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的局面,很与从前的秦朝相像。秦能统一六国,而隋能统一南北。两朝的国祚甚短,均传至二世而亡。而且秦始皇与隋文帝所用以治国的方术,都是出于法家。因为此时统一,文学分南北的这条惯例,现在又不能适用了。如薛道衡为河东人,杨素为华阴人,均是北方人,但均是诗家。

隋代名为三传,而实为两代。隋文帝是一个征讨的武人,最没有文学的兴趣。同时又得他的臣子李谔迎合皇上风旨,上书论文体浮薄,文帝甚为嘉奖。一切文学,均禁浮华,有些章奏做得华丽的,且因之而得罪。但是可惜他的家教最不足法,偏偏在杨家生出一种酷嗜文艺与繁华的杨广来。

在唐人所修的《隋书》中,对于隋代文学之批评未免隔膜,如《文学传叙》上有下面几句话:

“隋文初统万机,每念斫雕为朴,发号施令,咸去浮华。……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之论。暨乎即位,一变其风。……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

杨广天才极高,只看他的《饮马长城窟》等作品便可以看得出。但他颇能为浮荡之辞,如《春江花月夜》二首,如《晚春诗》《月夜观星》《赐守宫女》诗,尚不叫它作浮荡,恐天下再无浮荡之辞了。炀帝不惟自己喜欢作诗,但他同时又喜与臣下争炫才能,如薛道衡所作之《昔昔盐》中,竟由“空梁落燕泥”一句,作得最佳而被杀。炀帝复向人夸口说道衡现在远能作“空梁落燕泥”否?再有一位诗人王胄曾有名句为“庭草无人随意绿”,也被炀帝嫉妒不过而被杀身。但他们君臣的确留下了不少的佳句,又均是属于浮艳一方面的。如当时最流行之调子,亦以属于艳歌一类的为多。如上所说之《昔昔盐》,昔同夕,夕夕犹言夜夜,盐即引,引等于艳歌。

隋代文人,只有杨素所作比较风骨高骞,尚少当时所流行之南人的轻靡的气习。

总之,这代的国祚既短,又以法家之学说治国,在文学史的价值,实不见得顶高,只可说是由六朝至唐朝之过渡时期。但此代实关中国文学史上之黄金时代的唐朝的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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