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足甫,禀质素弱,上年曾经吐血,今夏患感后,咳嗽夜热,饮食渐减。医作损治,滋阴潜阳,久服不效。秋杪,孟英诊之。曰:阴分诚虚,第感后,余热逗留于肺,阻气机之肃降,搏津液以为痰,此关不清,虽予滋填培补之药,亦焉能飞渡以行其事耶?先清肺气以保胃津,俾治节行而灌溉输,然后以甘润浓浓之法,补实真阴,始克有济。如法施之,果渐康复。

孟英治其令叔王丈,高年痰嗽,喘逆碍卧,肢冷颧红,饮食不进。与真武汤而安。

仲冬,大雪连朝,积浓丈许,严寒久冻,西湖可行车马,斯时也,盛少云患痰嗽,夜热自汗,不寐,左胁痛如针刺,肌削不饥,自问不起矣。请孟英托以后事,及诊其脉:许以可生。盖病来虽恶,未经误药也。与固本丸加龟板、鳖甲、苁蓉、知(母)、(黄)柏、青黛、石斛、花粉、白芍、楝实、海石、旋复、贝母、蛤壳、牛膝,出入为方,大剂投之,即效。连服四、五十帖而痊。予谓斯证患于斯时,若经别手,未有不投温补者。而少云能与孟英游,其亦具眼之人乎。此真所谓患难交,不可不留心于平日,然亦不能人人而遇之。殆佛氏所谓有缘存乎其间欤!

石诵羲室,久患痰嗽,诸医药之勿瘳。孟英切其脉曰:非伤风也,与:北沙参 熟地 百合 麦冬 贝母紫菀 苁蓉 枇杷叶 盐水炒橘皮 燕窝,一剂知,数剂已。

初秋又患脘痛,上及肩尖,向以为肝气。辄服破削之品。孟英曰:亦非也。以:砂仁炒熟地 炙橘红楝实 延胡 枸杞 当归 茯苓 桑椹 蒺藜,为方服之,良效。继即受孕矣。

初冬,邵可亭,患痰嗽,面浮微喘。医谓年逾花甲,总属下部虚寒,进温补纳气之药,喘嗽日甚,口涎自流,茎囊渐肿,两腿肿硬至踵,头仰则咳呛咽疼,不能略卧,痰色黄浓带血,小溲微黄而长。许芷卿荐孟英视之,脉形弦滑有力。曰:此高年孤阳炽于内,时令燥火搏其外,外病或可图治,真阴未必能复,且平昔便如羊矢,津液素干,再投温补,如火益热矣。乃以白虎汤合泻白散加花粉、西洋参、贝母、黄芩,大剂投之。并用北梨抖汁,频饮润喉。以缓其上僭之火。数帖后,势渐减,改投苇茎汤合清燥救肺汤加海蜇、蛤壳、青黛、荸荠、竹沥,旬日外,梨已用及百斤,而喘始息。继加:龟板、鳖甲、犀角,以猪肉煮汤代水煎药,大滋其阴而潜其阳,火始下行,小溲赤如苏木汁,而诸证悉平。下部之肿,随病降序。一月以来,共享梨二百余斤。适大雪祁寒,更衣时略感冷风,腹中微痛。自啜姜糖汤两碗,而喘嗽复作。口干咽痛,大渴舌破,仍不能眠。

复用前方,以绿豆煎清汤代水煮药,始渐向安。孟英谓其郎步梅曰:《内经》云:“阴津所奉其人寿”。今尊翁阴液久亏,阳气独治,病虽去矣,阴津非药石所能继续。况年逾六秩,长不胜消,治病已竭人谋,引年且希天眷。予以脉察之,终属可虞,毋谓治法不周,赠言不早,致有他日之疑,成败之论也。

叶昼三,患咳逆上气,头偏左痛,口渴不饥,便泄如水。王瘦石荐孟英视之,曰:此肝阴胃汁交虚,时令燥邪外薄。与育阴熄风,清燥滋液之法,日以渐安。服及二月,大便反形干结而痊。

王开荣,素患痰嗽,兼有红证。今冬病头痛发热,渴饮不饥,便溏溺少,谵语神昏。自述胸中冷气上冲。医见其面赤痰喘,欲投附、桂、黑锡丹等药,所亲翁嘉顺嘱勿轻服。为延孟英诊之,脉滑且数,曰:温邪挟宿饮上逆,法当清解。予:北沙参 冬瓜子 知母 滑石 花粉 石菖蒲 贝母 杏仁 芦根 葱白 淡(豆)豉 竹沥,两剂后,面赤退。乃去葱、豉、加麦冬、桑叶、枇杷叶,数帖,热去泻减、谵语止,头痛息,喘定神清。乃裁(去)菖(蒲)、滑(石),加梨汁、地栗、海蜇,服数日,痰渐少,谷渐安,渴止溺行,始进养阴之法,遂以霍然。

孙渭川,年逾七旬,脉象六阴,按之如无,偶患音嘶痰嗽,舌绛无津,孟英用甘凉清润法,音开而嗽不已。

仍与前药,转为滞下,色酱溺赤,脐旁坚硬,按之 ,舌犹枯绛,渴饮不饥,人皆危之。孟英曰:肠热由腑而出,痢不足虑,第高年阴液难充,不能舍凉润以为方。苟犯温燥,其败可必。幸渠家平素恪信,竟服:犀角 地黄 知母 银花 苁蓉 花粉 麦冬 白芍 石斛 楝实等药,十余剂,痢止。而脐旁柔软,因去犀角,加西洋参,又两旬,始解燥矢,而溲澈胃苏。又服半月,复得畅解,舌亦润泽而愈。

张与之令堂,久患痰嗽碍卧,素不投补药。孟英偶持其脉,曰:非补不可。与大剂熟地药,一饮而睡。与之曰:吾母有十七载不能服熟地矣,君何所见而重用颇投?孟英曰:脉细痰咸,阴虚水泛,非此不为功。以前服之增病者,想必杂以参、术之助气。昔人云:“勿执一药以论方”,故处方者,贵于用药能恰当病情,而取舍得宜也。

许守存,久患痰嗽,孟英主滋水舒肝法,以阴亏而兼郁也。业已向愈,所亲某,亦涉猎医书,谓滋阴药不可过服,投以温补。已而咳嗽复作,渐至咽痛。冬初,又延诊于孟英,曰:六脉皆数,见于水令,其不能春乎?果验。世人不辨证之阴阳,但论药之凉热,因而偾事者多矣。

王浍涵室,年逾六旬,久患痰嗽,食减形消,夜不能眠,寝汗舌绛,广服补剂,病日以增。孟英视之曰:固虚证之当补者,想(系)未分经辨证,而囫囵颟顸,翻与证悖,是以无功。投以:熟地 苁蓉 龟板 胡桃百合 (紫)石英 茯苓 冬虫夏草等药,一剂知,旬日愈。以其左脉弦细而虚,右尺寸皆数,为阴亏气不潜纳之候。及阅前服方,果杂用 、术以助气;二陈(汤)、故纸、附(子)、(肉)桂等以劫阴。宜乎愈补而愈剧也。

毕方来室,患痰嗽碍眠,医予补摄,至涕泪全无耳,目闭不饥,二便涩滞,干嗽(咳)无痰,气逆自汗,孟英切脉,右寸沉滑,左手细数而弦。乃高年阴亏,温邪在肺,未经清化,率为补药所锢。宜开其痹而通其胃。

与:(栝)蒌 薤(白) 紫菀 铃 杏(仁) 贝(母) 冬瓜子 甘(草) 桔(梗) 旋(复)(竹)茹之剂而安。逾二年,以他疾终。

赵春山司马,向患痰嗽,自仲秋以来,屡发寒热。吴古年从伏暑化疟治,颇为应手。而一旬半月之后,病必复至。延至季冬,董兰痴鹾尹,嘱其质于孟英,按脉滑数,舌绛苔黄,渴饮溲赤,动则喘逆,夜不成眠,痰多畏冷,自问不起矣。孟英曰:无恐也,不过膏粱酿痰,温补助热。是为病根。迨夏吸受暑邪,互相 ,秋半而发,势颇类疟。古年虽识其证,惜手段小耳。因予:羚羊(角) 豆豉 连翘 薄荷 知母 花粉 竹茹 贝母旋复 海 元参 栀子 省头草 梨汁等药,服五剂,热退不畏冷。去前四味,加沙参、麦冬、葳蕤、枇杷叶,渐能安寐,各恙降序。再加生地,服匝月,而体健胜昔,登高不喘。司马云:余昔曾服参、茸大补之药而阳痿,今服君方而沉 顿起,乃知药贵对证,不贵补也。

吴薇客太史令堂,患痰嗽喘逆,便秘不眠,微热不饥,口干畏热。年逾六旬,多药勿痊。孟英切其脉,右寸关弦滑而浮,左关尺细软无神,是阴虚于下,痰实于上,微兼客热也。攻补皆难偏任。与:(竹)茹 贝(母) 旋(复) (石)斛 (海)浮石 芦根 冬瓜子 枇杷叶 杏仁 花粉为剂,以熟地泡汤煎服,则浊药轻投,清上滋下,是一举两全之策也。投匕果应,再服而大便行,渐次调养获痊。

谢谱香,素属阴亏,情志抑郁,因远行持重,而患咳逆,左胁刺痛,寸步难行,杳不知饥,卧难着枕。

孟英诊之,脉象弦细软数,苔腻痰粘,便艰溲少。曰:此乃肾气不纳,肝气不舒,肺气不清,胃气不降。投以:沙参 枇(杷)叶 (竹)茹 贝(母) 旋(复) 栀(子) 龟板 鳖甲 丝瓜络 冬瓜子 青铅 白前金铃 藕肉,以熟地泡汤煎服,数剂而平,继渐滋填向愈。

谢某,患嗽,卧难偏左。孟英切其脉,右寸软滑。曰:此肺虚而痰贮于络。以:苇茎 丝瓜络 生蛤粉贝母 冬瓜子 茯苓 葳蕤 枇杷叶 燕窝 梨肉,投之,果愈。

屠敬思,体气素弱,去冬因子殇于痘,医予舒郁填阴,病日以剧,佥云不治。乃延孟英诊之:两关甚数,寸上洪滑,嗽逆痰多,卧不着枕,溺赤便难,极其畏冷。是冬温未罢,误补热郁之候。世间之死于劳损者,何尝尽是虚证?每以补药偾事。授以廓清肺胃之药,周身发疥,各恙渐安。蕴伏既清,始投滋养善后。不仅病愈,次年春,更得一子。

董哲卿贰尹令正,胎前患嗽,娩后不痊,渐至寝汗减餐,头痛口燥,奄奄而卧,略难坐起。孟英诊脉,虚弦软数,视舌,光赤无苔。曰:此病之头痛口燥,乃阳升无液使然,岂可从外感治?是冲气上逆之嗽,初非伤风之症也。与:苁蓉 石英 龟板 茯苓 冬虫夏草 牡蛎 豆衣 甘草 小麦 红枣 藕肉,数帖,餐加,头痛不作。加以熟地,服之遂愈。

钱闻远,自春间偶患痰嗽,医投苏、葛而失音。更医大剂滋补,渐至饮水则呛,久延愈剧。邀孟英诊之,曰:左寸动数,尺细关弦,右则涩。乃心阳过扰,而暗耗营阴,肺金受灼,清肃不行,水失化源,根无荫庇,左升太过,右降无权,气之经度既乖,血之络隧亦痹,饮水则呛,是其据也,金遇火伏,其可虑乎。继而瘀血果吐,纳食稍舒;老医严少眉以为可治,竭力图维,仍殒于伏。

陈某,患嗽。嗽则先吐稀痰,次吐黄浓甜浊之痰,继以深红带紫之血。仍能安谷,别无所苦,多药不愈。

孟英切其脉,缓大而右关较甚。乃劳倦伤阳,而兼湿热蕴积也。与:沙参 生薏苡 木瓜 茯(苓) 杏(仁)竹茹 桑叶 枇杷叶 生扁豆 苇茎 花粉为剂,吞松石猪肚丸而愈。

谢普香,体属久虚,初冬患嗽痰减食,适孟英丁艰,邀施某视之,云:“是肾气不纳,命火无权”。叠进肾气汤月余,遂至呕恶便溏,不饥无溺。乃束手,以为必败矣。季冬,乃延孟英诊之,脉甚弦软,苔腻舌红,乃中虚而健运失职,误投滋腻,更滞枢机,桂、附之刚,徒增肝横。与:党参白术 茯苓 泽泻 橘皮 半夏 竹茹 栀子 薏苡 蒺藜 兰叶 柿蒂之剂,培中泄木,行水蠲痰,旬日而愈。

郑妪,患咳嗽,自觉痰从腰下而起,吐出甚冷。医作肾虚水泛治。渐至咽喉阻塞,饮食碍进,即勉强咽之,而胸次梗不能下,便溏溲频,无一人不从虚论。孟英诊曰:脉虽不甚有力,右部微有弦滑,苔色黄腻,岂属虚证?以苇茎汤合雪羹加贝母、知母、花粉、竹茹、麦冬、枇杷叶、柿蒂等药,进十余剂而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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