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中,有幽州衙將姓張者,妻孔氏,生五子,不幸去世。復娶妻李氏,悍怒狠戾,虐遇五子,日鞭箠之。五子不堪其苦,哭於其葬。母忽於塚中出,撫其子,悲慟久之,因以白布巾題詩贈張曰:「不忿成故人,掩涕每盈巾。死生今有隔,相見永無困。匣裏殘妝粉,留將與後人。黃泉無用處,恨作塚中塵。有意懷男女,無情亦任君。欲知腸斷處,明月照孤墳。」五子得詩,以呈其父。其父慟哭,訴于連帥。帥上聞,敕李氏杖一百,流嶺南,張停所職。

  宋考功以事累貶黜,後放還,至江南。遊靈隱寺,夜月極明,長廊吟行,且爲詩曰:「鷲嶺鬱岧嶤,龍宮隱寂寥。」第二聯搜奇思,終不如意。有老僧點長明燈,坐大禪床,問曰:「少年夜夕久不寐,而吟諷甚苦,何邪?」之問答曰:「弟子業詩,適偶欲題此寺,而興思不屬。」僧曰:「試吟上聯。」即吟與聽之,再三吟諷,因曰:「何不云『樓觀滄海日,門聽浙江潮』?」之問愕然,訝其遒麗。又續終篇曰:「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捫蘿登塔遠,刳木取泉遙。霜薄花更發,冰輕葉未凋。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橋。」僧所贈句,乃爲一篇之警策。遲明更訪之,則不復見矣。寺僧有知者,曰:「此駱賓王也。」之問詰之,曰:「當敬業之敗,與賓王俱逃,捕之不獲。將帥慮失大魁,得不測罪,時死者數萬人,因求戮類二人者,函首以獻。後雖知不死,不敢捕送,故敬業得爲衡山僧,年九十餘乃卒。出趙魯《遊南嶽記》。賓王亦落髮,偏遊名山,至靈隱,以周歲卒。當時雖敗,且以匡復爲名,故人多護脫之。」

  韓吏部作〈軒轅彌明傳〉,言嘗與文友數人會宿,有老道士形貌瑰異,自通姓名求宿,言論甚奇。既及飲酒,眾度其必不留情於詩,因聯句詠壚中石罌,將已困之。其首唱曰:「妙匠琢山骨,刳中事調烹。」至彌明,自云:「不善俗書,書則人多不識。」遣人執筆,吟曰:「龍頭縮菌蠢,豕腹漲膨脝。」座客無不歎異。會人思竭,不能復續,彌明連足成之。有微吟者,其聲淒苦,彌明詠中譏侮之曰:「仍於蚯蚓竅,更作蒼蠅聲。」狀罌之聲,既已酷似,譏微吟者,亦復著題,皆大驚伏。須臾,倚壁而睡,鼻中大鼾,其聲如雷。座人異且畏之,咸避就寢。既明,失之,莫知所在。

  元相公稹爲御史,鞠獄梓潼。時白尚書在京,與名輩遊慈恩,小酌花下,爲詩寄元曰:「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當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時元果及褒城,亦寄〈夢遊〉詩曰:「夢君兄弟曲江頭,也向慈恩院裏遊。驛吏喚人排馬去,忽驚身在古梁州。」千里神交,合若符契,友朋之道,不期至歟。

  馬相植罷安南都護,與時宰不通,又除黔南,殊不得意。維舟峽中古寺,寺前長堤,堤畔林木,夜月甚明,見人白衣緩步堤上,吟曰:「截竹爲筒作笛吹,鳳凰池上鳳凰飛。勞君更向黔南去,即是陶鈞萬類時。」歷歷可聽,吟者數四。遣人邀問,即已失之。後自黔南入爲大理卿,遷刑部侍郎,判鹽鐵,遂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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