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感应篇卷之十三

李昌龄传 郑清之赞

愿人有失。

传曰:《涅盘经》云:诸修心人,要当以六法平等智力,摄制自心,必使於运用时,一切平等。云何为六?一者如响平等智力,二者如镜像平等智力,三者如幻平等智力,四者清净平等智力,五者世法平等智力,六者集因缘平等智力。大抵具如是之智,便当有如是之力。世间万法,岂不如响、如像、如幻乎?如是了知,岂不为智?岂不清净所集,因缘亦复平等乎?当知愿人有失,特其未到此地耳。博州鼓角楼,每至三更,即有一鬼掩鼓不能击,直更者屡受杖,不能制。闻奯禅师有道行,因往问之。师曰:何不捉住?兵曰:鬼何可捉?师曰:但禁气勿言,即可捉也。兵如戒,果能捉之。鬼曰:吾於此邦,所畏者,惟奯禅师、黄二叔二人而已。太守已下,皆无所畏,更何有於汝哉。既而,访寻黄二叔,乃一老圃,三十年以鬻菜为业,初无他长,惟是菜之老嫩,束之大小,价之高低,持心不二而已。呜呼,持心不二,而遂为鬼神敬畏,当知持心有二者,必为鬼神戏侮也。不闻余副使之事乎?李士衡奉使高丽,武人余英为之副。凡高丽所得礼币,及诸赠遗,士衡皆不关意,一切委之副使。副使虑过海船漏,尽以士衡之物藉船底,独以己物置其上。无何,果遇大风,船几倾覆。舟人请减所载,仓忙间不暇拣择,信手捻出,弃之中流。少顷风定,试自点检,则所弃皆副使之物。士衡之物,宛然独在,无一失者。反受如此,安知非海神戏侮而至然乎?

赞曰:

民不尧舜,伊尹自咎。独为君子,伯玉所否。欲并生哉,无负高厚。维彼厉人,挽众同丑。是诚何心,不愧飞走。

毁人成功。

传曰:佛告首迦长者曰:善业有十,能令众生得大威德。一者於诸众生,无嫉妬心;二者见他得利,生欢喜心;三者见他失利,起怜悯心;四者於他名利,生欣悦心;五者见失名誉,助怀忧恼;六者发菩提心,造佛形像,奉施宝盖;七者於己父母,及贤圣所,恭敬奉事;八者劝人弃舍少威德业;九者劝人修行大威德事;十者见无威德人,不生轻贱。离垢菩萨曰:亡心怀於众,从善如流,对治除嫉妬之心,感果得大贤春属。大抵於人,无所妬毁,在我必增威德,在彼不无感悦。异日因缘会遇,不为大善知识,必为大善春属。孰谓为不然乎?澶渊之役,契丹受盟而归,莱公每有自多之色,上亦颇以为得。冀公忌之,谐于上曰:澶渊之役,寇准以陛下为投琼与虏博耳。苟非胜虏,必为虏胜,非为陛下划久长计,此即春秋城下之盟,诸侯犹且耻之,陛下以为功乎?上由是大沮。待凖复疏广州之役时,转运王罕以按部至海州,郡守冲简以蜡圆告急。罕进至惠州,广民又跃马求救。罕下令,每村使三大户,各募壮丁二百人。又帖所属每县,各募弓兵二十人,又亲募骁勇者二十人以自卫。既而,得暴掠者十余人,皆腰斩以徇。洎至广州,子死贼手,亦不哭。自此,南门不闭,粮运得通,贼乃引去。时提刑饱轲驻军潮州,乃日递一奏,言罕畏怯不战。而练官李兑从而为助,罕由是降一官,謪监信州商税,轲独受赏。呜呼,莱公之功,可谓大矣;王罕之功,亦不小矣。冀公李兑一言,遂至如是。若二公者,为善业乎?知对治乎?当知异日感果,必无大威德业,亦无大贤春属也。

赞曰:

三后协心,治臻成康。萧规曹随,汉基遂昌。李训忌注,甘露祸唐。事不己出,乃肆铸张。败国多矣,已宁不伤。

危人自安。

传曰: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须菩提一闻此言,早已默笑曰:唯所谓如是,果何义哉?大抵我欲降伏,便可降伏,如是而已。夫复何为彼危人自安者,能晓此乎?惜其不知一大藏教,与今篇中所说,只是论个心字。今也乃欲置人於危,求己之安,为降伏乎?人果危而己果安乎?多见得罪於天,祸将自及也。昔王文正公旦与王冀公钦若,同在政府。一日,上出喜雨诗以示二府。文正袖归语同列,上诗有一字误写,须进入否?冀公曰:此亦无害。既而,密以奏,上大怒,明日厉声责文正曰:昨朕诗中有一字误处,何不奏来?文正以下,皆再拜谢,独马知节不拜,具以实奏,且盛称王曰:不辩真宰相也。苏文忠在杭州,上欲用之。王禹玉曰:轼诗中,曾有惟有蛰龙知之句。陛下龙飞在天而不敬,反求蛰龙知乎?上曰:自古称龙者多矣,如荀氏八龙,孔明卧龙,岂乃人君方言龙哉。既退,章子厚责禹玉曰:相公岂欲覆苏公之族乎?禹玉曰:此舒亶之言也。子厚曰:舒亶唾,可食乎?鸣呼,此皆危人太甚者也。曏非圣上明察,二公受祸,其有轻乎?谅於如是之说,尤不晓也。

赞曰:

坎以习教,蛊以振民。蹇以正邦,屯以经纶。君子居险,志则为人。天助者顺,其道大伸。王衍三窟,秪以杀身。

减人自益。

传曰:人生十年,尚有童气。二十弱冠,或可望成。使有前程,自当奋发。若无其福,不免蹉跎。既而妻子累心,家计在念。或处官,而官事扰扰;或营利,而市道区区。不觉不知,大期遽至,空身赤手,无一自随,正令气焰炙天,亦所不免。不闻本净禅师之言乎?侍郎杨晋卿问本净曰:此身生时,从何处来?死後归何处去?师曰:如人梦时,从何而来?睡觉时,从何而去?曰:究竟如何?曰:梦时不可言无,觉时不可言有。虽有有无,而无往来之所。贫道此身,亦复如是。因说偈曰:视生如在梦,梦裹实是闹。忽觉万事休,还同梦时悟。智者会悟梦,迷人信梦闹。会梦如两般,一悟别无悟。富贵与贫贱,亦复无别路。师之此言,可谓尽矣。世间万法,无一非梦。郭从义镇河阳,於洛中造一大第,凡千余间,皆以香栢为之,乃至以文梓为梁,花石甃地,穿池引水,筑山种果,周设碾磑,廐库亭阁,无不备具。第成,约费白金五千铤。次年,被召还都,暮抵其第。秉烛周览,尚未及徧,时朝会有期,不容久驻。饭罢少憩,侵星而出,既朝复归,行至东都乃卒,不复再至。家人不能居,献之于官,官以赐涪王。涪扶鸠王徙,房陵遂为闲馆。陈恭公於润州,治一大第,亦极闳壮,轩亭池馆,绵亘数百余步。第成,公已疾,但得肩舆一登西楼而已,继亦遂卒。人因名其第为三不得曰:居不得,修不得,卖不得。云:回视卜筑之日,非一梦耶。於此益知减人自益,适足自减。不闻太上所谓: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之说乎?

赞曰:

益下损上,民悦无疆。薄人厚己,理不可常。六爻无咎,谦尊而光。盈虚消息,相为抑扬。求自益者,鲜不覆亡。

以恶易好。

传曰:我之此身,耳闻眼见,身觉意知,明明是有。按如佛说,地水火风,四缘假合,妄有六根。四大若离,我此妄身,当在何处?我之此心,作善作恶,见於日用,明明是有。按如佛说,四大六根,中外合成,妄有缘气,於中积聚。似有缘相,假名为心。既知此理,离幻求觉。按如佛说,依幻说觉,亦名为幻。若说有觉,犹未离幻。说无觉者,亦复如是。然则我身、我心,及求觉者,皆名为幻。况彼外物,何者非幻?而於其中,妄分好恶乎?毗合浮曰: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四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何从起。黑梵志尝运神力,以两手掌各擎一株合劝梧桐花,供养於佛。佛言放下,着梵志放下左手一株。又言放下,着梵志又放下右手一株。又言放下,着梵志曰:世尊,我秪擎两株花,一时放下了,我今空身而住,更教我放下个什麽?佛言:我非教汝放舍其花,只教汝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若能於此三者,一切放舍,无放舍处,即是汝免生死处。梵志当下豁然,得大解脱。唐德宗时,吴元卿为六官使。时洛阳花卉盛开,元卿颇生爱着。忽空中有声曰:虚幻之相,开谢不停。能坏善根,七者安用嗜之?元卿豁然,亦得解脱。是以王文正不好千金玉带,吕文穆不好能照二百里镜,盖晓此也。以恶易好者,何足以此而告之哉。纵於佛书,卒未有悟,曷不以吾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之言,而自悟乎?王旦为相,有以玉带因其弟为献曰:此带绝好。公曰:身自负重,使人道好,好不亦劳乎?故平生所系,止於赐带。吕文靖为相,有因其婿以古监求售曰:此监能照二百里外。公曰:吾面不过楪子大,何用照二百里?

赞曰:

子路敝縕,不羡狐貉。幻铜为金,吕仙耻学。素乎贫贱,君子所乐。紫色夺朱,郑声乱乐。穿窬之智,曾不俯怍。

以私废公。

传曰:国尔忘家,主尔忘身,公尔忘私,臣之分也。其可以私而废公乎?苟或以私废公,不免以是为非,以贤为否,败乱国事,莫此为速。是以君子不敢为也。赵康靖公槩,初与欧阳文忠修,同在馆阁。槩重厚寡言,修颇轻之。及修以其甥秽事连逮,上怒狱急,二府皆欲文致其罪,羣臣莫敢言。槩独慨然上疏曰:欧阳修以文学为近,臣不可以闺房暧昧事轻加污蔑。臣与修踪迹素疏,修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体耳。或谓槩曰:公不与欧阳公有隙乎?公曰:以私废公,槩所不取,何敢为乎?至和中,赵拚为御史,范公镇为练官,以论陈恭公事有隙。熙宁中,王介甫执政,恨景仁数讦之于上前,欲因事中之。一日,上问景仁於介甫。介甫曰:请问赵拚,便可知其为人。及问赵拚,则曰:忠臣也。上曰:卿何以知其为忠?曰:嘉佑中,仁宗违豫,镇首请立皇嗣,以安社稷,非忠臣乎?既退,介甫切责曰:公不与之有隙乎?拚曰:何敢以私废公,某所以直言不隐者,先国家而後私雠也。若二公者,真可谓公尔忘私者也。

赞曰:

公以理胜,私以利言。利慾一启,天理泯然。流靡之极,盗贼相挺。起於有己,反侧陂偏。托公济私,抑又甚焉。

太上感应篇卷之十三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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