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十四

後山文粹四      宋 陈师道撰书

上林秀州书

宗周之制士见於大夫卿公介以厚其别词以正其名贽以效其情仪以致其敬四者备矣谓之礼成士之相见如女之从人有愿见之心而无自行之义必有绍介为之前焉所以别嫌而谨微也故曰介以厚其别名以举事词以导名名者先王所以定名分也名正则词不悖分定则名不犯故曰词以正其名言不足以尽意名不可以过情又为之贽以成其终故授受焉介以通名傧以将命勤亦至矣然因人而後达也礼莫重於自尽故祭主於盥婚主於迎宾主於贽故曰贽以效其情诚发於心而喻於身达於容色故又有仪焉词以三请贽以三献三揖而升三拜而出礼烦则泰简则野三者礼之中也故曰仪以致其敬是以贵不凌贱下不援上谨其分守顺於时命志不屈而身不辱以成其善当是之世岂特士之自贤盖亦有礼为之节也夫周之制礼其所为防至矣及其晚世礼存而俗变犹自市而失身况於礼之亡乎自周之礼亡士知免者寡矣世无君子明礼以正之既相循以为常而史官又载其事故其弊习而不自知也

答江端礼书

学始於身而成於性欲善其身而不明於善所谓徒善者也徒善者非善之正也是故学者所以明善也学外也思内也学以佐行思以佐学古之制也若其自得则在子矣士之所戒其惟名乎声实相从如影之於形短长曲直惟形之使无实之名闻人败焉善人畏焉得且畏之况求之乎言以述志文以成言约之以义行之以信近则致其用远则致其传文之质也大以为小小以为大简而不约盈而不余文之用也正心完气广之以学斯至矣辱问非所及敬诵所闻足下其择焉仆之不敏勤无成能惟於修文略有师法愧无异闻虚辱盛意若曰量子以为教如医之量药以当病如工之量材以当用子曾子盖能之矣仆非其任也嗟乎子之不逢夫子也与仆游者衆矣莫有问焉子何问之下耶嗟乎夫子之失子也尚幸来临愿言其详

思亭记

甄故徐富家至甄君始以明经教授乡称善人而家益贫更数十岁不克葬乞贷邑里葬其父母昆弟凡几丧邑人怜之多助之者既葬益树以木作室其旁而问名於余余以谓目之所视而思从之视干戈则思鬭视刀锯则思惧视庙社则思敬视第家则思安夫人存好恶喜惧之心物至而思固其理也今夫升高而望松梓下坵壠而行墟墓之间棘荆莽然狐兎之迹交道其有不思其亲者乎请名之曰思亭亲者人所不忘也而君子谨之故为墓於郊而封沟之为庙於家而尝禘之为衰於忌而悲哀之所以存其思也其可忘乎虽然自亲而下至於服尽服尽则情尽情尽则忘之矣夫自吾之亲而至於忘之者远故也此亭之所以作也凡君之子孙登斯亭者其有忘乎因其亲以广其思其有不兴乎君曰博哉子之言也吾其庶乎曰未也贤不肖异思後岂不有望其木思以为材视其榛棘思以为薪登其坵墓思发其所藏者乎於是遽然流涕以泣曰未也吾为子记之使君之子孙诵斯文者视其美以为劝视其恶以为戒其可免乎君揽涕而谢曰勉矣遂为之记

徐州学记

夫祭之以报以反本也是故食则祭先饭饮则祭先酒耕则祭先穑桑则祭先蚕畜则祭先牧祭夔於乐祭龙於社祭弃於稷祭皋陶於理祭周公孔子於学盖自三代以来共之然学祀周公非也治始於伏羲更虞夏商至周而大备行始於伊尹更夷齐柳下惠至孔子而大成盖治成於周公行成於孔子故学者主焉

仁宗皇帝御书後序

人皆有所好其上胜之其次任之其下藴崇之也惟至人无好有所好者同於人也神文圣武皇帝其好之与人同其胜之与人异同以为德异以为法迩声色而欲不胜礼宝珠玉而利不胜义时游田而逸不胜度故其在位四十余年而四方百物无所损益顾好飞白书明窗浄几时一为之以侈其好於是将相宗戚家有藏焉臣不知书不能诵其美而窃有所叹也凡艺不滞古则徇今滞古则舍已而就规矩徇今则略法度而逐世好故其弊君臣争名而祸乱从之臣窃窥观皇帝会法而忘世会理而忘法故工拙偏正不足论也所谓有其道而进於技者王者之於艺盖如此彭城王氏世为贵将故其家有传焉其从孙万夀主簿臣有基以皇帝所书六大字以示臣臣盖望而知之也臣不知书然望而知之者臣以理得之也臣惟皇帝却天下之好而留神翰墨乃帝者之懿德来世之伟闻而臣实惧焉臣闻故老言当斯之时二府百吏内宗外姻下逮近习莫不好书夫士大夫阿主之好而为书未害於政而臣惧小人因书以进也故君子於其所好又有谨焉臣惟皇帝之知此故世无所传而臣之愚不得不惧也

顔师道诗序

万物者才之助有助而无才虽久且近不能得其情状使才者遇之则幽奇伟丽无不为用者才而无助则不能尽其才然则待万物而後才者犹常才也若其自得於心不借美於外无视听之助而尽万物之变者其天下之奇才乎比出东都门沙行数百里夹河而城者今澶州之治也平林旷野荒坟故垒甲士介马无修阻丽华之观颓垣弊庐棘荆沮洳无台池苑囿鸟兽鱼鼈之美吏不胜事一飰再起经年相逢交马顾揖不通劳苦无饮食歌舞游从之乐征商榷酤号称才官身杂徒吏下等细微无闲燕之乐彭城顔夫子居既踰年矣元丰四年邑子陈师道西游京师遂见夫子於北门请於左右得其应用之诗若干篇罗络隐遁穿穴险怪遇事以发愤因难而见奇如在岩崖之下洲渚之上隂林丛竹空旷莽苍之野月星风露烟云杳霭之际渔钓弋猎樵苏耕稼之间不知其居弊陋之内市井之中瓮盎之侧也昔闻其语今见其人可谓美矣而於夫子犹其粗也孔子曰莫我知也夫又曰诗可以怨君子亦有怨乎夫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弟之事兄妇之事夫也为人之子而父不爱焉为人之弟而兄不爱焉为人之妇而夫不爱焉则人之深情皆以为怨情发於天怨出於仁舜之号泣伯奇之履霜周公之鸱鴞孔子之猗兰人皆知之而不怨有二焉东隣之子西隣之父不爱也人虽褊心莫以为意谓之路人夫妇之恩穷君臣之义尽然後为路人路人则不怨责全於君子小人则不责也谓其不足责也致怨於明主昏主则不怨也谓其不足怨也则又不怨故人臣之罪莫大於不怨不怨则忘其君多怨则失其身又有义焉此其所以异於小人者也夫子之诗仁不至於不怨义不至於多怨岂惟才焉又天下之有德者也夫才者德之用也德成於心而後才为用才足於身而後物为用吾於夫子见之矣又为之序以诏学者

杂着

孔北海赞

世以曹操为英雄虽孙仲谋甘出其下而文举以犬豕见之谂知不免而遂不屈盖其高明下视之耳方操微时幸许绍之目以为重匈奴使来自谓不称而代捉刀其自处如此至其自比刘玄德谓袁绍不足数特居势使然耳玄德之死谓孔明曰如嗣子不肖君自取之其勤劳一世盖不为汉计岂为子孙计哉操非其比也操恶祢衡而畏杀士之名故以衡予刘表不以文举予人卒自杀之其不畏之亦至矣刘毅家徒四壁一掷百万世亦以为英雄小遇鵞炙丐乞如奴婢孰谓英雄而以一脔动其心哉此其操之类乎子曰枨也慾焉得刚刚者所以制慾非胜人也是故自用之为英自胜之为强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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