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

我住医院忽忽两星期了,你们看见七叔信上所录二叔笔记,一定又着急又心疼,尤其是庄庄只怕急得要哭了。忠忠真没出息,他在旁边看着出了一身大汗,随后着点凉,回学校后竟病了几天,这样胆子小,还说当大将呢。那天王姨送达达回天津没有在旁,不然也许要急出病来。其实用那点手术,并没什么痛苦,受麻药过后也没有吐,也没有发热,第二天就和常人一样了。检查结果,即是膀胱里无病,于是医生当做血管破裂(极细的)医治,每日劝多卧少动作,说“安静是第一良药”。两三天以来,颇见起色,惟血尚未能尽止(比以前好多了),而每日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因各报皆登载我在德医院,除《晨报》外。实际上反增劳碌。我很想立刻出院,克礼说再住一礼拜才放我,只好忍耐着。许多中国医生说这病很寻常,只须几服药便好。我打算出院后试一试,或奏奇效,亦未可知。

天如回电不能来,劝我到上海,我想他在吴佩孚处太久,此时来北京,诚有不便,打算吃谭涤安的药罢了。

忠忠、达达都已上学去,惟思懿原定三月一号上学,现在京津路又不通了,只好留在清华。他们常常入城看我,但城里流行病极多(廷灿染春瘟病极重),恐受传染,今天已驱逐他们都回清华了,惟王姨还常常来看(二叔、七叔在此天天来看),其实什么病都没有,并不须人招呼,家里人来看亦不过说说笑笑罢了。

前两天徽音有电来,请求彼家眷属留京(或彼立归国云云),得电后王姨亲往见其母,其母说回闽属既定之事实,日内便行(大约三五日便动身),彼回来亦不能料理家事,切嘱安心求学云云。他的叔叔说十二月十五(旧历)有长信报告情形,他得信后当可安心云云。我看他的叔叔很好,一定能令他母亲和他的弟妹都得所。他还是令他自己学问告一段落为是。

却是思成学课怕要稍为变更。他本来想思忠学工程,将来和他合作。现在忠忠既走别的路,他所学单纯是美术建筑,回来是否适于谋生,怕是一问题。我的计划,本来你们姊妹弟兄个个结婚后都跟着我在家里三几年,等到生计完全自立后,再实行创造新家庭。但现在情形,思成结婚后不能不迎养徽音之母,立刻便须自立门户,这便困难多了,所以生计问题,刻不容缓。我从前希望他学都市设计,只怕缓不济急。他毕业后转学建筑工程,何如?我对专门学科情形不熟,思成可细细审度,回我一信。

我所望于思永、思庄者,在将来做我助手。第一件,我做的中国史非一人之力所能成,望他们在我指导之下,帮我工作。第二件,把我工作的结果译成外国文。永、庄两人当专作这种预备。

民国十五年二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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