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冯顺听家人来禀:“荒草山的大王抢亲来了!”李七侯说:“你不必害怕,有我呢!”站起身到了外边一瞧:有三十多名喽兵,为首一人乃是韩成。这个人性情猛烈,贪淫好色,手使钢鞭,有三旬以外。他是荒草山山寨的总头目,带一乘轿子来娶冯小姐。李七侯一出去,有认识他的说:“哎哟!李寨主在此何干?”韩成也认得白马李七侯,说:“你来此何事?”

李七侯说:“咱绿林中讲究的是杀赃官,斩恶霸,除恶安良,这是大丈夫之所为,不能显亲扬名,暂为借道栖身。为何抢人家的少妇长女,上干天怒,下招人怨。依我之见,你趁此回去,告诉你家寨主,早些躲开这里,免伤咱们的和气。”这一片话,说得那韩成闭口无言,愣了半天,才说:“李七侯,你吃上那姓冯的了,要威吓我等。倘若不是,你也难讨公道。”李七侯气往上冲说:“小辈!你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毛。”

一放手中单刀,说:“你不怕死,只管前来!”韩成抡鞭照李七侯就是一鞭,李七侯急架相迎,二人走了十几个照面。李七侯忽然一刀,正砍中韩成左臂,把那些喽兵吓得战战兢兢。李七侯用刀一指说:“尔等急速回去,免得被我结果了性命。”那些手下喽兵,都知道白马李七侯是京东一带大响马,大家一哄而散,各自顾命逃回。此时天有二更,那韩成说:“你等别忙,我去调了兵来,必要把你们这座冯家庄杀得一个不留!”气忿忿的去了。冯顺进门内说:“李七太爷,这个乱儿可不好!咱们要往河南省,必须从齐邑过黄河,奔金铃口,那时必走荒草山,恐怕难过。”李七侯说:“你也不必跟我们上汴梁城,我有一个好主意,事不宜迟,你先往你的亲戚家躲避几天,暗中打听,一月之内官兵必然来剿那荒草山,那时你再回来。”冯顺说:“有理。”他收拾好了,在三更天便奔延津县去了。

彭公与七侯上马,直奔齐邑渡,要过黄河。天色大亮时,正走到荒草山北山口,只听得对面一声喊,说:“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走,须留买路钱,无有钱买路,一刀一个土内埋。”李七侯说:“小辈!你们不认识你家七寨主,好大胆量。”内中伏路喽兵二十名,有认识李七侯的,说:“李爷,你先别走,我家寨主有请。”原来韩成逃回山来,把方才之事,细说了一遍。并力蟒韩寿说:“气死我也!想当年黄三太指镖借银,我等都有一面之交。他今又向着外人,欺我太甚。

待天明派手下人去剿冯家庄。“又吩咐手下人在大路之上留神,如在大路上瞧见李七侯,速报我知道。那喽兵头目叫何必来,今日一见李七侯,说:“朋友,你别走。我先前跟窦寨主,就知道你有威名。我家寨主就来,已派人上山报信去了。”少时,见一女子手使铁棍前来,大嚷一声道:”小辈欺我太甚,竟把我的头目砍坏了。今日寨主奶奶来拿你!“李七侯听人说过,这山上有一位母夜叉赛无盐金氏,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他跳下马来,把马拴在一边树上,说:“大人,我去拿这丑妇。”

自己拉出刀来,走至妇人面前说:“丑妇,你休要逞能!待李寨主结果了你的性命。”那金氏摆棍照定李七侯就是一棍。李七侯往旁一闪,分心就扎。母夜叉的棍使出抱月的架势,往外一磕,把刀磕开,又趁势一棍,李七侯躲开。两个人一来一往,战有一个时辰,不分胜负。那母夜叉天生粗鲁,力大无穷,李七侯只有招架躲闪,不能赢她。自己害怕,又怕连累大人,真是并无一点主意。

正在为难,忽然从正南来了一匹马、一匹驴。马上驮的是赛李广花刀无羽箭刘世昌。那骑黑白花驴的,年有半百以外,头戴马连坡草帽,身穿蓝绸子长衫,足登青缎快靴,淡黄脸膛,沿口黑胡须,驴的肋下佩着一口带鞘的折铁刀。此人姓贾名亮,绰号人称花驴贾亮,乃江湖中有名之人,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并会打几样暗器。今日他和刘世昌二人,是从高家庄鱼眼高恒那里回来,要去贾家庄贾亮家中。走至荒草山下,正遇着那白马李七侯与母夜叉金氏二人动手。这二位过去说:“李贤弟为何与她动手?”李七侯说:“二位兄长快来!助小弟一膀之力。”

赛李广一伸手,掏出一个墨雨飞篁来,照定母夜叉就是一下,正打在头上,只打得她“哎哟”地一声,撒腿就跑。喽兵也吓得往山上报信去了!李七侯过来,与二位见了礼说:“我奔齐邑渡,过黄河上汴梁城。多蒙二位兄弟来临,不知今欲何往?”

贾亮说:“同刘世昌到我家去。贤弟请吧,恐其贼人再来。”

李七侯帮彭公把马解开,上马竟奔黄河而来。天色至午后之时,到了齐邑渡口。二人找了一个饭铺,吃了点饭,见从外边走进一个人来,身高七尺以外,面皮微黑,身穿紫花布褂裤,紫花布袜子,青帮鞋,黑脸膛,粗眉大眼,过来说:“二位,趁着风小过黄河吧。”李七侯说:“要多少钱?”那船户说:“你二位单坐,给二吊钱吧!”彭公一听价钱不多,说:“很好!”给了饭钱,便跟那船户到了河边,先把两匹马拉上去,又把行李搬上去。彭公与李七侯登跳板上船,举目一看,但只见那黄河水势甚涌,波浪滔天。正是:

莫把阿胶向此倾,此中天意固难明;解通银汉应须曲,才出昆仑便不清。

高祖誓功衣带小,仙人占斗客槎轻;三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

彭公看罢,坐在船上。此时平风静浪,顺着河开船,走了约有二十余里,离着南岸不远,见那红日西沉,已是黄昏时候。

那船户走过来说:“你们二人今日共有多少资财,拿出来免得好汉生气,回头把你扔在河中,好叫你落个整尸首。”白马李七侯听罢,心想:“不好!我又不会水,遇见这个来的恶,我不免问问他再说。”便说道:“朋友,咱们都是合字,别不懂交情。”那船户一瞧白马李七侯,说:“你是个合字,合更好啦!我是专劫贼,贼吃贼吃的更肥。我是不种桑来不种麻,全凭利刃作生涯。若有客商从此过,先要金银去养家。”李七侯闻船户之言,说:“你真是不知好歹!”抽出刀来,照定船户就是一刀。那贼说:“好,好!你胆大包天!”用披刀相迎。二人战够多时,李七侯终是旱路英雄,并不会水,在船上地方窄狭,又施展不开,被那水贼杀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口中说:“好哇!我闯了三十余年,连个无名小辈也杀不过,我算什么英雄。”他又怕落在水中,又怕自己被贼所害,心想:“这还不要紧,倘若我死之后,贼人不分皂白,把大人给害了,那还了得吗?”李七侯想罢,说:“水寇,你欺我太甚!我与你誓不两立。”贼人正在二十来岁,精神百倍,听了李七侯之言,他哈哈大笑说:“告诉你吧,我在江湖之中,也不是无名之人。你自管打听,黄河一带,彰德、卫辉、怀庆三府,汴梁城一带等处,我专杀贪官恶霸,剪除势棍土豪。要是买卖客商上了我的船,人家将本取利,抛家在外,我就是没钱用,无非他有一千,我留三百,除去养家之用,余剩全都济了贫。要是那贪官上了我的船,得了财,还要他的命。你是绿林之人,不过也是杀男人,掳女人,胡作非为。上我的船,也就算是枉死城中挂了号,魂灵帐上勾了名。”

七侯正在为难,忽听西边水声响亮,又来了一只小船,四个水手,趁着月色当空,往这边来了。李七侯说:“这是过河的救星来了。”他一边动手,口中说:“那边朋友,这里有水寇伤人哩!”那只船上水手说:“少寨主,你今得了买卖,还没作下来?老寨主那只船可就到了。”李七侯听说,心想:“完了,原来也是贼人一党。大丈夫视死如归,只恨我连累别人了。”

他瞧着大人说:“东人!贼党又来,你我无处逃生,总是我李七侯无能,误了大事。”彭公在舱里听李七侯之言,心中也是凄惨,说道:“李壮士,这也是命运如此,大数到来,难逃此灾。”正说着,见从西边来的那只船,已与这只船靠上。从那边跳过一人,年约六十以外,头上戴的分水鱼皮帽,日月连子箍,水衣水靠,足下油靴,手中擎着一对分水纯钢蛾眉刺,跳过这边来说:“闪开!待我结果他的性命。”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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