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四月为清海讲演作──

“佛身充满于虚空,而恒处此菩提座”,佛果有生灭乎哉?“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佛果有去来乎哉?众生有生灭去来之情,斯佛现生灭去来之迹;众生之情尽,如来之迹亡;净法界身,固未尝有出没也。然佛既循众生之机,示生灭之迹,吾亦安能遽破人类之执见,而衡于般若之真理哉!

顾幻娑婆世界中,幻阎浮提之幻众生,以幻演幻,幻幻不同,而今古俗殊,东西时异,于世尊诞生示灭之迹,遂传说纷歧,莫衷一是。或谓佛生于此方夏桀时,商末武乙时,西周昭王时、穆王时,东周平王时、桓王时、庄王时,二十九主贞定王亮时。佛灭或以穆王壬申,敬王庚申;西藏则以灵王乙卯;锡兰则以景王丁已。甚至有谓佛生于汉文帝时者,上下相差之数,不下千载;各信其说,共有七十余家之多,可谓极支离奇幻之大观也。由是观之,可见众生迷昧之情,无所不至。天地人物,无非幻之表示,历数文言,无非幻之现象,益可晓然也。但由于异方殊俗,历学未能统一;洪荒草昧,史学未能完善,亦一大原因也。然茍无一定之说,不足以起人之信仰。宗教以得人信仰为妙用,于前诸说孰是孰非,将乌乎定之?是诚一最有研究价值之问题也。

虽然、佛既以循众生之情,示现生灭之迹,今亦惟循众生之情,以人类最多数所信仰之说而定之耳。佛教之流行,以中国为最完全。法琳法师既尝考定周昭甲寅诞生,周穆壬申示灭;今复依琳师推定者,开佛诞二千九百四十年纪念会于中华民国首善之区,大多数人亦已奉之无异说,则佛诞之纪年,不定于是而又将谁定哉?但古今历数,沿革实多,震旦建正,三代有异,而西竺则以寅月十六为岁首,寅月十五为岁终,欲断定佛生于何月何日,盖亦未易措辞也。唯民间既以四月八日为佛诞节,已成不可转移之俗尚,则非四月八日是定又复谁定哉?顾兹者民国成立,改用阳历,至阴历四月八日,阳历已五月二十日也,何适何从,将谁是决?须知民国之所以改用阳历者,乃迫于世界而不得不然者也。中华民国既迫于世界之趋势而不得不然,则佛教亦处此趋势之中而有不得不然者,特阳历改用伊始,民间未能普及。窃谓自今年以往,当遵用阳历四月八日为佛诞日;而乡曲僻壤未能遍知者,不妨循用阴历。庶于世界之趋势,国民之风尚,两得允当。此征之日本,有前事之可鉴者也。

呜呼!吾今为斯说,吾知自是其是食古而不化者,必将以吾说为大不韪;然余亦无暇与之辩也。当更进其论曰:佛既应机示迹,众生之机感无常,佛之示迹亦复不一。故释迦实成佛于无量无数劫前,仍不碍于三阿僧祇中,现比丘身、现居士身、现农工身、现帝皇身、现六欲天身、现四禅天身、现声闻身、现菩萨身,乃至现龙神修罗身、外道梵志身、羽毛鳞甲身、饿鬼地狱身、及夫现丈六金身,现千丈卢舍那身;或示寿千劫万劫,或住寿刹那一念。法华云:“三千大千世界,无芥子许不是释迦舍身命处”;即可知三千大千世界,无处不是释迦示生处;即可知自有三千大千世界以来,无年无月无日无时不是释迦降诞示灭之期,又安知今日之人类中,无释迦示现乎?又安知今日之畜类中,无释迦之示现乎?夫释迦固常作是好梦,而年年月月日日时时刻刻念念刹那刹那降生、出家、成道、转法轮、入涅槃也。吾人果欲纪念之乎?则亦必日日时时刻刻念念纪念之乃可。吾人果能刻刻念念为佛诞纪念,则吾人方且念念皆佛,念念即佛。佛身充满于虚空,佛身亦充满于吾人念念也。佛身充满于吾人念念间,吾人之念念亦充满于佛身。念念乎,佛身乎,吾人乎,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尽法界皆成一大光明藏,于是乎吾中华民国二年佛诞二千九百四十年四月八日。灿烂庄严之纪念大会,斯真成其为佛诞纪念会矣!(见佛教月报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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