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计    

何邦彦

昔岳飞将有事。必召诸统制与谋。谋定后战。故有胜无败。旨哉武圣也。故灭天下之大寇。必计防守遏绝之所。必知冲截攻围之所。必熟策应掩覆之所。至于大寇。利走利守。利分利合。皆瞭然心目之闲。故曰。治军之道为计三十有二。一曰和。二曰息。三曰量。四曰忍。五曰弱。六曰强。七曰致。八曰畏。九曰防。十曰需。十一曰久。十二曰激。十三曰断。十四曰听。十五曰诡。十六曰信。十七曰谍。十八曰闲。十九曰内。二十曰衅。二十一曰偪。二十二曰与。二十三曰善。二十四曰胁。二十五曰假。二十六曰名。二十七曰辞。二十八曰备。二十九曰法。三十曰同。三十一曰本。三十二曰保。

何谓和。上下一心是也。自古未有权奸在内。而大将能成功于外者。未有将相协和而敌不破衄者。大将在外。权贵在内。斯时也。稍与权贵忤。彼将肆然掣肘。敌不可摧。故权其轻重。则君父灭敌为重。赂事权贵为轻。吾宁贬小节。以抒灭国之患也。然承平无事。则必名节为重。爵禄为轻。贬节。权也。守正。经也。昔者杜预行之。后儒讥之。未尝不为之悲悼不已也。

何谓息。息民而用之是也。吴夫差视民如仇。而用之日新。是以灭于楚。秦隋已得天下。用兵不息。底于败亡。故息民者。善守国者也。

何谓量。知己知彼是也。敌强而己足抗之。则可以胜可以不胜。敌弱而己之谋臣不足敌之。则可以不胜不可以胜。敌实而备之者胜。敌弱而攻之者胜。敌勇而计困之者胜。敌之所利。吾则害之。敌之所长。吾则避之。吾之所利。吾慎行之。吾之所短。吾善济之。故决之曰。君主孰明。将帅孰贤。地宇孰广。士卒孰精。先于君将验之。次验之地利。验之天时。验之军令国政。而庙堂胜负决矣。此孙子始计也。

何谓忍。孔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也。书曰。必有忍乃有济。故能大忍者。可大有为于天下。观忍之大小以决英雄大小而已。卧龙之智。无耦者也。司马懿以不战屈之。至受巾帼而不辞。于虖。蜀转瞬为晋灭矣。夫非忍之为功也欤。至身抱奇略。披发阳狂。遯草野甘心不悔者。知时也。知时则保身。保身则韬晦。忍之为功大矣哉。

弱者。强而示之弱以骄之。文公退三舍以骄子玉。伯比请羸楚师以张随。匈奴匿壮士健马而汉高被围。之三者。诱敌之道也。

强者。弱而示之强也。立军之道。变幻不测。有以我之散卒。敌之健卒者。以我之健卒。敌之散卒者。始虽一败。继必二胜。何谓致。敌所不战。致而战之是也。攻敌所以救。掠敌所以趋。裸体以辱骂。辱书以激怒。佯降以相诱。佯北以相覆。拘使以激忿。伐邻以来救。之八者。激敌之道也。

何谓畏。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是也。恃强者败。戒强者胜。恃胜者败。畏败者胜。恃险者败。保险者胜。败而畏者胜。败而忘者败。随时随地无不设防者胜。随时随处不致畏谨者败。故观将帅有三道焉。一曰才大小。二曰胆勇怯。三曰心畏怠。

非兵而如兵之谓防。水军防火。陆军防围。军行防覆。军追防伏。昼战防败。宵战防劫。敌降防诈。险阻防失。退兵防追。远袭防截。远行防饥。久攻防援。战防劫寨。困防死。卧防刺客。饮防下毒。至于守城防敌。则必每垛二军。一主外视敌军。敢有回顾者斩。攻伐防败。则必有截有伏。有诱有援。有夹攻。有奇兵。有正战。敢有违军者杀。未已也。大败防乘。大胜防袭。军众防溃。军少防围。大风雪大雨露防掩入。锡诏书飞羽檄防伪致。一地不防。为敌所陷。一刻不防。为敌所算。之四语者。军志之钥。

迟而待之之谓需。德不足则增修。粮不足则积储。军不足则修补。此需之已者也。雄各起。必有伤者。吾俟其疲而攻之。敌人远来。利在速战。吾深沟高垒以困之。遇敌可灭不灭之。兵可乘不乘之。坐失事机。贻 国家害。此需之失也。何生曰。需有利有害。

急而乘之之谓疾。敌援未至。吾急攻之。险阻之地。吾先据之。有轻车捷马。一日驰二百里者。有潜师利兵。一军而袭国都者。有乘胜击之。使不得合谋者。有席卷乘威。而剿灭后患者。有乘胜急进。而敌不知备者。有先需而后疾者。需为疾辅。疾为需辅。宜需则需。宜疾则疾。

久者何。持久以要之是也。敌无外援。敌无降志。必度我之力。足以制敌。可为之。不然。鲜有不败者。

激者何。自激以作怒是也。速之役。季梁请下之。以怒楚师。楚伐庸。师叔曰。彼骄我怒。而后可克。盖激将。必称敌之勇焉。激士。必辱己之名焉。

断者何。决也。好谋无断。每战必败。得策辄行。每战必胜。盖断者。必合彼之利害衡之。必合己之长短衡之。计之已决。不为小败沮。不为君命止。不为言惑。或诱或截。或伏或援。或追或遏。是之谓军司。当断不断。反受其殃。不当断而断。亦受厥咎。奉诏班师。中原不复。君子曰。惜哉。岳飞之无断也。

何谓听。集思广益是也。听于众则受谏。听于贤则谋决。听于能则谋胜。听于贵则令行。听于私则大败。听于谗则军离。盖听者必以万胜万败计之。半胜半败计之。不胜不败计之。计之已熟乃行之。岂中心无主者可几哉。

诡也者。行军要道也。故声东则击西。声西则击东。班师则伪进。急战则伪退。敌畏吾强则示之强。敌欺吾弱则示之弱者。诡道也。敌畏吾强则示之弱。敌欺吾弱则示之强者。亦诡道也。知己之所以诡人。而不知敌之所以诡我。一胜一败。知己之所以诡人。而知敌之所以破我诡者。而我别行所诡。每战必胜。知人之所以诡我。而知敌之所以防我诡者。而我别行所诡。每战必胜。不知己之诡人。人之诡我。每战必败。迂儒治军。而曰吾以诡道行之。吾弗。是欲灭君父天下也。

何谓信。治军誓将。赏罚必信。信之在己也。不诛降卒。不掠妇女。曩者有此言矣。而反之。天下将不信而叛我也。帝王之军。有诡有信。残贼之军。有诡有信。迂儒之军。有信无诡。余曰。治国者。信为重。诡不可用。治军者。诡为质。信为辅。

至于闲谍何为哉。有仕于其国。蹈衅以图之者。有饵其臣仆。漏言于我者。有离其君臣将相之交者。有使人入其境。谍其事以相告者。是谓用闲。秦谍袭郑而晋知之。子元伐郑谍告曰楚幕有乌。是谓用谍。谍者。军之耳目也。闲者。军之心腹也。吾有谋矣。敌不能闲。机密也。故行军之道。心腹有所未知。临战有所不漏。其神哉。

何谓内。奸之在内者也。栾盈之入晋也。因魏献子。伯有之入郑也。因马师颉。莒嫠妇纺焉以度。而破纪鄣。楚子建之母召吴人而启之。以入郢。今夫谋人之国。而使心腹为之内焉。国必败。故金人之用秦桧。以相宋而宋遂灭矣。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何谓衅。或以内乱。或以外侵。或以年饥。或以远袭。

何谓偪。孟献子请城虎牢。诸侯戍焉以偪郑。晏弱城东阳以偪莱。环城堙之而傅于堞以入莱。是知偪之为道。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者。

何谓与。与国是也。汉武欲厄匈奴。而攻西域取车师。以断匈奴之臂。可谓能军矣。或远交而近攻。或左交而右攻。或翦之使微弱。或闲之使孤党。或取所恶而攻易成。或因所亲而交益固。何谓善。与国虽众。吾能操纵之也。何谓不善。借敌之兵。强我有余。则为噬矣。

何谓胁。晋伐郑。秦伐晋以救郑。宋围曹。郑侵宋以救曹。此攻其国者也。晋伐齐。楚伐郑以救齐。晋伐郑。楚侵陈侵宋以救郑。此攻其与者也。魏质徐庶之母而徐庶降。楚质太公而汉兵退。若是者。胁之道也。

何谓假。假于意。假鬼神吉征。假物象瑞应。以收天下之人心。是一道也。

何谓名。继统者。利正位矣。放伐者。利声罪矣。草泽者。利安民矣。名不正。未有能成者也。成之。未有可久者也。

何谓辞。作为明示。昭告天下。敌苦税敛。则曰薄征。敌苦君虐。则曰除暴。敌苦军兴。则曰息民。于是履之以信。天下感之。此辞之大也。至于说敌。亦曰祸福譬之。利害蔽之而已。虽然。恃辞者败。有辞者胜。

何谓备。未战备战。将战备败。已战备败。军行备战。军止备败。散地备败。险地备败。何子曰。无时不备败。无地不备败。有备无败。无备有败。太公复起。不易吾言矣。

何谓法。法莫急于讲习。法莫大于赏罚。法莫大于赏举能而罚蔽能。法莫大于任将。

何谓同。一曰与士卒同甘苦。二曰与苍生同忧患。

何谓本。修德息民是也。知本者。知天下灵蠢。莫不贪生恶死。故遇敌则攻之。遇民则生之。孟子曰。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人。皆引领而望之矣。故治乱世者。以杀为辅。以不杀为本。

何谓保。既以武略定天下矣。而不修文德以柔之。未易保也。是故攻胜易。保胜难。取国易。保国难。知其难以图其易。厥圣哉。

何邦彦曰。不嗜杀人。为得天下之本。鉴别智勇。为选将帅之本。爵秩尊卑。为驭英雄之本。赏罚必信。为军政百司之本。清心寡欲。为修身出治之本。慈化廉让。为天阖杀运之本。先才后德。为平乱世之本。文武并重。贤能各任。为收人心之本。内外相制。官民递授。为保天下之本。惧失人心。不得罪于天下。为万年辟基之本。能知此者。可为王佐。于虖。敬之哉。

军政篇 

魏源

能以众正。我战必克。捄时如捄病。治军如治国。作军政篇。

闻之明大学士高拱曰。兵者。专门之事。非仓卒尝试可能也。国家军政。内寄本兵尚书。外寄边方督抚。今欲储养枢材与边材。则必自兵部司员始。宜择干济之士。使为职方武选二司。出为兵备道。使山川扼塞形势。兵之强弱。将之材驽。四夷之情伪。无不瞭于平日。外以待边方督抚之缺。又使边抚与侍郎互相出入。以待尚书总督之缺。终身不改任他部之官。其习西北者。不移于东南。长东南者。不移于西北。则边材自出其中矣。或谓明时官制异 本朝。其时无军机处。无满洲。似难以明之兵部。例今日之兵部。然军机处。非即明之内阁乎。满洲总统都统。非即明掌京营之勋臣乎。明时本兵之权。与总宪冢宰并推三大重臣。其文武二选司。亦与科道翰林并重。翰林。备阁臣也。科道。备总宪也。文武二选司。备吏兵本部堂官也。今惟科道翰林。尚略同明制。部曹。则吏兵二部皆无重权。权尽归于军机。于是军机章京之选。远在在部曹诸司之上。虽其考选。皆不过以书蓺之工敏。其迁擢。则几同翰林科道之超卓。而兵部则几同闲曹矣。兵部果闲曹乎。部曹又惟刑部秋审处之司员。出任按察司。入任侍郎尚书。往往不迁他职。于以磨厉刑名之选。慎重文法之枋。与明代之储养枢材边材相等。夫明代不闻以要职视刑部。今代不闻求将材于兵部。岂一代之兵刑异尚。各成风气欤。诚使内重兵部之任。与刑部秋审处等。外重兵备道之职。与按察司等。严其保举。专其职掌。重其事权。乌在储养枢材边材之效。不可见于今日哉。问者曰。士必用而后见。才必练而后出。故国初海寇闽寇长驱内犯。而后梁化凤李之芳之将出。滇逆抗拒屡年。而后岳乐穆占赵良栋王进宝之将出。准噶内闯屡年。而后超勇亲王策凌之将出。准回犁庭屡年。而后兆惠明瑞之将出。金川捣穴数年。而后阿桂海兰察之将出。川楚征剿数年。而后额勒登保德楞泰杨遇春之将出。皆非出师命将之初所有也。时久承平。变起仓卒。则若之何。曰。视其功罪。知其良驽。故三方震惊。而一方保障屹然。则守臣之能可知矣。诸军败衄。而一军镇定晏如。则其将臣之节制可知矣。   章皇帝之拔梁化凤。   纯皇帝之拔兆惠拔阿桂。皆以其于他军败后。整旅独完也。傥曰非斯人岂遂不能平贼。则恐天地之生才不易。即拨乱之朝。爪牙心膂。亦不过一二人。未必户穰吴而家颇牧。择将为上。练兵次之。征调数万而无数千蹈凶入陷之死士。则不可以固军情。作军气。兵家所为。贵选锋也。谭纶戚继光。不募练金华义乌之兵。教以阵法击刺战船火器。则不能入闽平倭。刘綎李成梁父子。非募练家丁。则不能立功辽左。其余杨洪王越沈希仪马永马芳梁震满桂侯世禄侯良柱赵率教金国凤。亦皆蓄帐下亲兵健儿。着功明史。且四路出师之役。刘綎必得川兵。蓟门设镇之初。戚继光必用浙兵。盖非其心腹爪牙。则呼应不灵。摧陷不力。故知驱市人与之战。古今惟淮阴侯能之。

若宋之韩岳。则各有背嵬军。明之戚继光。则全恃鸳鸯阵矣。后汉之朱。三国之吕虔。晋之王浑。皆以家兵着名史册。今之将官。固无厚豢家兵之赀力。惟有抽兵并饷而选练之。如宋之吴璘吴玠。与谭戚遗法。庶犹可旋至立效乎。今不暇言尽整顿十七省之兵也。姑先言沿海。闽粤江浙。皆沿海重兵之地。江苏河漕督抚提镇。各标兵五万有奇。浙江四万有奇。福建六万有奇。广东几及七万。一有缓急。辄远调他省。则本省之兵何用。西夷之闯入。由习粤兵之驽也。粤兵之驽。由粮薄伍虚也。若每省汰去兵之饷额。并为精兵之饷额。姑以每省汰并六千为断。别募沿海骁锐水陆各半。分布澳厦宁波吴淞番舶云集之区。昼夜训练。水战则火器火艇。风涛出没。陆战则技击节制。营垒森严。使西夷觏之。如安南日本守御之可畏。则必以闭关罢市为虞。而不敢生心矣。或以裁兵并饷则兵制缺额为疑。不知各省虚伍。岂止十分之一。宁使暗缺十分之三。而不明裁十分之二.其若具文何。

或曰。南兵不如北兵。北兵不如口外之兵。安能使吴越之文弱。皆成西北之劲旅乎。曰。此将兵之恒言。而非将将之至言也。五代契丹兵无敌中夏。而天祚以数十万众。败于混同江之数千金人者。即前日辽兵也。女真满万不可敌。而兴定元光中。百战百挫于蒙古者。即前日金兵也。元起朔漠。灭国四十。以有中原。遂乃涉流沙。踰葱岭。西洋西竺。尽建藩封。为开辟以来版图所未有。及至正末年。蒙古四十万歼于中原。仅漏网六万归塞外者。即前之蒙古兵也。然金兵衄折于元代。而完颜陈和尚。独以四百骑败蒙古八千之众。宋兵风靡于金源。而刘岳韩吴。屡以东南兵摧兀朮冯陵之师。同时同事。胜败悬殊。且征近事。青海厄鲁特横于 国初。今则青海蒙古。畏黑番如虎狼。岁烦官兵为防戍。又喀尔喀为准噶尔躏轹。如入无人之境。及超勇亲王蹀血一战。斩贼数万。亦即喀尔喀之兵。红毛戈船火器。横行海外。及郑成功一战。逐红夷。夺台湾而有其国。亦即闽厦之兵。是知兵无强弱。强弱在将。故曰。一夫善射。百夫决拾。又曰。一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

西夷之海艘。坚驶巧习。以其恃贸易为生计。即恃海舶为性命也。中国之师船。苟无海贼之警。即终年停泊。虽有出巡会哨之文。皆潜泊于近岙内岛无人之地。别遣小舟。携公文往邻界交易而还。其实两省哨船。相去数百里。从未谋面也。其船窳漏。断不可以涉大洋。故嘉庆中剿海盗。皆先雇同安商艘。继造米艇霆船。未有即用水师之船者。今即实估实造。而停泊不常驾驶。风浪无从练习。非若夷船之日涉重洋。则亦不过数年。而舱朽柁敝矣。如欲练战艇。则必谋所以常用之法。常用如何。曰。以粮艘由海运。以师艘护海运而已。江苏战舰。由吴淞出口。浙江战舰。由镇海出口。皆护本省海运之粮。以达于天津。 钦派验米大臣津。收兑后。并阅护运之水师。然后给咨回省。则师船无所巧遁。而必涉大洋。师船有所练习。而不致旷废。其造不敢不坚。其练不敢不熟。纵不足詟外夷。亦可备内盗矣。至福建战舰。则每年采买台湾米十万石。护至天津。验阅如前。广东战舰。或采买暹罗米数万石。护至天津。验阅如前。夫放洋以纡直分远近。粤东武举人会试。附商舶北上者。往往顺风七昼夜达天津。彼夷船远涉数万里如咫尺。况版舆之内乎。台米运津。本近年恒事。而暹米采买济粤。亦康熙以来岁行旧例。今但加运推广。久之并可酌减南漕。以纾江浙民力之穷。岂非一举而备数善乎。总之会哨必令收入内河。监验必由文吏。而不许会哨于海岛无人之地。承平则以虚文欺视听。有事则见轻于盗贼。

际海之国以万数。束之凡三大类。曰城郭。曰游牧。曰舟楫。游牧之国恃骑射。舟楫之国恃火攻水战。城郭之国恃坚壁清野。土着纵不长水战。岂亦不长防堵乎。承平纵不习攻。亦可不筹守御乎。李光短野战而善凭城。即以守为战。以正出奇也。高垒深沟。闲出奇兵。绝敌饷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古今遇剽悍之敌。如李牧之于匈奴。周亚夫之于吴楚。李光之于安史。戚继光之守蓟门。皆得此力。习战难而习守易。不但将帅宜习。即守土吏亦可习。先问所守之城建置得地势欤。城高厚濠深阔欤。城中仓粟足欤。库中器械利欤。保甲行奸宄息人心固欤。薪刍盐铁木石灰油井泉无缺欤。此岂必临敌而后可议者。顺治八年。议政王大臣奏言。舟山乃 本朝弃地。守亦无用。宜令副都统率驻防满兵回京。其时提督田雄。亦言舟山易克难守。盖城偪海滨。船抵城外。与台湾琼州崇明形势迥殊。以从古未尝置县之地。而徒贻外夷之挟制。此失地利者一矣。宝山城迫海塘。潮盛则浪溅雉堞。即承平之日。亦宜内移于江湾罗店。或再内移。与嘉定上海同城。今乃以重兵守绝地。此不得地利二矣。镇海镇江。本擅金汤之固。而或城外之招宝山先溃。或城内之满汉兵自哄。有险可守且如此。况无险乎。粤省旧城高厚无虞。新城低薄难保。见于上年之章奏。而夷船已退一载。亦曾取新城而崇厚之乎。御海寇但有守内河之法。无守海面之法。而吴淞天津台。不近扼内港。皆远置于口门之外。洋面之冲。树鹄以招敌。使敌得以活攻呆堞。而我反以呆击活船。故贼百攻百中。而我十发九虚。何如移诸港内岸狭之处。使夷船不得如外洋之横恣。而我得以呆击呆船乎。且夫御之法。莫善于凭城。尤莫善于外土中沙之城。往年官兵围滑县。攻不入。最后掘地道始破之。盖外砖石。中沙土。大遇沙即止。是说也。闻之杨果勇侯芳。台必筑城。砖石固易訇碎。即土台亦易震裂。尝以大试诸土台。竟彻底掀翻。惟沙心之台垣。不能透。是说也。闻之林尚书则徐。

红夷之入寇。与倭不同。明史兵志。言倭寇长于陆战。短于水战。以船不敌而火器不备也。红夷则专长战舰火器。此异倭者一。倭专剽掠沿海。同流贼。红夷则皆富商大贾。不剽掠。而藉索埠头通互市为名。专以毒烟异教蛊华民。而耗银币。此异倭者二。红夷之水战与火攻强于倭。毒烟之害甚于倭。日本之深恶红夷不与通市者。防其毒烟与异教也。红夷之畏日本者。畏其岸上陆战也。日本三十六岛。港汊纷歧。其海口更多于中国。其水战火攻尚不如中国。止以陆战之悍。守岸之严。遂足詟红夷。绝市舶。而不敢过问。又止以刑罚之断。号令之专。遂足禁异教。断毒烟。而莫敢轻犯。吾之水战火攻。不如红夷。犹可言也。守岸禁烟并不如倭。可乎。不可乎。不能以战为款。犹可言也。并不能以守为款。可乎。不可乎。令不行于海外之天骄。犹可言也。令并不行于海内贩烟吸烟之莠民。可乎。不可乎。

一郡之中。非人人可兵。一省之中。非郡郡可兵也。 国家以提督主武。提学主文。提学使者按行各郡。例兼试武童生。而江南之苏松太仓。浙江之杭嘉湖。应试武童每不及额。文试则每邑千百。以贵文贱武之俗。而望其高气尚力乎。提镇抚标。名食粮而身倚市。出应伍而归刺绣。尚望其披坚执锐乎。闻征调。则阖门啼泣。推饷求代。而望其长驱敌忾乎。至江北之徐州寿春。浙东之处州。则文试寥寥。而武试骑射甲两省矣。征调则争先。召募则云集矣。以此推之。各省中有必不可为兵之地。苏松太仓杭嘉湖是也。有选择可兵之地。吴之常镇淮扬越之温台宁波是也。有一省精兵之地。吴之徐州寿春浙之金华处州是也。推之江西之赣州。广东之潮惠。福建之漳泉。皆一省劲旅。募兵者当于彼乎于此乎。地不武者强之使武。地不文者强之使文。以一定之额数。概不齐之风气。易地能为良乎。请 饬督抚会同提学使者。檄示各郡邑。愿裁武试增文试者听。愿裁文试增武试者听。于是则江南浙西之学校宽。而江北浙东之骑射奋矣。再 饬督抚会同提督总兵。奏定营制。永免签兵于财赋文学之区。而以其额广募边郡之骁锐。散布于腹内诸郡各标。并其缺。优其粮。则江南浙西无糜之饷。而江北浙东无额少之营矣。以江浙推之闽广。以沿海推之九边。推之十七省。不以邹鲁之文学。强燕赵之慨。不以丰沛之剽悍。责吴越之秀良。量地阴阳。量材柔刚。视执额例之一定。齐风气于五方。责翚翟以搏击。索鹰隼以文章者。孰难易孰短长乎。

算兵

戴楫

吾未闻有军法不行而能行军者。亦未闻有军法不明而能行军法者。又未闻有无制军之法而能明军法以行军法者。夫军法之所最重者何。退走是也。而今之兵皆退走。以愚所闻见而言。湖南北及江西安徽江苏各省御贼之兵。率多不战而溃。夫不战而溃。其为行兵之害大矣。乃今日之兵。则一路溃散矣。诸路又复然。诸路复然。贼已肆行无忌。占土地。杀人民矣。而他省之集兵御贼者。又不虞其复然。且其溃散也。刑之不服。罚之不可。欲稽查。则无从而稽查。欲追究。则又无从而追究。夫是之谓军法不行。当此之时。设有知兵之将。为之具粮饷。选士卒。储其器械。较其武艺。明其号令。制其赏罚。申其禁约。勤其操演。谕之以忠义。而激发其亲上死长之心。其可以明军法而禁军士之溃散乎。吾以为犹未也。何也。无制军之法也。夫所谓制军之法者何也。盖古之善言兵者。莫如孙子。近世则推戚氏继光为最。孙子势篇曰。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戚氏本其意以治兵。其纪效新书。首以束伍立说。其操练篇所言结队法。虽与所用鸳鸯阵法人数不同。然会通全书之说。而为之详其法。大约五人为伍。伍有伍长。五伍为队。队有队长。四队为哨。哨有哨长。四哨为一官。官有哨官。四哨官为一总。总有把总。五总以上有中军。为主将。其军法禁令等篇。所载军法。皆责成于其长。而治之以连坐之法。其临阵退缩也。令甲长管兵。队长管甲长。哨官哨长管队长。把总管哨官哨长。若故纵。罪坐其长。其当先不救也。一人当先。八人不救。致令阵亡。八人俱治罪。一甲当先被围。二甲不救。一队被围。本哨各队不救。一哨被围。别哨不救。失陷者皆罪其哨队甲长。其对敌先退也。兵退。治甲长罪。甲长与各甲俱退。治队长罪。一哨各队长兵俱退。治哨长罪。一哨官之兵与哨官俱退。治哨官罪。其队长哨长哨官不退阵亡。而甲下之兵队兵哨长以下甲兵退者。皆罪其属下之甲长与各哨队长。其平时兵丁逃走。罪其同队兵。愚尝反覆其书。而知其立法之善也。盖主将一人至寡。而三军至众。以主将将三军而无法。则无以制其众而为众所制。无以制其众而为众所制。则兵不畏将而畏贼。兵不畏将而畏贼。则逃。今若如戚氏所言队伍之法。主帅所将。除中军未明言其数外。为兵者八千人。为把总者五人。为哨官者二十。为哨长者八十。为队长者三百有二十。为伍长者一千六百。凡把总哨官哨队伍长共二千二十有五人。夫以八千人计之。则不如一千六百人之少而易治焉。以一千六百人计之。则又不如三百二十人之少而易治焉。八十人又少而易治焉。二十人比之八十人。又少而易治焉。至于五人。则少之至而至易治焉。此犹以主帅一人所统治而言尔。夫一人治二十人。又不如五人之治二十人。一人治八十人。又不如二十人之治八十人。一人治三百二十人。又不如八十人之治三百二十人。一人治一千六百人。又不如三百二十人之治一千六百人。一人治八千人。又不如一千六百人之治八千人。为治之者之多而易治焉。

且使甲长治兵。其不治兵也。斯队长治之矣。使队长治甲长。其不治甲长也。斯哨长治之矣。使哨长治队长。其不治队长也。斯哨官治之矣。使哨官治哨长。其不治哨长也。斯把总治之矣。彼甲长焉得不治兵。队长焉得不治甲长。哨官哨长焉得而不治哨长队长耶。且兵各有长。长各有属。犯法者各治其长与其属。则功罪不相及。功罪不相及。则赏罚行。何者。主将法令虽严。在下之兵。虽或有怨其主将者。而各有部伍统属。而不能一。则军士之骄横者。无自而为变。且同伍同队有连坐之法。同伍同队者惧法之连及。则互相管束。不使一人恣行。得以累及于众人。而不容其犯法。此周礼所言伍两卒旅师军之遗制。而孙子之所谓治众如治寡也。由此而推。虽将十万之众无难焉。乃今之制军则不然。各路调发之兵。领兵官或一人领数百人。多者或至千人。又或数人领之。而部伍不分。兵士众多。漫无统纪。且兵既未经选练。又自他处调发而至。与主将素不相习。各路之兵。勇怯不齐。心各异。是以兵勇虽多。有如乌合。数里之外。望风奔溃。嗟乎。兵无队伍。主将其能与士卒亲乎。士卒遂畏主将而奉其命令乎。且主将即欲赏罚其众。而部伍不分。遂能行其赏罚乎。则兵众之卒然逃散。主将其遂能禁之乎。愚以为宜仿戚氏法制军。而加之训练以救其弊。何者。兵之宜先事于训练也。不训练。则兵不可用。不储器械。则器械不备矣。不较武艺。则武艺不精矣。不明号令。制赏罚。则众人之耳目不一。而心志不齐矣。不申禁约。则淫掠不除矣。不勤操演。则营阵不熟矣。是以主将之欲明军法者。必以此数者训练其兵。然以此数者训练其兵。又必以立队伍为先务。盖当今之时。诚有知兵之将。具粮饷。选士卒。依戚氏之遗法。以立其队伍。而又储其器械。较其武艺。明其号令。制其赏罚。申其禁约。勤其操演。以训练之。其平日所以待兵者。又驭之以不测之威。示之以不爽之信。继之以不可怨叛之恩。对敌交锋。身先士卒以为之倡。如是。而军士设犹有临阵退走者。则治之以军法而不少贷。是以三军之士既知主将可恃以托命。而乐为之尽力。又素悉主将之法令一。畏死而退走。即先犯死法。而自置其身于必死之地。转不若不退走者之可以不至于死。争以当先为事。而不肯或出于退走。以犯主将之法。盖惟有制军之法。而后军法可以明。惟军法明。而后军法可以行。惟军法行。而后可以行军。可以行军。斯可以灭贼。可以灭贼。斯可以守土地保人民安 国家矣。成法具在。主将有欲杀贼立功名者。胡不讲求其法而行之也。

辨握奇经  

谢应芝

握奇经不详所由着。或云出于风后及太公望。又谓乐毅张良韩信与为之。然古兵家言不闻有握奇经。其书盖晚出也。黄帝版泉涿鹿之战。既荒远无征。武王之伐纣。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壹戎衣而有天下。孟子曰。以至仁伐至不仁。未见其血之流杵也。彼管仲诡道伐楚。师次于召陵。且未尝用战。况在风后太公之伦耶。至若晋楚城濮之战。胥臣狐毛栾枝出奇制胜。而先轸却溱以中军出击。遂致马牛风于泽。亡大之左旃。设得臣以一军袭之。晋兵有不反顾自乱哉。惟握奇之言兵也。以奇战。以正守。先为不可败以为胜。断乎其不至此。战国以来。杀人如草艾。独乐毅韩信之用兵。未尝有败。而淮阴垓下之战。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后。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或曰。即握奇阵法也。不得乎此。虽城濮之胜。未尝不危。得乎此。虽以项籍之强。卒胜之于垓下。然项籍既败。以二十八骑分为四队。四向驰击。亦握奇之法。而兵败身死。何哉。大抵恃刚者折。恃战者亡。故曰节制之师不敌仁义。君子必不以彼而易此。秦人焚书之余。百氏杂家争出。学者又务为隐怪。支离傅会。破义害道。误人之身家。而握奇之言犹近正。或出于乐毅韩信之徒。有不可知。言兵者宝焉。惜书义为旧注所蔀。颇发明之。藏于家。

汪仲伊握奇图解序         

戴朢

歙汪子仲伊以所箸握奇图解示予。曰。子好议论今古。盍抒子所欲言。张吾之书。予曰。唯唯否否。尝闻之古初矣。天地设而有阴阳。一阖一辟。一消一息。道之经而兵之精与。古之人制陈法。所谓天衡地轴前后冲者。不以是形与。天不能有阳而无阴。有日而无月。地不能有山而无川。人不能有文而无武。有道而无兵。道若日也。兵若月也。月承日以为光。兵辅道以为纪。道无兵道灭。兵无道兵残。兵为卫道设也。尧舜贵让。未尝不善陈。汤武好仁。未尝不用战。徒揖让。不知陈。善陈者覆之。徒仁义。不用战。善战者抇之。暴秦而降。汉之高帝光武。明之高皇。兵与道合。不合则贼盗窥人国。夷狄窃王鈇。胜则屠城破邑。杀人亿千百万。败则掠野。醢人畜以为食。虽有君子。莫之能御也。事幸而得集。则号为君子者。从而登其城。伺其谷。朝跽尧舜之。夕见汤武之矣。乡所谓屠城掠野之徒。盈其贯以死从。而扬之曰。此元功重臣。与伊挚吕尚论功度德者也。吾尝受嬴刘以往史氏之书。皆以是观矣。于乎。是其故何也。则由于虚灵冲漠枯坐尸嘘之徒之张目拱手。而谋人家国者。阶之厉也。不知道不通兵。致道离兵。而兵不卫道。贼盗夷狄遂相帅角逐。反以兵胁道灭道。不大可哀哉。抑人有恒言。皆曰兵农礼乐。不知古者以兵属之礼。宗伯掌其仪。司马职其功。战不可空习。则四时田猎以闲之。子路言可使知方。知其军陈行列坐作进退之法也。先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军旅之事。寓于俎豆。俎数奇。豆数偶。兵之方员锐直。所以乘承比应者。胥于是焉在。丹徒庄棫之书。序仲伊之书。其言粹矣美矣。复推道与兵相辅之义。以广其恉。仲伊其不非我邪。

司马法序 

张澍

按孙子注云。司马法者。周大司马之法也。周武既平殷乱。封太公于齐。故其法传于齐。周礼疏云。齐景公时。大夫穰苴作司马法。至齐威王。大夫等追论古法。又作司马法。于穰苴。太史公曰。自古王者而有司马法。穰苴能申明之。又云。司马法所从来尚矣。太公孙吴王子能绍而明之。穰苴传云。齐威王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穰苴于其中。因号曰司马穰苴兵法。是古者即有司马法。非穰苴始作。亦威王时穰苴兵法于司马法中。非司马法于穰苴兵法中也。周礼疏误矣。晋张华以司马法为周公作。当得其实。考周官。县师。将有军旅田役会同之戒。则受法于司马以作其众庶。小司马掌事。如大司马之法。司兵授兵。从司马之法以颁之。此司马法。即周之政典也。汉艺文志谓之军礼司马法者。考大宗伯掌军礼之别有五。孔丛子有问军礼之篇。而周礼注引军礼云。无干军无自后射。当即此书所载也。窃叹三代治兵田赋军车广浩纤悉。数十年而后事具。数十百年而后得志于天下。夷吾九合一匡。犹本一师五旅一旅五卒之规。葛相四正四奇。亦原五人为伍五伍为队之式。马迁称其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如其文。岂不谅哉。汉志原书百五十篇。今存五篇。他书所引。亦有不见五篇中者。皆逸文也。又李靖问对。世所传兵家流。分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种。皆出于司马法。盖系任宏所论。非司马法本文。史记注引宋均春秋少阴云云。是春搜秋狝一段注文。疑注是宋均作也。然隋书经籍志。贾诩注司马法三卷。今已佚。太平御览所引注文。不着名氏。史记注又引司马法夏用玄钺。宋均注玄钺用铁不磨砺。是司马法为宋均注无疑。均为郑康成弟子也。吾乡阶州邢雨民太守曾辑是书。之浙中。字多错。仍有阙漏。孙氏星衍所遗脱尤多。余为补而正之。以授学侣。乃序其缘起如此。

李广论   

陆心源

古之所谓名将者。必其仁足以抚众。智足以料敌。勇足以御侮。义足以着节。而后可以成非常之功。垂无穷之名。非苟焉徼幸以成功者也。史记之为李广立传也。着其为名将。而惜其数奇。后人亦多从而和之。以愚观之。广盖不仁不义无智无勇之人。安得为名将乎哉。何则。广以卫尉为将军。为单于所生得。则无勇。霸陵尉以怨而被诛。陇西羌既降而诈杀。则不仁。为汉骁骑都尉。而私受梁王印。则不义。身为大将。昧于舆地。至迷失道。则不智。不仁不义。无智无勇。而可谓之名将乎哉。且夫广之受任。不为不重矣。七为太守。四为将军。其为太守也。上郡则得之中贵人之口而已。北平则徒有飞将军之号而已。上谷云中陇西北地。碌碌无足道。其为将军也。伏马邑而无功。出定襄而独无功。出雁门而大败。出东道而又几于败。为将若此。可谓无复人心者。以司马穰苴之法论之。擅斩固诛。失律亦诛。杀降固诛。怀贰亦诛。慢令固诛。负恩亦诛。广之所谓名将者。果安在也。史公欲为之辞而不可得。于是创为数奇之说以眩人。果尔。数不奇。则虽白面书生。纨子弟。寄专阃而可以成功。数奇。则虽节制如桓文。仁义如汤武。亦不能取胜。岂其然乎。岂其然乎。且史以广行无部曲行陈。未尝遇害为称。则尤谬甚。易曰。师出以律。荀子曰。秦之锐卒。不可当桓文之节制。节制不明。而可以取胜者。未之有也。广之无功。亦正坐此。史公反以为美谈。何其谬邪。且为将无赫赫之功。仅曰未尝遇害而已。则世之巧于避敌者。皆得为名将矣。乌乎可。虽然。史称广得赏赐。辄分戏下。饮食与士卒共之。固非悭于财者。后之为将者。不恤士卒之苦。又从而侵克之。迨乎所向无功。亦藉口数奇之说。此又广之罪人也夫。

郭子仪单骑受盟论上        

沈兆霖

为将之道。恩与信而已。以恩信用将帅。则将帅奋。以恩信用与国。则与国亲。然恩信令将帅易。结与国难。与国之势。与我均强弱。非帅比也。用之而缓则怠。用之而急则变。用之而诱以利。则利且无厌。用之而赏以爵。则爵非所乐。故用将帅之恩信。不过明赏必罚而已。而用与国。则有不可言喻者。必如汉光武推赤心置人腹中。而后顺我而效。逆我而亦效。为我与国而效。为我敌国而亦效。若唐郭子仪单骑受盟一事。非徒一时之胆力过人。实其平日之恩信深也。当回纥之入凤翔也。叶护虽与广平王约为兄弟。而其心实以观天下之变。唐驭之善。则可以得金帛子女。不善。则亦吐蕃吐谷浑之类耳。岂复为我用哉。故使军中无子仪。广平虽善用兵。亦不能藉其力以复两京。且反致掣肘。如讨史朝义之役。子仪留京师。回纥见三城邱墟。即困辱刘清潭是已。矧泾阳之围。又非入三城比。其与仆固怀恩。亲也。与三虏。邻国也。合怀恩三虏。又处必胜之势也。何惮子仪。子仪亦何所恃而与之盟。夫人心一也。虽俗异势殊。其感同也。当回纥以四千人行万余里入中国。子仪与之同甘苦。齐寝食。察其好恶。知其劳逸。回纥视子仪如父母。子仪亦视回纥如手足。回纥轻中国。而不敢轻子仪。故不闻子仪握兵者数年。而后从怀恩。反以为足以报子仪矣。而子仪乃竟犹在也。斯时即使牙将持手札抚慰。彼亦必欢欣鼓舞勒兵而退。必单骑往者。亦示恩信而已。盖公不出。则回纥反以公为疑忌于彼。一出。则知公之无疑于我。而我之自负其恩信也。公如是。而我乃如是。是我自甘为夷虏也。可耻也。我如是。而公尚如是。是公之进我于中国也。可感也。欲不盟。乌乎安。然后知用兵之道。不徒恃谋与力也。谋力有余而恩信不足。危且劳矣。故任力将不如任智将。任智将不如任儒将。任儒将又不如任贤将。子仪起家羁旅中。其用兵亦不闻有奇计阴谋。殆以德胜而不以术胜者与。或者以为子仪之福使然。固失之浅。又或因回纥之退。而咎子仪不能驭怀恩。此仅足使怀恩增罪。而不能使子仪任过也。回纥之来也。有卜者言曰。此行当遇大人而还。子仪之至诚感人。可以为大人矣。

郭子仪单骑受盟论下        

沈兆霖

或曰。子仪之事可学乎。曰。不可。无子仪之学。无子仪之德。无子仪之威名。无子仪之才胆。而学之。险矣。以大臣为尝试矣。以国家为孤注矣。如之何其可也。且在子仪。亦不能行于功名未盛之先也。行于功名未盛之先。则匹夫之行耳。乌能与回纥盟。且不能行于功名已盛而德信未孚之时也。行于德信未孚之时。则一人一骑缚之而去已耳。回纥亦乌与之盟。故此不过一时一事而已。子仪且不能再行。又何从而学之。然则竟不可学乎。曰。得其意焉可也。方怀恩之诱回纥吐蕃吐谷浑围泾阳也。所最恃者回纥耳。即吐蕃等亦因回纥而来耳。去回纥。则不战而自溃矣。子仪之事。离其羽翼之计也。危言以动之。正言以责之。下马以荣之。执手以亲之。使其战之心顿解。而奋发愧悔之意俱生。非用兵之最上者乎。夫敌之来也。未有孤立而能成者。回纥去则吐蕃孤。亦未有不和而能存者。激回纥使之攻吐蕃。则吐蕃与回纥不和。决策之神。莫神于此矣。后之用兵者。傥观敌势固结不解。莫若先离其党。援结其邻近。使之势孤而内不和。然后静镇以待其弊。出奇以制其胜。亦或一策也。此子仪盟回纥之意也。

读苏老泉上韩枢密书       

何曰愈

宋太祖陈桥之役。因将士黄袍加身而有天下。故驭卒以恩。宽仁以结之。赏赉以悦之。此一时之权宜耳。非以为不弊之法也。嗣君不识此意。未能潜易其失。且奉为故事。当郊社之期。赐予无算。动以亿万计。夫恩频则惠亵。若辈小人。习以为常。既无感恩之心。且以朝廷为畏己。其气益恣以骄。外而郡守连帅不能按。内而京尹法司不能制。何者。惠亵故也。老泉练达兵事。目睹其弊。故上韩枢密书。讽其断斩立威。可谓知矫弊救失者矣。然当积罢之后。病入膏盲。非有术以潜移之。则威未易立。法未易行。断斩适足以速祸耳。今有患痈于此。投以解毒利导之剂。使之内消者。良医也。针砭攻伐者次也。若抡剜挖割。疮虽去而命亦随之矣。当其始。若辈非敢遽骄且悍也。其致之者有渐矣。非如宋太祖之受恩。即庸将抚驭乖方。恩威不行。仁厚者则狎昵市恩。懦怯者则因循屈法。悍将或藉彼众以自重。贪将或因侵削而姑容。月渐岁渍。遂成狂澜之势。戢之道无他。在恩威并用宽猛兼施而已。承积威之后。宜先恩而后威。承积罢之后。宜先威而后恩。先恩而后威者。古有之。越王句践是也。越自栖会稽而后。当灰烬之余。为邻威所劫。士气不振。民生凋敝。句践安老怀幼。问伤吊死。宽仁厚泽。结以恩信。及德泽既孚。使不裁之以威。譬如骄子。不可用也。故伐吴之役。四徙而四斩。越遂以霸。先威而后恩者。古有之。郑公孙侨是也。郑当七穆之际。族盛宠汰。侈僭无度。世族之家恣于朝。萑苻之盗横于野。罢敝已甚。故国氏抑强锄暴。均伍田赋。定制度。铸刑书。峻法以慑之。及威令既行。使不济以宽。譬如防川。决溢可俟也。故以养以教。以矜以恤。郑赖以安。夫兵即民也。故治国之道可通于治兵。当宋委靡不振之际。士卒骄横。立威之论宜矣。然威行必须继之以恩。且威其士卒。不若威其将校。盖卒众而将寡。卒类皆市井亡命。若恩威未行。遽绳以法。则众怨。众怨则变起。裨弁受天子爵禄。顶冠而束带。身士大夫之列。马之受衔勒者也。上下之分悉于中。揖让之仪娴于外。且其数寡。即使桀骜。亦必不敢弃父母妻子。舍躯命。辄萌畔逆之心。故虽以法绳之。必无萧墙之患。而士卒见吾绳其上者。必曰。彼贵者也。治我者也。法犹不贷。况吾侪乎。将莫不悚然而吾惧。知其吾惧也。又于裨校卒伍中。察其有微绩及艺绝等伦懔遵法度者。超擢而厚赉之。婚丧不举者赒之。疾痛者药饵之。则众又必欣然而吾爱矣。始则畏威而吾惧。既则戴德而吾爱。则严师而慈母兼之矣。心乌敢贰。于是廉其尤不法者。严绳一二人。其次则月更而岁易之。去其大憝。则余者无能为已。吾又功赏罪罚。必明必信。亲上知方。必告必诫。如是。则骄悍之风。移于无形。即使之蹈锋刃。赴水火。惟吾所命。其孰敢违。岂徒怵威奉法已哉。然而非有惊世骇俗之术也。亦曰宽猛恩威而已矣。

圣武记叙 

魏源

荆楚以南。有积感之民焉。距生于干隆征楚苗之前一岁。中更嘉庆征教匪征海寇之岁。迄十八载畿辅靖贼之岁。始贡京师。又迄道光征回疆之岁。始筮仕京师。京师。掌故海也。得借观史馆秘阁官书。及士大夫私家着述故老传说。于是我生以后数大事。及我生以前上讫 国初数十大事。磊落乎耳目。旁薄乎胸臆。因以溯洄于民力物力之盛衰。人材风俗进退消息之本末。晚侨江淮。海警忽。军问沓至。忾然触其中之所积。乃尽发其椟藏。排比经纬。驰骋往复。先取其涉兵事及所论议若干篇。为十有四卷。统四十余万言。告成于海夷就款江宁之月。乃敬叙其端。曰。天地以五行战阴阳。圣人饬五官。则战胜于庙堂。战胜庙堂者如之何。曰。  圣清尚矣。请言  圣清以前之世。今夫财用不足国非贫。人材不竞之谓贫。令不行于海外国非羸。令不行于境内之谓羸。故先王不患财用。而惟亟人材。不忧不逞志于四夷。而忧不逞志于四境。官无不材。则国桢富。境无废令。则国柄强。桢富柄强。则以之诘奸。奸不处。以之治财。财不蠹。以之搜器。器不窳。以之练士。士无虚伍。如是。何患于四夷。何忧乎御侮。斯之谓折冲于尊俎。尝观周汉唐宋金元明之中叶矣。瞻其阙。夫岂无悬令。询其廷。夫岂无充位。人见其令雷行于九服。而不知其令未出阶闼也。人见其材云布乎九列十二牧。而不知其槁夫于灌莽也。无一政能申军法。则佚民玩。无一材堪充军吏。则敖民狂。无一事非耗军实。则四民皆荒。佚民玩则画棰不能令一羊。敖民狂则蛰雷不能破一墙。四民皆荒。然且今日揖于堂。明日觞于隍。后日胠于藏。以节制轻桓文。以富强归管商。以火烈金肃议成汤。奚必更问其胜负于疆场矣。记曰。物耻足以振之。国耻足以兴之。故昔帝王处蒙业久安之世。当涣汗大号之日。必虩然以军令饰天下之人心。皇然以军食延天下之人材。人材进则军政修。人心肃则国威遒。一喜四海春。一怒四海秋。五官强。五兵昌。禁止令行。四夷来王。是之谓战胜于庙堂。是以后圣师前圣。后王师前王。师前圣前王。莫近于我   烈祖   神宗矣。书曰。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方行天下。至于海表。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用敢拜手稽首。作  圣武记。

行军要言前后自记         

张成孙

予尝读兵家言。而知将犹心也。兵犹手足也。心不能役手足。则心为不灵。手足不为所役。则手足为不仁。是故将不灵则将不足任矣。兵不仁则兵不可用矣。上将何以效国。下将何以荣身乎。余早岁即随征川楚军营。凡十有余年。见夫将之所以驭卒。卒之所以用命。战之所以胜。功之所以成。未有不由于赏罚明。号令肃。训练勤者也。盖赏罚明则恩威着。号令肃则志向专。训练勤则步武整。将故能视卒如手足。卒故能奉将如心。将卒相洽。机宜无愆。不待临陈而战胜以可必也。技勇者所以决胜。技勇精则气壮。而所往无惧怯矣。器械者所以制胜。器械利则勇奋。而所向无阻碍矣。虽然。惰慢于平日。而欲服练于一朝。吾未之见也。用以身之所经。目之所击。切近而不可忽者。条示吾属。俾各以训其士卒。庶几惰慢不形。共矢干城志云。右凡五十八条。训练之法。战胜之宜。略具是矣。若夫地有险阻平易之不同。候有寒暖燥湿之不齐。机有奇正攻守之各异。卒有多寡强弱之不一。执一术以御万变。是犹执一隅以定全方乎。虽然。方固可例以一隅。万变固不外乎一术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随时而变通之可也。

行军私议 

吴敏树

余愚。不能精敏于人事。况于言兵。故自军事十年以来。未尝妄有献言于当事。亦未敢私议其得失成败。以为局外旁观之智。今吾从弟退庵。被督帅曾公之檄。募军三千人。将从收复江东。以亲爱之虑。不能无强言之。吾弟考论古将帅用兵之事悉矣。又身历江南北诸行营闲。观之甚熟。余特以今日行军时所可臆度者。聊设议以明之。盖虽面语深属。犹恐不及。亦诚自忘其愚也。

议曰。今贼据安庆江宁以抗官军。有年岁矣。楚军虽稍锐。然仅能扫湖北。清江西。未能夺长江而下也。本年江宁之军又溃。贼益出陷苏州及浙江。今曾公奉 命总督两江。帅楚军以图克复。虽水陆并进。其势必陆路急趋。以冲贼腹。而拯拔东人也。计贼之御楚军。必更倍于前日。且主客异形。劳逸异势。其进得毋不易乎。曰。贼虽蔓据安江之地。其士民固皆王人。官军之入。随有响应。何难进克。虽然。吾惟是之虑也。彼士民之陷于贼中者。虽望官军。而实惮贼。虽不诚于助贼。而久为贼之所制。闻官军之来。则恐其以助贼为罪。必不惜闲密以求自通于官军。又必言贼可攻之形。以速官军之入。而必不敢盛言贼之实。使吾反疑彼之为贼闲阻者。至于官军之不幸而败。则非彼之所为代计也。所谓持两端以图自全者。情势类然也。从前官军之入而失利者。未必非害于此。然则何为而乃可进乎。曰。进之权在我而不在人。可进之机在贼而亦在我。我之往攻也。贼固迎而备之。俟吾之进而谋覆我且甚欲诱我。吾诚心勇。莫如形怯。且宜远贼为营。使贼不旦夕备。而密自约厉。旦夕以虞贼之来。贼窥我久不敢进。必且轻我。苟来犯。起而败之。则有进机矣。或犹未可。贼耻败。必再犯。或潜袭我后。又起而败之。则进势成矣。若贼但严备。不轻犯我。我益久之。俟贼之懈。乃勃然以兴也。盖休士久可以数月。进军必令于一夕。其忍辱之甚。必至一军皆愤。而讪笑盈于路人。而及其进也。乘其胜气。不复问贼。可遂进不止。此兵家所谓止如处女。起如脱兔。行军之至要。千古不能易也。不识曾公今日之进。能如是乎。虽欲如是。其能以如其意乎。若吾弟之行。偏师之从令者也。余虑其进之不自主。而不暇重慎。且新出羞怯。名亟有功也。故首论之。

吾弟之言兵。尚严整有威。此一定法也。而今之帅乡勇者。多稍宽纵之。往往亦能久持有功不甚败。吾弟大怪之。以讯余。余曰。今之募勇。与营兵异。营兵者。久食为兵之利。以养其身家。一旦用之战阵。虽斩杀而驱之死。不谓非宜。且兵籍在。无所逃之。今募勇独日得几钱耳。甚严之不过散走。而吾意亦重于用法。故今之能将者。苟与之相亲倚。至于有败。士不尽去其将。而将亦不能大令于其士。虽然。若是者。是姑务相聚以支久耳。可卒与之平贼乎哉。况又有必不能以自存者耶。吾弟之言严者是也。其严也必先严于其细。细者之罚不贷。而大者之诛可幸无犯也。吾宽而纵尔。使尔皆为贼杀。尔何赖焉。尔惟吾令。则不死且有功。必使此意皆彻乎一军之心。而军之用命。如闻其父母之言。则严且恩矣。若其他之同甘苦。让财利。凡所以得军士心者。不足为吾弟言之矣。

能言兵者。皆曰今之为兵者。患不能出奇。故亦无奇功。其然耶。否耶。以今之功。度之古人。诚疑有然者。然奇难言也。能屈伸左右虚实变化之谓奇。余尝问杨君芋庵以奇。曰。在用闲。吾弟亦以谓然。闲者。军之妙用也。然是多反覆善误人。慎之哉。我势胜则贼党离。非能无事而离贼者也。贼又极狡黠不可易诱。据其所害。必以致贼。而时其饥饱劳逸锐惰以制之。此平之奇者。若夫知贼之人与其情。则观其所为大概。亦足得之。不必其琐琐者矣。

兵以众战。我军且未众也。而诸将时有不同。故有以孤军陷者。其人能出于人。则忌者思害之矣。今之分将者。或起书生。或出武夫。书生自智。武夫自勇。能皆和之为难。吾弟顷未与行闲。而早有名。以我视人。度人观我。亦有足惧者。素行慕高而耻卑。举动辄有异。此最在人眼目。不可以与我同。余谓兵事之处置者。自行其意可也。其他必稍与人同。毋令人忌害我。其从行而任事者。礼而与之谋。多谋而不用。则人废然不自竭。不如少与谋而时用之也。

聚古之名将事为书。类而名之。以贤为首。他皆有取焉。此吾弟之志意可见者。兵之道博矣。及其用之乃不在书。曾公之言亦云尔。余未知武事。而稍学为文。每属笔。胸中有古人文思。效之者。为之辄不工。何者。其文之题事异也。今之所制为兵与今所遇之贼。即用武者之题事也。吾弟之读书。多且熟矣。熟而化。乌有不用。又乌测其所以用之者哉。

万言策咸丰十一年       

蒋敦复

窃惟今日事势。欲经营天下。可三言决也。一曰合天下之全力。二曰破天下之成局。三曰求天下之真才。信能行此三者。举其纲而网自张。挈其领而衣自整。天下之乱。可从此定矣。不行此三者。纵鱼破网。任鼠啮衣。日复一日。坐失事机。后虽欲举纲挈领。可复得邪。曷言乎合天下之全力也。譬之猎者。禽狐兔。逐獐猳。一韩卢宋鹊力耳。猛虎伏深林。巨蟒横大泽。磨牙吮血。实有徒。则必发士卒。具网罟。操强弓毒矢。大合围以攻之。尽杀毋遗类。焉为他日患。贼始粤西。其势甚微。郡县力治之有余。地方有司。才无一足办者。养成溃痈。不可收拾。至 朝廷命将出师。亦不能制。推其失。在贼未出粤。不调集两广官军。及川湖云贵土司狼兵。并力擒治。及既窜出。不尽调河南山东江南浙江之师遏其前。川湖云贵两广之兵蹑其后。师少粮匮。从风而靡。使之蹂躏数省。直据金陵。以为巢穴。 钦差数大帅。竭尽心力。仅足相持。至今日而 国家财赋之区。半为贼有。东南大局。渐不可支。中外臣工。犹然泄泄。不深维天下安危大计。今日议筹饷。明日议练兵。苟且涂饰。不可终日。贼在东。曰我已克西。贼至彼。曰我方备此。滔天狂寇。密迩四封。犹以未涉吾圉为幸。身膺重寄。手握大兵。万不敢过雷池一步。呜呼。将谓此贼待天诛耶。草莽微臣。日夜腐心饮泣。思惟有  天子赫然震怒。将封疆文武大吏之玩寇失律贻误 国家者。尽法诛杀。毋有佚罚。分天下为四道。各立都统。命一人为元帅。总辖四道。令川湖运谷米。闽广通商货。幽并募骑士。江淮造舟楫。长驾远驭。声势大振。如愚向者愤言所云。元帅开幕府。辟僚属。有不用命。得专诛僇。责成四都统齐心并力。小胜负不足论。以灭贼为期。天下非小弱也。熊貔之士。不二心之臣。如林而如雨也。十年之狂寇。用全力以制之。可一朝歼也。曷言乎破天下之成局也。譬之医者。治癣疥。袪寒食。攻而去之。易如也。风邪入腠理。柴胡麻黄汗之不出。蛊虫入脏腑。雷丸水银杀之不得。区区清平补助之品。无所用之。必也翻仓倒廪。大泻下之。尽除秽污痞积之物。然后宿疾去而元气复。往者天下之病。在于上下相蒙。相率为伪。至今日而遂为沈痾。殆不可起。贪利而忘义。畏死而名节扫地。士大夫尚然。安问军校。夫刑赏者。人主威福驭下之大柄。亦大臣公忠体国之微权。彼中人以下。固多贪利而畏死。正以功有所赏。罪有所刑。于是有利不可贪死不足畏者。庶几免罪而立功。今也罪不必加刑。地方失事文武。鼠窜以图苟活。相率皆望风而逃。赏不必有功。督抚保举人员。狐媚以事上官。甚且假他途以进。中外大小官吏。尤而效之。合成一局。牢不可破。如是而欲望中材以下。不巧为趋避以冀超迁。豪杰有志之士。不去之若浼。宁老死岩穴闲。乌可得邪。中材以上。尽获超迁。豪杰有志之士。老死岩穴。岂 国家之幸。天下苍生之福哉。由此言之。贪利畏死。士大夫之风邪蛊疾。非翻仓倒廪。大泻下之。上下相蒙相率为伪之沈痾宿疾。必不能去。

昔人有言曰。刑多而赏少。则无刑。赏多而刑少。则无赏。刑也者。翻仓修廪大泻下之之法也。不然。观之今日。赏者众矣。士大夫之贪利畏死何自若也。是惟人主勿尚姑息。大臣勿树私恩。上下相蒙相率为伪一切苟且涂饰不可终日之术。勿行乎其闲。大破天下之成局。由是而激人之心。厉人之气。发号施令。士卒乐闻。兴师动众。士卒乐战。交兵接刃。士卒乐死。苟士大夫顾名义而识廉耻。士卒何患乎不勇哉。曷言乎求天下之真才也。譬之匠者。修传舍。葺马。拳曲拥肿。不才之木。无不可用者。若夫镐京之阙。九柯十匠。建章之宫。千门万户。则必命工师。求大木。凡轮囷离奇。礧砢多节。偃蹇沈薶于高幽壑中者。虑无不辇而出之。有其任必当其选。为其事必奏其功。匠人虽愚。必不以枯木朽株。置之清庙明堂之上。明矣。当今之世。天下可谓乏才。有则十年之狂寇。何以至今不减也。江南大营。偪近贼巢。向张二帅。相持八载。东南半壁。赖此二人。孤立寡援。卒以身殉。向由行伍进。张自贼中来。戴皇天。履后土。不愧臣子大义。天下无出此老兵降卒右者。 朝廷虽乏人。何至于老兵降卒中求人才。由此观之。天下真无才矣乎。夫才之生于世也。无籍地。无贵宗。不可以势位縻。不可以利禄诱。才无求于世。世有求于才耳。大才当大受。小才当小知。以仁义为名。志广术疏。迂阔寡效者。非才。以掊克为能。头会箕敛。贻祸苍生者。非才。得小慧。谓智笼万物。具麤材。谓勇冠千夫。血气用事。险诡莫测者。非才。适会事变。自诩风云。叨窃势分。独专钺。覆餗遗羞。负乘致寇者。非才。所谓真才者何也。其处也。即以天下为己任。其出也。不以一贼遗君父。博通古今之变。善鉴成败之几。忠孝廉节。发于至性。聪明英伟。纯任自然。若智若愚。亦狂亦狷。涪湛于世。世不能测其底蕴。必也。我圣君贤相。坛席神明以奉之。馨香祷祀以求之。彼其身一出。而弥纶宇宙。补救元黄。合策力而用之。即贼立可破灭。不然。则竟不出。彼安能以无赀之躯。受不足重轻之任哉。愚所谓三言者。破天下之成局。而后有治法。得天下之真才。而后有治人。合天下之全力以治之。天下之乱不自此定乎。虽然。有其力无其巧。事倍而功半。有其力有其巧。事半而功倍。能用天下而不为天下用。其斯之谓巧乎。今天下所患者亦三。一曰无将。非无将。拙于用将。三军之师。可袭而虏。二曰无兵。非无兵。拙于用兵。百万之众。走不知所之。三曰无财。非无财。拙于用财。四海之富。若穷乏无所措。为天下用而不能用天下。其病至此。天下有变。权在将。漫然而任之。漫然而受之。果堪将否。能治兵否。任者不知。受者不自知。为将用不能用将矣。将。使兵者也。兵之命。生死县于将手。惟将之所欲为。一失其道。不能使兵。将之命。转县于兵手。为兵用而不能用兵矣。天下之财。当为天下惜之。公用之常有余。私用之常不足。始聚之。终弃之。卒归于无何有。为财用而不能用财矣。若是者。拙之故也。夫惟巧者能用将。而不为将用。要在择将。传曰。先察后任者昌。先任后察者亡。又曰。无万人之智者。不可使处万人之上。言将不可不择也。

何谓择将。必审其人。夫人之质有刚柔。性有缓急。刚急之人。可与犯难。难与安常。柔缓之人。可与循分。难与图功。又若狐疑之辈。不可谋始。胶执之徒。不能通方。残忍之人。能报私仇。不能赴公义。且惧其犯上也。狙诈之人。贪利有余。谋理不足。更虑其反覆也。故择不可不慎也。古之为将者。其等凡六。有大将。有名将。有贤将。才将。有将。能将。大将视其量。名将观其略。贤将才将察其守。将能将甄其技。量足以包万有。育材。进退生杀。喜怒不形于色。成败利钝。欲恶无动于心。一切才略操守技艺。用众人之长。而己不见其所长。如是者可以为大将。略足以周万事。决疑。握阴阳之要。鬼神不能测其奥。合动静之宜。龙蛇无以喻其机。智深勇沈。无以异于大将。特量微不及耳。如是者可以为名将。可杀也不可使处不完。可杀也不可使击不胜。可杀也不可使欺百姓。或安或勉。所守定也。贤将才将以之。斩元戎之首。蹋名王之庭。有进死之荣。无退生之辱。虽气矜之隆。要其技实天下之至精也。将能将以之。凡堂堂之陈。正正之旗。大将将之。使名将将别部以会师。贤将才将。左右偏裨列校。将能将。足当选锋。王者之师。无敌于天下。职是故也。窃观今之将帅。未有足当古之大将名将贤将才将者。将能将。不过数人。遽使之当大将之任。智勇俱困。卒陨其命。或更摧抑屈辱之。使一不得展其所长。汶汶以殁。岂不惜哉。以愚论之。慎选将材。亦当破成局而后得真才。往年用兵。封疆大臣。以便宜擢兵勇有至提镇者。参游以下。不计其数。文自丞尉起家至二千石者。颇不乏人。其人始皆奋勉以就功名。艰苦以取富贵。功名既得。富贵既来。身家念重。君亲事忘。其气渐衰。不复可振。今宜别选异能。勿尚恒格。文于杂流中。武自千夫长下。耕田之夫。兔罝之士。苟有异于众。无不登于选。相其形体。听其言语。觇其动作。十可得三四矣。惧之以观其勇。利之以观其廉。摇惑之以观其智。十可得五六矣。授之以事显其能。庸之以阶责其效。程之以器尽其量。十可得七八矣。若犹未也。兽之搏也。厉其爪牙。禽之击也。矫其翅翮。有气焰以先之也。如有非常之才。必有非常之气焰。可望而知。虽其才有偏全大小之不同。慎而择之。焉有不得者哉。夫惟巧者能用兵。而不为兵用。要在训兵。孔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又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古之教民者。未遽使之即戎也。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事父兄。出事长上。春搜夏苗秋狝冬狩。习其金鼓之节。明其坐作进退之法。一旦有事。踊跃启行。执殳前驱。敌王所忾。直易易事耳。盖常三时务农。一时讲武。后世兵农既分。民不知兵。兵不习农。兵农交相病。而民既苦贼又苦兵。为人上者。奈何使兵之苦吾民哉。此无他。不教不训。遽使之战。战而畏贼。则退。退而无所得。则取偿于民以饱其欲。又其甚者。未战先掠。勇于杀民。及与贼遇。其气转馁。不败何为。

夫兵固以气为主。气也者。一发而不可收之物也。猝然而发。冲锋陷坚。无不可者。然而难以持久。善用兵者。贵有以养之。欲养士气。先得士心。将之于兵。不得其心。未有能得其力者也。不得其力。未有能得其死者也。结以恩信。若父之爱其子。道以礼义。若师之范其弟。卑身下士。一齐甘苦。亲临疾病。慰问家室。妻子缝补于行闲。身自分功于作役。夫是以士卒冒白刃。赴汤火。出其死力。奋不顾身。非恶生而乐死。诚思致命而报之于上也。士思致命而报之于上。夫其气安得馁。其心可使之历久而不变。虽然。下之所以报其上者。必出其死力。上之所以恤其下者。务保其生全。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不败者。胜之于未战之先。节制之师是也。师无节制。兵未交而败形已见。夫是以求生而适得死。今之用兵者。不训一士。不练一卒。赏罚未明。亲疏未附。临之以不知谁何之人。痛痒无关。加之以傲狠自是之性。猜嫌日甚。疆场之事。上与下各怀一生之念。壁垒不坚。行陈不整。器械不精。耳目手足不相习。一遇锋镝。纷纷然鸟兽散耳。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能生。为其坚壁垒。整行陈。精器械。习耳目手足。号令如山。虽百万之众。围十数重。屹然不可动。若两军相见。祗办一走。即置之生地。无不死者。大众奔北。兵刃追逐。蹂躏老弱。颠坠谷。亡匿搜索。骈诛系戮。饥寒野掠。犯怒食肉。惟求生也。无所之而不得其死。蚩蚩者不足责。俨然三军之司命。相与一败。肝脑涂地。顾犹有藉口者。曰士不用命。呜呼。上不能保其生全。即用命徒并命耳。兵凶战危。夫人而知之。其为将者避之。使其士必趋之。非人情。虽孙吴不为功。不恤其下。众叛亲离。五步之内。辄发危机。威令不行。而训练无素也。夫惟巧者能用财。而不为财用。要在省财。财犹水也。不竭其源。其流必长。夫金帛谷米产于地。普天皆王土也。出于民。率土皆王臣也。土地人民。生财之原。为  天子命吏。为 国家守其原。譬之富人之家。其守藏之仆也。盗入门。委而去之。可谓忠乎。主人家食指累千百。旦夕所需。奴辈侵蚀若漏卮。家必中落。其主计之仆。相聚而谋。省浮食。减服用。勤于治生。犹可以复旧业。若浮食如故。服用如故。男女旷其职业。奴辈侵蚀如故。不节之嗟。嗟何及耶。生财之道。世所称精明强干有心计者自能任之。非愚之所敢知也。用财之弊。其显然。愚亦未敢尽言。军兴以来。 国家常以数十万官军。与贼相持。此十年中。合而计之。为费本巨。加以弊窦。何可胜道。兵食调度。日益艰难。剜肉补疮。无非取之于民。民力之竭。亦不待言。嗟乎。百姓受 朝廷豢养之恩。即破其身家。亦所不恨也。独是破十家之产以养一兵。不收一兵之效。破万室之邑以供一将。不受一将之赐。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民为邦本。此于 国家利害何如乎。财。产于地者也。东南租税所出。沃野千里。农桑之利。衣食半天下。贼破一县。据一县之财。破一郡。擅一郡之富。

试以江浙二省被贼所陷府厅州县论之。每岁度支所入几何。地方所出几何。富商上户田房业产几何。一时失守。尽为贼有。贼既得之。足以养气力。我偏失之。不足以济军需。无可奈何。竭泽而渔。区区权宜之术。自耗其元气。以与贼相持久。利害悬绝。不待智者而知之矣。自古富强之策。莫不因人以尽地力。任地以课农桑。今者吾民半为贼掳。其余老稚转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田园尽芜。生齿渐耗。贻他日无穷之忧。当事者早克复一日。释一日之虑。奈何迁延观望。日复一日。不知所届。拱手而谢于人曰无财。财之产于地者。曷为弃而不取也。或曰。非弃也。固将取之。取之不能不费财。愚诚不知财之道奚自生。第谓其入也不易。其出也得无有可省者乎。宜实而勿虚。其食也惟艰。其为也得无有可力者乎。宜疾而勿需。其聚也。如水之赴于壑也。壑于公。勿壑于私。惧尾闾之一泄而不复可收拾也。有财有兵有将。灭贼有期。讨贼有效。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贼在彼。宜知彼。知彼之形有强弱。势有轻重。人有智愚勇怯。强者塞之。弱者击之。重者离之。轻者夷之。强者塞而勿击也。击其弱而强者踬矣。重者离而勿夷也。夷其轻而重者靡矣。智者疑之。勇者饵之。愚者侮之。怯者褫之。智者不可侮。勇者不可褫。侮其愚而智者始疑。褫其怯而勇者可饵。务使彼堕吾之术中而不之觉。己则勿堕彼之术中。所谓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今之用兵者。亦知贼之形势为何如乎。贼初起未有大志。及据金陵。形势渐成。此其志不在小。或出或入。倏聚倏散。凡所以牵吾之力。挠吾之事权者。利在分。然分则形强而势轻。合则形弱而势重。愚谓形之分而强者。若翦其羽翼。解其支体。胁从者散。不逞奔走相聚。其终也必合。而形之分者弱矣。其势之合而重者。若首尾互击。腹背并入。不知所备。四出策应不暇。其究也必分。而势之合者轻矣。此其大略也。若夫强弱无定形。塞之击之随其时。轻重无定势。离之夷之应其几。时哉勿可失。知几其如神。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矣。今之用兵者。亦知贼中有若而人。贼首为何如人乎。粤西奸徒。假外洋天主教名号。号召徒众。为之魁者。大率驵侩无赖。今其人都伏冥诛。仅伪翼王尚在。余皆新附之贼也。近来彼中行军调度。颇有可观。必有人焉为之谋主。伪王号中。沈猛阴。麤具将材者。当不乏人。前破郡县。杀掠过当。今在省垣。亦不甚暴。设乡官。征赋税。修楼橹。募材勇。此其志更不在小。似闻彼中有颇怀去就。愿拔身来归者。当开怀以招之。或有可用之才。转能为 国家出死力。否则用计以离闲之。其智者深悉吾之弊病。而无所顾忌也。法当用疑。其勇者欲显己之材武。而莫与相角也。法当用饵。疑之饵之。俾无所用其智与勇也。彼愚者怯者。不啻拉枯摧朽。何足虑哉。凡所以胜负在呼吸之闲。成败在掌握之中者。非真知贼将之智愚勇怯不可。夫是以知贼之形势。则知吾之所以制其强弱轻重者。必有道矣。知贼将之智愚勇怯。则知我军之智愚勇怯与彼何若。若何而可取长于彼者。亦必有道矣。知己之道。即在知彼。若才分相越。必不能敌。知其道者。在齐孙膑教田单上下驷之说矣。大纲若此。固已尽得。

至于细务。亦不可忽。古之行军。必觇敌情。动静虚实。纤悉具闻。现闻贼日遣十数辈在此探听消息。而贼之动静虚实吾转未能深知。以侦探之不得其人也。宜悬重赏。募精探。伏路泅水。飞檐走壁。消息一真。关楗甚大。至或乘闲枭一贼首。或取贼卧内一物为信。使彼疑有内应。贼党中自相携贰。褫魄丧胆。日夜不安。上兵伐谋。罔知所措。刺客偷儿。皆可用也。夫吾之所以必合天下之全力者。以贼之分股窜扰无乎不之也。江西河南。近所称全省已肃清者。今又告警矣。军中曲折。难以县揣。就江浙二省。愚所目击者言之。浙江之贼。方牵杭省而图宁绍。江南之贼。自江省至苏省声势联络。四出侵轶。其意未尝一日忘上海也。宁绍两郡十数县。负山海之固。擅鱼盐之利。又有他郡为之股肱。上海斗大一县城。数百里内皆贼。十数里外即贼。办浙江之贼犹可为。办江南之贼从何处下手。以愚策之。今之上海。居然省会。与浙杭省同。江浙大府。但当高坐省城。居中调度。调浙东之师。办浙西之贼。江北之师。办江南之贼。两路齐举。贼即走矣。浙自杭省克复。当事者檄重兵以守省城。闲一出击禾郡之贼。贼未曾退。官军数万。仰食于宁绍。宁绍各办团练。画钱塘江而守。此甚非策也。江南贼众我寡。犹幸江北无贼。然与此闲声息不及。旦夕偷安。迟之日久。更非策矣。用兵之道。有声有实。恒声东而击西。孙膑围魏以救赵。是也。有正有奇。常以正兵战而奇兵胜。韩信拔赵帜易汉帜。是也。古之人有行之者。今何为独不可。浙东之师。办浙西之贼。不击浙西。浙西之贼自走。江北之师。办江南之贼。但击江南。江浙之贼俱走。兵法云。善守者。守其所不攻。善攻者。攻其所不守。又云。善守者敌不知所攻。善攻者敌不知所守。今贼知吾所守者杭省上海。所攻者苏省嘉兴。攻吾之所守。守吾之所攻。如是而已。吾知贼所攻者杭省上海。即守杭省上海。所守者苏省嘉兴。即攻苏省嘉兴。譬之奕者。各下死着。亦可谓不善攻守者矣。昔耿弇攻张步于青齐。渡河先拔祝阿。开围令贼得奔归锺城。锺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空壁亡去。步使其弟蓝将精卒守西安。别将守临淄。弇进军。军二城之闲。诸将后五日攻西安。蓝闻之。晨夜警守。及期。弇诸军夜半蓐食。质明至临淄。攻半日破之。蓝亦弃西安而遁。此声东击西之法。师孙膑之围魏救韩。变而为拔一得二。岑彭入蜀。使臧宫将降卒五万。从涪水上平西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泝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之。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往拔武阳。使精骑击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势如风雨。所至皆奔散。初。公孙述闻汉兵在平西。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大震。此正兵战奇兵胜之法。师韩信之拔赵帜易汉帜。变而为反客为主。明于声实奇正。师古而不泥古。以此用兵。当不亚于古人。

为今之计。江浙大吏。当合同办贼。声言尽起浙东宁绍温台之师。航海而至。克期大举。进攻苏省。传檄远近。使贼闻之。必收召其众。厚集于苏。江省空虚。潜令江北扬通泰之师。自瓜仪渡江。直捣金陵。又以舟师两道。一进福山取常熟。一进江阴收无锡。又出京口战船。往来江上。以为疑兵。贼必还救江省。分兵御我。江省若破。苏郡之贼。不战自溃。两道舟师。掩击贼背。疾趋袭苏。贼中胁从。必有应者。两省克一。官军势振。浙东之师。旌旗蔽海。金鼓震天。登岸扬兵。郄收旁郡。以精卒闲道取苏。分兵一趋太湖。乘便伺击。一出金山柘林。沿海口岸。先据要害。又以游兵分缀嘉禾之贼。杭省上海两路出师。此为正兵。坚壁勿战。但示形势而已。特开一面。令贼溃走。诸道官军。尾追横截。如是而江浙之贼。纵未尽歼。当亦无几何矣。愚观江浙贼势。江南重于浙江。江南贼形。江省强于苏省。欲去浙江之贼。宜先拔江南。欲去江省之贼。宜先攻苏省。浙东之师为正兵。先声后实。江北之师为奇兵。先实后声。奇正相生。虚实互用。机贵神速。无有定方。孙膑韩信耿弇岑彭皆可师也。务使贼不知所守。而吾之攻乃必克。不知所攻。而吾之守自有余。一举手而两省尽复。当事者何惮而不出此也。行吾之策。以战为守。贼方备吾之攻不暇。奚暇攻人。杭省上海。安于太山矣。如以守言。古之守城者。未有徒守一城。闭门而受人之攻者也。即有之。亦惟是仓猝不及。以御急兵。未有绸缪未雨。筹画多方。计无复之。待贼至。则束手而任其来攻也。杭郡负郭多山。法当于城外诸山。择地安营。多张旗帜。阴伏精卒于林麓溪谷。贼来围城。我兵反击其背。伏兵横冲之。俟其扰乱。城中人出应之。内外夹击。蔑不济矣。上海地势平衍。无险可扼。故晋袁崧特筑沪渎垒以御孙恩。今宜略仿其意。去城十里许。别筑土城。以精兵数千人守之。贼至。出其不意。或击或袭。九天之上。九地之下。莫测我军多寡。此犄角之势也。又于新闸左右。虹口以北。至屈家桥。特派官军巡逻。迤西北一带。列戍相望。渔舟数十。沿吴淞江上下游泳。浦东则龙王庙塘桥张江栅等处。各结民团。以相保卫。北吴淞口。南金山卫。俱置重兵。立为门户。此外护之形也。如此。则上海形势已固。贼亦未敢遽窥。守城之策。莫此为最。其他或以为可恃。譬之引虎狼而入室。岂愚之所敢知哉。若夫团练一事。可听民之自为团。自为练。不啻代吾之团练。贼至。可听民之自为战。自为守。固已助吾之战守。凡此百姓自为计。官勿与其事。何也。其在官者皆伪也。不足恃也。历观前古。民经丧乱。竞保壁。建旗立社。号曰义兵。善用兵者。识其豪杰。因而抚之。推心置腹。恩同父子。忠义激发。杀贼立功。此其效也。往时愚在富春山中。尝论其事矣。乡行并村。城行保甲。大姓立宗法。田野开沟洫。父老讲乡约。子弟勒部伍。贼至。百姓随官出击。一切外兵。毋庸调遣入境。若逃溃兵勇。敢与居民为难。格杀勿论。此为兵无纪律者言之。如有节制之师。不为民害。号令严明。士卒用命。团练并举。官民相保。百姓何吝于财。何爱其力哉。

然而吾之所虑。有大于此者。不去浙西之贼。杭省不安。浙东诸郡亦不安。不去江南之贼。上海不安。江北诸郡亦不安。去而之他。旋复来扰。浙东西江南北仍不安。无财无兵无将。自治之术已疏。不知彼不知己。不善攻守。战胜之策安在。自今以往。举事一不当。重斯民之困。生奸雄之心。天下胥不安。天下之民凡四。士农工商。皆良民也。各安其生则天下治。不安则乱。乱天下之民亦四。一曰游民。二曰奸民。三曰流民。四曰乱民。天下无事。隳其职业。日熏其利欲之心。是为游民。无事思生事。则为奸民。天下有事。弃其乡里。不胜其饥寒之苦。是为流民。有事思害事。则为乱民。奸民常生于游民之中。乱民即伏于流民之内。故天下无事。不可使有游民。有事不可使有流民。吾之所虑为他日患者。其流民乎。往者无事。游民亡赖。颓惰自甘。承平日久。奸民萌孽其闲。互相煽动。以为之倡。横生事端。毒痡海内。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孑遗之民。无以为家。今日之良民。皆他日之流民。扶老携幼。千百成。露处野宿。骨肉难分。地方有司。防有他故。闭关不纳。哀鸿。愈集愈众。无所得食。急何能择。铤而走险。乃亦作贼。又以人众心力不一。其势不能不推一人以出号令。桀奡不驯。所在多有。一夫攘臂。吠四起。李特葛荣之流。复生于世。后之乱者与前盗各欲专据一方。互相兼并。狼吞虎噬。弱肉强食。当是时也。虽起天下之至巧。贤豪尽矣。无所用其将。壮士死矣。无所用其兵。土地荒人民散矣。无所用其财。万有不幸。至于此极。天下之乱。真无日定矣。虽然。乱也者。治之机也。乱天下之民。与治天下之才并生于世。以待天之悔祸。人之思治。及今图之。天下事尚可为。必也合天下之全力乎。非得天下之真才。合全力而不能用。不破天下之成局。求真才而不可得。今日事势。经之营之。举纲挈领。吾直以三言决之。呜呼。吾言之而听者谁耶。得无罪耶。则将无言耶。

北援集议咸丰十年

 曾国藩

一胡北上。希率湘勇万人同行。应再议。曾移驻太湖。鲍移青草塥等处。以作北岸游兵。作游兵。嫌其非轻骑。凯驻祁门。左驻婺源。分兵兼顾德兴。徽防各兵。驻黟县渔亭上溪口等处。南路情形不熟。应由尊处主持。一曾北上。自带湘勇五千。左部六千同行。细思不可行。以其能发挥旁通。较他将之智虑迥别。且涤帅必不入援。毫无疑义。左不同行。亦毫无疑义。鲍移青草塥。作北岸游兵。希移驻婺源。分兵兼顾德兴。凯移驻祁门。徽防各兵。驻黟县渔亭上溪口等处。

一加口粮。散勇亲军什长火勇长夫五项。每名每日加二分。月加六钱。哨长每月加三两。营官每月加三十两。共支薪水银八十两。其办公之百五十两。仍照旧不改。如湘军不行。不必宣。

一安家属。散勇亲兵什长伙勇长夫五项。家属在南。每月各支坐粮一两。余银在北营者发给。哨长家属在南。月支四两。营官家属在南。月支四十两。若胡北上。则家属赴曾营支领。曾北上。则家属赴胡营支领。如湘军不行。不必宣。

一筹军饷。北去行营粮台。月须银八万两。家属在南。支坐粮每月需银一万五六千两。此项银两。胡北行。则湖北八成。江西协二成。曾北行。则江西八成。湖北协二成。湖北现在欠饷情形。与五六年同。而更甚焉。北援非三省合供。北援之饷必匮。仍奏咨秦晋协饷。征调已多。必无分毫协助。

一带干粮。南人不惯食。须蒸饭炒焦。应由湖北省城制办。或在德安襄阳制办。以三百石为率。委员用大车解至河北卫辉等处。如有实不能吃之人。酌量给食。如调余际昌。不调鲍超。此议可不行。

一计归期。楚军北上。若在黄河以南。闻抚议已成。即带队仍回皖营。若黄河以北。闻抚议已成。 銮舆已返。则先令全军南归。傥有挟 君命以夺楚师者。临时再议。胡曾单骑请 觐后再归。若夷氛已阑入京城。则驻顺德等处。依太行山麓。营立寨。屏蔽山西河南。俾 行在与南数省声息相通。奏报由山西及张家口等处以达热河。尽收直隶山西钱粮。募勇剿贼。楚军在北。一年概行遣回。此为远虑。暂可不宣。

一备车马。自信阳州以后。雇车二百辆。装载军械子药帐房。勇丁空手行走。夫亦仅担衣物。又令每州县办短车。按站替送。俾各勇轮流坐车。稍资休息。如鲍余同行。应官为承雇车辆。大车数百辆。小车数千辆。官为给费。而不加口粮。昌营是鄂章程。应改为楚军章程。保江西以图皖南。保湖北以图皖北。援京师以固根本。三者皆不可缓。兵力皆不可太薄。必不得已而有所舍。则北援之师稍薄。不得已而再有所舍。则皖南之师稍薄。至于皖北之师。为控制中原之枢纽。恢复金陵之张本。断不可薄也。总论精微广大。

 李鸿章

朝廷专倚我军收复江南。又徽宁新挫。虑其不支。窃料 中旨不准自将入援。先撤籓篱。最为得情。乃催鲍军速行。如北事更棘。或召咏帅一行。乐正挟诸藩以专 朝权。为咏公危。一切付之不理。安排胜仗不报功。即卢杞亦不逞也。今日之事。不论利害论是非。应得 旨即行。自宜不动声色。预为布置。条列如左。

一帅与左鲍俱北。则张朱各军人数俱单。又不相统驭。非惟不足以守祁黟。即退守江西。亦不足以扼门户。东南诸路。纷纷无主。有警何以一气呼吸。此必败之道也。梅议当留左公。细思之无可移易。左留则现军外仍能引伸触类。实有益于江西湖南皖浙全局。北行。则徒为一人之私。所论卓然可称。

一左公既不可俱北。须择一志节而能文者。莫若郭筠仙。夷务本熟。与僧邸有旧。思于 国事有裨益。不合于胜。必求合于僧。筠仙弃小嫌而修前好。藉可联络蒙古京旗马队。请即飞函趣之。责以赴 君父之难。于近臣尤为得体。起程时奏明可也。带鲍军及马队二营。朱唐二将中酌择一位。唐千五百人足为护卫。加以鄂军应 诏之二千人或三千。希公处抽一小统将。已成一万之数。此条是。然曾帅必不入援也。

一贼势甚盛。就大局而论。皖南北皆不可撤退。兵家最忌退军。威不振时尤忌。我退一步。贼更进一步。境外不能御。境内终不能守。日蹙百里。月蹙千里。勤王未必有济。而先自扰乱。使百战所争分寸之疆土。委之于贼。亦实无把握也。所论卓然。江督去。以祁黟婺信各防。付左公调度。而北师互救之。鄂抚去。以怀桐英灵各军付多公。病甚。而南师互救之。所虑兵力不足。趁此一月内。鲍军进休宁速战。当易得手。然后换张军前。黟祁以北各岭。节节责成徽军分守。左军由婺源等处进。与张军犄角。朱军仍祁门。河溪礼字淮勇华桥。普军仍建德。深沟固垒。贼岂敢闲道深入。景镇仍调屈道与祥字营回驻。为祁婺策应。兼护粮路。信防仍令李道带罪收平江溃军。与原驻各军。暨将来吴士迈杨鸿烈各军。分守德兴广丰弋贵。皆责李道兼顾。徽贼即由东内窜。似可无虞。用生不如用熟。用短不如用长。李道守信州。似用长于所熟之地。左军与张军并力。仍能乘隙以图徽。徽复。则进守岭隘。更为省力。再咨催江长贵速来。徽军及岭防有所付托。回顾庶无遗恨耳。涤帅不北援无疑。止且速自谋战事。鄂抚入援。须希军与舒马队同往。黄麻北路。或令唐臬司募勇出御。灵山有余际昌守城尚好。人亦好。足守岭隘。叶介唐新军。驻潜山青草塥等处为游兵。不配。兵力太弱。祗千二百人。并兆营乡勇耳。怀桐各营。多屯米粮子药。为两个月困守计。是险着。亦是狠着。

一宁广既不能进取。徽人守岭不守城之说。必当信从。自休宁至建德交界。骑岭而守。择要筑碉设卡。大口二三百人。小岭百人。黟祁等处。专设一支游兵。为接应各岭之用。以江长贵统之。通饬各县团练。张疑兵为声援。此皆南事。不进兵。不得了事。不力战。必招物议。

一北征须裹两月行粮。约十二万。先密商江鄂筹备。临时切属江西抚藩筹济皖南饷需。无乏而已。各所委员。择带一二。均先期密订。

 陈鼐

入援。义。也。扼徽郡诸隘。以屏蔽江西。而固两楚之气。职。也。欲守岭不得不复徽。欲复徽不得不留战兵。能战而后能守。一定之理也。黟邑渔亭之兵不战。则祁不固。祁不固。逆必入景德而建不支。不争休宁。则贼必窜婺源。由婺至广信。防不胜防也。窃谓移节北行。似当留左公于皖南。力图岭内。且与江右两湖疆吏呼应皆灵。全吴越之大半。以饷中原。而后吾师首义北指。号召中原豪杰。必有闻风而起者。萧何不全关中。则荥阳成皋之闲。不能仆而复振。两湖江右。中原之饷源也。左公之气概才识。亦足以抚驭诸将。而使之折徽有转机。吴越之气尚通。即使扼岭而守。亦用力少而成功多。以老湘助之。足可有为。入援之师。不过为燕齐秦晋之倡。当用东南之人。捍御京畿。亦不能专倚楚军。大约外省兵势少集。则中枢和议速成。该夷利要挟之成。然后沿海口滨。可以惟所欲为。而疆吏莫之能御。其志不过留夷馆于京师。为要胁之地。土地人民。不能抚而有也。国以民为本。民心所向。即是 国家元气。力战而不胜。人皆谅之。不战而退守。终于不能守。江楚一溃。北征将士。有不瓦解者乎。

 李榕

方今夷祸孔亟。 廷旨趋召外兵。凡为臣子之义。但有火速奔赴。不遑再计。然东南大局安危。系于湖北湖南江西三省鼎足支撑。实赖皖北皖南之屏蔽。必不得已。弃皖南亦不可弃而退守江西门户则可。弃皖北尤不可弃。而退守湖北则不可。窃以向北之师。与图南之局。兼筹熟计。愚昧无当。惟冀采择。

一入援之师未必战。目前夷祸。设使抗不就抚。直入京师。摇动根本。中外臣民。敷天同恨。势不两立。蒙古部落捣其后。诸路援兵邀其前。夷人舍舟而陆。难操必胜。其计恐不出此。诚使不入京师。要求重赂。所得既饱。内据天津马头。外据海口。然后安置夷酋入京。设立夷馆。如福建广东入城故事。 朝廷冀缓目前之祸。和议一定。不能言战。诸道入援之兵。或顿止中途。撤归本路。必然之势也。为今之计。祗须万人。战则自当一面。退亦不形累重。

一皖南入援诸军。朱唐所部三千人。鲍军六千人。辅以三百马队。

一留扼皖南诸军。张军四千人扼祁门。新募淮勇三营。并河溪礼字之卒。扼渔亭。历口四营不动。并属张军。以联建德之势。左京堂所部六千人。分驻屯溪龙湾。以拒婺源。徽防所留之兵。择一将官率二千人驻上溪口。择一将官率二千人驻黟县。其傍北紧要岭口四五处。以五百为准。分段守之。饶州景镇设立行营粮台转运总局。以此布置。尚有二万人。战则不足。守则有余。但能持至半年。桐怀击败援贼。大江南北。一气相生。东南大势。可复振矣。必不得已。弃皖南而退守江西门户局势。且建德一军孤悬。尚须缩入湖口耳。

一皖北诸军。难于抽拨入援。咏帅经营湖北。御贼境上。筹饷筹兵。实为主道。我军今日犹客也。若分皖北之师入援。怀桐青草塥三路中。chou动一路。则全局皆变。不援北。不撤围。怀桐深沟高垒。阅三月而始定。须深思援贼来时。怀宁之军能自支持否。彼时责望多李。多李早分矣。今一旦骤更。缩入蕲黄一带。入蕲黄。必不可。疆事坏数年之功。民生无再望之幸。虽欲复振。盖亦难矣。如咏帅入援。我军分半以守江西。分半以遏皖北。从宫保者。其惟希礼二军。择一而行乎。均不敢动。自甘功不就。而不忍使忠烈忠武之功。弃于一旦。其余所议均是。

 胡林翼

 帝重东南。必不允涤帅自将入援。所议各条均精。其总论北援稍薄一则。尤为平实。惟细思左公无同行之理。而皖南亦必不可停兵。株守江督之赐履。涤帅之勋望。当为长驾远驭之谋。非塞向墐户之计。疆吏争援。廷臣羽檄。均可不校。士女怨望。发为歌谣。稗史游说。诬入方策。吾为此惧。公其远谋。或并力血战以争徽宁。或分兵远出以保扬州。尚祈采择。

一楚地现尚无贼。林翼义应执殳前驱。希庵有不忍于林翼之私衷。林翼有不忍于湖北之公义。应强留希庵。以独当楚北皖北之艰巨。硕果萌芽。异日发生。可大可久。而自以鲍春霆余会亭合计万人同行。如分鲍军。而涤帅欲速谋皖南战事。则南事甚要。林翼不有违。北援甚切。林翼亦不迟行。战将无人。军声难振。尚祈深筹。

一加口粮安家属带干粮三则。湘军不行。应不必议。余会亭所带襄阳罗田人。北路风气稍近。鄂军改为楚军。亦较稍优。鲍军亦不议加。而官雇黄孝小车数千两。大车数百两。约须添六万两之车价。替代乘坐。以息足力。止可为营。行可按驿。

一计归期一则。可密存于心。有挟君命以谋夺楚师者矣。临事机宜。贵于冷淡。不计功利。不患得失。或犹阴阳怕懵懂之意乎。且两星使尚可随时奏报也。

一备车马一则。较涤帅议扩充。

一筹军饷一则。鄂力之贫。甚于五六两年。积欠裹行粮。除自筹外。涤帅又坪中丞须借筹二十万两。南抚翟中丞须借筹十万。乃无临河饥溃之虞。且万人同行。应裹粮从保定走闲道。截贼归路。乃可惊之使走。若不带行粮。而望按月给发。兵机必钝。大局无补。此后月饷。三省合筹。此系两督三抚公推一人入卫。折用五衔拜发。饷由三省合筹。林翼自行。然不居入援之名。而虚望秦晋豫兖之饷。实不可得。

一希庵留镇皖北。应饬逸亭前往霍山相度。以千人守六万寨。以千人守霍山城。或以二千人均守寨。固守三月。以待援兵。

一松子关之戍镇如旧。

一麻城之梁守如旧。责成苦守三月。以待援兵。

一舒公之马队约七百。可选三百同援。舒已迭次请行。义形于色。其余均交李方伯多副都统。或另派员。留驻黄州。

一潜山山内。四通八达。介营千二百人已到。介唐未到。应由楚督江督鄂抚逐日札催。责成叶守。力不及。则官军援之。

一太湖潜山。均谋城守。由李希庵多礼堂各分一二营。先行入城。有警。则十日八日必有援兵。

一愚人妄臆兵事一则。应请博访周咨。以决可否。窃见近年以来。逞强势而转弱证。莫如围攻。因弱势而收强效。莫如战守。如不征兵北援。如皖南不再生警变。则已成之围。弃前劳而隳军气。诚有如沅公迭次函帖所云者。若两岸再抽万人。分军太多。力必不能敌贼。北援太切。势必不能围攻。窃恐谋安庆之功。必蹈和春之辙也。且此时援贼尚是虚声。亦不宜动。而又不宜尽撤以启戎心。应在集贤关外扼险而守。杜大宗之接济。纾困兽之残喘。可以腾挪兵力四五千人。以资南北两岸城守。及护卫之兵。皖北之事。未得之城。一毫不争。已得之城。一毫不让。此一定之势也。大抵围城之兵。一万人面城。又须一万人护背。贼无径向桐城。以笨力争胜之理。必先旁趋。以分希庵之兵。希庵又必奔命不遑。以慰皖楚之民望。贼以大股与多相持。一从龙井潜行入山。以乘潜山之虚。一从陈潭潜行入关。以拊安庆之背。彼时不能以事责望多李二公也。鳃鳃过虑。诚为至愚。不抽兵。不北援。则不必拟议矣。援北图南。兼筹数十日。保楚地。莫如留希庵。实属稳着。亦是胜算。余事不必多着议论。奉 旨之后。即于一二日征调。一面起程。期会征兵。十二日到汉口。十日过三关。又预存一策。异日贼势太多。兵力已分。如谋救急难。全军旅之要。或须撤近围而存远图。异日之计。非目前之计。则不激困兽之。不拘待兔之计。先事拟议。仍望临机明断者。在幕府留侯借箸而前筹耳。

 庚申之役。京师戒严。 诏趣楚师入援。时江浙沦陷。东南兵事方亟。文忠集众议筹济。各加评注。而证以己意。和约遽成。其事遂寝。录存此议。以见当日时势。而兵机分合正变之法具焉。可知文忠之搘拄危局。独任其艰。与文正诸公协力同心。深谋远虑。虽志先殒。卒能戡定大难。以蒇全功。非偶然也。大臣谋国。必合策力以图之。平时无徇偏私。临事不存侥幸。有容乃大。惟断乃成。呜呼。若文忠者。可以师矣。

周提督石埭战功记         

杨德亨

石埭。岩邑也。僻处万山中。自邻邑青阳咸丰三年陷于贼。石邑始为边境用武地。是年学使沈公权督办皖南军务。驻节徽州。以徽州为浙省门户。而石埭又为徽州门户。守石埭。不啻守徽州。而并以守浙省也。周提督者。蜀人。名天授。百禄其号也。奉檄以都司统兵五百。北镇邑之崇觉寺。时皖省池郡。已为贼所窃踞。青阳铜陵诸邻县。贼骑无日不窥伺也。以故崇觉寺日有警。所恃以少安者。周公常能以寡克众。为边境扞障。逾年。沈公去徽。前江西巡抚张公继督办徽郡军务。知周公才。列其素所建立。闻于 朝。累擢至湖南提督。仍驻守崇觉寺。周公或去或来。要之驻守崇觉寺者。一年中十常七八。咸丰乙卯。贼酋石达开在贼中最为智勇。伪号翼王。伪东王恒加意礼重之。闻崇觉寺之险。而周公善战。其徒众屡为所败也。与其下谋曰。君等有奇策幸以闻。能冲锋首先破崇觉寺者。我与为亲兄弟。其下夙震周公声威。闻之。无不惴惴栗惧者。石逆曰。周亦人耳。吾今亲率精锐十万众。为正兵。出青阳分流岭。攻其北。而别遣吾兄弟等。由徽之黟邑出羊栈岭直捣夏村。为奇兵。攻其南。彼腹背受敌。破之必矣。其下咸鼓掌称善策。谓周诚负嵎虎。此番必为我主将擒矣。时崇觉寺之兵凡九营。守将荣升领之。夹溪水而军。夏村之兵凡三营。皆据形胜犄角。傍溪立。使可以守。而周公之正营。在邑城西。居崇觉夏村之中。忽一日。谍者走报曰。贼十万众前锋。已至分流岭下矣。时周公据牙趺坐。三五亲卒左右立。顾命一骑驰报崇觉寺守将曰。无轻出。轻出者按军法斩无赦。据牙趺坐如故。顷刻闲。谍者又走报。贼众去吾营无二里远矣。周公又顾命一骑驰报曰。慎安静。即被围无嚣。嚣者按军法斩无赦。据牙趺坐复如故。顷刻闲。谍者三四辈走马驰报。九营皆被围。喊杀声闻数十里。火光炎炎冲天矣。周公蹶然起曰。可矣。一马驰往。至崇觉寺北一里许。属令放。连九声。九营兵彀弓矢以待。闻知主将援兵至。各营齐出。营外急攻贼。接杀呼声动天地。周公怒马直冲入贼队中。瞥见石逆立马上。手执伪帅旗左右麾。急援腰闲火枪。一举手。适中石逆右背落马。诸贼徒望见。以为石逆死。皆胆落。而副将荣升将各营兵乘胜四围掩杀。贼遂大败。生还者无十之一。石逆仅以身免。周公整众戒勿追。率亲军驰往夏村。则贼之奇兵将至。首尾衔接几数十里。守将正惶遽闲。而周公倏至。密为布置。顾某曰。尔如此。又顾某某曰。尔如此。令毕。坐睡椅。与二三常随士。闲饮溪岸绿阴下。顾左右曰。无恐。不一刻。报称贼前锋执大旗者。直奔乌石之沙坝埂。忽被隐身桥下将突起。一火枪适中其额。倒死路上。忽又傍近鱼形密林中旗鼓并作。贼众皆惊狂奔。周公曰。未也。行将复至。逾刻。贼果大至。直前偪夏村营。周公顾左右曰。无恐。饮如故。不一刻。又报称贼之死士将跃越堑。被营中火器毙死数十辈。今已鼠窜远去矣。

周公释杯。仰天大笑不止。诸将环问故。曰。贼锐师远攻。其气方盛。吾故令九营坚守以待之。出其不意。彼竭我盈。所以能克。至夏村之贼闻石逆败。其气已馁。计小挫之即退。贼一正一奇。以为破我如反掌。今乃败之速。一一如我意中事也。周提督者。故奇男子也。年少负侠气。好从诸豪侠游。年十三。尝杀人于市。手执利刃。徒步从容从人丛中出走。旁观皆瞋目四顾。莫有敢撄其锋者。从军后。常争先杀敌。杰杰行阵闲。性复慷慨。视千金如无物。交朋辈常赤心相见。无世俗虚文。更喜亲近儒生。其下兵弁。善抚之等骨肉。不甚拘以礼法。顾其胆略异常。尤为天成也。余时襄办广阳局团练。见其容貌雄伟。长五尺以上。年约四十。自述年少杀人事。犹自喜。须眉直竖。此一战功成后。我石邑安堵者数年。而徽郡浙省亦相与倚若长城。余故详叙之。使后之观者。共知周提督为徽浙一方捍卫。区区我石邑人之感激若生父母。犹其余也。

迭阵图说附记 

朱琦

李穆堂抚粤时。既酌定海操旧图。又念吾粤地多山水。深林密箐。古法难用。仍仿阵遗意。为山路连环三阵。其法以两人为一。肩随而进。每三为一层。凡放枪。头二人伏地放。二二人跪膝放。三二人立放。前后三凡六枪放讫。则每中左人左旋。右人右旋。退队末。次层六人进一步。枪如前放讫。亦退队末。至三层以次悉如之。每层枪六人。凡五层为一队。队前执大纛二人。五人。护藤牌十人。队末督阵执红旗二人。鼓一人。每队凡五十人。每两队为一路。更番代进。其代以鼓为节。闻鼓则更后队为前。凡进兵。大将居中一路。前用五子二。藤牌二十卫之。左右旁路。领以裨将。前用五子一。藤牌十。山路多者。分数路进。其更番如之。至其退也。法亦如前。旗鼓牌手。撤归本队之后。而以后者为前。其退宜缓毋急。其五层三十人亦随队后。有追兵。则照前法迎敌。按层放枪。惟不用进步。以渐退。穆堂既为图说。授中军官肄习之。其所演阵图凡九。又具札子以闻。略曰。臣以旧图斟酌去取。别为图册。按期教演。一曰二龙戏珠阵。我师众而两面围敌者用之。二曰五行六花阵。我师寡而四面受敌者用之。三曰六进步阵。见可而进以逼敌者用之。四曰六回枪阵。知难而退整众殿后者用之。五曰三才阵。即常山蛇旧法。后倚山而前对敌者用之。六曰风雷卷地阵。敌既败而追奔者用之。七曰九宫八卦阵。即天星积卒黄帝握奇之法。平原旷野当大敌者用之。此阵为诸阵之主。双分外八阵直引而前。即为二龙阵。合外八队为四。合中四队为一。即为五行六花阵。若排枪前进。即为进步连环。队居中。即为夹枪。合外八队为四层。合中四队为二层。即为六。左四队张左翼。右四队张右翼。中四队横列于中。即为三才。以马队为前。余队齐进。即为风雷卷地阵。所谓一以贯之者也。八曰天圆地方。亦即九宫八卦之法。以二队当一隅。方折如矩。虚四正开门。凡安营用之。九即战阵法。南北多山之地皆可用。以上诸阵。行军之制略备。独战连环。于吾粤地形尤宜。惜无有举而行之者。按阵创始吴璘。每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强弓。次强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约贼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至十七步。强弓并发。次阵如之。遇敌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俟其伤则更代。其代以鼓为节。骑两翼蔽其前。阵成而骑退。余谓此古束伍法也。璘尝用以制敌。至穆堂抚军变为新阵。拒马长枪弓弩皆不用。独持鸟枪。又变一为三。变三为六。此为稍异。穆堂先生名绂。临川人。文章有名于时。其抚粤在雍正初年。未几移督直隶。当 国家全盛。承平无事之时。而能留心武备如此。呜呼。穆堂其贤哉。

札鲍游击超 

胡林翼

照得本营枪鸟枪。与刀矛分队。相闲而行。第一队枪。第二队刀矛。第三队鸟枪。第四队刀矛。第五队枪。第六队刀矛。第七队鸟枪。第八队刀矛。第九队十队均刀矛。是长短相兼奇正互应之法。至李道湘营阵法。则第一队至十六队。均是枪与刀矛相闲相兼。虽悍贼四面攻袭。而我兵可以长胜。本部院心以为然。改而师之。该游击拟枪百人为一队。鸟枪百人为一队。反复思之。仍不如师法李道章程。分哨分队刀矛夹护为稳。假如临阵之时。或贼分五路而来。则我分五哨以应之。哨中各有枪鸟枪刀矛。或追贼之时。零星四散。亦不能不分哨以追之。则各哨皆有枪鸟枪刀矛相护。乃合长短兼用之法。又如一营深入贼中。贼众三面抄袭。则各哨分三面抵御。各有枪刀矛。较为得力。合行札饬。札到。该将刻即禀商兵部正郎左。将此义细心讲求。并商请南绅即补道王。将营政兵法求才方略。精微义理。日夜虚心请教。详悉而另记之。毋得见小自是。勉之望之。

上曾节相请饬枪队闲用牌矛书    

陈锦

技击之用。废车战者也。火攻之用。废技击者也。湘淮军制。专以枪胜者。粤匪尚守。则我军尚攻。夺隘争城。首在及远。使彼衄于火攻。猝不得振。而短兵得乘闲入之。守局一摇。人心自溃。故力破其坚。寡可胜众。捻逆不守而走。游掠无方。攻具本无所用。当其有意避兵。我固追之不获矣。即迎我而战也。彼以骑来。我以往。发略早。而骑已旁分。如射飞禽。少纵即逝。疾趋而过。所伤无多。渐走渐包。我方顾后。而步贼正兵已逼敶前。刀矛并进矣。故我军方城之敶。部伍多乱于三面骑贼。而夷伤仍中于一面步贼。骑其游兵。步实其正兵也。凡战必一鼓作气。手不停挥。目不旁瞬。而后可以少胜多。以客反主耳。若排枪尽发待装。万人下顾。则贼且乘隙骤来。大在前。其进已老。步队略一移动。而已先被抢矣。即为之地。令四面均成四人。西洋敶法。两人立。又之。则成四人。连环放枪。而操演稍生。连环不转。专恃劈山火箭等器抵之。去败亦已不远。此犹就善战者言之。其次见贼马。则急顾辎重。方城。而贼已包抄。枪未彀贼。先已尽发。贼伺枪后疾趋。所捣辄中。傥无接应。必不可问矣。至马队固野战要需。而少则不能包贼。弱则不堪冲锋。即用作游兵以助敶势。亦须进止得宜。勿自误步敶。惟追奔探哨。则用为正兵。非谓贼善用骑。而我必以骑破之也。今之贼势。所以浩瀚剽疾者。善走耳。其究亦无他长。若令三战三北。瓦解即在眼前。惟所患于战者二。未合时患贼骑之冲。则当思御骑之策。已合时患洋枪之老。则当图接战之方。不过加藤牌矛杆二物而已。无逾于古法也。拟每哨祗留洋枪四十名。以二十名改为藤牌。四十名改为矛杆。其每营中哨。则专用劈山洋火箭喷筒等器。亦酌留洋枪四十名。牌兼短刀药包。列于敶首。矛次之。枪又次之。牌之用。遇骑则斩马足。遇步则抵矛杆。内护敶脚。外诧马眼。马不经见。初用尤利。矛之用。前以护牌。后以替枪。矛在前。则枪无急装之患。枪在后。则矛无进老之虞。统而计之。以牌御骑。可操必胜。以矛遇矛。或亦有不敌之时。洋枪从而继之。所发必殪矣。如是似可以破贼之所恃。惟北人习矛。添募犹易。藤牌向惟营兵习之。近多荒废。教练颇难。拟除去滚身闪花法。专练遮拦厮砍。以步伐齐稳为主。尚可猝办。但既用藤牌。则敶脚必宜联合。勿因战地辽阔。摆队过宽。以致其敶不厚。是又存乎临敌者之心裁矣。是否有当。存候采择。

 自火器兴而技击遂废。泰西火器之制。日新月异。中国机巧既绌。势不能不取资泰西。我未购齐。彼已更造。既苦繁费。又落后乘。且中外构衅。各国恒守局外之例。军火无从购运。有士卒而无器械。即有亦皆以敝窳充数。利钝悬殊。志气先慑。甲午之役。固由人谋之不臧。亦以制胜之无具也。窃谓欲济火器之穷。莫如兼用技击。技击之用。刀牌居先。长矛继之。凡战。火器相当。而刀牌猱进。长矛相护以冲其锋。使彼之枪不及施。而在我多一长技。取给无尽。操练易精。眩敌目而固军心。足以制其死命。司马法曰。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又曰。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迭战则久。皆战则强。以牌矛辅火器。此制胜之术也。惟枪攻坚。结阵之法。宜分不宜合。宜宽不宜厚。牌矛冲锋。人自为战。各哨更番迭进。宜用散队。使我之火器可以任施。而彼之火器不能兼顾。与陈君之说。今昔异势。至于分合之数。选练之方。临机策应。存乎其人。因陈说而引申之。以通兵法之穷变。冀言兵事者有可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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