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詩文若干卷,外集若干卷,刻於新安。後官太學博士,攜之而北。及改南儀曹,遂留京師。已付友人汪惟修南歸舟中,不意行至河西務,偶有火變,板遂毀。又一年,惟修與友人刻予所選詩若干卷,且成,問序於予。予曰:詩莫盛於唐,顧唐之所以稱盛者,正以異調同工,而究竟不害其為可傳耳。杜工部之沉著,李青蓮之俊快,兩者其勢若相反,而其實各從所入,以極其才,至於今光焰不磨。夫豈惟諸君子以正聲鳴,即任華、盧同、李賀、孟郊輩,皆相與角奇鬥巧,崢嶸一代。當時之詞人,亦未嘗以其偏枯而詆之,而廢之,此唐之所以盛也。大都天地間之景物,與人心中之情態,千變而未始有極,修詞者堂堂正正,奇奇怪怪,如搜璧采寶者然,以共扶造化未開之倪,以共鳴一代風雅之盛,不亦可乎!夫卮言俚語,信口而出,滔滔莽莽,無復檢括,是固無足道。若夫摭故詘新,喜同惡異,拘執格套,逼塞靈源,此其病,與偭背規矩者正等。予詩不敢望諸作者,而要之攄其意所欲言。譬之囿者,香色皆絕,固為奇觀,即有色而香減,有香而色減,皆宇宙之精華所寄,原不同於蔓草散木,或亦無害其為可傳者。予姑聽其流布焉,而並為之序。天啟二年重九日,鳧隱袁中道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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