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采花蜂尹亮拉着那位姑娘,连恐吓带央求。那烈女视死如归,大骂淫贼,说:“你这伤天害理之贼,还不给我退去!”

尹亮说:“好,你是不要命了!”一刀便把那姑娘杀死。他用粉漏子漏了一朵梅花,上落着一个蜜蜂儿,又提笔在粉墙之上写了几句诗,留下姓名。写的是:背插单刀逞英雄,云游四海任纵横。

白昼看见窈窕女,黑夜前来会美容。

豪杰有意求云雨,佳人薄幸太无情。

因奸不允伤人命,我号人称采花蜂。

采花蜂写完了字,投笔于桌上,往外逃走。方要走时,忽见对面来了几个查夜的人,连忙藏躲,候人过去,他才走了。

二府同知法福理次日早晨起来,肉跳心惊,行坐不安,正不知所因何事?忽见乳母刘氏来报,说:“老爷不好了,姑娘不知被何人杀死?”法福理听乳母之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带领从人,亲身到妹妹房中去,看是什么缘故?到了楼上,血腥之气透人鼻孔之内,见他妹妹和丫环的死尸仰卧于地。抬头一看,见墙上还有几行字迹。法福理看罢,立刻气得面目改色,大骂贼人。自己先派家人预备棺材,叫他们装殓起来。然后升堂,叫齐了三班人役,说:“来人,传捕快陈清、冯玉二人前来,派他二人办案。”衙役等答应,急速把两个大班头叫来。

那陈清绰号人称赛叔宝,冯玉绰号人称醉尉迟,二人练得好武艺,结交天下英雄,在本衙门充当捕快头目,办案拿贼,称为第一。今听老爷呼叫,连忙上堂,给老爷请安,说:“老爷呼唤下役,有何事吩咐?”法福理说:“陈清、冯玉,你二人乃头役之流,今日本府衙内,被采花蜂贼人杀死三条人命。我给你二人三天限期,定要拿住采花蜂淫威。他杀死丫环与小姐,还在墙上留下诗句。你二人如拿获贼人,本分府赏白银二百两;倘若你等不认真查拿,我定要从重处治。”二人答应,立时领签票出了衙门,回到下处,换好随身衣服,暗带兵刃,先在各处寻访踪迹,却并无下落。

二人无法可施,到十字街庆劳楼酒馆正面楼上坐下。那冯玉一生最爱饮酒,千杯不醉,他生得面黑,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叫醉尉迟。二人见酒楼上吃酒的人不多,方才坐下,跑堂的认得他两个,说:“二位班头来了,今有什么公事?”陈清说:“我出城探视我们冯贤弟,他最爱饮酒,不论在哪里都喝,你给我二人要几样菜,送上十壶酒来。”二人喝了几杯,心中闷闷不乐。陈清说:“冯贤弟,你我在衙门内总算数一数二的,今日这案就不好办。你想,这采花蜂是怎的一个绰号儿,你我也不知是男是女、是僧是道、是老是少,并未看见,怎么拿他?就是采花蜂来了,咱们也不认识,这如何是好?”冯玉说:“大爷且喝酒,喝完了酒再想主意。俗语说的好,吉人自有天相,我不是说大话,这个贼人也不算什么英雄,杀了人留下诗句,是并无一人识他,我要知道他的面貌如何,他想逃走就比登天还难。”陈清说:“这话说的是,你我要认识他,拿他就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二人正说着话,忽见南边对面桌上,一个人站了起来,身高七尺,白净面皮,长眉朗目,俊俏人物,身穿宝蓝绸绉长衫,足登青缎快靴,在那边吃喝完毕,把大衫脱下来包在包袱之内,手中拿着小包袱,来到赛叔宝陈清、醉尉迟冯玉跟前说:“你二位方才所说之话,我已听够多时了。你二位乃本分府的班头,要拿采花蜂的吗?”陈清、冯玉二人说:“不错,你怎知道?”

那人说:“你二人认不认识采花蜂呢?”陈清、冯玉说:“我们并不认识这采花蜂是何人。”那人说:“二位要拿他,远在千里,近在目前。”陈清听到这里,一拉那人说:“朋友请坐,你必是认识此人,可带我二人一同前往,这要拿住他,我二人必然重谢。”那人说:“你不必拉我,我告诉你吧!”陈清放开手说:“请坐细讲,咱们三人且喝完酒去。”那人一阵冷笑,说:“我酒是用过了,你要拿,采花蜂就是我,我就是采花蜂。”陈清、冯玉二人听了说:“好,你算是好朋友,我二人正在为难,你打这场官司,我们好交朋友,无论怎么,都有我二人照应你。”

那人听到这里,说:“要打官司,我手中之刀却不愿意。”伸手抓刀,抡起就砍,陈清、冯玉抡起铁尺相迎。这二人武艺超群,与采花蜂三人杀在一处,把那些吃酒之人,都吓得各处藏躲。

尹亮跳下楼去,陈清、冯玉二人各摆兵刃说:“你往哪里逃走?”方跳至大街,正南来了苏永禄,一看那采花蜂尹亮从楼上跳下来,他把带子一掷,提刀赶将过来说:“采花蜂,你往哪里走!我必要结果你的性命,二太爷自上蔡县跟你下来,甚不容易。”采花蜂尹亮听苏永禄喊着过来,要帮助陈清、冯玉动手,急伸手掏出一只毒药镖来,照定那冯玉咽喉打去。冯玉连忙一闪,正中左肩之上,“哎哟”一声,倒于地下,不省人事。那时采花蜂便跑了。

陈清过来扶起冯玉,苏永禄也赶到说:“了不得啦!这是毒药镖,我家兄曾受他一镖,请人看过,尚不知生死。”陈清说:“兄台贵姓?是何处人氏?来此何干?”苏永禄说:“我姓苏名永禄,乃上蔡县班头,为捉采花蜂而来。他在上蔡县留下两条命案,我兄长中了他一镖,还不知生死。我奉谕前采拿他,见你二位与他动手,我赶奔前来想要把他拿住,不想这个朋友又被他所伤。未领教你二位贵姓?”陈清说:“我叫陈清,他叫冯玉,是本处的捕快头目。只因昨天夜间,衙内出了杀死小姐、丫环等三条命案,我二人奉老爷之命来拿采花蜂。我这二弟家有寡母,他要死了,便无人奉养。这镖打在肩头,你看全都肿了,这是毒药镖,我常听人说过,非胜家寨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不能治此镖伤。”苏永禄说:“这胜家寨在哪里?”

陈清说:“天下皆知宣化府黄羊山胜家寨,老庄主神镖胜英,收了些徒弟,都是有名之人。他死去了,今还有他的儿子,也有五六十岁了。神镖胜英这位老英雄,可算是有名的豪杰,他家有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最能治这毒药镖伤等症。”苏永禄听了,说:“我去要点药来,你也给他请人调治才好。”陈清说:“我在这二府衙门等你,千万别过三天。他这镖也是胜家寨传授,打在四肢还轻,三天准死。你去吧,千万给求了药来。”苏永禄说:“你我一见如故,我无不尽心。”

他顺路出了保安,正往前走,忽见采花蜂尹亮在前面不远苏永禄不敢过去拿他,只在暗中跟随,看他往哪里去,再作计较。跟了有七八里路,见前面有一座古庙,里面有东西配房大殿,尹亮一下就窜进去了。苏永禄心中说:“他在这里很好,我自有主意。”转身向南,又来在保安地方,要上酒楼去访问陈菲在哪里住。只见从酒楼上出来一人,是差官模样,头戴纬帽,高提梁、通红缨儿,身穿蓝纱袍子,外罩红青纱八团的马褂,足登官靴,身高七尺以外,玉面朱唇,双眉带秀,二目神光满足,二十以外的年纪,精神百倍。他一见苏永禄便带笑问道:“苏二哥,你来此何干?”苏永禄听见叫他,一看却是粉面金刚徐广治。苏永福、苏永禄二人曾在徐胜家中会过的,今在此处见面,乃是故旧相逢。

书中交代:徐胜是从哪里来的呢?原来是彭公在宣化府参了王连凤,办了马万春,因偶染风寒,便上了一个请假的折子,派徐胜押折差入都。这是他从京中回头,皇上已有旨意下来,着彭公在宣化府养病,钦赐太医两名,赏假十日。徐胜带家人徐禄方才在保安用了饭,一出门遇见苏永禄,便问他来此何干?

苏永禄把上项之事全皆说明。又说:“采花蜂现今就住在古庙。”

徐胜说:“你为何不去拿他?”苏永禄说:“我不是他的对手,如何能成功呢?”徐胜说:“我帮助你。徐禄,你先拉马回宣化府等我交差,去吧!”家人答应去了。

这里二人又吃了一会酒,天色已晚,便各带兵刃,来至保安城外。走了有六七里路,已至这座古庙。只见满天星斗,等到大约有二更时候,二人就蹿上房去。苏永禄说:“我在房上眺望,看你怎么样拿他。你须要小心,他的暗器伤人,最是厉害。”徐胜说:“不要你嘱咐,我准给你拿住,不能让他跑了。”

徐胜跳下西房,听这屋内有人睡觉,进了西禅堂之内,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听炕上有人出气之声。徐胜过去按住,却被那睡觉之人抓着胳膊,把他夹在肋下,来至当院,先抡圆巴掌,打了他两个嘴巴,说:“混帐王八羔子,你采花采到吾和尚这里来了,吾把你狗头揪了下来。”徐胜听见说话的是蛮子哥哥欧阳德,连忙说:“别打,是我。”欧阳德说:“打的是谁?”徐胜说:“我是徐胜。”欧阳德听见说:“唔呀,你来此何干呢?”

苏永禄从西房跳下来说:“徐爷,你叫人打了。”徐胜说:“我给你引见引见,这是我兄长欧阳德,那是上蔡县的班头苏永禄,是来拿采花蜂的。兄长你从哪里来?”欧阳德说:“吾是上徐州下书信的,胜家寨胜奎的孙女,给我徒弟武杰为妻了。

我得了回信,昨天在这庙内,因身体倦乏睡着了,及至醒时,不见了包袱,连婚书回信全被贼人偷去,还在吾和尚帽子上印了一朵梅花,上落采花蜂一个。吾想他今夜必来,故作睡着了等他。“徐胜说:”这个贼真真可恨!“正说着,听见东屋上有人说:”呔!今有你大太爷采花蜂尹亮在此,已听够多时。你等哪个前来送死。“欧阳德、徐胜、苏永禄三人听见,齐拿兵刃要捉采花蜂。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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