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时论八守令         

吴铤

天下之权。分寄之守令。而天下之治。至于守令无权。则虽句稽簿书。缘饰耳目。曾不能自为政令。而民之疾苦。遂壅于上闻而不可振兴。何则。守令于民为最亲。其于民事尤最习。兴利除獘。往往有参于情理之中。而不可旦夕成者。乃束缚而苛绳之。使不得措其手足。除积獘则以为生事。裁横征则以为损官。特创正议则以为碍例。力事振作则以为专擅。其势一不足以有为。而佐贰分之。监司夺之。六部又从而屈抑之。方且避嫌之不暇。蹈常习故。苟且以自全。其于国事曷有济与。守令以三载任满迁去。当其始至也。与民初未相识。风俗之浇。政治之险易。茫然莫辨。及其既久。渐有以知之。方欲有所措施。则又将迁去矣。曾不能新其耳目。故必久其任而后可有为也。兵刑钱谷。皆守令专职。后世守令不能专职。或分寄于人。或悉入于官。事如猬毛。动皆掣肘。欲究心于抚字。而催科足以迫之。欲尽力于吏治。而处分文法足以缚之。故必一其权而后可有为也。法者。足以束贤智之手足。不足以防大奸之狡猾。守令专制一方。事无定轨。理无合辙。当得法外之意。然后可治。强英异于循途。屈奇材于守迹。其曷有济。故必宽其法而后可有为也。汉时最重守令。皆得召见。后世召见时少。寄耳目于监司。饰功状于文簿。守令之情实。不竭于上。小民之情状。遂壅于下。堂陛阔绝。远若万里。故必通其情而后可有为也。至于奖励之法。又有可得而言者。守令望轻。不足致治。如出朝官为之。则守令皆乐功劝进。奋于为善。而京朝诸官。非历守令者不得进拟。则吏治重而民情益达。及其任满报最。则又厚其禄秩。使之久于其任。斯兴利除害。动无格阂矣。至于光武擢卓茂为三公之制。亦可采行之。以激发其气。此守令之所以有权。而天下治也。

论治四      

孙鼎臣

天下者。州县之积也。宰相者。治之所由成。而州县者。治之所从出。不可轻也。治天下者。养之教之而已。朝廷有养之教之之政。而不及于民。是州县之过也。川陕楚之变。民皆以州县为辞。州县者。民所望为父母也。今疾之如仇而欲剸刃焉。其所由来远矣。岂尽州县之过哉。选之不精。任之不重。待之不宽。夫是以敝至此也。州县之途四。曰进士。曰举贡。曰捐纳。曰丞倅。举贡进士。困于记诵之学。而溺于科举之文。一日临人。腐儒老生。低首而听于幕友吏胥。即其聪明才杰之士。犹必磨以岁月。然后能稍习其事。及其欲有所为而更调之符至矣。立贤无方。捐纳亦人才之路也。然甫入赀而遽出宰。阶级躐矣。且彼之入赀。果何心哉。求以偿其欲也。奈何其以民之脂膏而为市乎。由唐而来。县令多取丞倅。然唐宋之丞倅。士人也。今则捐纳出其中。吏员出其中。其人亦尝毁廉耻而自屏于流外矣。其拔而出之者。皆巧于媚其上官。而忍虐用其民者也。千金之璧。使佣守之。如之何其可乎。吾故曰。选之不精也。州县之上有府矣。其上又有巡守道。又其上有藩臬之两司。又其上有抚有督。一吏也而监之者五六人。此一人者之性情语言动作。其顺逆皆足以为利害。其左右之人以至佐史之属。其好恶皆足以为毁誉。其居与行之供亿。皆取给焉。虽公廉之长临之。固已不胜其病。而况有所挟以逞其私哉。利之当兴也。害之当去也。此五六人者。一不可。则其事不能举。此五六人者。条教之所及。意旨之所向。心知其非而不敢不从。三年而政成。课吏之法也。为地择人之说兴。数徒而不安其职。首尾不贯。上下不亲。往者行取之制。州县犹可望跻清要。中材可以勉强于功名。今士人一绾县符。终身摈外。百余年来。公卿中以州县起家者无几人。虽俸满大计保举。未尝无激劝之法。而循资而升。其至方面大僚。盖往往而难。其老死于风尘者。不可胜计也。吾故曰。任之不重也。 国家之本意。以教养其民责州县。督之之深。防之之密。本意亡而文法胜。钱谷簿书之间。一毫之不如法。辄干处分。故有受事数日而诖吏议。历官数十年而未沾寸禄者。岁满考绩。虽龚黄召杜之伦。不能及格。功罪黜陟。上下于奸胥之手。法要赂。必餍乃已。且夫弦急则绝。法急则玩。操之已甚。穷而思遁者。人之情也。催征不力之法重。不得不侵移。刑名失入之法重。不得不姑息。缉捕废弛之法重。不得不讳饰。刀笔出入。休咎从之。彼其心日諰諰焉。救过之不暇。而暇教养其民哉。岁禄之外。加给养廉。银多者至千余两。至优也。然前人侵欠。责偿后人。一人逋负。波及数任。谓之摊赔。公事无名之费。例所不许。均之州县。谓之公捐。皆于养廉除之。而养廉仅虚名矣。父母妻子之养。族姻宾客吉凶往来之礼。安所从出乎。吾故曰。待之不宽也。有此三者。故高人之行。出之才。常薄之而不乐就。而吏始回面易虑。甘为苟贱不廉。第求便其私图。而职事之修废。民生之休戚不计矣。州县积轻如此。天下果何由而治哉。复唐宋之制。丞尉以进士举贡为之。考满擢京朝官。复出为州县。则练于吏职。而习知民情。仿汉令长太守刺史之法。州县属于知府。知府属于巡抚。置掾属分理刑名钱谷之务。罢司道官。则事简而易达。省苛细之文法而厚其禄。则人自效而得尽其才。用明邱浚之言。九年通考。课功黜陟。一考再考。平常者复任。殊绩就加其秩。然后可以责成功。采唐元宗之诏。凡官不历州县。不拟省台。进取之望远。故有为之志兴。选之者精。任之者重。待之者宽。州县得人。而天下如网之在纲矣。

读周礼地官二  

王效成

民之为势本散。而法以萃之。有籍以着其数。有图以辨其地。乡遂吏迭稽之。而总掌诸司徒。司徒之治繁。而以斯二者为首务。盖系天下之故者实巨。尝诵其职。谙先王之意。凡有人民所莫可废。参其制而衍之。必自牧令始。境之内。有村有聚。成市曰聚涣处曰村。村与聚各有户。十十联之。孤弱并以附。如法层摄。以括于一。保长之治户。有口有产。齿老稚。属尊卑。田室之多寡。有无兼业。具志于户。唯悉。保长各籍之。贰以上于吏。累而逐览。盗讼之作。随举而晰其人。境内之限有山川。相背有方。相距有里。其间之村聚从之。田亩俾民各限以墩。以正南北为准。通纵横。绳以丈之。约遂径广二尺。以今亩法权之。去二十之一。益以场屋潴陂。减七八亩于百亩中。至十亩为极。斯为实数。田式随变步算务均。顷立一石表。镌析里号。自东始。十顷之表高倍。望而识其界。图山川村聚。而注别其中亩数。据之。征赋可匀。而诬灾易核。亲民者。夙孚于治。复将之以勤恳。散豪楮于保长。具籍以备检对。以故所巡验之欺与扰者必惩。丈地之法。民自偕较。既不容浮侵。表定。而售值准之。亦必不容减误。保长综以界其亩。各详具于图。二者。讲之于暇时。无惊扰之虑。而从容以收其效。斯客奸无所匿。胥蠹无自作。良莠易于区。田功易于兴。而朝廷之补救有凭。三代之教养可渐复。

顾职方郡县论驳议         

戴朢

予读顾职方郡县论曰。知封建之所以变而为郡县。则知郡县之敝而将复变。有圣人出。寓封建之意于郡县。而天下治。尊令长之秩。予以生财治人之权。罢监司之任。设世官之奖。行辟属之法。后之君苟欲厚民生。强国势。则必用吾言。其说曰。改知县为五品官。正其名曰县令。任其职者。必用千里之内习其风土之人。其初曰试令。三年称职为真。又三年称职封父母。又三年称职玺书劳问。又三年称职进阶益禄。任之终身。其老疾乞休者。举其子若弟代。不举子若弟举他人者听。既代去。处其县为祭酒。禄之终身。所举之人。复为试令。三年称职为真。如上法。每三四县若五六县为郡。郡设一太守。太守三年一代。诏遣御史巡方。一年一代。其督抚司道悉罢。令以下设一丞。吏部选授。丞任九年以上得补令。丞以下。曰簿。曰尉。曰博士。曰驿丞。曰司仓。曰游徼。曰啬夫之属。备设之。听令自择。报名于吏部。簿以下。得用本邑人为之。令有得罪于民。小则流。大则杀。其称职者。既家于县。则除其本籍。何谓称职。曰土地辟。田野治。树木蕃。沟洫修。城郭固。仓禀实。学校兴。盗贼屏。戎器完。人民乐业而已。驳之曰。是不度乎今古之宜而言之也。周制。封建爵五等。固非就其地之人而封之。天子使监于其国者。固非若丞之得补为令也。矧井田不可复矣。则封建之意。安得寓于郡县之中。缺之简不齐。丞以下之备设其人。或可裁。或可增也。赋税之所入不等。则各私其土。子其民。有尽用之。而不及今禄之所入。有半用之而已足。至若军师城筑贡赋之所需。则谓用不足。以他县之赋益之。名为协济。如是。则边郡恒不及三江之所入。而将以三江之赋。协济滇黔塞外之民乎。兵不可寓于农矣。安得不以东饷给西兵。以南粮给北驿。而仅以县之所余。定为解京之额乎。太守非方伯之据有大国。而可奉令以征讨之也。以数百太守之所上。部寺势不得而尽察之。则虽欲移督抚之权于部寺。而县令之贿属。且充塞于部寺之庭。民咨胥怨。抑制于令。而无可如何。而谓处之一城之内。亲故虽欲挠之而有不可者。如是。则必至臣妾其父兄。奴僇其族党。而不孝弟睦之行。先自为令者始矣。虑子弟之专。而以太守举旁县之兵讨之。则令先自合为昏媾。或盟为朋党。不数十年。可兼旁县为一。而日寻干戈以相雠也。以不得尺土之太守。亦将胁而从之矣。如惧流与杀而纳款于太守。太守皆相容而为奸。亦未始非唐之节度比也。终身不得迁。而进其阶。空名而已。三年一益禄。则以数千之县令。称职或十年。或二十年。而国用将无所出。使县之人民土地。城郭藩垣。仓禀囷窌。世其子孙。一旦有罪流杀。有不拥之以为叛者乎。如县令得开矿自私。而矿金不于地也。旁县有不闻而争之者乎。今既自私其县。而使间岁举一人试于部。上者为郎。或补令。次者为丞。于其近郡用之。又次者归其本县署为簿尉。是使外而邻县。内而郎官。非其私昵。则其举荐。外内相缘为恶。则以古者乡举里选之意。尽为奸令植党藏身之固而已矣。故井田坏而封建之制不可行。郡县分而世守之官不可设。大法非合数圣人之才不能易。大獘非合数贤人之议不能除。职方之言近乎固。故历辩之。以晓后世惑其说之可行者。

强忠烈公遗墨赞  

顾复初

古人有言。死生亦大矣。顾当忠烈公办贼时。岂必稔知受祸之烈。与其功在于国之盛。夫而后毅然为之哉。贼不可不办。地方之患不可自我启。身为民牧。尽我之职与我之心而已。异日 国家论功行赏。推原首事。以为非公之力不至是。劝忠酬庸之典则然。计功利大小。成乎败乎。而后措手足焉者。非纯臣之用心也。向使公不治滑。与治滑而乱不如是之甚。不幸婴祸而死。死而其功不必着。名不必显。吾固知公之必为也。何以知之。知之于公之论李忠愍公。曰。直心人不能委曲事人。必有是志。而后见诸言。故若公者。可以为守土者法矣。抑公县令也。世人往往轻县令。县令亦往往自轻其官。不知职分有大小。治道无大小。县令之官其任与宰相等。何以知之。知之于   仁宗睿皇帝之谕大学士朱珪也。   睿皇帝曰。今年戊辰科朕祷于天愿得人如师傅者。已而忠愍以救民死。而公以办贼死。公死而诸将收枯朽之功。夫以   圣天子精诚。祷天求才。所得不过县令。县令之重可知。且宰相佐天子治天下。与县令分宰相之职。治一乡一邑。其道同也。而县令为亲民官。天下之乱必起于一乡一邑。而后及于天下。故治天下必自一乡一邑始。得治天下之人必自县令始。县令之治一乡一邑。必自尽职尽心始。而尽职尽心。必自不委曲始。故若公者。可以为守土者法矣。呜呼。使为县令而皆若公。天下安得乱。安得而不遽治哉。既衍斯旨。并系以赞曰。惟  帝吁贤。惟   天佑  圣。挺生时哲。龛此暴横。宦薄畀隆。身殒道称。呜呼强公。刚毅笃敬。神珠夜朗。雄剑秋劲。观光礼闱。应期赴聘。  帝谓得人。如我文正。彼苍赉予。辅弼休运。铜章绾纽。玉斧据柄。芽祸萌。翦于未盛。一死觉众。公谋应。 帝子监国。元戎超乘。神枪电掣。灵旗宵映。手摘飞彗。重光天镜。旧物弗失。神器永定。公实功首。  皇言褒赠。非躬之。乃邦之庆。屹屹崇祠。礼官所禜。爰及苗裔优受宠荫。辉辉遗墨。觥觥至性。如竹有筠。如玉有莹。我图公心。邈焉靡罄。引分尽职。渊衷犹怲。纤尘岳集。余波海剩。聆言若箴。寻义可儆。请瑑芳烈。付之蒙咏。凡百有位。敬天之命。

重刻居官寡过录序         

陈用光

昔魏弱翁为丞相。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数条奏请施行。贤臣贾谊错董仲舒等所言。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已。余尝惜弱翁所奏二十三事。孟坚未详载其文。欲博采他志传。稽其岁月。以究其设施之。而未暇也。夫位高者务大体职近者察庶物。天下之治由州县始。州县之难为也。不履以求宪。虽有爱民之实心。不足以自效。汉之去古近矣。其所行之故事。不必其同于三代也。今之去汉远矣。其所当行之故事。又不必其同于汉也。其所谓故事者。因革损益之大端也。吾以为今之为州县者。且置因革损益为后图。而先勉其诚求于民之用心。其心而不诚求也。虽旦夕常行之吏事。害在而不知所去。利在而不知所循。遑问乎其它。其心而能诚求矣。虽旦夕常行之吏事。害在而即知所去。利在而即知所循。而遂可以徐及乎其它。盖别于大端之故事。而又有所谓常行之故事焉。君子之勤民。宜以是为兢兢也。山右胡格臣衍虞。着居官寡过录一书。其所言。皆州县常行之吏事也。其所采之言。皆前明及 本朝有守土之责者之条教。盖自制府中丞。以至州县司李。及未仕者之论著。条举件系。皆冠以格臣所自为之说。约而赅。切近而当于情事。虽今日州县。皆可旦夕奉之。以为诚求之道。余从仙游明府刘肖庵功杰所得之。亟劝其梓行以公诸世。肖庵。湖南人也。为仙游。有政声。余先友袁易斋先生。尝宰湖南。以治行最擢礼部主事。尝着图民录一书。亦深言诚求之道者。余先君子尝梓藏其书。今举以赠肖庵。乃言及格臣是书。夫寡过者。所以诚求之阶也。能寡过而后能诚求。勤民之君子。其有取于余言也已。

学治体行录序  

吕璜

士人为有用之学。将以泽及斯民。惟牧令为较易。然官治人之陈籍。无虑千百种。即尽读之。其身不为牧令。无由一试。亦奚足以云。及既为此官。乃始叹古人行其所学。吾之学果足行乎否也。则行与学难其合也。夫六经四子之论政。学者未尝不肄业及之。就其一二言。衍为千万言。试之数十载。而卒不能以尽其蕴。岂果至治之不可复欤。抑未必真能行之欤。尝考史册之传循吏。人不数事。要各有其措注之精神垂于不朽。大儒如程伯子。夫且文法簿书。精密详练。虽筦库之细。无不尽心。是乃谓之能行欤。而所行又有精粗醇驳之不同。则各视所学而未可以相强。至于神明变化。与时地为日新。则又存乎其人。非可以象求也。竹屿通守。以名家子。光明磊砢。其器识足肩天下之重。尝小试为令。事无巨细。一运以坚心实力。必推行尽利而后即安。此编盖其治县之谱。而谦言之。以为体行汪龙庄先生之说云尔。夫龙庄之书。侪辈中亦多有之。如通守之确然见诸行事。而又酌古今以推广所未备。曾有几人哉。或疑龙庄之言平易。非取法乎上之义。则应之曰。至平至易。神奇即由是而生。在行之者耳。设使郑子产鲁子贱为今日之牧令。其能薄龙庄而越其言。以独行古谊乎。通守景龙庄而师古循吏。可谓善学前人者。古循吏焉学。独不从经术中来耶。同官诸君子。读通守是书。仍如通守之于龙庄先生。以驯至于古循吏。则亦循吏传中人已。

牧令书辑要书后  

丁日昌

皇帝御极之七载。日昌由苏藩司蒙  恩擢任巡抚。奏请于省城开设书局。首刊吏治诸书。既奉  俞旨爰将安肃徐氏栋所辑牧令书。删存十卷。详加评语。揭明綮。以为凡有州县责者先路之导。夫积州县为府。积府为行省。积行省为天下。故天下者。州县之积也。自古及今。天下治乱。未有不起于州县者。州县无不治。而天下治矣。江苏兵燹之余。仅里下河一隅。未经蹂躏。又有决堤泛溢之患。其它州县。则皆残喘未复。污莱未辟。所以抚摩创痍。翦除蠹害。望治于贤牧令者尤亟。综今两藩司所属实任需次之员。殆逾数百。其学优从政。斟酌古今。以求治理者固不敢必其无。顾以吴中仕宦。习为侈荡。无论公趋私聚。但言某人之声气通与不通。车裘之丽与不丽。趋跄应对之工与不工。其一二谈及民生利獘。则起侮笑之。指目为矫且腐。风气所趋。牢不可破。于是有志者。亦复噤不敢发。随风而靡。迨至身膺民社。懵然不知刑名钱谷为何事。催科抚字为何物。凡与上交接者。不能不听之幕友。与下交接者。不能不听之门丁。申行则书吏主之。勾摄则胥役主之。迟之又久。受饵益深。牢笼益固。虽欲自图振拔而有所不能。揆之筮仕之初心。岂愿碌碌如此哉。而卒至如此者。则由居恒于从政之体用纲目并未讲求。故一旦得所藉手。有如盲夫夜行。不能不听命于他人之指挥。夫治宫室必延工师。治疾病必延巫医。夫人知之也。今以工师治疾病。匪惟病夫色然骇。工师亦必逊谢不敢往。术艺之微尚且如此其慎。顾于临民大事。举漫不相习之人。亦且毅然受之而不辞。其发之于己而施之于人者。抑可不问而知已。呜呼。吾民之疾困如此。学优从政者。已未易一二觏。即以政学者。亦复寥落其人。此余于牧令一书。所以不能不亟亟出而与学治诸君子共勉之也。是书所载。皆我 朝名臣循吏懿迹嘉言。施之当今。无虑扞格。太史公云。取其近己而俗变相类。比物此志也。窃愿同志者。潜心玩绎。身体力行。由是而采精遗粗。沿流溯源。勤求民隐。饰以经术。其始以是书为楷模。其终且不仅以是书自封域。濡染所及。将向之侮且笑者。亦复视此为切己之学。则举州县皆无不治。岂特吾江苏哉。工既竣。谨书数语于后。

 此为凡学治者说法。不系一省风气。故仍列之上卷。

赠费耕亭知府河南序    

董基诚

察察者非明也。不役于物而明生焉。矫矫者非勇也。不滞于物而勇至焉。是故非明不足以虑事。非勇不足以集事。非先明于累己者。不足以虑事而周物。非先勇于去其累己者。不足以集事而成物。吾尝作四语以自箴曰。澹泊以养生。静默以养气。和厚以养福。简重以养威。曩客江都。俞陶泉都转见之曰。是固足以求道矣。虽然。犹未至也。那宫保绎堂先生曾书楹帖以相赠。曰一诚不动如山静。百故悉恬若海涵。庶几哉。足以进吾子也。余韪之而心识焉。耕亭与余同里闬。居幼相识。比同宦于京师。交益相得。间数日必一见。见则未尝不以立身图治相砥砺也。耕亭以礼部员外郎。擢御史数月。  天子以为能。特简知河南开封府遗缺事。耕亭以余之知之也久。来索余言。夫知府之职所以总州县之成。而大吏倚以为治者也。明不足以识州县之贤愚。则大吏失所倚。勇不足以任州县之献替。则民隐不克安。是故知府者有亲民之责。而又以联上下之情者也。耕亭之才足以周物。非若余之役于物也。耕亭之知足以成物。非若余之滞于物也。余之所自箴。不足以进耕亭明甚。余将何以为言。耕亭出宫保门。师弟授受之闲。渊源有自。敢即都转所称宫保之言。以为余进者而进之。耕亭亦服膺于斯言。则他日之泽斯民。受上考。断必可矣。遂书之以赠其行。

送顾太守序   

龙启瑞

为天子吏。守地数百里。丞倅令长之官。赞襄于下。六职之吏。抱卷册以进者。朝至夕不绝于庭。出则州县供帐。讫于所属之境。官至是。宜可以自行其权矣。然而上之藩臬之使。有以阻其势而不得为。又上之则督抚不假以权。使得自便于绳墨之外。于是州县之吏。逆知其守之不足恃也。令行而违之。政出而訾之。而又欺其势之稍阂于民。其至乎守之前者。皆不外乎我所已治者也。乃面从而心违。如手臂拘挛。不相为用。故今之为太守者。上之不能如督抚藩臬之权。而体又不可自夷乎下。下之不能如州县之自有其权。而民又不可使隔于我。如是则接上难。而使下尤难。虽然。上之人有疑吾揽权者矣。有疑吾自治其民而亦不可稍予以权者乎。下之人有疑吾侵其权者矣。有疑吾与若共治其民而或病于过用其权者乎。吾于权之自彼出者则尊之。彼乐吾尊也。则相信而不忍忌。于权之与吾共者则分之。彼感吾分也。则相爱而有所乐从。夫如是。庶可行吾志于上下之间。而为吾之所欲为。道光二十五年六月。某某出守浔州。先生名家子。留心经世。 命下之日。兢兢焉以不习吏事为虑。日咨询吾乡人之宦京师者。利獘纤细。必举以告。而又虑初出于外。事上接下之情。有所未洽。不能自行其权以达其志也。而下问于愚陋无知之人。余谓先生慨然有志于古之为吏。其肫然之志。殷然之色。有以感动于远隔桑梓数千里外之人。而谓不足以孚僚属而结于大吏乎。因为言守之所以难。而要归本于诚之可以自信者。敬献于先生。愿先生择其可行者。而遗其不可行者。则某之受治也不已多乎。

送张梧冈序  

梅曾亮

法之正。千古不易也。而用法之术。今古不同。古为令者。百里之内。刑政自专之。经术习名法者。得自辟为曹掾。逐捕吏兵。不待索而具。下有啬夫乡老亭长分其职。而上独一太守仰其成。其权专。其势便。故事易行。文易文。武易武也。然终汉之世。循吏不过数人。而多以鹰击毛鸷为治。此无他。威生于易行。权便于独断。法不足以胜人。人失而法随之。故能守法以便民者。古循吏也。后世之制。大吏多而小吏少。令下有丞尉。备员而已。而有六七级之上官。递临其上。士分于学。而官师不相兼。兵分于营。而文武不相属。所指挥独有胥吏。皆恒产世业。自为授受。非官所得专。上下之情。途人无以异。其权分。其势格。虽武健恣睢之人。不得显肆其暴。此制之所为得也。然人不足以胜法。及法敝而人亦随之。其有能执法以安民者。则今之循吏也。然则若之何而执之。曰。今之法。固足以困贤者不得行其意矣。其藉法以行私者。固未绝于世也。然则法所能困者。吾意之苟可以止而止者也。吾意不以苟可以止而止。法固不能吾困。而为吾用。执法者亦善用其术焉而已。吾友张子梧冈。谒选得仁化邑。将行。或告以地近南海。俗悍轻。宜克以刚者。然循吏者。循法而已。法如是。何名为刚哉。不善其术而有意于刚。又非所云能执法者矣。昔人论书。谓结字今古不同。而执笔千古不易。法亦犹是也。梧冈贤者。而深于书。则于是必能推而合之。

送叶雨垞令宝应序         

秦汉郡县天下。以令长易古诸侯。而其所以课之者愈降而益周。所以赡之者亦愈降而益薄。人见其薄而未尝不赡也。则以为课之也犹。天下士亦幸其之可乘也。而欣欣然乐赴之。盖大臣知其。不敢明告于天子。天子知其。不忍明告于臣百姓。不忍与不敢之心。而民之受困于令长者伙矣。民怨令长甚。则天子大臣。又将恶其操术之不工而谴斥之。且明言其不能父母斯民之故。以布告天下。天下于是皆知德天子大臣。而丛怨于为令长者日益甚。令长之困既然矣。乃史传所著称循吏。如古诸侯之有功德于民者。又代不乏人。何与。岂长官庆贺共应之需。捐款摊赔之项。僚幕修馔之费。与所为馈送差徭。帮贴上幕。交际内外者。固尽给于诏糈之中。而无待外求耶。抑别有所取。而不至重累其民耶。否则。阴计其所入以及所出。仰事俯育外。尚不足以畜童仆。又何他之能赡。孔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后世之课令长者。率以圣人之效相期。噫。何天生圣人之多也。余足迹自南而东而北而西。求闾巷歌诵。如前代史传所著称。或千里而一见。或千里而不一见。独令长乎哉。嘉兴陆清献之宰嘉定灵寿也。乐圣人之道。行圣人之行。然当时长官之课之也。以为守绝一尘。才非四德。德有余而才不足。部议降调矣。后又以盗案罣误。部议革职矣。魏敏果疏称今之有司。惟守与德为难耳。既知其守与德矣。何不即留之以长养百姓云云。然则所谓课之益周。舍圣人之守与德。而别求所以三年有成者。吾不知其所成若何。而可傥视今之生民大反乎古。则今之治民者。亦当大反乎圣人之道。而圣人之经何为至今而独存。且上之所以教。下之所以学。又不尽反乎圣人之经也。叶雨垞先生。清献之同郡人也。好古能文章。前由庶常出宰江西新喻。邑之士民胥戴之。余常患今之令长。不学而仕。仕而挟术过工以困其民。每观古良吏一传。又未尝不叹其学之优。而后行之裕也。先生则固优于学矣。且闻于清献之所以自赡。及当时之所以课清献者。思之熟矣。今为县于宝应。其上官皆一时贤公卿之选。使一推爱新喻士民之心以往。清献之德与守。有不可几及者哉。先生之将行也。一时之士大夫咸以不次迁擢勿久濡滞为先生颂。余独为宝应之士民祝。久于其任。以观德化之成。而不必于秩之高卑禄之厚薄也。盖令长最近于民。而可为天下教化之权。胥本乎是。士苟不欲大反乎圣人。则亦乐行其道而已。先生行矣。余将书所闻于宝应之士民者。以为天下之为令长劝。俾勿惑于课之之周。赡之之薄也。

送族兄鲁珍序  

陈运镇

吾宗鲁珍成进士。出为蜀县令。询余以吏事之要。且述座主莫宝斋先生之教曰。仕宦者。不谋厚资。并不慕高位。则其心定。心定则政平。政平民可得而理矣。余曰。先生诚知兄澹于欲而笃于守。可进于古者也。故质而言之。使吏治尽如是。有不身安而道泰乎。尝闻兄谓人各有心。无不可化于善地。乃盛德之事。古所称父母斯民。必操此念悱恻为致。惜未以质之先生。而进求其说也。今吏流品益杂。其材而能者。率谨擒捕听断。不通馈遗。不任鞭挞。亦足收良吏之名。而愧彼贪墨酷刻者矣。若乃务化导之源。崇师儒之教。优柔而荡摩之。使迷者忽觉。而痿者复起。世必且非笑迂谬不切时务。盖三代之治。不可复施于后久矣。虽然。今未有久于其治而成之者也。未有专其任而不扰吾事者也。为吏者。大约下车数月。始能谙其风土美恶利病。以次修举。未见端绪。已迁去矣。其有惠民宰。少亲附者。究不得免吏议。司簿计者。以不足额纠之。司案牍者。以不及期劾之。厨传不称客意。则诮让加焉。徭役不裕工用。则诛求急焉。凡此皆无与于民事。俗吏所竞。而循良者或有所不乐效也。然而欲以虚声相抗。难矣。试言某令能字养其民。能宽其禁乎。某令能训导其民。能殊其赏乎。夫设官所以民身家也。所以牖民使无邪慝罪戾也。乃循俗既久。为大吏者督之以令。若忘其为民焉。居是官者奉令不暇。亦若忘其为民焉。于是欲其尽心于民。谁能反其道而独为此。至俗[日](曰)败坏。[曰](日)人心固然。滔滔下流。其无足怪。譬犹使医者起废疾。少服方药辄废。又以庸技治之。使不尽良苦之用。不效。则以为是固不可起者也。嗟乎。岂非不仁之甚哉。然皆为大吏者之过也。夫使民诚蒸蒸慕化。则讼必息。赋必供。盗必止。可以蠲烦而已乱。弭谤而召和。何惮而不为。而甘事抢攘纠纷乎。乃今独有为兄幸者。盖兄所往治。蜀邑也。蜀之制府。蒋公也。蜀僻处西南隅。地少冲剧。土沃而民朴。较称易治。蒋公明哲知人。能察吏之贤不肖进退之。不蔽于从旁之谤誉。诚仁者也。必不以兄之言为迂谬。而不使之成其治者也。必能专任而不扰其事者也。必不以俗吏所争能。而责兄以所不乐效者也。非特为兄贺。且为蜀民贺焉。他日教行而化成。当有以报命宝斋先生。以见吏苟澹于欲而笃于守。治无不可进于古者也。余拭目俟之。

赠刘干亭序  

冯志沂

庚子春刘甥干亭来谒。车服儒素。进退恂恂然。与语甚练习世事。干亭年少席丰厚。而意识与寻常富家子弟殊异。盖其尊人南圃先生。所修于身而教于家。有过人者。先生幼颖异。甫就傅。辄有才语。为塾师嗟异。未冠。补弟子员。遂贡成均。援例得翰林院待诏。后以  恩例晋通判。封三代。遂归养亲不复仕。性慷慨。好施予。有贷其千金出行贾者。折阅且尽不与较。尝拾遗金。坐待其人还之。问姓名终不告。其居乡行事多此类。远近以长者称。今年干亭以先生命。援例为知县。临行过余。且以先生寿六十。求序于余。余惟序有赠言之义。而先生硕德懿行。无俟于余言。故将有以为干亭告。干亭所得官。知县也。知县易为耶。不易为耶。今世之士。方穷居无升斗禄。使为知县。则欣然无不乐就之。彼其意中所迫待于知县者。不可知其何事。及既为之。而才窘于事。力诎于势。并其意中之所期。亦往往而不获偿。则又以州县为必不可为。夫至于知州县必不可为之时。则虽欲去之而无及矣。然州县固不可为者也。惟其始不知其难为也。而轻为之。故一旦陷于其难。而不可复易。今先生所居官。清散闲适。未若州县之难为也。而未久即决然舍去。况如知县者。而不知其难哉。知其难。而决然使干臣就之。则夫 朝廷所以设是官之意。与百姓所以望是官之心。必为干亭告之矣。古名臣起家为县令者。不可枚数。干亭勉之。吾知其无难也。昔欧阳詹去其亲侧。宦游京师。韩公无讥焉。人子出处难易。非自择而为之。凡所乐亲之志而已。干亭诚知所任之难。则足以利民于一方。他日官愈进。所利愈多。先生顾而乐之。寿亦未可涯矣。故于干亭之行。书以贻之。使归质焉以为先生寿。

巴江廖侯还蜀序  

叶裕仁

今天下之敝。莫患乎无吏治。无吏治。由于无人才。无人才。由于无学术。此诚探本之论也。盖无吏治。则其政弛。其教废。其敛急。其刑烦。其愿民困而莠民昌。其俗偷薄流荡。嗜利无耻。于是奸宄牙。盗贼并作。如是则一邑败矣。举邑如是。则一郡败矣。举郡如是。则一省败矣。举省如是。则天下不可为矣。然职其要则操之朝廷。寻其端则肇于一邑。朝廷者。天下之表准也。一邑者。朝廷之分土分民也。朝廷治则百官治。百官治则外之方伯连帅各得其人矣。方伯连帅各得其人。则郡守邑令皆得其人矣。此由本达枝之势也。寻其端于一邑者。邑令之于民至亲也。其疆域山川。可亲历而知之。其户口之多寡贫富。土田之肥瘠高下。可目验而数计也。其士习民风之善恶。近而易察也。在上位者。择其才以使之。久其任以宽之。加其秩以宠之。彼为令者。出其所学以施于有政。其邑未有不治者也。一邑治而举邑皆效之。则一郡治矣。举郡皆效之。而一省治矣。举省皆效之。而天下治矣。此沿流溯源之势也。虽然。由本达枝者顺而易。沿流溯源者逆而难。不求其顺而易。而求其逆且难者。此必不可得之数也。今姑求之于一邑。一邑者。朝廷之分土分民也。今天下之大。府之数一百七十有五。直隶州厅州二百一十九。县一千二百九十有六。于此一千六百余府州厅县中得其才且贤者数十人。或一邑治。或一州治。或一郡治。贤吏之所在。其纪纲举。教化行。民俗醇。邪慝不得作。盗贼不敢犯。外侮不敢侵。一旦内外交讧。蜩螗羹沸。斯民犹有逃死之乡。以延喘息。犹避水火者。尚有水火不至之区。避罗网者。尚有罗网不及之处。今又不能。然则载胥及溺而已矣。岂不重可哀哉。吾何以知其不能也。择于什百中而得一人矣。其学术明矣。行将出其所学施于有政矣。而乃迫其时。使之不得竟其施。挠其势。使之不得尽其才。彼贤者岂贪恋廪禄。一日苟容于世也哉。昔巴江廖侯养泉之仕吾吴也。同治戊辰之岁。摄苏州之新阳令。以正人心厚风俗为治。甫下车。敦礼耆儒硕士。虚怀下问。访民疾苦。教士以立身敦品为勖。谆谆劝勉。虽父兄之于子弟。不是过也。悯贫民之逋租也。不施鞭扑。饮食教诲之。使之自悔。复自行投匮之旧。以绝吏胥之中饱。北乡洼下。仿前贤筑围之法以防水潦。矜贫农之乏食。变通社仓之法以济之。严行保甲以清奸宄。防盗贼。微行城市。贩夫担竖无不周谘也。远则扁舟而往。遇之者不知其为邑长也。故有所设施。胥吏无所措手。痛恶异端。巫觋之惑人。驱之必尽。表章先贤。倡明正学。其治蒸蒸日进。不幸以忧去。其再仕吾吴也。同治甲戌之岁。摄常州之金匮令。金匮之治。犹新阳也。及期而代者至。调摄无锡。无锡之治。犹新阳也。及期而代者至。侯于是年六十矣。遂翛然引疾而去。曰吾将归教吾子孙矣。呜呼。侯服习程朱之学。将以扶沟崇安之治。用之于世。而使之不得竟其施。遂其志。其咎将安归乎。假如复有如侯者出。亦以视侯者视之而已。岂非天下之大患哉。侯将行矣。一夕梦与父老送侯。泣别而寤。既寤。爰书之以为赠。

上汪尚书书  

梅曾亮

曾亮自少好观古人之文词。及书契以来。治乱要最之归。立法取舍之辨。以为士之生于世者。不可苟然而生。上之则佐天子宰制万物。役使动。次之则如汉董仲舒唐之昌黎宋之欧阳。以昌明道术。辨析是非。治乱为己任。其待时而行者。盖难几矣。其不待时而可言者。虽不能逮。而窃有斯志。今曾亮又甘伏草野。屏间处。难有陈说。偷得避嫌之便。故敢一竭其拳拳之愚。今天下任封疆为贤大吏者。肩相望也。为州县贤有司。亦不乏人也。然圣人立法。不恃人之自然而然。在吾法有以助其不得不然。夫天下事。取办于督抚。督抚之事。取办于州县。州县于天下。居何官也。而今为州县者。皆苦无权。夫州县非无权也。擅桎梏人之刑。敲朴之罚。中人之产。一日破之有余力。乡民见胥吏。如遇怪物。震慑而却足。如此而曰无权者。何也。今天下之州县一千数百。民事利病修废之所宜。竭官吏之聪明才力以求之。而未必尽举也。然且荡荡然若无所事。非不欲事事也。虽事之万全无害。而苟其倡议行之。则文书之上簿者。有六七级之上官以临其上。即有六七级之胥吏以挠其下。此合彼牾。往返旷日。迫切成过误。功不收而罪集。凡此者所以钳制不法之吏。使不得妄有作为以困苦百姓。不可谓不至也。然有万不可已之事。足以有为之才。而逆阻于文书阶级之烦扰。以自败其意。听其破坏于冥冥中者。盖什八九矣。是其权足以扰良善。而不足以惩奸邪。可以为獘。而不可以见功。故曰无权也。而令外县者。又率经首县。或冲要。乃得迁秩。而一日之内。以六时事上官宾客之过境。风不得避尘土。雨不得避泥涂。琐不得避水浆。困不得避饥渴。终日竭蹶。耗精亡神之大半。勤苦如此。然及百姓者无一事。夫上官宾客固与我比肩而事主者也。又尝与我策名而同进者矣。而今乃若是亢厉。守高者固有所激而不为。其为之者。将无以责其不肖。何则。卑尊之礼。有定制矣。馈遗供张。又有明禁矣。自夫人以尽礼不足以为恭。而从而加甚焉。又习于久而安也。则反以尽礼者为傲而忘其初。是固州县罪也。然所以冒不是而为之者何也。由州县而府。犹属吏也。由府而司道。犹属吏也。由州县而至司道者。不过千百之十一。其槁项黄馘而老死于风尘之下者。乃至不可胜数。且夫供张之不办。馈遗之不供。礼数之不密。上不明责之下也。而他罪中之。州县不能辨也。夫越礼者一人焉不见黜。则守礼者已惧而变节矣。而喜怒又从而风示之。且倒置之。彼大吏者。知其不能越我而他进。故劫以不能言之威。为州县者。则曰吾有达于上也难矣。吾苟免焉。志温饱而已。夫人已艰于进取之路。而自外于清流矣。而必曰无变志焉者。士之自处者固宜有是。而非国家之所以磨厉人材也。故曰无以责其不肖者此也。然则如之何而可也。其法莫若使为州县者。课最而入之为御史。如 国初之制。夫御史雄职也。而患其言不合事情。使之经历州县。则更事多而少窒碍。州县外吏也。彼知得入为京职而不限于资格也。则精神生。而大吏不得以相困。故其时如陆清献。郭华野辈。皆由此选。为时名臣。今天下乂安。宪章完具。生民以来。未有如  盛世之隆者也。而万世之后。可虑者惟奸民。夫博弈饮酒。暴横里巷。谓之豪民。豪民易治也。造作异端。潜惑愚众。其平居恂恂无间于官吏。而其志乃敢豪民之所不敢。若是者谓之奸民。奸民难知也。为之大吏者。其位尊。其地隔。其无由知也固宜。可以知之者独州县耳。然又以权之不存与志之不在是也。亦相率而不知。故州县之职不重。则奸民不可消也。而重州县莫若中外互用。以破其阘冗不自奋之心。曾亮自出门下。接见颜色。窃以为忠清亮节。有古大臣之学者。莫如明公。然则立 殿陛之上。与  圣天子相都俞吁咈者。非明公其谁与归。故敢陈其愚。惟执事之采择焉。

与林小岩书  

胡承珙

客岁一接都中惠函。今年又两承关中赐书。数千里外。惓惓衰老之人不置。其为笃挚。感何可言。就稔足下动定佳胜。政绩日新。甚慰州牧任大而责愈重。当今大吏奉法。事上尚非所难。其难者。治民与率属耳。今之言当官者。动曰为国忘家。此虚为美谈耳。其实必先治家事。乃能治官事。左传称子木曰。夫子之家事治。此理古今同之。治家事者。当合一署中上下内外。由亲朋至臧获。各安其事而称其。食汰浮。祛骫骳。彻壅蔽。塞漏。使度支有经。罅窦不启。庶几在官无内顾。弃官无遗累。夫然后能一其心于官事。吾未见有棼于家而尚理于官者也。萧山汪年丈焕曾。着有学治月说一书。虽多为作令者言。然有可通于凡为官者。往往足当龟鉴。未识足下曾见之否也。

复及门高子佩书  

路德

杜君至。面致来函。备述载荆溪及调元和以后宦迹。尚得宽猛相济之道。抑仆更有欲言者。捐廉倡义。非不善也。但所捐者果皆廉耶。尤可暂而不可常。可行于完善之区。不能行于凋敝之处。及积累之时。即令勉强为之。后来亦将不继。圣人论政。必以惠而不费为美。此言最须参透。惠莫大于狱讼得平。无枉无纵。而解衣推食次之。莫厚于正人心。维风化。清盗源。消反侧。而培植学校次之。为其次者费多而效寡。为其大且厚者不费一钱而见功多。水旱之灾。天为之。兵燹之祸。人事召之。不幸适当其时。竭力匡救而已。其康济安平。须具大才德。亦有运数。非县令所能转移。惟地方之人心风化。视乎折狱者之数言。使善良无不伸之冤。则人人乐为善良。使奸宄无不伏之罪。则人人惮为奸宄。今日平反一巨案。即不啻捐廉万金。明日平反一小案。亦不啻捐廉数十百金。无捐廉之累。而造福大于捐廉。何惮而不为哉。明不足者。不能折狱。子佩能清厘积案。明非不足用矣。将来无论处何地为何官。总当以此为第一要务。折狱时不患不明。患在自恃其明。略观大意即下判语。使下民有不能上达之隐情。此中即难保无冤。耐烦二字。才吏尤宜急讲也。闻堂上迎养在署。愿如隽不疑之尹京兆。以平反慰亲心。身能为民父母。其父母为民父母之父母。尊亲显亲。孰大于此。往者俞陶泉由荆溪调首邑。洊擢监司。循声日上。缘用心愈熟愈妙。久之而作用愈出也。且退步宽绰有余。毫无赔累之苦。固由尔时地方情形远胜今日。而陶泉之制节谨度。其筹划之精。权衡之当。亦于此可见。为吏者不可不深长思也。

复易晴江同年书  

邹鸣鹤

奉手书垂询久矣。张梧冈来。具道盛意。元宵后又读来示。肫肫然至再至三。若真以鹤为前辙之未覆者。嗟乎。鹤固敝车也。羸马也。羸马敝车。奔走于康庄。其不为御人之所嗤。而行道之所笑者几希也。而阁下尚以为前辙乎。虽然。知之非艰。行之维艰。鹤既未能行古治矣。而并诿于不知。其以鸣谦耶。毋乃大违阁下意耶。且来书洞悉本末如是。鹤不过引伸耳。指证耳。敢吝陈乎。来书云。屏除嗜好。则根本立。夫嗜好难除。清心寡欲则易除。而仕途则难言之。何也。非炫我。即诱我也。且非独炫诱我者也。虽至亲至近。素与同甘苦者。知有官之可乐。不知有官之可忧。我以无嗜好之身。踽踽独行其间。或且讪笑随之。此亦曰何太自苦。彼亦曰何太自苦。闻之久而果觉自苦甚也。乃亦稍稍从俗。日堕其中而不知返。而况多炫我诱我者邪。一国非之而不顾。一家非之而不顾。而后可以除嗜好。而后可以立根本。鹤极论至此。阁下必以为言之太甚。临时当自识耳。来书云。约束左右。去蔽防壅。使官与民常相通。夫以无嗜好之身。约束左右。似易为力者。然而意在嗜好。则以嗜好投我。意在求治。则以求治间我。左右固自有术也。事应严。而左右欲其宽也。则曰人以为冤。事应宽。而左右欲其严也。则曰人以为贿。时止则止。而左右欲其行也。则以众心悦慕动之。时行则行。而左右欲其止也。则以心不附怵之。何也。人之从违。名之得失也。彼以我为不好利而好名。故以名中我。我果有名心横亘。乃适为所中而不知悟。尝有廉吏自负察察。而颠倒失序。反过于簠簋不饬者。职是故也。名心绝而荣辱不问。毁誉亦不问。乃可以绝窥伺而除壅蔽。何容察察哉。来书又云。听讼则平心以化其偏。断案则细心以求其当。平心细心。可为武健者下砭。然所谓平者。各当其理之谓也。理应从轻。则以轻为平。理应从重。则尽法极刑。其至重也。正其至平也。专以宽减为平。谬矣。所谓细者。深得其情之谓也。情有必得研求者。情有研求而转失之者。当机立决。百獘崭然。其独断也。正其独细也。专以研求为细。谬矣。是故武健之风不可长也。当以平心细心救之。平心细心之不可误认也。当以果断持之。季之三思。苏之模棱。我辈当引为戒耳。

来书又云。兴利剔獘。随地因时。未可预定。夫兴利剔獘。言之綦难。要在举古人成法。实行之而已矣。古人立一法。必有一意。立一法。必有一效。如劝农。以兴养也。而不徒签差督耕已也。读法。以兴教也。而不徒月朔宣讲已也。保甲。以缉匪也。而不徒按甲书牌已也。审状。以止讼也。而不徒按状问名已也。书院义学。以崇文养士也。而不徒考课奖励已也。今人不得其意而徒学其法。泛泛然行之。急急焉待之。待之而无效也。辄废然舍去。曰。古法之不足行。如是岂真古法之不足行哉。试偶举一法焉。相其命意之所在。而躬行以先之。条例以示之。谆切以导之。时其缓急先后。而次第以布之。法无有不效。效无有不实且久者。至邑中大利獘所在。稍自振拔。孰不志在兴剔。而或且中阻曰。兴利而獘已伏。剔獘而獘愈滋。夫利中伏獘。固也。知其獘所由伏。而兴利之先。预绝此利中之獘。所谓节其流也。獘外滋獘。固也。知其獘所由滋。而剔獘之始。预绝此獘外之獘。所谓防其轶也。节其流。防其轶。尚何利之不可兴。何獘之不可剔哉。而或者利矣而非真利。獘矣而非实獘。又或者利小而獘实大。利少而獘实多。则又当力守故常。慎之又慎。何也。一己之名不可徇。一人一事之便不足恤也。故曰兴利剔獘。言之綦难也。阁下来书。洞悉本末如是。鹤不过引伸耳。指证耳。而窃有进者。昔乡先达秦筠谷先生。西江循吏也。鹤初得邑令时。尝举清慎勤和缓五字相勖。鹤请益曰。清慎勤敬闻命矣。和则近流。缓则更恐废事。先生日。和则耦俱无猜。缓则从容不迫。无清慎勤三字以为之本。和缓二字尚浅。和缓于清慎勤之中。乃真能清慎勤者。阁下天姿志量。大过于鹤。立身不患不卓。而立身不可太矫也。任事不患不力。而任事不可太急也。愿以先生五字诀进之。

答周仲和书  

张士元

去年闻署泾邑甚勤。理事之暇。治文书不少忽。此诚读书人本色。亦为政之道当然也。昔欧阳永叔为夷陵令。斋中无书可读。乃取积年案牍。盈箱堆屋者。尽阅之。因此得究知人情物理。后时深有裨于相业。其接引后进。亦不多言文章。往往与言政事。近代王道思晚年。亦以少时居官。不留心事务。但雕琢几句不唐不汉诗文。深用自悔。观此。则知古人为学入政之要矣。来书云。一行作吏。诸事尽废。不知所谓废者何事。岂词章夙好。今日尚不免技痒。而以不得近笔砚为憾耶。将亦事上接下之间。掣肘而不得行其意也。承谕漕务经涉。为累颇深。此弟所耳闻目见。非但当局者难干。即旁观者亦难说矣。大约治县。诸事难了。而漕粮为尤甚。虽然急公爱民。亦视其力之所能为者为之而已。窃尝谓居官之所恃者在廉。其所以能廉者在俭。而今之治县。则又非纤微省啬所能济事。盖左支右绌之情形时时有焉。然亦当以制节谨度之意推之。期于济事而止。若事不可济。则直可以去矣。闲读后汉书马援传。援告梁松窦固曰。为贵当使可贱。如卿等欲不可复贱。窃叹为名言。因增一语曰。居富当使可贫。居贫当使可以不富。兄仕宦方始。愿常存此心也。

寄贺石农明府书  

彭洋中

春正。李松友孝廉自益阳归邵云。以道梗逡巡南返。而独我亲家毅然北征。令人闻之气壮。六月间。欣闻亲家大挑一等。始信有志者事竟成也。时方多事。所以败坏半天下者。皆畏懦趋避者阶之厉耳。得吾亲家果敢有为不避艰险之志概。天故成之。使为 国家肩重任。宏远猷。以拯斯民于饥溺。他日卓行异政。于斯可见。孟子闻乐正子为政喜而不寐。弟则不禁距跃三百矣。即欲驰书相贺。计台方必假归。但未审分发何省。又以何日抵里。僻处边郡。虽二百余里之近。无由问讯。顷间始悉签掣四川。便道归家部署。乃益为亲家喜也。弟尝持论。今之仕者大半为贫。然往往为贫所累。初仕时。冠裳舆马道路旅食应酬之费。率由称贷。侈者不顾其后。姑以快其夙昔疾贫之心。称贷子母。遂已累累。于是有贿赂钻营以求腴缺者。得缺之后。夙逋益多。于是有挪移库项者。有滥索民间者。盖其初任已声名狼籍。所谓臣东家嫠妇遇强暴所污。因不复自爱惜者。比比矣。及其既久。亏空愈深。有罄其囊橐不足以偿。而欲归不得者。有习于奢侈。回顾家中所储。不足供其用。而不欲归者。有侥幸升擢。且拥厚赀。而所欲无厌。垂老而不知归者。此之所为。大抵不败者十之二三。而败者且八九焉。而八九之中。其子弟能读书发名成业继起者。又十之一二。而骄奢淫佚。晏安酖毒。势既去。遂以归于下流而莫可救者。且比比焉。其獘皆由为贫而仕基之。今吾亲家之仕。则不为贫矣。不为贫。则可免于一切之累。而得专一其心。以救民生之疾苦。而又进退裕如。无所牵恋。家之子弟。习其持盈保泰之为。不因是而有暴富之象。如令侄辈且争自奋发为门户计。此其可喜者一也。古人云。士君子仕于治朝。则德日进。仕于乱朝。则德日退。弟则以为今之州县。所分发之省分亦如是。弟所以不敢为州县者。诚恐分发于缺瘠苦而又亏空累累之省。不得自全也。今四川则无虑此矣。此其可喜者二也。夫以二可喜之实。而蜀中又得贤人君子。一抒伟抱于其间。知召父甘棠。必有以系士民之讴思。而非希荣慕禄者之可同日语矣。区区之忱。欣忭无似。手泐布贺。惟朗照不宣。

论裁定州县规费书         

吴嘉宾

今日当大乱之后。诚救獘之时。节相欲薄征以恤民。复裁浮滥无名之费以恤吏。古之圣君贤相。其用心不过如此。第恐议之不精。将来仍不免有名无实。谨就管见所及。缕陈以备采择。窃思正供之入。百用出焉。当量入以制出。尤当量出以定入。使入不敷出。则不能禁吏之他端巧取。使出漫然无制。则终不能苏民困而绝乱源。固也。是以上年新章。一切限之分数。使其确有遵循。又先令试行一年。然后博求众议以归公允。盖慎重之至矣。然此事与局外人谋之。则何异夫制千金之裘而与狐谋其皮者。且截趾适屦。既势所不能。而各地方情形之殊。各有司意见之别。多歧亡羊。亦所必至。愚意以为是当辨其本末而已。节相以恤民为心。属吏体节相之心为心。谁敢不恤民者。节相之心。是其本也。所立之法。乃其末也。但先之以至诚之心。而勿徒驱之以一成之法。则善矣。古之君子。变法以救时。其首奉法者。未必皆正人也。故司马温公变熙丰之政。而蔡京能即奉行。此不可不察也。夫赋出之民。民出之土。有田而后有赋。故今日之逋赋。当求其所以致斯逋者。今之丁壮。一尽于掳掠。再尽于流移。三尽于召募。耕田之民。百不存一。若夫食租衣税之家。既不获如往年之租入。而劝捐派费。所输有百倍于正赋者。避寇迁徒。所用又有十倍于仰事俯育者。殷户犹可黾勉称贷以输赋。其中户则借当皆穷。惟有逃亡不复而已。地方有司。困于催科之难。而催解之急。虽百变其法。未必能速征速解亦明矣。所谓薄征者。特稍缓须臾之死而已。夫赋虽出于田。然今之有田者。皆富民也。其先固为仕宦商贾以致富。既富然后求田宅以遗子孙。故田之租入甚薄。凡富民之纳赋。不必尽出于田。至今日则仕宦商贾。皆不能致赢余。而富民之纳赋。有不能如期者。况贫下之户乎。是以逋赋日积。州县之征钱粮。其公私之入。皆赖乎此。乌有所谓惰征者。故征收之不能如期。皆欲之而不能。非能之而不欲也。江西情形。与湖广异。湖广为大江贯输之会。上通巴蜀。下达淮扬。商贾固饶。农亦易足。以物价贱而谷流通也。江西土产甚薄。又三面负山。一面汇湖。百物由陆运乃能致。而米谷不出其乡。故江西富人。皆在他省致富。大乱之后。十室九空。幸得肃清。民气十未复一。令其支持曩日之用。复应各军营百万之饷。此犹抑弱者使负重。驱蹩者使行远。其敝可立而待。然六七年间。得以勉强效命者。人心厌乱思治。情愿竭力以奉军需。谓官军实生我尔。然如木之脂膏。渐取渐耗。以至于尽。宾等同为地方百姓。盖深知之。如曩者缓急之时。熟思尚有可商之处。今则由亲及疏。无一可以商者。是其明验。故为今日江西之民计。非特取之宜缓。当求所以生养安全之故。愚谓为今日计。当就地方绅董。设劝农之职。察民田之有不耕者。代之耕。或贷之牛力子种。教之通力合作。先使野无不耕之田。庶几赋可有所出也。至于正赋之外。不能无所增益。此在承平之时。犹以为厉禁而讳之。今若公以为例。固可以革曩者揜耳盗铃之锢习。而得其实在所增之多少。以为制用之具。然其名不可居。流獘亦甚可虑。盖往时所增。止以饱州县之囊橐。而今且监司之官。皆得以分其入。籓篱一决。何所不至。嗣后凡有所取。皆可以分数计。加诸赋外。以期取盈矣。

且上之取下。非法所能禁。赋外重征。法至重也。犹相与冒而行之。今又加以分数。有过于所定之分数者将劾之乎。则吾所定之分数已非法矣。将以他事劾之乎。又何足以示儆。故不如祗去其太甚。而慎择州县。使得展其手足之为得也。若必欲稍示限制。则当因地制宜。使各地方官。与本地绅士会禀定案。亦庶乎其可也。节相之意。又欲恤吏使之得以安其民。此尤探本之说也。然恤吏之道。当使各举其职。各尽其情。而无概苛之以文法而已。若更治之以文法。则将愈不知其所从。天下之枢纽。在于州县。即古之邦君诸侯也。而今日之为之者。其自视至不比于人。稍有志节者。皆不愿为。深明利害者。则不愿为州县。而愿为其上。故今之为州县者。皆资之为借径而已。呜呼。此岂一日之故哉。其始重州县之权。使之专其利。责以无所不任。继视其利厚逾于所任。则上下共分其利。而使之仍任。前日之责终。又并夺其权。而责之者愈无已。故今日之州县。皆冒利避责。与为之上者。以文法相持。为之上者。虽欲如前苛之以文法。庶几苟且集事。亦不可得。于是一切之事皆大吏自任之。大吏不能自任。则委员四出。而民几无所措手足矣。故大吏亟欲得贤者任州县。百姓亦亟欲得贤者任州县。然不变昔日所以夺州县者。使之得举其职。尽其情。则贤者谁为之。假使今日之大吏。任州县如委员。则州县亦可为矣。何以言之。譬如今日之筹饷。则捐厘局委员为大宗一矣。然断无殷户不捐。而责委员以先解捐饷者。厘票未行。而责委员以先解厘饷者。独于州县则责之以先解税课。后取于民。并先集百务。而后略给之以所解之税课。又有许给不许给之异。其不许给者。令其自行设法。而又不许其病民。其许给者。又多方展转稽核。使经手者皆得持其短长而取其费。则何其恕于委员。而不恕于州县之甚也。然犹曰州县之取于民。有定额可恃也。夫取于民有定额。则用亦有定额。今四郊多垒。各军营四出援剿。而州县与士民议防堵。其捍患一耳。其用度之不出于经费亦一耳。各军营筹饷之数。有加无已。而州县士民所捐之饷。则皆疑其不实。使州县无以取信于士民。猝有不虞。将谁与任之。又何其信各军营。而不信州县士民之甚也。然则恤吏之道如之何。愚以为当宽州县一切处分而已。夫吏部处分则例。条款綦严。而实未有行之者。不过以重胥吏之权。而大吏之逞威福酬恩怨者。得藉是以匿其耳。使朝廷黜陟。不信之于处分则例。而信之于封疆大臣。则此非赘疣也耶。今国家用抚藩监司。一切不拘格式。是明知格式之足以失人矣。夫以不拘格式擢之。而仍以格式令守之。彼必不愿。则何如乘此机会。破除文网。以冀收大小得人之效乎。窃以为用人者。当考其成功而已。其它亦不暇纤悉代为之谋。如私情馈遗公事需索诸獘窦。当使其自为裁汰。盖用之得其人。则獘将不禁而自除。否则徒多一文法。其为之者固自若也。语曰察见渊鱼者不祥。若一一为之指摘而杜之。亦察见渊鱼之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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