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堂知道只要是不把师兄挡住了,非有危险不可,这才施展轻功绝技,往前一纵身,立刻蹿到堡主面前,这才把堡主挡住。当时万柳堂把有埋伏的事说明,立刻指点着叫堡主察看。江杰是一旁听着不肯答言,随即跟在堡主的身旁,见这所庄园居然层层设伏,心说好厉害的帮匪,这情形简直要造反,我索性给他一把火全点着了,叫他怎么厉害也化作灰。当时这江杰遂低低向鹰爪王道:“师傅,匪徒这么目无国法私设埋伏,他们简直是无法无天,我给他点着了,全给他烧掉了,看他还怎么去害人!”鹰爪王低声喝叱道:“不许你胡说!”江杰不敢再多说。万柳堂道:“我们是先把这所庄园盘查一下,江杰还是在外面等侯。这里处处有帮匪潜伏,你如何能进得去?找僻静之处隐着,我们最晚四更之后,就可出来。”江杰虽是心中不愿意,可是不敢和师叔还言,遂勉强的向那丛草中走去,自己掩蔽住身形,为是叫他们老弟兄不用悬念。

这时鹰爪王和续命神医万柳堂,把身上稍事收拾,已知道埋伏的所在。遂各自施展开轻功提纵术,立刻疾如脱弦之箭,纵跃如飞的穿过柳林,直到墙下。万柳堂用手指了指墙上可以停身的所在,自己头一个翻上墙来。鹰爪王跟踪而上,半伏着身躯,往四下看了看,略一停顿,见四下没有埋伏。彼此一长身,见里面距墙两丈外是一排草屋的后墙,静荡荡的没有什么声息,更没有灯光。可是这一带房子全是一式,围子墙大约总有数十丈长。这种围墙在隔五丈有一座了望台子,可以从围墙里上往外了望来人。

当时并没有伏桩,万柳堂先用上面的土块投下去,听了听是实地,可以着脚。万柳堂总是在师兄头里,一耸身蹿上了对面草房的后坡。脚一找屋顶,没有别的,随即换步到了屋顶近前坡处。探身看时,见这片庄园,一层层的,有的微露顶脊,有的一连几层,全是黑沉沉看不出是有人没人。

鹰爪王这时跟踪而上,双侠各伏身先把这庄园的形势辨清了,以便着手暗中探查,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万柳堂向北—指,低声道:“这所庄园,建筑的并非一所宅院,看这情形,我们脚下大约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我们往里赶紧搜寻。我看往北是这庄园的核心,我们定有所得。”鹰爪王点头道:“师弟,说的是,我想这里定是匪党潜聚之所。我们弟兄别在一处,还是分开,哪一方遇警,还易于暗中协助,师弟,你看怎么样?”万柳堂点头道:“好吧!那么小弟横穿着庄园,往东找到围墙,就势也可知道他在这庄园,究竟有多少房舍,能屯聚多少匪徒?”鹰爪王道:“师弟还是从这边往后搜,愚兄从东边搜,不要耽搁,咱们往北趟吧!”说完,立刻不再等着万柳堂答话,脚下轻轻一点,腾身而起,往那第五排屋面上一站,略一沾屋面,又腾身而起。万柳堂见师兄已经扑奔东边庄园的东围墙,自己遂耸身一纵,蹿上西墙内的第二排屋面上。只略一端详,身形施展开,轻灵巧快,起落无声,仅仅一瞥间,已越过好几段院落,渐渐的看到几处院落有灯火之光。

万柳堂往北翻到六七处院落,已看出这一带的屋舍,建筑的与平常民宅,迥然不同。虽是一段段的不相联属,就按着从西围墙进来,墙东相距围墙一丈上下,是一排草屋,是坐西向东草房的后墙和围墙相对。这一排是五间一截断,可是五间房断开,另有一段短墙和相隔五尺的房子接连。往后越过五排去,算计着是二十五间房子,才有一道一丈上下宽的横巷,可以从这条横巷走进,往东去的一道道院落。这种情形,就是从西围墙内丈许宽的箭道经过,要想往东去,深入庄园的中心,那除非是从这五五二十五间房的隔断处穿过去,再没有第二条横道通连。可是你能高来高去,就容易了,只要你有轻功,能够从屋面上走,自然没有相隔。

这是续命神医万柳堂所看到眼前房屋大致情形,所以师兄鹰爪王说是往东边去,找到他东围墙,更为是去先查勘他这座庄园东西有多大的地势?有多少房屋?把横下先勘清了,再往北察看。可是双侠入庄园全是这座庄园的最前边,因为前文也说过,在扑奔护围墙的柳林时,看庄围前,有两道昏黄的灯光,很慢的恍恍惚惚的,向江边移动,可见是这座庄园的庄门无疑了。

仅按双侠所见的灯光而言,已可知这座庄园非常宏壮广大,出乎意料之外。赶到万柳堂破去埋伏,与师兄鹰爪王入庄探庄的时候,总算没有深入。双侠分手时,只是在空无居人的屋面上,所见的形势,全是靠近庄门。这一来以双侠这种一身绝技成名武林的侠义道,依然双双险些为贼党所困,一世英名差一点没葬送在帮匪之手。所以无论你是怎样武功盖世,绝技惊人,只要遇事不审慎详察,也要易遭失败。这次续命神医万柳堂和鹰爪王无形中又遇劲敌,仗着双侠全是淮阳派掌门户人,才能勉为应付下来,未为匪党所困。

且说续命神医万柳堂,见前面全是一式的形势,又往北走过二十五间连贯的草房,找着横巷,遂穿着横巷往里要查看查看,这一带究竟是作甚么用的,盖这种奇形的房屋?赶到穿过这条横巷来,这才看出,敢情一转过这条横巷来,里面是五丈宽的院落。隔着五丈宽,是一排五间相连,二十五间隔断的草屋,跟西边墙头一排是一样。赶到仔细一看,只见每一十五间一排,每排是一个一尺长六寸宽的白牌子,上面写着元字仓、黄字仓两处仓房。万柳堂再看到院中堆积的盐包,这才明白他这里完全是盐仓。这一看起来,这十二连环坞,果然是未可轻视,他这里有这么丰富的出产,实是助成他胆敢这么雄视浙南的原故。

万柳堂见这一处处盐仓,全锁闭着,也不用守护的匪党。飞登屋面上—察看,见这里所见到的五六间一排,坐西向东是两排一百间,坐东向西也是两排一百间。他这里除了二百间盐仓,在散院中还有十几垛盐垛是这种盐仓的建筑。仅就前面的情形,他这里积储的盐已是可观,不知他这后面,是否也是这积盐?遂顺着他这西面的第二排的仓房屋面往后搜来。敢情这第二排北首隔断处,情形大异。这一排仓房尽头处,有高大坚牢的木栅断隔着。

万柳堂哪把这点阻隔放在心上,赶到越过这道木栅门,万柳堂不禁愕然,仔细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倒好,叫我也开眼界。原来后面再没有仓房,竟和自己归云堡一样,按奇门遁甲、八卦生克之理建筑的这所庄院。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演为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势,当时万柳堂倒觉得凤尾帮中居然甚么样出奇人物全有,实未可轻视。见他这里的房屋,也全是用茅草建筑起来,只取形势,不求坚固,这样看来,他这里定有埋伏。

续命神医万柳堂见这匪窟占地颇广,自己立身处,是他这阵图的南边,自己所能看到的,只有正南、东南、西南。按八卦的部位,他这正南这道门应该是离宫,东南应该是巽宫,西南是坤宫,可是匪党竟用反八门,正南为乾宫,东南为兑卦,西南为巽卦,这种反八门,极容易令入阵的观察错误,自踏危机。自己先从那正南乾宫看时,只见两扇黑木门洞开着,里面两边距离开足有两丈宽的箭道,东西对峙的房屋。这种房子全是一式,五间长一个黑色门,门全紧闭着。只见箭道里是静荡荡的没有一点声息,这种情形有些扎眼。无意中一抬头,只见上面敢情从对面檐头绷起整副的铁网,莫怪看着这箭道里有些阴沉黑暗呢!万柳堂看好了部位,从东南兑卦翻上去,先用脚试了试屋面上,并没有埋伏。自己往铁网下一打量,因为有这层铁网,看着下面迷离黑暗,不到了房檐口不易看清了下面一切。

这时万柳堂仔细一盘算,立刻辨清了方向。按着生克之理,五行变化之方,往里一步步的趟下来。这种奇门遁甲的布置,有不可思议的布置,有变化无方之妙。莫看万柳堂此时没入他阵图里,只在房上,他这里罩着铁网,侵不到里面,可是准知道只要从下面的卦门一走,只要把方向一错,误走惊、死各门,立刻就显这种奇门的玄奥,你任凭怎样的走,也休想闯出来。所经过的地方,不是暗箭伏兵,就是脏坑陷井,非被获遭擒不可。当时这样往里直察看到西北艮门上,这时按反八卦,在正八门上应为乾宫。万柳堂暗中也十分诧异,就凭自己全按生门察看,竟没看见一个匪党,这下面好大的地方,自-己也没找到他中央。这里也大约不找到他阵眼的主桩,见不着匪党的踪迹。

续命神医万柳堂略一迟疑,突听着恍惚似在西北。自己才越过一排房舍,忽听下面唰唰乱箭齐发,夹杂着击中墙壁的声音。万柳堂心里一惊,赶紧纵过两层房舍,从铁网上往下一看:只见有五丈长的一条箭道,箭如雨点般往当中攒击。这一排箭是暗有机簧辖着,一条黑影纵跃如飞的往入口处退下来。万柳堂恍惚看出这人颇似师兄鹰爪王,自己暗自着急,我师兄怎的竟没辨清卦象,误走惊门,竟履险地!我若再从下面找着门户去接应,哪还来得及,我掌中这口地煞潜龙剑,谅还能斩断他这上面的铁网。只是匪徒既有这种埋伏,他这铁网上定有传警告急的响铃,我不要上他的当。

万柳堂在上面的迟疑思索,不过一刹那的工夫,自己此时关心到师兄的安危,不敢耽搁。

一抬手,压剑柄子往外一抬腕,地煞剑出鞘,在暗影中闪出一缕青光。万柳堂伏身在檐头,先用左手抓住了铁网,往起轻轻一抖,幸喜没有报警的铜铃,万柳堂暗道幸会!地煞剑往下一探,齐着檐头口边,呛呛的用右手一抹,给割了三尺多长的一段,这一来立刻能从这里上下了。万柳堂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入阵,如何察出匪党的虚实强弱?自己见这一带黑沉沉并无人迹,师兄想已退出这条绝阵,又恐怕师兄王道隆或者隐身暗处,自己贸然下去,或就误会了,遂先低声招呼了声:“师兄,师兄!我来接应师兄,破他这点埋伏。”招呼完了,不见答应,遂用右手倒提宝刃,左手往起一掀铁网,身形轻如落花飞絮的落在了箭道内。

这里离着这艮宫出口有四五尺的地方,身躯往地上一落,就觉着脚尖点的地方不对,脚尖觉着不是实地,微微的一震动,自己明白他这里所设的埋伏,还有没发动尽了。果然两边的屋内,靠檐头上嘎吧吧一阵响,立刻唰唰的如骤雨般的飞箭,西边的往北边射,箭力还是非常重。这两边的箭全斜着往下,只要有人行经他这箭道的地面上,任凭你怎样也没法避开。

万柳堂立刻把掌中剑反转剑身,唰唰的寒光闪动,只两个剑花,就把飞箭全给削的纷纷落地。

身形展动,飞纵出艮宫,这是一个转角的衔接处。

万柳堂才躲过这夹道内的乱箭,立刻往转角这里一停身,哪知在同时,从暗影中蹿出一人,向自己猛扑过来,掌力挟着劲风立刻扑到。这时万柳堂右掌往左掌下一穿,身随掌走。

立刻喝了声:“来得好。”单掌向来人打来。那人忽的把掌往回下一撤,立刻身形一转,撤出丈余远去,当时听出来人竟是鹰爪王师兄。万柳堂招呼道:“师兄竟在这里。”这时师兄弟凑在一处,续命神医万柳堂,低声招呼道:“师兄随我来。”

万柳堂头前引路,往开门转到震宫,自己将身形往暗影中一藏,立刻向鹰爪王说道:“师兄,你老怎么竟把这里反卦给忘了?帮匪实未可轻视。他这种奇门遁甲,全用的是反卦。

这种反八门,一个计算不清,我们就要为他这小小奇门昕制。”

当时鹰爪王深为愧怍:自己掌着淮阳派门户,这次好在是自己师弟,若是外请来的宾朋,岂不把一世的英名断送了?当下续命神医万柳堂一见师兄这种情形,知道存心愧怍,自己不敢再提这项事,遂向鹰爪王道:“师兄,我们先趟到他中央,找着他阵眼的所在,我们倒得看他这里有甚么出类拔萃的英雄。”鹰爪王道:“师弟,我对于这种阵图和师弟比起来,真有些望尘莫及。”续命神医万柳堂道:“这术数是得性之所近,才能研讨精微。这种术数没有甚么多深奥,只是一层窗户纸,只要一点破了,就明白了。”

当时鹰爪王知道师弟是故意来安慰自己,遂和师弟各把轻功提纵术施展开,脚下绝没有一点声息,这种地方才能见出其真功来,万柳堂从震宫转到对面巽官,正是往西南去的一条小巷。五丈长的小巷,走到尽头,又变走离宫,再奔坎宫。这两道箭道走完了,只见眼前的境地一变,离着立身处小巷口有十几丈远,翠竹千竿,因风摇曳。竹杆稍软,磨挤碰撞,一片声音,更显得清幽。

万柳堂用手一指这片竹林道:“师兄看见了,这竹林全用人工栽种,门户井然,我们所过来的地方怎会不显着道路迷离?实际上也算够大的了,整整把当中这数十亩地的阵眼圈起,我看这里就是盐仓管辖的所在。”万柳堂头一个腾身一纵已到了竹林前,仔细看了看,这里全是被竹林圈着。穿进了竹林,只见里面是仍然按着八方在一道土围子上开着八个门户,在外面仅能看见竹林,绝看不见里面的土围子和八门的门户。鹰爪王道:“师弟,匪党处处卖弄机智,可也真值得卖弄!总算是深通阴阳消长之理、八卦奇门之妙。凤尾帮中,实有杰出的人材,我们和这种绿林高手一较高低,倒是一桩快事。”说着已穿过一片竹林,仍由万柳堂在前边引导,仍由生门往里趟。

只见里面纵横交错的全是高耸的墙壁,在墙头上全装设着极犀利的铁壁,任你多好的轻功无法着脚,只能循着这下面的夹巷往里闯。万柳堂一边走着,一边指点着这往里走的道路,那是生门,那是可以变化,只要走错了,休想走到他中央匪党的主桩。这种布置,看着平庸可是十分奥妙,正和归云堡的那点设备相同。

说话间来到了一道黑沉的夹道中,唯有这道夹巷,显着格外阴沉黑暗。可是邻近这条的夹巷,却是两处很短的夹巷,看着是极平坦的地方,倒比较万柳堂所要走的长巷好走的多,可是这在匪党这种设备上定有埋伏。当时万柳堂遂立刻和师兄向这深暗的长巷中走来,这条长巷在远处看得象是没有出路,可是走到尽头才看出这里是一奔西北,一奔西南。莫怪原有直行的长巷看成死路,他这尽西端斜往左右分成两条路。万柳堂道:“师兄看,这要是走在这里面一个方向分不清,只要一走错,就算入了迷路。”鹰爪王道:“我也明白了,我看右首变为乾宫,正应正卦的西北,那左首的正应该是坤位了。”万柳堂道:“师兄,所以他这种奇门布,局,顶到这核心,方显他没有真高深的玄理,仅仅是术数的皮毛了。只能反复,不能再反再复,这种布置,阻挡丝毫不懂的,能够令被阻挡的感觉到玄奥非常。可是遇到了深悉奇门之理、五行生克之妙的,这种布置的就视同儿戏了。”当时这双侠一纵身,已到了这乾宫的夹巷前。

只见巷口外豁然开朗,就在那十余丈外的一片竹林,当中留着一条丈许的道路,在后闪出一片灯光。万柳堂低声说道:“师兄,这里大约就是那匪首按设盐仓总舵的所在了。”鹰爪王道:“不错,这定是他这里统辖盐仓,秘密总管输运之所了,我们往里趟着看。”说到这,这师兄弟遂各自注视好了隐蔽身形之处,往前一纵身,蹿到了外面;连着腾身纵跃,分开奔竹林的两边,先行隐身察看。

只见里面是一片平坦的广场,全是细砂子铺面;迎面是一座比较前面所见盐仓高着一半,宽着一半,足有九丈多长的一座巨厅。巨厅还是建筑在三尺多高的台子上,巨厅门前,既有宽阔的月台,更有这片形同练武的场子。在巨厅门旁,一边插着两枝火把,已烧剩了少半。

厅门挂着一张竹帘,里面的灯火辉煌,人影幢幢,不时还有人出入。两人全借这竹林往前欺身,因为往西往北,全要出去一二十丈,在暗影中看不出一二十丈外是房屋是墙壁,这时幸喜这宽敞的场子内静荡荡的,没有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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