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運宮望祭殿

  福州啟運宮,在開元寺, 【 福州啟運宮在開元寺 考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三一、宋史卷一0九禮志,均記為「溫州開元寺」,未云福州有「開元寺」,疑誤。】 有七祖御容塑像, 【 有七祖御容塑像 原「七祖」下有夾注云:「藝祖至哲宗」。】 乃西京陵寢之舊。南渡之初,迎奉于此。時金兵俶擾,倉忙之間,載以籃輿七乘,至今猶存。別造朱輦七乘,列于殿廡。專差中官一員主香火,謂之「直殿」。節序,朝廷遣快行家?送香燭, 【 遣快行家?送香燭 「快」,原作「使」,義不可通,據諸本改。】 帥守與直殿同致祭。每位用朱盤列食十數品,酒三獻云。臨安淨慈寺後有望祭殿, 【 臨安淨慈寺後有望祭殿 「祭」,原誤作「發」,據諸本改。】 每歲寒食,朝廷差官一員,望祭西京諸陵。差陞朝官讀祝版。其詞云:「曆正仲春,感戴濡於雨露; 【 感戴濡於雨露 「戴」,諸本作「載」。】 心馳西洛,悵遐阻於山川。恭惟某祖某宗,靈鑒在天,聖謨傳后。 【 聖謨傳后 原下有夾注云:「后曰徽音」。】 秩上陵之典禮,徒切望思;絕寓祭之權宜, 【 絕寓祭之權宜 「絕」,諸本作「蕝」。】 愈深愴慕。」其禮用盤食,茶湯,三獻酒。余觀柳子厚云:「每遇寒食,田野道路,士女遍滿。皂隸庸丐,皆得上父母丘墓,馬醫夏畦之鬼,無不受子孫追養者。」今以萬乘之主,乃不獲遂此志,至於寓祭,此前古之所未有也。端平初,金虜既滅,朝廷亦嘗遣使脩朝陵之禮。荊襄以兵五千護之,未至西京,諜報敵騎且至,兵不敢進。使者潛偕數騎星馳而往,行禮而還。其諸陵之無恙與否,皆不可究詰也。

  就齋詩

  吾郡羅椿,字永年,誠齋高弟也。清貧入骨,一介不取,頗有李方叔、謝無逸風味。累年舉於禮部, 【 累年舉於禮部 「年」,諸本無,似是。】 竟不第。自號就齋。嘗訪誠齋於毘陵,誠齋作詩送之歸曰:「梅莟香邊蹋雪來, 【 梅莟香邊蹋雪來 「莟」,原作「譽」,諸本作「花」。案,楊萬里荊溪集送羅永年西歸作「莟」。韻會舉要云:「莟,音含,花蘂。」意與詩不悖,據改。】 杏花影裏帶春回。 【 杏花影裏帶春回 「影」,荊溪集作「雨」,於義為長。】 明朝解纜還千里,今日看花更一杯。誰遣文章太驚俗,何緣場屋不遺才。南溪鷗鷺如相問,為報春吟費麝煤。」慶元初,誠齋與朱文公同召,誠齋力辭。永年寄詩云:「不愁風月只憂時,髮為君王寸寸絲。司馬要為元祐起,西樞政坐壽皇知。苦辭君命驚凡子,清對梅花更與誰?夢繞師門三稽首,起敲冰硯訴相思。」誠齋擊節。又送永豐汪令詩云:「錦纜梅花浦,江南作縣歸。新來薦鶚牘,驚動袞龍衣。歲晚情難別,心親事?違。恐君天上去,扶病出煙霏。」頗有少陵意態。他如「露濕看花腳, 【 他如露濕看花腳 「他」,原作「也」,連上;諸本作「他」,連下,視文義似連下為工,據改。】 鶯啼欲曉山」,「春消千嶂雪,清逼五湖秋」等句,皆佳。

  大臣賜家廟

  本朝大臣賜家廟者:文彥博、蔡京、鄭居中、鄧洵武、余深、侯蒙、薛昂、白時中、童貫、秦檜、楊存中、吳玠、虞允文、史彌遠,凡十四人。

  古婦人

  國風云:「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又云:「予髮曲局,薄言歸沐。」蓋古之婦人,夫不在家,則不為容飾也。其遠嫌防微,至於如此。杜陵新昏別云:「自嗟貧家女,久致羅襦裳。羅襦不復施,對君洗紅粧。」尤可悲矣。國風之後,唯杜陵不可及者,此類是也。

  碑銘

  古人立碑,廟以繫牲,墓以下棺。厥後乃刻歲月,或識事始末,蓋亦因而文之耳。若湯盤銘、太公丹書所載諸銘,亦因所用器物著辭以自警,未嘗為徒文也。後世特立石以紀事述言,而謂之碑銘,與古異矣。杜元凱銘功於二石,一置峴山之上,一沉漢水之中。 【 一置峴山之上一沉漢水之中 晉書卷三四杜預傳作「一沉萬山之下,一立峴山之上」,所敘非漢水。】 韓退之謂張愉曰:「丐我一片石,載二妃廟事,且令後世知有子名。」後世好名之弊,至於如此。

  戒更革

  趙韓王為相,置二大甕於坐屏後。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滿即焚之于通衢。李文靖公曰:「沆居重位,實無補萬分,唯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惟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狥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陸象山云:「往時充員敕局,浮食是慚。惟是四方奏請,廷臣面對,有所建置更革,多下看詳。其或書生貴游,不諳民事,輕於獻計,不知一旦施行,片紙之出,兆姓蒙害。每與同官悉意論駁,朝廷清明,常得寢罷。編摩之事,稽考之勤,顧何足以當大官之膳,或庶幾者,僅此可以償萬一耳。」凡此皆至論。夫子曰:「仍舊貫,何必改作?」古人曰,利不什,不變法。甚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輕也。或曰,若是,則將坐視天下之弊,而不之救歟?余曰,不然,革弊以存法,可也;因弊而變法,不可也。不守法則弊生,非法之足以生弊也。若韓、范之建明於慶曆者,革弊以存法也;荊公之施行於熙寧者,因弊而變法也。一得一失,蓋可睹矣。 【 蓋可睹矣 「睹」,諸本作「觀」。】 或曰,荊公有志於二帝三王之法度,豈可厚誹乎?余曰,有志於二帝三王,當自格君心始,不當自變法度始。有堯舜之君,則有堯舜之治,有禹湯之君,則有禹湯之治,法度云乎哉!否則,王莽之井田,房琯之車戰,適足以貽千古之誚耳。朱文公云:「浙間學者,推尊史記,謂夏紀贊用行夏之時事, 【 夏紀贊用行夏之時事 「行」字原無,依下「商紀贊用乘殷之輅事」句,據諸本補。】 商紀贊用乘殷之輅事,至高祖紀贊則曰:朝以十月,黃屋左纛。譏其不用夏時商輅也。遷之意,誠恐是如此。但若使高祖真能行夏時、乘商輅,亦只是漢高祖,終不可謂之禹湯。」

  潘默成

  潘良貴,字子賤,自少有氣節,崇觀間為館職,不肯遊蔡京父子間。使淮南,不肯與中官同燕席。靖康召對,力論時宰何(上鹵下木)、唐恪誤國。未幾,言皆驗。建炎初,召為右司諫, 【 召為右司諫 考宋史卷三七六潘良貴傳,潘良貴於高宗即位後,召為「左司諫」。】 首論亂臣逆黨,當用重法以正邦典,壯國威,且及當時用事者姦邪之狀,大為汪、黃所忌。書奏三日,左遷而去,復召為右史。從臣向子諲奏事,高宗因與論筆法,言久不輟。子賤舉笏近前,厲聲曰:「向子諲以無益之言,久瀆聖聽!」 【 久瀆聖聽 「聽」,原誤作「德」,據諸本改。】 叱之使下。左右皆膽落,由是又去國。晚年力量尤凝定,秦檜勢正炎炎,冷處一角,笑傲泉石。作三戒說,深以在得之規,痛自警勵。秦雖令人致語,亦不答。自少至老,出入三朝,而前後在官不過八百六十餘日。所居僅蔽風雨,郭外無尺寸之田。經界法行,獨以丘墓之寄,輸帛數尺而已。有磨鏡帖行於世,言讀書者,將以治心養性,如用藥以磨鏡也。若積藥鏡上,而不加磨治,未必不反為鏡累,張禹、孔光是已。其大意如此,世以為名言。子賤自號默成居士。

  諸葛武侯

  伊尹,祿之以天下,不顧也;繫馬千駟,弗受也。天下信之久矣,故事湯事桀,廢辟復辟,不惟天下不以為疑,而桀與太甲亦無一毫疑忌之心。東坡論之曰:「辦天下之大事者,有天下之大節者也。立天下之大節者,狹天下者也。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動其心,則天下之大節有不足立,而大事有不足辦者矣。」此論甚當。後世唯諸葛武侯有伊尹風味。其草廬三顧而後起,與耕莘聘幣,已略相類。觀其告後主曰:「臣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臣身在外,別無調度, 【 別無調度 「別無」,三國志卷三五諸葛亮傳作「無別」。】 不別治生,以長尺寸。若死之日,不使庫有餘帛,廩有餘粟, 【 庫有餘帛廩有餘粟 同上書同傳作「內有餘帛,外有贏財」。】 以負陛下。」觀此言,則其視富貴為何等物!故先主臨終謂之曰:「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然, 【 如其不然 同上書同卷作「如其不才」。】 君可自取。」非先主照見孔明肝膽,其肯發此言!雖然先主、孔明魚水相得,發此言無難也,此言之發,後主與左右固皆聞之矣。後主非明君也,左右非無讒慝也,孔明所謂諸有作姦犯科者,宜付外廷論刑,所以繩束左右者,非不甚嚴也。而當時曾無一人敢興單辭之謗,後主倚信,亦卒無纖芥之疑,何哉?只緣平時心事暴白,足以取信上下故也。自三代而後,可謂絕無而僅有矣。後之君子,爭一階半級,雖殺人亦為之。自少至老,貪榮嗜利如飛蛾之赴燭,蝸牛之升壁,青蠅之逐臭,而曰我能立大節,辦大事,其誰能信之!

  肴核對答

  楊東山嘗為余言:「昔周益公、洪容齋嘗侍壽皇宴。因談肴核,上問容齋:『卿鄉里何所產?』容齋,番昜人也。對曰:『沙地馬蹄鱉,雪天牛尾狸。』又問益公,公廬陵人也。對曰:『金柑玉版筍,銀杏水晶蔥。』上吟賞。又問一侍從,忘其名,浙人也,對曰:『螺頭新婦臂,龜腳老婆牙。』四者皆海鮮也,上為之一笑。某嘗陋三公之對。昔某帥五羊時,漕倉市舶三使者,皆閩浙人,酒邊各盛言其鄉里果核魚蝦之美。復問某鄉里何所產,某笑曰:『他無所產,但產一歐陽子耳。』三公笑且?。」

  初筮謁郡

  楊東山言:「某初筮為永州零陵主簿, 【 初筮為永州零陵主簿 「筮」,明活字本作「仕」,均可通。】 太守趙謐字安卿,丞相元鎮子也。初參之時,客將傳言,待眾官退卻請主簿。客退,趙具冠裳,端坐堂上。 【 端坐堂上 「坐」,諸本作「立」。】 凡再請,某不動,三請,某解其意,遂庭趨一揖,上階稟?,逐一還他禮數。既畢,立問何日交割,稟以欲就某日。答云:『可一面交割。』一揖徑入,更不與言延坐。 【 更不與言延坐 「與言」二字諸本無。】 某退,而抑鬱幾成疾。以書白誠齋,欲棄官而歸。誠齋報曰:『此乃教誨吾子也,他日得力處當在此。』某意猶未平,後涉歷稍深,方知此公善教人,尚有前輩典刑。」朱文公曰:「人家子弟,初出仕宦, 【 初出仕宦 「宦」,原誤作「官」,據諸本改。】 須是討喫人打罵底差遣,方是有益。」亦此意。

  柔福帝姬

  漢昭帝時,夏陽男子成方遂居湖,有故太子舍人謂之曰:「子貌甚似衛太子。」方遂利其言,乃乘黃犢車詣北闕,自稱衛太子。公卿以下,莫敢發言。雋不疑後至,叱吏收縳,竟得其姦。靖康之亂,柔福帝姬隨北狩。建炎四年,有女子詣闕,稱為柔福,自虜中潛歸。詔遣老宮人視之,其貌良是,問以宮禁舊事,略能言彷彿,但以足長大疑之。女子顰蹙曰:「金人驅迫如牛羊,跣足行萬里,寧復故態哉?」上惻然不疑其詐,即詔入宮,授福國長公主,下降高世榮。汪龍溪行制詞云:「彭城方急,魯元嘗困於面馳;江左既興,益壽宜充於禁臠。」資妝一萬八千緡。紹興十二年,顯仁太后回鑾,言柔福死于虜中久矣,始知其詐。執付詔獄,乃一女巫也。嘗遇一宮婢,謂之曰:「子貌甚類柔福。」因告以宮禁事,教之為詐。遂伏誅。前後請給錫賚計四十七萬九千緡。古今事未嘗無對,成方遂遇雋不疑,故其詐不行。此女巫若非顯仁之歸,富貴終身矣。

  鬻祠廟

  荊公行新法,鬻坊場河渡,司農又請并祠廟鬻之。官既得錢,聽民為賈區,廟中穢雜喧踐,無所不至,張安道知南京,上疏言:「宋王業所基也,而以火德王。 【 以火德王 「德」,諸本無。】 閼伯封於商丘,以主大火,微子為宋始封,此二祠者,獨不可免於鬻乎?」神考覽之震怒,批曰:「慢神辱國,無甚於斯!」於是天下祠廟皆得免鬻。近時豫章嘗於孺子亭賣酒,劉潛夫題詩云:「孺子亭前插酒旗,遊人那解薦江蘺。白鷗欲下還飛起,曾見當年解榻時。」帥聞之,亟令住賣。嘉定間,臨安西湖上三賢堂亦賣酒,太學士人題詩云:「和靖東坡白樂天,幾年秋菊薦寒泉。如今往事都休問,且為官司趁酒錢。」府尹聞之,亦愧而止。

  蘄黃二守

  嘉定辛巳三月,金人圍黃州,詔馮榯援蘄黃。榯遷延不進,黃州守何大節,字中立,召僚佐告之曰:「城危矣,而救不至,諸君多有親老,且非守土之臣,可以死,可以無死。」乃各予以差出之檄,使為去計。自取郡印佩之,誓以死守。一夕,輿兵忽奔告曰:「城陷矣!」擁之登車,纔出門,虜兵已紛集,大節竟自沉于江。未一月,又陷蘄州。守李誠之,字茂欽,手殺其妻子奴婢,然後自殺,官屬多死之。朝廷褒贈誠之,且為立廟。而寧宗帝紀書「大節棄城遁」。二人皆出太學。劉潛夫詩云:「淮堧便合營雙廟,太學今方出二儒。」又云:「世俗今猶疑許遠,君王元未識真卿。」蓋為中立解嘲。然等死耳,茂欽果決,是以全節。中立遲懦,是以敗名。忠臣義士,可以鑒矣。

  儉約

  李若谷為長社令,日懸百錢於壁,用盡即止。東坡謫齊安,日用不過百五十。每月朔,取錢四千五百,斷為三十塊,掛屋梁上,平旦用畫叉挑取一塊, 【 平旦用畫叉挑取一塊 「叉」,原誤作「又」,據寬文本並稗海本改。】 即藏去。又以竹筒貯用不盡者,以待賓客。云:「此賈耘老法也。」又與李公擇書云:「口腹之欲,何窮之有!每加節儉,亦是惜福延壽之道。」張無垢云:「余平生貧困,處之亦自有法。每日用度不過數十錢, 【 每日用度不過數十錢 「錢」,原作「金」,據稗海本改。下同。】 亦自足,至今不易也。」有客自耒陽來,言鄭亨仲日以數十錢懸壁間,椒桂蔥薑皆約以一二錢。曰:「吾平生貧苦,晚年登第,稍覺快意,便成奇禍。今學張子韶法,要見舊時虀鹽風味甚長久也。」仇泰然守四明,與一幕官極相得。一日問及:「公家日用多少?」對以「十口之家,日用一千」。泰然曰:「何用許多錢?」曰:「早具少肉,晚菜羹。」泰然驚曰:「某為太守,居常不敢食肉,只是喫菜,公為小官,乃敢食肉,定非廉士。」自爾見疏。余嘗謂節儉之益非止一端,大凡貪淫之過,未有不生於奢侈者。儉則不貪不淫,是可以養德也。 【 是可以養德也 「可」字原無,審下句式,蓋脫,據諸本補。】 人之受用,自有劑量,省嗇淡泊,有久長之理,是可以養壽也。醉醲飽鮮,昏人神志,若疏食菜羹,則腸胃清虛,無滓無穢,是可以養神也。奢則妄取苟求,志氣卑辱,一從儉約,則於人無求,於己無愧,是可以養氣也。故老氏以為一寶。

  斷決

  吳請成於越,勾踐欲許之,范蠡不可。楚求和於漢,高帝欲許之,張良不可。此霸王成否之機也。二子亦明決矣哉。故曰,懦者事之賊。 【 懦者事之賊 「懦」,原誤作「需」,據諸本改。】 又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臣諂主愚

  桓玄竄位,登御床,地忽陷,群臣失色。殷仲文曰:「良由聖德深厚,地不能載。」玄大悅。南燕汝水不冰,燕王超惡之,李超曰: 【 李超曰 「李超」,名犯南燕主慕容超諱。資治通鑑卷一一四晉安帝義熙四年載:「南燕汝水竭;河凍皆合,而澠水不冰。南燕主超惡之,問於李宣,對曰:『澠水無冰,良由逼帶京城,近日月也。』超大悅,賜朝服一具。」據此,「李超」當為「李宣」之誤。又,前云「汝水不冰」,亦當為「澠水不冰」之誤。】 「良由逼帶京城,近日月也。」燕王亦大悅。下諂上愚,可發一笑。

  鍼熨道人

  朱文公有足疾,嘗有道人為施鍼熨之術,旋覺輕安。公大喜,厚謝之,且贈以詩云:「幾載相扶藉瘦笻,一鍼還覺有奇功。出門放杖兒童笑,不是從前勃窣翁。」道人得詩徑去。未數日,足疾大作,甚於未鍼時。亟令人尋逐道人,已莫知其所往矣。公歎息曰:「某非欲罪之,但欲追索其詩,恐其持此誤他人爾。」

  檀弓脫句

  禮記檀弓:子貢曰:「泰山其頹,則吾將安仰?梁木其壞,哲人其萎,則吾將安倣?」吾郡劉尚書美中家有古本禮記,「梁木其壞」之下,有「則吾將安仗」五字。

  女戒

  朱文公嘗病女戒鄙淺,欲別集古語成一書。立篇目曰正靜,曰卑弱,曰孝愛, 【 曰孝愛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五與劉子澄書下有「曰勤謹」三字。】 曰和睦,曰儉質,曰寬惠,曰講學。且言如杜詩云,「嗟汝未嫁女,秉心鬱忡忡,防身動如律,竭力機杼中」。凡此等句,便可入正靜,他皆倣此。嘗以書屬靜春先生劉子澄纂輯,迄不能成。公蓋欲以配小學書也。

  二老相訪

  慶元間,周益公以宰相退休,楊誠齋以秘書監退休,實為吾邦二大老。益公嘗訪誠齋于南溪之上,留詩云:「楊監全勝賀監家, 【 楊監全勝賀監家 「楊監」,原誤作「楊鑒」,據諸本改。】 賜湖豈比賜書華? 【 賜湖豈比賜書華 原下有夾注云:「『誠齋』二字,光宗御書。」】 回環自闢三三徑, 【 回環自闢三三徑 原下有夾注云:「誠齋東園有三三徑,其詩云:『三徑初開自蔣卿,再開三徑是淵明。誠齋奄有三三徑,一徑花開一徑行。』」】 頃刻能開七七花。 【 頃刻能開七七花 「能」,楊萬里退休集上巳日周丞相少保來訪敞盧留詩為贈作「常」。】 門外有田供伏臘, 【 門外有田供伏臘 「供」,退休集作「聊」。】 望中無處不煙霞。卻慚下客非摩詰, 【 卻慚下客非摩詰 「慚」,退休集作「愁」。】 無畫無詩只謾誇。」誠齋和云:「相國來臨處士家,山間艸木也光華。 【 山間艸木也光華 「木」,退休集誠齋和詩作「色」。】 高軒行李能過李,小隊尋花到浣花。留贈新詩光奪月,端令老子氣成霞。未論藏去傳貽厥,拈向田夫野老誇。」好事者繪以為圖,誠齋題云:「平叔曾過魏秀才,何如老子致元台。蒼松白石青苔徑, 【 蒼松白石青苔徑 「白石」,退休集作「翠竹」。】 也不傳呼宰相來。」用魏野詩翻案也。厥後誠齋冢嗣東山先生伯子,端平初累辭召命,以集英殿脩撰致仕家居,年八十。雲巢曾無疑,益公門人也,年尤高,嘗攜茶袖詩訪伯子。其詩云:「褰衣不待履霜回,到得如今亦樂哉!泓潁有時供戲劇,軒裳無用任塵埃。眉頭猶自懷千恨,興到何如酒一杯?知道華山方睡覺,打門聊伴茗奴來。」 【 打門聊伴茗奴來 「茗」,原誤作「客」,據諸本改。】 伯子和云:「雪舟不肯半塗回,直到荒林意盛哉!籬菊苞時披宿霧,木犀香裏絕纖埃。錦心繡口垂金薤,月露天漿貯玉杯。八十仙翁能許健,片雲得得出巢來。」其風味庶幾可亞前二老云。無疑博學工文,尤精考訂,有本朝新舊官制考行於世。以隱逸召為祕閣校勘,吾黨之士多勸其毋出,而無疑竟出。先君竹谷老人送以詩云:「泰華山人上赤墀,上嗟安在見何遲。老於尚父投竿日,少似轅生對策時。怨鶴驚猿辭舊隱,鞭鸞笞鳳總新知。早陳經國平邊策,歸領雲巢舊住持。」無疑立朝逾年,除大社令,未及有所開陳,奉祠而歸,年九十乃終。 【 年九十乃終 原「年」下衍一「僅」字,據諸本刪。】

  漢二獻

  周益公云:漢二獻皆好書,而其傳國皆最遠。士大夫家,其可使讀書種子衰息乎?

  風香

  杜陵詩云,「色難臭腐食風香」。 【 色難臭腐食風香 「臭」,九家集注杜詩卷一一韓諫議注作「腥」。】 色難臭腐,用仙家王方平事。獨「食風香」三字,解者不註所出。余觀佛書云,凡諸所嗅風與香等。意杜陵用此。

  示儉

  宋高祖留葛燈籠、麻蠅拂於陰室,唐太宗留柞木梳、黑角篦於寢宮,以此示後,後世猶奢。

  識字

  西漢諸儒,揚子雲獨稱識字。韓文公云:「凡為文者,宜略識字。」則識字豈易乎哉?晁景廷晚年日課識十五字。 【 晁景廷 諸本作「晁景迂」,未詳孰是。】 楊誠齋云:「無事好看韻書。」

  萬卷百車

  唐李渤問歸宗禪師曰:「須彌納芥子,僕即不疑。芥子藏須彌,恐無是理。」歸宗曰:「人言學士讀萬卷書,是否?」渤曰:「然。」歸宗曰:「是心如椰子大,萬卷書從何處著?」荊公詩云:「巫醫之所知,瞽史之所業,載車必百兩,獨以方寸攝。」即歸宗之意。余謂一心具一太極,前輩謂鵬摶鶤運,不足計其高深,日升月沉,不足計其廣狹。萬卷百車,又何足道!

  湯武

  湯、武應天順人之舉,實出於伊尹、太公。湯五遣伊尹適夏,意亦可見。伊尹既醜有夏,遂相湯伐桀,詩曰:「實維阿衡,實左右商王。」不言湯用伊尹也。書之誓有以地言者,甘誓是也。有以人言者,湯誓是也,有以國言者,秦誓是也。泰誓, 【 泰誓 原誤作「秦誓」,據文義改。】 左傳、孟子皆謂之太誓,古字「泰」「太」通。前輩謂伐商之謀,實本於太公,故以名誓。詩曰:「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不言武王用太公也。湯、武非富天下之志,於此可見。雖然,夫子則不以是而恕湯、武也。序書之詞曰湯勝夏,曰武王勝殷殺受,未嘗分其罪於伊尹、太公。此與春秋書許世子止趙盾同一筆也。東坡海外論可謂深識周孔之心矣。余嘗疑商之取夏,周之取商,一也。湯崩而太甲不明,甚於成王之幼冲矣。然夏人帖然,未嘗萌蠢動之心。及武王既喪,商人不靖,觀鴟鴞、小毖之詩,悲哀急迫,岌岌然若不可以一朝居,何也?湯放桀於南巢,蓋亦聽其自屏於遠方而終耳, 【 自屏於遠方而終耳 「遠」,諸本作「一」。】 未至如以黃鉞斬紂之甚也。故夏人之痛,不如商人。夫以懷王之死,楚人尚且悲憤不已,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之語,況六百年仁恩之所滲漉者哉! 【 六百年仁恩之所滲漉者哉 「漉」,原誤作「灑」,據諸本改。】 當是時,若非以周公之聖,消息彌縫於其間,則周之復為商也決矣。且湯既勝夏,猶有慚德,慄慄危懼, 【 慄慄危懼 「懼」,原誤作「懽」,據諸本改。】 若將隕于深淵。至於武王,則全無此等意思矣。由是論之,湯、武亦豈可並言哉!朱文公云:「成湯聖敬日躋,與盤銘數語,猶有細密工夫,至武王,往往並不見其切己事。」

  景不訓仰

  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景,明也。謂所行之光明也。世俗有「景仰」、「景慕」之語,遂失其義。妄以「景」訓「仰」,多取前賢名姓,加「景」字於上以為字。如景周、景顏之類,失之矣。前史王景略,近世范景仁,何嘗以景為仰哉?真西山舊字景元,後悟其非,乃改為希元云。

  始皇袁紹

  始皇為楚所敗,尚能謝王翦;袁紹為魏所敗,乃至殺田豐。欲不亡,得乎?

  一聯八意

  杜陵詩云:「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蓋萬里,地之遠也。秋,時之慘悽也。作客,羈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齒暮也。多病,衰疾也。臺,高迥處也。獨登臺,無親朋也。 【 無親朋也 「朋」,原誤作「明」,據諸本改。】 十四字之間,含八意,而對偶又精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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