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怀麓堂集卷二十二

明 李东阳 撰

文稿二

京都十景诗序

京都旧有十景景有题曰琼岛春云曰太液晴波曰西山霁雪曰玉泉垂虹曰卢沟晓月曰蓟门烟树曰金台夕照曰居庸叠翠盖即元所谓金台八景者颇更定之永乐间翰林诸儒臣皆有诗英宗睿皇帝增其二题曰南囿秋风曰东郊时雨於是为景凡十诸翰林复有诗诗凡若干首为几卷於乎盛哉惟帝王建国立都必有山川关辅之胜宫阙城郭之丽车书文轨民物之盛以观天下而鸿儒硕士必有文章歌咏写之琬琰播之金石以示後世不可阙也盖古之称名都者有三若长安之河华东京之嵩洛金陵之锺山大江皆有所据以为胜汉则有司马相如之上林扬雄之甘泉长杨班固之两都唐则有李白之明堂杜甫之太庙南郊西岳韩愈之南山宋则有王禹偁之籍田宋郊之圜丘王畿范仲淹之明堂周邦彦之汴都或诗或赋铿鍧炳燿後先相望皆足为天下後世道然校之三代之盛则亦远矣金陵之都以一统御天下者实自我国家始今京师居大行沧海之间其地亦胜乃出於古帝王智虑之所不及又非元氏之所能当者则我国家亿万载太平之业顾非天之所遗乎盖自契丹以来五百余年此地不得与於中国今承平既久民物繁庶制度明备山川草木亦精彩溢发若增而高若辟而广校之父老所传草创之际盖已倍蓰而科甲之魁杰馆阁之耆俊天下之所谓文章者固於是乎在古称文章与气运相升降则赞扬歌咏以昭鸿运垂休光者无惑乎其盛如此也若夫圣君贤相盛德大业所以植国家阜民物着之典谟勒之金石轶汉唐宋以拟三代之盛尤有不可阙者某将於今日之诗卜之也某幸生京师窃覩其所谓景之盛又厠翰林之末而材力浅薄不敢以作者自效谨推本其意而序之

送四川按察副使彭君序

成化庚寅皇上始命吏部得专举布政按察之任而亲进退焉示重也会诸大臣循行四方多所废黜乃次第易置之人於是时皆倾耳拭目以观天下卓荦奇伟之士将出也其首选果得彭君凤仪辈数人而君实为四川按察副使非圣天子睿哲察於羣僚何一指麾变置间得人如此哉君举名进士累官至刑部广东司郎中平生忠节自与无欹侧骩骳之行视夫营营苟合诎志以媒进旅退以辱身者盖所耻闻不啻其所弗为也其所处司号繁剧之地事多涉於艰挟势而席宠者侦前觇後左撞右突中立不动屹然以定民之负枉抱郁失利而狂奔者则为之鉏强剔蠧夺其有而归之虽罹咎戾必无所恨悔焉间居简默未尝言人过及所论奏侃侃以为不可用者排譁笑怒骂而为之既而果中如左右契相合用是信於上而下益彰其植心之端任事之力烛物之监如此皆君子之所难而兼有之谓为天下卓荦奇伟之士非耶夫负天下材受一方之寄其所树立必称举其职不下至汨没於世无疑也况天子之所亲擢出於恒典以感激而督厉之哉又况更张易置之余天下想望其风裁将十倍於常时者哉然固有为九仭山卒陨於一篑者此诚衆人所知而或贤者所不能免也君其慎之哉君之行也诸君子皆饯员外郎叶崇礼谓予曰彭君子尝知之矣今且去子寜阙子渊赠言之谊蹈仲尼失言之戒乎呜呼若是则予恶敢当诚有不可已於君者然亦可以为君赞独於为山之义有取焉若曰此固君之所知则予既已知之矣

游会稽诗後序

士相遇於少壮之年未有以异也少者壮壮者衰苟趣舍之既成踪迹之既定则其穷达莫有同者焉而又有忧乐干其中夷险接其外则其死生莫有同者焉故畴昔之笑谈欢谑寄於歌咏者皆慨叹之资及其至也或有流涕欷歔而不能已者此人之情也然君子亦得有以感焉曰某某贤人也穷不为晦夭不为殇也某某不贤人也虽达弗显虽夀弗永也故观兰亭之诗而王羲之之骨鲠徽之之放诞谢安之简靖万之矜傲孙统之恬退绰之剀直皆得以具见而其穷达死生之异则有如所谓视今昔齐彭殇者而世之大观尽矣正统乙巳嘉禾姜处士游於会稽会稽贺徽辈与其子用贞友也载酒与游赋诗若干首徽为序又八年处士卒又十年用贞以行人司副赠处士官盖至今二十有一年矣而同游物故者三人仕者十有七余皆散处南北莫有同者其诗固在也用贞尝见其人曰吾先子所与游也诵其诗曰吾先子所与咏歌也盖因之而流涕欷歔焉而其人者之见其诗亦有不能已者矣用贞予同年进士其年与德皆先於予而与予交甚厚因得观其家所藏诗而序论之曰处士事亲有王延之孝让弟分田存薛包之谊与人共事而独任其咎近孔融之节其穷不为陋其没不为夭其有贤子而贵及其躬也不为愧後之观者或可想见其人矣序及诗若干人予未之悉也俟考而後续焉

送朴庵先生省墓诗序

先皇帝复於位之元年惟我先生奋奇挺灵来自南国为天下进士首帝若曰尔某为翰林院修撰职我文字黼黻我太平储德宅材以用於尔他日今天子嗣位擢左春坊左谕德进左庶子乃在天顺间有诏为大明一统志成化间为睿皇帝实録先生皆为纂修官名载勅旨凡小而郡县沿革山川形势人物风俗之槩禽鱼草木金石之名与数大而黜陟刑赏礼乐教化之迹诏诰辞令功德谟烈之纪载州分县析类列而年编之书史图籍山经地志金匮石室之文旁摉密捡操觚秉笔穷年而累月其於国有劳焉用是对扬在廷既简既嘉前有勅後有诰太史撰其词中书摛其豪尚宝缄其章鸾飞蛟厉经回纬合绍奕世而腾隆光者其於家亦有荣焉今朝廷熙明典物昭备无事述作词臣学士往往得优游侍从间先生始作而言曰吾可以及吾私矣乃上疏曰臣父赠左庶子臣某弃臣若干年臣母赠太宜人某氏亦弃臣若干年臣忝在侍从有以事陛下者惟父母之力之德是赖今坟墓在乡邑久不治臣比属史事不敢言展省者十有五年矣臣得归毕一日之私惟臣佩陛下之德罔敢斁官程期具在臣奔走左右服事亦罔敢後通政使以闻事下吏部核实覆奏请如庶子某言制可赐楮镪为道里费明日先生具袍帻大带笏入谢又明日陛辞乃行乡人朝士咸仰羡圣天子宠眷禁近之恩贤大夫不忘其亲於官之义斯乎备矣门人翰林院编修李东阳倡於衆曰我先生夙昔自处大节惟忠惟孝其教我後之人亦惟忠惟孝兹一举而二义存焉凡我二三子膺德服谊粤兹有年惟此大事曷敢无述时门下士仕处散於四方者甚衆惟兵部主事刘大夏刑部主事尚敬进士王俨朱绅举人杨一清和之其会试所举士吏部郎中倪辅兵部主事许章刑部主事许盛行人左司副姜谅行人马?又和之东阳独谬职文字从先生後谨为序并诗再拜以献於执事者

王城山人诗集序

王城山人诗者黄岩谢君世懋之所作也君居於王城山逐以其山自名居为县学生七试於有司不得荐客死於武林之邸其从子翰林编修鸣治辑其遗诗得若干篇予读而悲之其诗始规仿盛唐诸人得宛转流丽之妙晚独爱杜少陵乃尽变其故格益为清激悲壮之调思极其所欲言者其死也盖有遗力焉然其叙事引物感时伤古忧思笑乐往复开阖未尝不出乎正观此亦可以知其人焉夫诗者人之志兴存焉故观俗之美与人之贤者必於诗今之为诗者亦或牵缀刻削反有失其志之正信乎有德必有言有言者之不必有德也君之志兴不啻乎诗不幸而不见於世非其诗孰可与传者此辑诗者之志也古称诗人达少而多穷其固然者之与适然固未暇论然其穷也人莫不悲之其悲之者亦不必皆贤也而徒以其诗况非独诗人哉予恒谓天下之士必有负奇抱杰老死於岩穴之下者有士如谢君非诗则莫之知也天下之士不幸而不见於世者何限於此盖重予之悲而益感夫辑诗者之志也君之兄世修为宝庆知府及鸣治皆贤而能诗其所倡和者尤多不在卷中

送屠元勲序

有正设之官有旁摄之官有专设之官举天下之事条分而类总之各有攸执此正设之官也事有大小有常与暂以其所及及其所不及此旁摄之官也谋之周计之密条总之所不能及者为之官以领之不以他事及之者此专设之官也夫官至於专设天下宜无遗事也然犹或有弊生其间者夫势有及有不及则及乎其官势及之而有治有不治则及乎其人吾尝以是观於天下未尝不叹息焉今专设之官惟户工为多漕运之制分兵民之赋责之以府卫总之以将帅足矣又以其舟楫之具不可烦於民然苟无以总之则无以为责故专设工部主事一人於淮之清江浦每三年一代居竹木之材置工役吏隶以治之凡漕舟之败漏不中於用者悉归之而加葺斵焉数阙则增置之以为用此所谓周谋密计之一端也而迩年若少异者出纳之际并缘为奸官府之利不能十一一舟之费或倍或蓰故其资於舟者宁自为之不敢以烦於官而官若徒设所谓弊之一端也成化辛卯秋前主事以年当代进士平湖屠元勲实拜兹命以行元勲年质甚英敏富才与艺此则无负於国家专设之意所谓存乎其人者也元勲之举於礼部也予校其文其中表兄倪稽勲良弼则予同年进士予知元勲之贤於稽勲为多而元勲之同年解文选尚敬复来徵所赠故序其端如此

送翰林编修丁君归省诗序

华亭丁君原敬以进士第二人入翰林为编修其父封君贻谷翁母儒人皆在华亭不家养者五年矣君乃用例乞归省其乡既赐许复有楮镪之赉阁老学士诸先生而下皆赋诗饯之某以次辱授简当为序乃作而言曰士在官各事厥事非谒告不得违朝从非差遣不得离职次非引谢不得至其乡邑然独省觐之礼着在典式又为之道里费出於寻常廪赐之所不及所以敦孝崇礼而劝忠者甚大此国家之令典也今之诸曹百执事各有长属以法相视事有禀白可不可则唯唯而退以事当出立受约束於庭已辄俛首去不敢漫及他语其势分悬絶固然莫殊也惟馆阁以道德文字为事虽师保耆宿位尊而望重亦与後进之士相宾主下上论议誾誾侃侃各中其度情交而义达喜有庆行有饯周旋乎礼乐而发越乎文章倡和聨属亹亹而不厌所以汲引成就之意甚厚此词林之盛事也古者王遣使臣作诗皇华行役来归杕杜是歌朝臣相饯乃陈蒸民君之使臣如不得已故慰勉之情不能忘其所爱而况使之得遂其爱者哉臣之出虽以王事然犹以职业相期厉如恐不及而况乎以亲去者哉故远乡井则怀其亲远朝廷则爱其君皆有不可已者感激奋发使家不失为孝子而国得为良臣此则人之大节士君子之所自尽也君之仕也遭天子明圣海内熙洽史事闲暇孝理之化惠及家庭可谓出得其时操文字之事以从诸先生之後为其所汲引期厉如此可谓处得其地而君又负卓荦奇伟之才之器必有所建立其上广宅材礼士之效下成师师之美于天下无疑也夫国家之令典词林之盛事士君子之大节其所关系甚重皆不可以不白某不佞请以庸言发之可乎

一闲轩诗序

情生乎动者也动之极则静生焉然人能动而不能静天下之通患也天下之事相寻於无穷人之一身与之周旋乎其间操眇身以当天下之事其动不啻万一故善用情者以一应万如监之於貌括之於矢来则应之去则遗之故事毕而情不困不善用情者以一徇万万万相临事愈多而身愈劳乃有求静而不可得者其不知求者固弗论也农则劳於耕工则劳於役商则劳於旅士则劳於官其情之小大虽殊其为劳一也舍乎此则遗形外骸玩世狎物无所用於天下者非君子之所谓静也惟功成而身退者其庶几乎然於此犹有不能者非地之不善也有见於此者其知道乎绦州有一闲先生者姓陶氏宗衡其字举进士历官行人礼部员外郎陕西左参议皆以贤劳着声年六十则叹曰吾可以闲矣谢其事而归闭门高卧不与世相闻或深衣鈎履徜徉於水边林下有问其姓名者曰我一闲人也或问之曰先生其知道者乎笑而不答洞然莫测也士大夫多为一闲诗以遗之者先生欣然咏之集而成卷其子户部主事廷用以示予请序其後廷用既奉使於南则使其弟乡贡士琰来请予昔举礼部时先生在仪制掌名籍而廷用复予贤同年也故为之序

送周徽州考最还官序

今之为守令者各据所见爲理皆足以立名取效而弊随之或修案牍明号令勤手足之力以为奔走严刑厚歛竭膏血以奉所需惟所徇藉不顾虑其下故往往为权贵所推许而细人鄙夫方怨讟之不暇或有见於此则循循守规彠不失尺寸以庇其民而自恃以桀骜其上又故为抗俗以立崖岸取声誉故民皆誉之而为之长者以为异小则怒於言大则怒於法矣又或有见於是以为二者皆不可失则为捭阖纵横之机惟所弛张而上下倾倒故官有赏民有誉而士大夫之旁观者将指而议之无所逃焉然则欲完其名岂不难哉夫名固非君子之所贵也然孔子疾名不称又曰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为孔氏者亦曰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友不获乎上矣故其道本乎诚身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是名亦君子所不可阙也徽州守周君子建吉安人也世居辽以文学名辽人士若今曾给事克恭陈进士本仁吴进士克明从之游者若干人及举进士历官工刑二部主事员外郎皆以政事名尚书而下咸推重之其守徽也一年而民悦再踰年御史以为能报之天官三年以最闻於朝士大夫所推许者藉甚予窃闻君之为人敦朴忠厚无欹侧委曲之行故不恃才而官自举不求名而下上信之此固士君子之实行其道宜然也余又闻徽人言比岁久旱君率僚属徒跣以祷雨辄大至有虫伤禾稼亦祷以除之若是者岂独人信之苟顺且诚亦信乎天矣君守其志使不变虽用是名天下及後世何愧哉君之考绩而还也进士萧君文明辈相与饯之而属予以辞或曰周君非好名者不宜以是告之予曰吾所谓名非今之所谓名也

送丘给事使琉球序

我国家正位凝命扫乾荡坤涤濯万物建於百年治洽功成五服之内藩臬郡县所治出赋税共使令者弗论以至於海中外疆殊界别以国称者万数迩者先沾远者後被冠裳椎卉诗书甲胄梯高航深四面而至充中庭溢下馆礼部繁於出纳鸿胪勤於奉引相胥疲於通译自有中国以来无若是盛者若琉球国在海东而诸国小大远迩之间烟火相望顺颷利舶七日而至然其始俗以盈虚为晦朔以草木为冬夏粤自古昔未通於中国虽或穷征黩讨而宾服无闻及国朝号令所及望风欵附遂封为中山王齿於载版图奉职贡者日涵月煦濳移暗革被服冠带陈奏章表着作篇什有华士之风焉成化庚寅其王世子某当嗣封遣其长史某来请命天子封为中山王赐玺书冠服遣正副使二人致命中山户部都给事中丘君弘实充正使赐朱衣一袭以行六科诸给事相率为行饯徵辞翰林某与给事君同年言在不让曰於戏给事大丈夫入居谏诤出领使命真通显称所愿为今圣天子在上士大臣在列嘉惠於彼外国中山王谨畏孝顺不堕臣节以俟我威命而给事身负荷之国体之所系小邦之所瞻後世之所传示皆在给事给事其克自重感厉精发山动海立以宣达天子威命国家之典章式侔小国君长陪从爰及闾巷明识逆顺保其初心惟亿万世服事罔敢斁亦罔敢後於戏岂不真大丈夫哉给事君起谢曰使者职敢不勉於是诸给事驩曰使哉使哉乃导上供张三爵而退也

送周扬州序

成化庚寅京师饥天子简廷臣出领赈事命之曰用命且有赏不用命有罚监察御史周君本清亦在简中分理顺天数县辛卯事毕告於朝首擢为扬州知府夫守令之职非直衣食乎民也而食与衣莫先焉凡百之事胥此焉出今有五尺之童号於道其仓皇为之求食与衣者必其父母也平立睨视谈笑而过之者必涂之人也不惟弗救而且褫夺之撼顿之者必其仇雠也今之守令者将为父母焉将为涂人焉将为仇雠焉仇雠固不足论苟徒爱之而弗救是亦涂人而已矣为之父母者必为之计深远先事而图之因时而为之即田有常亩桑有常树赋有常等除其兼并均其徭役以使有余不幸有小害不失其利又不幸而大害犹能免於死亡夫是之谓民之父母不能先事而图因循怠惰以至为病为亡为盗然後从而救之其力必且十倍而况未必能救之乎夫比岁之灾去岁为甚去岁之灾畿甸之郡县为甚畿甸之郡县其为病为亡为盗者相望也其所由来者久矣卒以朝廷数百万之费一二臣简任之专迟之以数月之久仅足以弭其患之大可不谓甚难乎思其艰以图其易古之道也以今岁校往岁不可谓不丰以南方校北方非不富且庶也而扬州又素称繁庶之地比年以来亦损其半矣识者盖深忧之天下之事惟忧於未举者乃可以无弊由是言尽天下可忧也而况扬州乎此惟深谋远虑之士可与言之而世俗者之所谓迂也周君在吾乡为贤士在台宪为贤御史在畿甸为贤使臣兹州之治朝廷实畀之而吾辈实深望之也周君勉乎哉

送宋民表知华亭诗序

吾民表之知华亭也待次天官者一年时京曹无阙员有以差遣避外补者谓民表民表曰吾力不能与造物者校竟不出及将拜或又谓曰今以进士为县者三载则擢擢则为御史其得失亦少校乎民表曰吾安是官也久矣吾何慕焉吾恒为吾辈之慕乎此也苟有所慕必有不尽其心者矣既拜则谓予曰人恒易此而不为吾得此盖惧其不能举也或曰是大邑也可以取而无伤於廉可以守而不至於无所容或又曰地美则易污易污则守之也难斯二者皆非也人患不自持苟有所利何必大邑无所利虽富且庶吾何与哉若是者吾敢以自许也吾所忧者谓其利弊之莫周知德泽之不能徧及也自是每数日辄谓予曰吾於某得某事焉於某得某事焉弊之不除也利之弗兴也如此者数十事不止其言甚悉凡论为县者莫如焉又数日复曰吾尝思之守令者民之父母也故恩先而威後平易者古人所以近民也今之能守令者但知有法而不知有情故寜急无缓宁严无寛寜使民受其害而不使我难其力若是者吾弗能也继而又思之以为是固然矣於是则有辨焉苟以漫漶为平懈嫚为易民抵恶而不戒胥吏舞法而不知废纪纲散条贯以至於大坏极弊而不自知者则吾辈所当深戒也予与民表游久知之最深凡前所具固其所存无足异者然犹颇有素蓄欲以为民表告及闻此言则民表虽日强聒使予告岂复有余说哉民表仁人也予恐其或过於厚信斯言之不可无而践之不可以不果也民表幸勿忘之吾为子识之以赠子行民表曰善於是交游者皆赋诗送之其意多为民表期者予序诸篇端以互相发云

送李士常序

今之仕也异於古皆取之乎科目舍科目则不得仕仕亦不显故凡称有志於天下者不得不由此焉出观其平居向乎道义将藉以自试则其大者可以兴道弘化小可以建功立名随所底极皆能有以自见然犹有论笃而志不孚者有志於始而变於终者有志虽及而力不足以逮之者若希富慕贵之徒夤缘侥觊惟幸於一出者又何足望哉予於李君士常之出於科目固不得不切望之也君夙有向於古圣贤之学修身睦亲志存及物其与贤大夫士接则踧踖愧汗殆无所容而其中之所动涌溢迅踔有不可遏之势其於恶言陂行若将凂乎其身而又恳悃惋惜若欲援而反之而未能者将有以自试也今年秋始以其艺举於乡大夫士闻者既进以为主司贺则退以贺君予又交君之最深者知其志论不悖且必不委靡而感励奋发以自见於世无疑也然志於天下者必周於天下之务故凡纪纲风俗人物之槩制度名数之节闾阎狱市军旅郡县之宜古今成败得失盛衰不恒之迹一有阙不足以为治不能兼究乎此而徒嘐嘐然有志於天下则亦何所济哉古之人如诸葛武侯范文正皆居布韦而经济之事已具故其出也确然有益於用以名天下及後世君仕且有日矣其究於此亦多矣归而求之触类而长之使其通贯旁达若探之积囊若驾之坦途有弗谋谋之无所弗知有弗任任之无所弗能由建功立名以极于兴道弘化无所弗逮使天下之人曰科目之果能得士也又曰君之果无负於科目也此则予之所望也予蚤窃科目而愚闇浅劣莫之自遂愧於君之积学强仕者故喜君之出而望乎其成者尤切凡谢太史及吾时用所叙论者不赘及焉若谓予略於内而详於外则非能言者也

怀麓堂集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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