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贤亲王载沣摄政,始意欲诛袁世凯,密拟上谕,由晋人李殿林主稿。殿林为载沣兄弟受业师,时官某部侍郎。“上谕”原为“包藏祸心”云云,处分严厉可知也。上谕发布前一夕,载沣嘱度支部尚书宗室载泽,夤夜走访张之洞,持所拟上谕示之。张亦军机大臣也,力以时局危疑,务宜镇静宽大为辞。且曰:“王道坦坦,王道平平,愿摄政王熟思之,开缺回籍可也。”故明晨发出上谕,改为“足疾加剧”云云。濮伯欣曰:“予与张之洞为姻亲,此为张君立先生事后告予者,说殆可信。”当时评论张之洞者,谓清室灭亡,始终成于之洞之手。在鄂设学堂,学生出洋,练陆军,致酿辛亥举义之变;后又放走袁世凯,卒酿清廷退位移交袁氏之局。

当开缺回籍谕下之晨,有一异闻足供谈助者:严办袁氏朝旨,日内即下,风声奇紧,袁本人亦惶恐不知命在何时。载沣自秉国钧,每晨必会集各军机大臣,共商处理朝政,当日世凯尚赴会议。袁及殿廷,有值日太监阻之曰:“请袁大军机可不必入内会议,今日摄政怒形于色,闻严惩谕旨即下,恐于军机大不利,宜早筹自全之策。谕旨如何严峻,则非我辈所知。”太监皆袁平时纳贿金窥消息者。袁闻太监言,大惶惧,急出朝房,归锡拉胡同本宅。宅近东华门,袁归,张皇失措,聚集亲信僚属门客,商定急逃何所,意欲逃入交民巷,求外国公使保护。某亲信曰:“军机非政治犯,恐外人无保护例。”乃止。

正踌躇何往,张怀芝进曰:“怀芝一人防护我公乘三等车,速往天津,依杨士骧,再作计较。”其时杨继袁为北洋大臣,实袁之替身也。二人乃潜由海岱门出,登火车,车抵距租界第二站,怀芝以电话告杨曰:“袁乘三等车至矣,将来督署。”并告以北京情形危急,促杨密派人迎往督署。杨答曰:“且停车上,万不可来见面。我已得京中电话,包管事不严重。急派心腹来车上,料理回京;如来督署,反生大变。”怀芝以告袁,袁甚怏怏,以为士骧不念旧德,见危避面也。

既而杨所遣心腹至,即曰:“杨帅已得北京确信,罪只开缺回籍,可乘原车回京,预备明晨入朝谢恩。”指定车房一间,请即上车,并嘱怀芝:“紧闭房门,万不可令人窥见。如来督署,则事必张扬,彼此不妙。至于暗中防护,均已布置停妥。”袁乃返京。

袁出走后,宅中不见军机,四出寻踪,当日全城传遍。袁归,谣诼乃息。张之洞闻之曰:“人谓袁世凯不学有术,予谓不独有术,且多术。但此次仓皇出走,何处可匿?几不知何者为术矣。”濮伯欣曰:“此事原委,闻诸沈小沂。”小沂名兆祉,江西人,由袁北洋幕府任总统府机密,袁死,沈旋去世,亦世凯部下小智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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