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部,总集类,宋文选

钦定四库全书

宋文选卷二十三

唐子西文

悯俗论

自古诸侯风俗大小曷尝不与其国相称齐地负海膏壤二千里则其俗阔达寛缓而多智全晋未分时在春秋世最为强国则其俗用意深远有古帝王之遗风邹鲁居洙泗之间廹于齐楚国小而地狭则其俗亦复龌龊而谨畏今天下大矣尧舜三代之地盖不至於此民生其间耳之所闻目之所睹体之所安者壮矣而风俗之大不足以称之有是理否风俗非一事要以人材为本今士大夫达时变识事情警敏有余矣至於学治道通大体气力度量足以支久而任重者未可多得是岂无有也有而不容於时今之建言者类皆薄物细故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而士之所言亦不过趣一切办治而已非能有益於宗庙社稷也学术小故无大论议力量狭故无大功名以为上世悉然则前此风俗尝广矣当是之时唯恐其疏尔形势非有不同年表日历非甚相远而更病其隘是必有说矣吾闻江海之水必有吞舟之鱼通都大邑必有千金之家以四方万里之国而非得恢廓宏远之风以充之是犹衣九尺之衣束十围之带高视阔步而血气不逾中人也可乎建武永平之治未必优于西京而风俗不及者正以其小也传曰不知其形视其影也今百工之所造商贾之所鬻士女之所服者日益狭陋而一时人物大率悍而短小此非其影耶古之化俗恶者可使为善邪者可使为正今俗非有他也独患小尔顾不可使知大乎

名治论

古者一代之兴则有一代之治故曰夏后氏尚忠商人尚质周人尚文虽圣人之道不可以名言而施之政事必有称号可指非但王者如此而一国之治亦然故曰周公治鲁尚齿而亲亲太公治齐尚贤而尊尊自是以来汉唐之臣议论之士亦云以道胜寛和为本今周宋之为政久矣其所尚者何也士之通经术知古谊者不为不衆日夜讲究治道以游于世者亦不为不熟其所称引动以宗周为言而问以当代治体则茫然不知所以名之惟其无得于此是以有慕于彼愚诚不自揆盖尝妄论之矣屦不必同要之适足治不必同要之适时故成周之治任人而国朝之治任法任人者非不用法也以人为本而辅之以法任法者非不用人也以法为本而行之以人自古法无全是亦无全非而人忠佞智愚贤不肖至为辽絶故任法之世无甚利亦无甚害而任人之世非大治则大乱矣周时公卿不过数族周召毛原执政至数百载不絶今之大臣更出迭入远者十余年极矣近者期而已虽无累世辅弼之利亦无妨贤专恣之害矣周之诸侯既锡以土宇则刑赏生杀之柄悉举以委之今郡县之权不过鞭扑尔过此以往则相顾而议法矣虽无藩屏形势之利亦无战争侵夺之害矣周官任官必考论人物谓之量才度德今不然矣以资历为高下以注籍为先後掲阙于道应法者得之虽无为官择人之利亦无好恶狥私之害矣周时取士使之自相推择谓之乡举里选今又异於此矣盖自国初以来三易取士之法然要之不离文字糊名易书暗考而名取之虽无出长入治之利亦无毁誉比周之害矣其大略如此故周之极炽者刑措不用四十余年典章文物之盛信有以絶人而晚节祸败亦足以称此国家受命百五六十年间海内晏然如一日者此任人任法之效也昔者李积无大胜亦无大败薛万彻非大胜即大败而近世论将未尝不以英卫为先然则今之所得多于成周亦明矣而士方歉然不足争说人主以成康之隆而不知国朝规摹处置所以成就天下之势者固已如此非独不知国朝亦复不知成周矣何则人有情而法无心情之所在恩怨以之其无心者漠然而已今者欲成康乎则必脱略文法而一切任人夫以天下之大利而索之於绳墨之内是犹以李积之节制而求之万彻之奇胜终不可冀然与其蹈万彻之险孰若李积之持重足任哉

辨同论

道至於圣人极矣岂容复有异乎然禹之措置如此汤之措置则如此文武周公之措置则又如此使数人者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则论事之际吾意其必有同异者矣宁能尽合乎是犹有辞焉曰时不同也若诸子之论性岂复系於时哉而孟子之说如此荀子扬子之说则如此韩子之说则又如此使数人者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则论事之际吾意其必有同异者矣宁能尽合乎是亦有解焉曰师友不同也若子夏子游曾子子张之徒则又将安所诿哉皆出於周末不可谓之异时皆受道於洙泗之间不得谓之异师请业请益周旋出处奔走忧患盖无适而不同者此数十年不得谓之异友而论文论学如黑白之相反方圆水火之不相及也此复何哉说者以为孔子没学者无所统一使夫子在学者宜不至此然吾闻夫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之所是卒而非之曰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此一人尔而有所谓昔日之言者有所谓今日之言者而况於衆口乎是以先王知羣言之不可一也因使人人极其说而不以同异为诛赏公卿大夫之出於斯时者亦人人各荐其所闻而不以同异为喜愠何者闺门之内父子兄弟相与言而有可有不可筮人市筮卜师引龟而参之一从一不从故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宁可罪哉今为申商之学者则不然以谓同心同德者周人所以兴离心离德者商人所以忘刑赏生杀足以整齐天下而不能塞异议之口则非所以一道德而同风俗忆古之所谓同心同德者果谓此邪吾不忍闻是说也周公之时朝廷之士为不少矣而东征之议书称十夫予翼则同者寡而不同者衆矣岂皆小人耶岂皆诛之耶夫以周公之权而十人者助之其势足以铢锄羣臣之异已者为有余矣鼻息天下其孰敢违然近於人情通於物理忠于王室而推至公於天下者终不肯为此何则驾驭羣臣正恐其雷同耳奴婢同则家道危臣下同则人主孤人主孤则天下之祸可胜讳哉古之人所以贵和而贱同者虑此

察言论

古之人臣抵掌缓頬说人主以用兵者其言未尝不引义慷慨豪健俊伟使听者踊跃激发奋然而从之至考论其心则有为国计者有为身谋者是不可以不察也今夫战则除害於时不战则遗患於後此有必胜之势彼有必败之道思虑深熟利害之形了然於胷中知其决不误国而後为之若此者为国计非身谋也张华裴度是已天下既平谋臣宿将以侯就第杜门却扫无所用其奇则瞋目扼腕争为用兵之说庶几有以骋其智勇而舒其意气若此者为身谋非为国计也臧宫马武是已国家无事贪财嗜利之臣无所侥幸则必鼓倡兵端以求其所欲兵革一动则金钱货币玉帛子女何求而不得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陈汤甘延夀是已官崇禄厚无所羡慕惴惴然唯恐一日失势而不保其所有则必建开边之议以中人主之欲以久其权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杨国忠是已前侯故将失职之臣负罪忧畏思有以撼动其君则争议边功以希复进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窦宪是已古之人臣逆节已萌而功效未着人心未服则未尝不因战伐之功以收天下之望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桓温刘裕是已嗟乎秦汉以来说人主以用兵者多矣或胜或不胜要之为国计者至少为身谋者如此其多途也可不鍳哉可不戒哉

存旧论

汉时仪注大抵率意制造不应古谊者十至八九其文采法度略矣然而天下之人见即喜不见即悲中更王氏之乱废弃不用者十余年光武入洛东都之民始见司隶僚属欢喜踊跃父老或至垂泣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自是天下翕然归之相与出力锄去新室以成中兴之业而复其宗庙社稷盖又二百余年虽汉之所以复兴者不专在是然亦不可谓无助也且汉官威仪非若三代之盛叔孙所为非有周公之学萧何智识又杂以秦制非复圣人之法也而遗民见之如盲者复视废者复起如流浪积岁而返其故乡其见父子兄弟感慨之极至於咨嗟流涕其得民心如此此何理也耶方是之时以三代车服示之吾知其民不复泣矣何者汉之为汉十世於此矣知有刘氏而已矣救天下於战国秦项水火之中而措之於安全逸乐之地百数十年海内无事斯民得以养生得以送死得以事其父母而长育其子孙者汉之力也三代远矣何有於我哉由是观之古者帝王之兴其正朔服色自为一王法而不慕前朝异姓已陈之迹其用意深矣由是观之国家旧物宜使斯民常见而熟识之以习其耳目而系其心自非不得已者不得轻有改易变置以自絶於民也亦灼然矣向使今日变其一明日废其二祖宗余泽日益就尽不在目前不幸而奸人撼之则人心揺而天下亡矣古者公卿大夫犹知守其家法至数十世不失其衣冠阀閲岂无隆替而国人信服终莫之敢抗谓之名家旧族而况数百年为天下国家者哉

祸福论

昔人谈祸福者固尝居之善恶矣然其效可睹也其始曰为善者必得福为恶者必得祸取报于天如探左契於是天下之人悚然而畏然为善者果得福乎为恶者果得祸乎是特未可知也言既不效则迁就其说曰为善者未遽有福也要久而後吉为恶者非遽有祸也要久而後凶譬之束薪要得其熟於是天下之人怃然而疑今君子长者子孙苖裔不为少矣而果吉乎蠧民害物专门为恶者古亦衆矣而果亦凶乎是未可知也既又不效则复迁就其说曰为善者得福常多不幸而抵祸者或寡矣为恶大者?得祸幸而免者亦时时有之於是天下之人哑然而笑今所谓常得者果多乎所谓幸不幸者果少乎是未可知也自始至此三易其说而言辄不效则民益解体而矫激之论生焉曰为善者反得祸为恶者反得福自汉以来尝有是说然蹈道者岂尽得祸乎奸佞险贼不忠不孝者岂尽得福乎其效亦可睹也矣吾意以谓祸福出於天善恶出乎人二者不相为谋如五星散行而有时乎相值人见其适相值也而遂引以为常不可谓合於理矣今世或为善而福或为善而漠然无有祸福其为恶也亦如之不为善不为恶者亦如之要之不可测善乎杨子之言曰修其善者为善人修其恶者为恶人善恶之报惟是为有证易称积善余庆诗言自求多福书言福善祸淫孟子言祸福自已求之彼非有失也有为然也

正友论

庾公之斯以朋友之故废君命而君子不以为私叩轮去金发虚矢以塞责而君子不以为欺郦况之说其友也其言甚甘而君子不以为险其友为之墯肱陨首覆宗絶祀而君子不以为忍知此二义然後可以言友矣方汉之时吕禄之权为如何其宗族亲党日夜相与思虑计议者为如何国家社稷宗庙之势为如何而父又却质其急为如何又安得舍所重以全所轻则以计切之也固宜彼子濯孺子之事岂至是哉以区区之郑固非卫之所以存亡而区区之子濯孺子又非郑之所以强弱敌去而追之兹又国事之区区者而弯弓于其友则在名义为至重此孟子所谓一鈎金与一舆羽之势也何得以吕禄比之夫莫重於金莫轻於羽此虽三尺之童足以知之至於轻重之中又有轻重焉则非通孟子者不能权之矣孟子之书世未有通之者故汉魏之臣如苏章子禁之徒皆以得已之事亲诛其友犹复毅然自谓忠于朝廷而世亦莫知其为天下之至恶自是而後一变而相证再变而相告三变而至相诬蔑也岂不愈惑哉呜呼名教之事圣贤谈之尽矣患不深考尔君使已诛其友则如之何曰审之祸大则诛之余者可救而救之可赎而赎之无罪者辨之不可则辞于君要之不可以执戈友为不善则如之何曰审之祸大而诛之其次痛责而力止之不从则去之其小者则忠告之不从则已终不可弃也夫上则善其君下则善其友使君臣朋友之间无不满焉者岂非人之所欲哉不幸而至于此则古人所以处之者亦有道矣而论者不察以君臣为公指朋友谓之私何其不思之甚欤孔子曰以孝事君则忠曾子曰朋友不信非孝也是相生法也何名为私乎父子兄弟出于天君臣夫妇朋友出于人而父子兄弟夫妇主恩君臣朋友主义则五教之中近于君臣者唯朋友为然故欲知人臣之忠者必于朋友焉观之宁有贼害其友而能忠於所事者乎是物理之必不然者矣以公心处之何适而非公苟私矣则君臣父子夫妇长幼皆私也宁独友哉嗟乎教之所自出者三而世阙其一曰师其所以为教者五而抑其一曰友

上席侍郎书

知府侍郎阁下庚备位学校三载于此在辈流中年齿最为老大词气学术最为浅陋教养训导之方最为踈拙所以未即逐去正赖主人以为重今阁下还朝晓夕擢用为执政为宰相为公为师此诚门下小子之所愿闻然孤官小官遽夺所依此其胷中不能无介然者日夜思虑未知所以补报万一而书生门户无有他技因效其所得於古人者唯阁下裁择庚初读书时未习时事意谓古之圣贤例须建立功名其後涉世益深更事益多考论前代经史益见其首尾乃知古人之心本不如此舟遇险则有功烛遇夜则有功药遇病则有功桔橰遇旱则有功戈弩劒戟临冲兜鍪遇战鬬则有功草木障塞而益有功民不粒食而稷有功天理人伦颠倒失次而契有功夷蛮贼寇干纪乱治而咎繇有功自此以降不可胜举然皆因时立功非圣贤本意伊陟臣扈巫咸相太戊无他奇功以格上帝乂王家为功巫贤甘盘傅说相祖乙武丁不闻有功以保乂有商为功君陈相成王毕公相康王不自立功以循周公之业为功後世知有功之为功而不知无功之为功其去道已远兹谓圣贤有心于功名其探圣贤益浅矣天下承平日久纲纪文章纎悉备具无有毫髪未尽未便一部周礼举行略遍但一姓姬尔窃谓今日之势正当持循法度不宜复有增广建置歌呼于吏舍者勿问醉吐草茵者勿逐客至欲有所开说者饮以醇酒勿听择士唯取通大体知古谊者用之虽不立功而功在其中矣庚之所得於古人者如此不知其当否也阁下傥以为然归见何丞相其亦以此说告之

愚斋记

元符三年洛阳苏公通守南阳治书室于厅事之偏名之曰愚斋而属某为之记某言于公曰愚有等级公将安处也有顔子之愚有高柴之愚有甯武子之愚杨子以晁错为愚柳子厚自以为愚顔子之愚老子之所谓盛德者也高柴之愚中庸之所谓不及者也甯武子之愚则诗人之所谓亦维斯类者也晁错之愚则语之所谓直者也若夫柳子厚之愚则事载在方册有不可语者文章学术为百代所宗自唐以来论当世大儒则必称韩柳而自以为愚可乎然正元之党妇人女子皆知其必败而柳子独不寤也谓之不愚可乎是数子者其愚固有等级公将安处也以谓高柴之愚材不及于道以为甯武子之愚则生非不逢于时以为晁错之愚则无吴楚之变以为柳子厚之愚则无伾文之事庚将处公以顔子之愚则公岂有意乎公生平嗜书手不释编既已自得於心矣推其绪余以教诸子皆能有立其长子大夀更以文学知名於时而公犹以愚自处此真有意於所谓盛德者欤传曰希顔之人亦顔之徒公何辞焉请以是为记年日月阳唐庚记

易庵记

客问陶隐居吾欲注周易本草孰先隐居曰易宜先客曰何也隐居曰注易误犹不至杀人注本草误则有不得其死者矣世以隐居为知言与吾之说大异盖六经者致治之本也汉时决疑狱断国论悉引经术兹岂细故而易言哉本草所以辨物六经所以辨道道者物之所以生物者人之所资以为生一物之误犹不及其余道术一误则无复孑遗矣前世儒臣引经误国其祸至於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本草之误岂至是哉注本草误其祸疾而小注六经误则祸迟而大隐居注本草矣故知本草之为难而未尝注经故不知经为尤难而不可率易如此世以不服药为中医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吾用易不审陷难几死今幸闲废方且据床熟读而深思之复书此二本其一以自警其一以寄二子焉

卓锡泉记

人之精神亦何所不至哉挥戈可以退日抟臂可以陨霜悲泣可以颓城浩叹可以决石而况于得道者乎诸妄既除表里皆空一真之外无复余物则其精神之运又何如哉吾游罗浮至宝积寺饮泉而甘寺僧曰此卓锡泉也昔梁景泰禅师始居此山其徒以无水难之师笑而不答已而庵成师卓锡于地泉涌数尺自是得井寺中迄今赖之知水者以为甲於峤南而自梁以来未有纪其事者夫师之为人诚不可得知然吾闻世间万有皆心想所生而古之学道未有不用定慧得者定则深完慧则流通以深完流通之精神而致吾心想中物如父之使子君之使臣有必得之势其於此者特未得多也或曰前世之士如李广利耿恭之徒皆功名进取之人以成败得丧为心其精神之富不踰常人而喑呜叱咤飞泉为之涌溢与师无异此何理也曰二人者皆一时贵臣左氏所谓用物精多至於神明方其由於絶域之中感奋激发於万死一生之时其用意至到无进退二体唯其出於一切之诚而无定慧之素以故得之艰勤非若师之颐指目使既捷而且逸也嗟乎事之不立也我知之矣志意耗於思虑聪明流於视听则精神所感不行於父子兄弟之间而尚何有於物苟能全吾之神则虽山石之坚水泉之柔雍容谈笑之间坚者可使辟柔者可使激而跃之而独不得於人乎吾是以知天下之善无不可立者年月日记

顔鲁公祠堂记

上元中顔鲁公为蓬州长史过新政作离堆记四百余言书而刻之石壁上字径三寸虽崩坏剥裂之余而典刑具在使人见之凛然也元符三年余友强叔来尹是邑始为公作祠堂於其侧而求文以为记余谓仁之胜不仁久矣然有时乎不胜而反为所陷焉命也史臣论公晚节偃蹇为奸臣所挤见陨贼手是未必然公孙丞相以仲舒相胶西梁冀以张纲守广陵李逢吉以韩愈使镇州而卢杞以公使希烈其用意正相类尔然於数君终不能有所伤而公独不免於虎口由是观之士之成败存亡岂不有命耶而小人轩然自以为得计不以谬乎且吾闻古之尚友者以友天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诵其诗读其书思见其人而不可得则方且欲招屈子於江滨起士会於九原盖其志所愿则超然慕於数千百载之後而况於公乎公之功名事业已絶於人而文学之妙亦不可及因其心画其所在而祠之此昔人尚友之意也尝试与强叔登离堆探石堂观其遗迹而味其平生则公之精神风采犹或可以想见也夫

李氏山园记

伯阳甫续史记後三百年而老聃伯阳为柱下史後世因以伯阳甫为伯甫则二人为一人矣范武子晋士会也而古今人表置士会于中上列武子于上中则一人为二人矣岂惟人哉龙目一名益智而益智非龙目龙目出海南山谷间味甘益智出西域味辛而广雅曰益智龙目也则二物为一物矣枇杷卢橘一也而上林赋曰卢橘夏熟黄甘橙楱枇杷橪柿椁奈厚朴则一物为二物矣夫父祖之事子孙有不及知州里之物耆旧有不徧赌而况述千载之上数千万里之外者乎亦何能无失耶吾南迁惠州寓居於城南李氏之山南园园高下数十亩草木华实无所不有而龙目卢橘为特盛吾兄弟甥舅无日不往来逍遥于其下而笑旧说之谬盖尝以比伯阳甫之事而为之叹息因书其事使後世知有是园又知吾尝游戏于此又知着述不可以不慎而学诸子百家之言者亦知其有得失而审所取云

宋文选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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