:一、南北通书,改称叔侄。二、割让海、泗、唐、邓四州。三、岁纳银币如旧额。四、送交叛臣及还中原归附人民。仲贤回朝,将书陈入。

孝宗甚悔以仲贤为使。张浚遣子栻入朝,奏称仲贤辱国罪状,请加惩处。孝宗乃下仲贤狱,责其擅许四州,削夺官职,窜于郴州。汤思退惟恐和议不成,又奏遣王之望为金国通问使,龙大渊为副,暗嘱之望,许割四州,惟求减岁币半数。之望等行后,右正言陈良翰奏言:“朝议未决,之望遽行,恐辱国更比仲贤为甚;应亟追还之望,先命一使往议,改定原约,再行通问未迟。”孝宗乃饬之望,待命境上,毋得亟往;改命胡昉,为金国通向所审议官;一面令廷臣会议和金得失。陈康伯道:“金人要索四事,其中以欲得四州,最关重大,乞召张浚还朝咨议。”汤思退等俱言和为上计。虞允文已调任湖北京西宣谕使,胡铨亦召为起居郎,与监察御史阎安中,皆力谏不可议和;监南岳庙朱熹,应召入对,亦言非战无以复仇,非守无以制胜。孝宗默然,汤思退暗中谗间,止除熹为武学博士。未几得报,使臣胡防,为金人执住。孝宗遂召王之望等还朝,命张浚巡视江淮,整缮兵备。汤思退不胜焦灼,请孝宗禀陈上皇,再定大计。

孝宗批答道:“金人无礼于此,卿尚欲议和么?况今日国势,非秦桧时可比。卿乃日夕言知,比秦桧尚且不如。”思退得批大骇!

恰巧胡昉已由金主雍释放回来,令其传报宋廷,妥商和议。

思退暗唆王之望,与户部侍郎钱端礼等,奏称国防未固,国帑已虚,愿以苻离为鉴,易战言和。孝宗乃令之望、端礼二人,宣谕两淮,召张浚入供相识。端礼到了淮上,竟入奏有“名曰守备,守未必备;名曰治兵,兵未必治”诸语。张浚还至平江,上表乞休,共至八次。孝宗乃授浚少师,兼保定军节度使,判南福州。浚行至余干,积郁成疾而卒。讣闻于朝,孝宗思浚忠义,初赠太保,进赠太师,予谥忠献。

张浚既死,汤思退将所有守备,尽行撤除,一意主和,奏请遣宗正少卿魏杞使金,拟定国书,称侄大宋皇帝再拜,奉书于叔大金皇帝,岁币二十万,孝宗面谕魏杞,赴金议和、第一正名,第二退师,第三减岁币,第四不发还归附人。魏杞又条陈十七事道:“倘若金人如此要求,若何对付?”孝宗随事许可,始叩首辞行道:“臣此去敢不尽力;倘金人要索无厌,请陛下从速加兵。”

魏杞行后,汤思退还恐和议不成,竟令孙造,暗往金军,劝用重兵胁和,因此金帅仆散忠义等,又要南下。宋廷闻报,又不免惊惶起来。汤思退还帅令嗾史尹穑,劾罢反对和议的官员二十余人。忽有诏下,命思退都督江淮军马。思退慌忙入朝固辞,乃命杨存中代任。存中方才受命,忽报金兵已下楚州,魏胜战死;存中驰至淮上,连防守也几乎来不及。

原来,魏杞行至金军,金帅仆散忠义索观国书。魏杞道:“国书乃御手亲封,须见过金主,方可廷授。”忠义料不如式,又要商、秦各州,及岁币二十万。魏杞遣人奏闻,孝宗从思退言,许割四州,岁币如二十万之数,再易国书,交魏杞赍往。

仆散忠义等还不满意,由清河口入攻楚州,以致魏胜阵亡,都统制刘宝,弃城而遁,楚州遂陷,江淮大震。幸而杨存中星夜前往,檄调诸将,互相应援,边防稍固。无如金人得步进步,入濠州,拔滁州,都统制王彦,又复遁去。朝议几欲查淮渡江,独杨存中坚持不可,并追咎两淮守备,无故撤除,致有此变。

孝宗始追悔误信思退之言,台官知道孝宗之意,劾论思退,主和误国,钩引敌人之罪,因此落职,谪居永州。太学生张观等七十四人,伏阙上书,极言汤思退、王之望、尹穑三人,奸邪误国,招致敌人,乞速诛三人,以谢天下。孝宗虽未见允,汤思退得了此信,不胜忧惧!走至信州,发颤数日而死。孝宗乃用陈康伯为尚书左仆射,钱端礼签书枢密院事,虞允文同签书枢密院事,且命王之望劳师江上。之望为思退私党,专以割地畀金为事。端礼与之望同谋,奏派国信所通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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