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宋文鉴卷一百十五

宋 吕祖谦 编

与吴九论武学书       刘 敞

前此有人自京师至言朝廷制作武舞教之庠中者小人窃喜以谓太祖太宗功业轶三王徳厚侔天地而庙乐未立雅颂未备公卿大夫乃宜冬不裘夏不葛而日夜谋之所以使名声洋溢与万世无穷百姓有以咏歌四夷有以观聴也而濶然寖乆功烈掩塞是必天子感焉而作乐崇徳以荐之宗庙肆之上帝矣周室既衰管弦之书遂亡于今千嵗焉而吾徒乃且复得阅其蹈厉亲其文物是千一之会也以足下方为学官所以欣然奉书求粗问制度亦欲夸动下国奋扬辉光今辱求讯乃知传者之误而国家自以邉鄙未靖故立武学以校骁鸷之士孙吴贲育之俦小人失望又重感叹昔三代之王建辟雍成均以敦化者危冠逢掖之人居则有序其术诗书礼乐其志文行忠信是以无鄙倍之色鬪争之声犹惧其未也故贱诈谋爵人以徳褒人以义轨度其信壹以待人故曰勇则害上不登于明堂民知所底而无贰心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未曾闻夫武学之制也夫缦胡之缨短后之衣瞠目而语难按剑而疾眎者此所谓勇力之人也将教之以术而动之以利其可得不为其容乎其容可得无变其俗乎吾恐虽有智者未易善其后也而况建博士之职广弟子之员本之不知教化既寖弱矣夫战国之时天下竞于驰骛于是乎有纵横之师技击之学以相残也虽私议巷説有司不及然风俗犹以是薄祸乱犹以是长学者之所甚疾仁人之所忧而辨也若之何其效之且昔先王务教胄子以道而不及武者非无四夷之患诚恐示民以佻也今既示之佻矣道其已乎四方之人何观焉且足下预其议而不能救欤吾所甚惑也足下书曰时事日新恨不我见此独非新事乎吾既见之矣故聊以裁答

答赵内翰书         蔡 襄

伏防示下众荐黄晞奏章晞闽人与之游甚久以书自喜不苟于人诚高世懐道之士足下荐之于朝庶乎盛时无有遗材足下之存心不特为晞发也然其奏曰石介在国子监时请晞表率生徒晞以介诈善不直为事非是遂拒之弗往乃晞之先见知人识虑高逺也襄以谓斥介而引晞意所未喻介好论议当时人物故众毁丛至原其所以为心欲君侧无奸邪人人为忠孝百姓无疾苦教化明白信周公孔子之言谓太平可立致而不度世务行之难易此介之所以修诚立节之大略也所抵牾者夏竦党辈耳一旦介去朝奸人巧伪百端妄造谤毁必欲赤其族然后快意赖天子圣明辨是非故介乆而自白嗟乎谓介诈善何也夫诈善者将图冨贵取名誉也介生不免寒饥而死几斵棺子孙流离诈善者固如是耶守已信道而不顾世俗者伯夷叔齐是也且数百年孔子称之其论遂定若介信道而守死者也其亦有待于后世乎昔介之存襄以同年进士兄事而友之自介之亡未见有如介之自信者介复生当师事之不暇以苟容无所自立为责况敢毁之晞避介聘为学正不肯为介下耳此特小小者岂足为晞高识逺虑哉足下与介踈知之不至然天下公议固当有闻足下语论众所瞻望讵可雷同今毁介之人满朝使某箝口固不为少虽开口明介介岂遂明然卖死友以合贵权此襄所不为而足下所见知之者也近为寒气薄中日再食粥者七矣奉教不知疲惫感叹颠倒

答刘蒙书          司马光

昔张伯松语陈孟公曰人各有性长短自裁子欲为我亦不能吾而效子亦败矣马文渊戒兄子欲其效龙伯高之周慎谦俭不欲其效杜季良忧人之忧乐人之乐也光愚无似何足以望万一于古人然私心所慕者伯松伯高而不敢为孟公季良之行也况防时始能言则诵儒书习谨敕长而为吏则读律令守防墨龊龊然为鄙细之人侧足于庸俗之间不为雄俊竒伟之士所齿目为日乆矣不意去嵗足下自大河之北洋洋而来游于京师负其千镒之宝欲求良工大贾而售之乃幸顾于陋巷因得窃读足下之文窥足下之志文甚高志甚大语古则浩博而渊防论今则明切而精至诚不能不口夸而心服譬如窭人之子终日环绕爱玩咨嗟传布讫无一钱敢问其直之高下亦终于无益而已矣今者足下忽以亲之无以飬兄之无以塟弟妹嫂侄之无以恤策马裁书千里渡河指某以为归且曰以鬻一下婢之资五十万畀之足以周事何足下见期待之厚而不相知之深也光得不骇且疑乎方今豪杰之士内则充朝廷外则布郡县力有余而仁可仰者为不少矣足下莫之取乃独左顾而抵于不肖岂非见期待之厚哉光虽窃托迹于侍从之臣月俸不及数万防桂炊玉晦朔不相续居京师已十年嚢禇旧物皆竭安所取五十万以佐从者之疏粝乎夫君子虽乐施予亦必已有余然后能及人就其有余亦当先亲而后踈先旧而后新光得侍足下裁周嵗得见不过四五而遽以五十万奉之其余亲戚故旧不可胜数将何以待之乎光家居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纯衣帛何敢以五十万市一婢乎而足下忽以此责之岂非不相知之深哉光视地而后敢行顾足而后敢立足下一旦待之为陈孟公杜季良之徒光能无骇乎足下服儒衣谈孔顔之道啜菽饮水足以尽欢于亲簟食瓢饮足以致乐于身而遑遑焉以贫乏有求于人光能无疑乎足下又责以韩退之之所为若光者何人敢望韩退之哉韩退之能为文其文为天下贵凡当时王公大人庙碑墓碣靡不请焉故受其厚谢随复防之于亲旧此其所以能行义也若光者何人敢望退之哉光自结髪以来虽行能无所长然实不敢锱铢妄取于人此众人所知也取之也亷则其施之人也靳亦其理宜也若既求其取之亷又责其施之厚是二行者诚难得而兼矣足下又欲使光取之于佗人是尤不可之大者防生高乞醯于隣人以应求者孔子以为不直况已不能施而敛之于人以为已惠岂不害于恕乎足下之命既不克承又费辞以释之其为罪尤深足下所称韩退之亦云文章不足以发足下之事业钱财不足以赒左右之匮急稛载而往垂槖而归足下亮之而已

与范景仁论乐书        司马光

防示房生赤法云生尝得古本汉书云度起于黄钟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今文误脱之起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来累黍为赤纵置之则太长横置之则太短今新赤横置之不能容一千二百黍则大其空径四厘六毫是以乐声太高又尝得开元中笛及方响校太常乐下五律教坊乐下三律皆由儒者误以一黍为一分其法非是不若以一千二百黍实管中随其短长防之以为黄钟九寸之管九十分其长一为一分取三分以度空径数合则律正矣景仁比来称此论以为先儒用意皆不能到可以正积古之缪袪一世之惑光窃思之有所未谕者凡数条敢书布陈幸景仁教之景仁曰房生家有汉书异于今本光按累黍求赤其来乆矣生所得书不知传于何世而相承积谬由古至今更大儒甚众曽不寤也又其书既云积一千二百黍之广何必更云一黍之起此四字者将安施设刘子骏班孟坚之书不宜如此冗长也且生欲以黍实中乃求其长何得谓之积一千二百黍之广孔子称必也正名乎必若所云则为新尺一丈二尺得无求合其术而更戾乎景仁曰度量权衡皆生于律者也今先累黍为尺而后制律返生于度与黍无乃非古人之意乎光谓不然夫所谓律者果何如哉向使古之律存则龡其声而知声度其长而知度审其容而知量校其轻重而知权衡今古律已亡矣非黍无以见度非度无以见律律不生于度与黍将何从生邪夫度量衡所以佐律而存法也古人所为制四器者以相参校以为三者虽亡苟其一存则三者从可推也又谓后世器或壊亡故载之于书形之于物夫黍者自然之物有常不变者也故于此寓法焉今四器皆亡不取于黍将安取之凡物之度其长短则谓之度量其多少则谓之量称其轻重则谓之权衡然量有虗实衡有低昻皆易差而难精等之不若因度求律之为审也房生今欲先取容一龠者为黄钟之律是则律生于量也量与度皆非律也舍彼用此将何择焉景仁曰古律法空径三分围九分今新律空径三分四厘六毫此四厘六毫者从何出耶光谓不然夫径三分围九分者数家言其大要耳若以密率言之径七分者二十有二分也古之为数者患其空积防之太烦则上下辈之所谓三分者举成数而言耳四厘六毫不及半分故弃之也又律管至小而黍粒体圆其中岂无负载空之处而必欲责其丝忽不差邪景仁曰生以一千二百黍积实于管中以为九寸取三分以为空径此自然之符也光按量法方尺之量所受一斛此用累黍之法校之则合矣若从生言度法变矣而量法自如则一斛之物岂能满方尺之量乎景仁曰量权衡皆以千二百黍为法何得度法独用一黍光按黄钟所生凡有五法一曰备数二曰和声三曰审度四曰嘉量五曰权衡量与衡据其容与其重非千二百黍不可于度法止于一黍为分无用其余若数与声则无所事黍矣安在其必以一千二百为之定率也景仁曰生云今乐太高太常黄钟适当古之仲吕不知生所谓仲吕者果后防之仲吕耶开元之仲吕邪若开元之仲吕则安知今之太高非昔之太下耶笛与方响里巷之乐庸工所为岂能尽得律吕之正乃欲取以为法考定雅乐不亦难乎此皆光之所大惑也君子之论无固无我惟是之从景仁苟有以解之使莹然明白则敢不敛衽服义岂欲徒为此諓諓也不宣光再拜曰

与王介甫书          司马光

光居常无事不敢渉两府之门以是乆不得通名于将命者春暖伏惟机政余裕台万福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光不才不足以辱介甫为友然自接待以来十有余年屡常同僚亦不可谓无一日之雅也虽愧多闻至于直谅不敢不勉若乃便佞则固不敢为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之道出处语嘿安可同也然其志则皆欲立身行道辅世飬民此其所以和也向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戾未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见介甫独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才高而学冨难进而易退逺近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则已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咸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于不可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欲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邪今介甫从政始朞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不知介甫亦尝闻其言而知其故乎光窃意门下之士方日誉盛徳而賛功业未始有一人敢以此闻逹于左右者也非门下之士则皆曰彼方得君而専政无为触之以取祸不若坐而待之不过二三年彼将自败若是者不惟不忠于介甫亦不忠于朝廷若介甫果信此志推而行之及二三年则朝廷之患已深矣安可救乎如光则不然忝备交游之末不敢苟避谴怒不为介甫一一陈之今天下之人恶介甫之甚者诋毁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介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已何言之自古圣贤所以治国者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成功也其所以飬民者不过轻租税薄赋敛已逋责也介甫以为此皆腐儒之常谈不足为思得古人所未尝为者而为之于是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须请学稼孔子犹鄙之以为不知礼义信况讲商贾之末利乎使彼诚君子耶则固不能言利彼诚小人耶则惟民是虐以饫上之欲又可从乎是知条例一司已不当置而置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暴得美官于是言利之人皆攘臂圜视衒鬻争进各鬪智巧以变更祖宗旧法大抵所利不能补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所亡徒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此其为害己甚矣又置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四十余人使行新法于四方先散青苖钱次欲使比戸出助役钱次又欲更搜求农田水利而行之所遣者虽皆选择才俊然其中亦有轻佻狂躁之人陵轹州县骚扰百姓者于是士大夫不服农商防业故谤议沸腾怨嗟盈路迹其本原咸以此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伊尹为阿衡有一夫不获其所若已推而内之沟中孔子曰君子求诸已介甫亦当自思所以致其然者不可専罪天下之人也夫侵官者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先施之贷息钱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行之繇役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敛民钱雇市佣而使之此三者常人皆知其不可而介甫独以为可非介甫之智不及常人也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人之所知耳夫皇极之道施之于天地人皆不可须臾离故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介甫之智与贤皆过人及其失也乃与不及之患均此光所谓用心太过者也自古人臣之圣无过周公与孔子周公孔子亦未尝无过未尝无师介甫虽大贤于周公孔子则有间矣今乃自以我之所见天下莫能及人之议论与我合则善之与我不合则恶之如此方正之士何由进谄谀之士何由逺方正日踈谄谀日亲而望万事之得其宜令名之施四逺难矣夫从諌纳善不独人君为美也于人臣亦然昔郑人游于郷校以议执政之善否或谓子产毁郷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防子冯为楚令尹有宠于防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申叔豫以子南观起之事警之防子惧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赵简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諌日有记月有成嵗有效周舍死简子临朝而叹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吾是以忧也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鄼文终侯相汉有书过之史诸葛孔明相蜀发教与羣下曰违覆而得中犹弃敝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董幼宰参书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孔明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諌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私业无旷所求皆足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知之不如奴婢鸡犬哉失其家主之法也孔明谢之及颙卒孔明垂泣三日吕定公有亲近曰徐原有才志定公荐防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定公时有得失原輙諌争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定公定公叹曰是我所以贵徳渊者也及原卒定公哭之尽哀曰徳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哉此数君子者所以能功名成立皆由乐闻直諌不讳过失故也若其余骄亢自用不受忠谏而亡者不可胜数介甫多识前世之载固不俟光言而知之矣孔子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言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所愿乎下事乎上不逺求也介甫素刚直毎议事于人主前如与朋友争辨于私室不少降辞气视斧钺鼎镬无如也及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唯希意迎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防言新令之不便者介甫輙艴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寛容如此而介甫拒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昔王子雍方于事上而好下佞已介甫不幸亦近是乎此光所谓自信太厚者也光昔从介甫游介甫于诸书无不观而特好孟子与老子之言今得君得位而行其道是宜先其所美必不先其所不美也孟子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又曰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嵗勤动不得以飬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今介甫为政首制置条例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苖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岂孟子之志乎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又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之弃者取之矻矻焉穷日力继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及田野内起京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袭故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此岂老氏之志乎何介甫总角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今世浅丈夫之谋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成王戒君陈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孔子曰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下不天上施自古立功立事未有専欲违众而能有济者也使诗书孔子之言皆不可信则已若犹可信则岂得尽弃而不顾哉今介甫独信数人之言而弃先圣之道违天下人之心将以致治不亦难乎近者藩镇大臣有言散青苖钱不便者天子出其议以示执政而介甫遽悻悻然不乐引疾卧家光被防为批答见士民方不安如此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明主所以防擢委任之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甫早出视事更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辞虽朴拙然无一字不得其实者窃闻介甫不相识察破督过之上书自辨至使天子自为手诏以逊谢又使吕学士再三谕意然后乃出视事出视事诚是也然当速改前令之非者以慰安士民报天子之盛徳今则不然更加忿怒行之愈急李正言言青苖钱不便诘责使之分析吕司封传语祥符知县未散青苖钱劾奏乞行取勘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人与之一决胜负不复顾义理之是非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光窃为介甫不取也光近防圣恩过聴欲使之副贰枢府光窃惟居高位者不可以无功受大恩者不可以不报故輙敢申明去嵗之论进当今之急务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主上以介甫为心未肯俯从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外羣臣无能及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系介甫之一言介甫何忍必遂已意而不恤乎夫人谁无过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何损于明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前日矣于介甫何所亏防而固不移哉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其不合也然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介甫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一陈其志以自逹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取之则在介甫矣诗云周爰咨谋介甫得光书傥未赐弃掷幸与忠信之士谋其可否不可示谄谀之人必不肯以光言为然也彼谄谀之人欲依附介甫因縁改法以为进身之资一旦罢局譬如鱼之失水此所以挽引介甫使不得由直道行者也介甫奈何徇此曹之所欲而不思国家之大计哉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介甫将何择焉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自病似之而不能改也虽然施于善人亦何忧之有用是故敢妄发而不疑也属以辞避恩命未得请且病膝疮不可出不获亲侍言于左右而布陈以书悚惧尤深介甫其受而聴之与罪而絶之或诟骂而辱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已

宋文鉴卷一百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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