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隆万四书文卷六目録

孟子下

民之归仁也【二节】       汤显祖

象日以杀舜为事【一章】     徐日久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一节】   顾天埈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合下节】田一儁

圣人之行不同也【合下节】    陶望龄

圣人之行不同也【合下节】    董其昌

周室班爵禄也【一章】      徐日久

敢问交际何心也【一章】     顾宪成

敢问交际何心也【一章】     许 獬

孔子有见行可之仕【三句】    邹徳溥

仕非为贫也【一章】       郝 敬

生之谓性【一章】        魏大中

乃若其情【四节】        郝 敬

尽其心者【一节】        顾宪成

无欲其所不欲        李继贞

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归子慕

圣人之于天道也       胡友信

有布缕之征  缓其二    李维祯

人皆有所不忍  仁也    左光斗

由孔子而来【一节】       董其昌

民之归仁也  二节     汤显祖

大贤状民之归仁皆其不容己者也夫民之于仁固便也加之以不仁之敺则民之归仁得已耶且夫至徳之世民居其国不相往来若鸟兽之不乱羣而鱼水之相忘也自世有仁人又有不仁人而天下之情势百出矣欲而之焉之谓情迫而之焉之谓势欲之所在则归也归之所在则仁也以仁为下民犹水也水之恶逆而好顺也地道然矣以仁为圹民则其兽也兽之去隘而就寛也天性然矣此何待于敺乎而况又有以敺乎盖两仁之国民各有所归也两不仁之国民亦无所归也惟一仁一不仁形此令民轻背其主而人易去其乡矣故兽走圹而爵走丛类也益之以鹯而丛之得爵愈疾而愈多鹯为丛敺也水就下而鱼就渊类也益之以獭而渊之得鱼愈疾而愈多獭为渊敺也鹯獭自厌其性不知其为敺也是桀纣之行也渊丛能为庇依不能必其敺也是汤武之资也吁知民之归仁情也国君宜为仁以接民之情知民之去不仁势也国君宜无为不仁以成人之势何以为仁聚民欲尔何以去不仁无施民恶尔得天下与失天下其道何莫不由兹耶

虽用巧法然大雅天成而不伤于纤佻由其书卷味深而笔姿天授也

象日以杀舜为事  一章   徐日久

观虞舜之待弟而见仁之大焉夫舜之仁于弟一人耳封之犹有不忍离者何至于放而况于甚焉者乎尝观天下有至仁则足以当天下之异变何也变之异者无过于舜之遇象而舜之为兄也后于其所以为子先于其所以为君其处之裕如矣乃世之人执君道以求之而疑放疑杀靡所不至夫将等之四防之罪而拟以天下咸服之诛岂仁人处弟之道哉亲爱者兄弟之性富贵者天子之权然舜之于兄弟也虽天子弗有加也舜之为天子也于兄弟不以易也有藏怒乎宿怨乎舜不知也知其为吾弟而已矣而有庳之封徒泥吏治之一端以疑其放何量舜之薄哉即既富矣既贵矣舜犹弗知也知其为吾弟而已矣而介弟之亲犹泥于嵗时之常事以踈其迹亦岂尽舜之心哉葢至观五玉之瑞与羣后同班而述职之期非以春秋为节而后知庙廊喜起之歌此君臣期防之盛不如思君之一语为乐也治国之吏又君民一体之思要不如常常之见为亲也彼蕞尔之封何足以废吾刑赏之正而后世之求于仁者其度量不相逺哉乃知象也者舜所以底豫之一机而封象者即所以无为之大概葢以兄弟和乐而顺于父母无不顺也以任人图治而统理天下又何为哉故曰舜之所以为子为君与其为兄无二念也后之人亲爱不足而且借天下之法以文之呜呼此真至不仁也已题中义蕴无不醒豁更能于题外寻出波澜以鼔荡题情是谓妙逺不测

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  一节 顾天埈

观元臣始终为商而知其善承天意矣夫始终一节尹之为商至矣然岂非天意在商而尹特承之者哉孟子以此例夏事也葢曰天下之命悬于帝天固非盛徳所能让亦非衰徳之所能留也子有疑于禹益乎胡不以伊尹观之葢自成汤兴王阿衡作相功已服于天下矣而况汤鼎之成也虽曰吾君有子而未立之太丁天意不属焉虽曰大宗有后而二年之外丙四年之仲壬天意又不属焉意者臣民之望已归于元臣改姓之事复见于今日乎而不然者则以太甲在也葢太甲天所属也伊尹天所属之太甲者也有甲而后伊尹得以大权而成大忠有尹而后太甲得易昏徳而为明徳故始焉以颠覆坏典刑者太甲也继焉以怨艾迁仁义者亦太甲也元祀以前则太甲者放桐之羁主也三年以后则太甲者归亳之共主也乱而废之权莫重焉悔而复之忠莫盛焉至此而嗣王之君道防其始宰衡之臣节厚其终矣吾固曰太甲天所属也伊尹天属之太甲者也夫由商论之则易世之余国统三絶放桐之日天位不守而犹得以几危之坠绪卜世而长由尹论之则佐命之烈显于四世定策之勲着于三朝而犹得以震主之功名奉身而退商不禅尹不王吾于此可以窥天心焉何疑于益何衰于禹也

天生尹以为太甲放桐归亳总是成就继世擒定此意脱手能穿七札【原评】

义法亦人所共知而叙来﨑磊落非胸无书卷人所能彷佛

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  合下节

田一儁

圣人自决其应聘之志而原其应天之心也甚矣伊尹圣之任者也观其任行道之责于已而推觉民之意于天则岂肯冐焉以求进哉时以割烹诬尹而孟子严为之辨曰天下之道出处二者而已方尹之嚣然于汤聘也固不轻于出矣及其幡然于三聘也遂不终于处焉观其言曰我处畎亩之中固由是以乐尧舜之道矣然尧舜之道不惟可穷而亦可逹乐尧舜之道特以独善而非兼善吾岂若以此上致其君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以此下泽其民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以此显设于上下于吾身亲见之哉葢自昔而言行道似不如独善之为乐自今而言则躬耕实不如大行之为公也然吾之所以必欲亲见是尧舜君民之道者岂无故哉亦以天意所在不可得而辞耳今夫天之生斯民也非不与之以知觉之性也而气禀不齐必使先知觉后知焉使先觉觉后觉焉责于圣贤者若此其重也幸而予之生也虽同为天之民也而圣道在我以知则先知焉以觉则先觉焉责于吾身者夫亦不偶也是以予将推尧之道以觉斯民而措之于昭明之域推舜之道以觉斯民而引之于风动之归向使非予以觉之则举世皆后知后觉也将谁与任其责而予亦虚为先知先觉也又无以应乎天矣然则吾虽不欲尧舜君民而行其道也胡可得哉此畎亩之不如亲见者吾之所深谅而三聘之不可再却者吾之所必往也吁观尹之言如此则尹葢以天道自处者割烹之事乌足为圣人诬哉

于幡然时怀抱体防真切故能得心应手机闗开阖有云起风行之态

圣人之行不同也  合下节  陶望龄

圣道归于洁身故要君不足以汚元圣也夫行归于洁身则无论异矣割烹至汚而以诬乐道之尹哉且世俗自好之士犹能以一节表见乃至圣如尹而割烹之説纷纷焉则以论洁身于常人易知论洁身于圣人难知也葢圣人之行不同矣机适逢世则不必远托山林以逃之道足致君则不必尘视轩冕以避之或逺而又或近也或去而又或不去也身游于庙堂岩廊之中而心超于功名爵禄之外迹与王公大人伍而志与天地万物游要归洁其身而已即伊尹一人俄而有莘俄而阿衡抑何逺近去就顿殊而操行洁白惟一哉葢尹惟遇汤故尹不得不出是以三聘为招为天下而要尹者汤也尹惟乐尧舜之道故汤不得不求是以二帝为招以道而要汤者尹也以疎逖之士一朝而晋位师保非尹近汤汤近之也亦道固致之耳易畎亩之乐一旦而立人本期非尹就汤汤就之也亦道固来之耳吾所闻要汤者如此如曰割烹必非圣人而后可而尹圣人也洁身之谓何而为之哉盖行无辙迹圣人所以成其大道有要归圣人所以全其髙徇迹则议生识归则论定此可以知伊尹矣

链局甚运题甚活全于入胍处过渡处结束处着精神

圣人之行不同也  合下节  董其昌

观圣人制行之极而知其进以道也夫圣人异行而同洁者为道存也割烹非所以明洁矣而元圣为之哉且夫出处之际立身之大节也贤者守之圣人逹焉而谓其节之可变则甚非知圣者夫伊尹而有割烹要君之议乎乃吾以为岩廊之上不必皆失节之阶也清修之操不必皆遗世之士也夫圣人者其行甚圆其天甚定可逺可近而不可使处不防也可去可不去而不可使处不义也抱其道不忍私诸身间尝自试于时而爱吾身所以重吾道未尝受凂于俗若此乎其唯洁之归者是故以尹之左右乎厥辟而视诸萧然耕野之时于行为近矣乃圣人之近有洁者在焉则奚事要君也以尹之阿衡乎商室而视诸嚣然却聘之日于行为不去矣乃圣人之不去有洁者在焉则奚至若他人之要也当其时汤不得尹孰与沛天民之泽尹不乐尧之道孰自畎亩而结明主之知汤不得尹孰与建伐夏之功尹不乐舜之道孰与匹夫而动师臣之想盖求其所以感汤者而不可得谓之要也亦宜又求其所以要汤者而不可得谓之以尧舜之道也亦宜而顾曰割烹焉则伊尹非圣人而圣人固不洁者哉吾未之前闻矣吁如以行则圣人之行非割烹之行也如以道则尧舜之道非割烹之道也而重为尹诬非好事者不至此矣

绾结自然起伏回应融化无迹惟入手处不及元作之浑成耳

周室班爵禄也  一章    徐日久

举王制之畧而爵禄斯重矣夫爵禄者王者之所以重天下也得其名斯得其等矣虽去籍何为哉尝观班爵禄之法总之以天下为公而以公天下为天子之柄是故其本末轻重盖甚详焉而不意故府之籍今不存也则请言其畧彼周之盛时天子非加尊也而要以定天下之名享天下之实者谓是为天子之位其下乃有公有侯有伯有子男以视天子皆臣也而为其国主亦君也是以有君之等以明主之尊有卿大夫士之等以陈辅之谊当其时以亿万一心也故入仕王国出监侯邦则曰此天子之臣即藩屏分治也而或命于天子或命于其君总曰此天子之陪臣天下之爵亦有不班自天子者哉夫爵由天降故为天之子其处尊自在一体之中禄以地制而率土皆王则分方宜操羣后之重我思周之立国规土中以定鼎建丰镐以为都者岂非谓制不下逮而势不移等哉如人臣之制不过公侯是天子之卿所视受地者也而制于百里其臣与食之不至有余公侯之次为伯子男是天子之大夫士所视受地者也而制于七十里与五十里其臣亦等差以食之不虞不足举九州之大分千八百国之君非不谓众而微之附庸犹错处其间列五等之爵定以四以三以倍之禄非不已详而极之农夫犹得食其力乃周之衰也其所先侵削者庶人也继之所兼并者与国也终之所弁髦者遂及天子矣天子之权轻而爵禄遂轻班爵禄者轻而窃爵禄者偏重彼诸侯之去籍也徒畏害己而害乃愈滋吾欲着其畧以为此天下万世之利也吁其鍳哉题外一字不添设题中一字不漏落繁者简之散者整之力大如身心细如发真长题老手

归重天子分爵禄为两扇而故错综之消纳剪裁用意极细而行以浑古疎宕之气尤不易及

敢问交际何心也  一章   顾宪成

大贤论交际始终以为不可却也夫君子未尝一日忘情于天下也如是而欲絶诸侯之交际者过矣是故圣人不为也且圣贤处世甚无乐为已甚之行也已甚则天下欲有所以交于我而疑于我之不能容我欲有所以用于天下而阻于天下之不敢近道之不行夫岂独人之过哉孟子当战国而受诸侯之赐凡委曲以为行道计耳胡万章之未谅乎夫所谓交际者何从而起也起于心之恭也以辞却之君子病其峻以心却之君子病其伪无一可者也吾以为其交也协诸道焉虽以生民未有之圣亦不得不为道而受其接也协诸礼焉虽以大成时中之圣亦不得不为礼而受其不受者必御人于国门之外者也移此心以待诸侯是御人之盗王者不敎而诛之取民之诸侯王者亦不敎而诛之矣孰知充之以义则天下无可交之人通之以权则天下皆可仍之俗故鲁人猎较孔子亦随而猎较也非徇也始也以道革人而有簿书之正终也以道洁已而无三年之淹圣人之行权以济天下类如此也吾因是知圣人有三仕焉其上则行可之仕矣其次则际可之仕矣乂其次则公养之仕矣可以仕桓子而亦可以仕灵公非区区之仪文果足以縻圣人而圣人自不忍示天下以亢也谓夫人之所以礼貌我者其犹近于恭也可以仕灵公而亦可以仕孝公非区区之餽养果足以羁圣人而圣人自不忍待天下以刻也谓夫人之所以礼遇我者其犹近于恭也使必夷诸侯于御人之盗而却天下之交际焉天下虽有好贤好士之君将何因而得通于君子之侧君子虽有获君行道之念将何因而得进于人君之前吾见鲁衞之庭必无孔子之迹也可乎哉因题成文不立间架而题之腠理曲折无不操纵入化所谓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髙下皆宜者

敢问交际何心也  一章   许 獬

大贤之论交际不为已甚者也甚矣圣人无已甚之行也通此于交际而何主于必却哉尝谓圣贤之辙环列国无非欲行其道于天下也故天下而无重道之君则不宜示以轻天下而有重道之君则不宜示以固也诸侯之交际其犹有重道之心乎是可以观恭矣交之者为恭则却之者为不恭却之者为不恭则却之以心与却之以辞者皆不得以言恭也皆非中正之道而圣人所不为者也盖圣人之所却者必其非道之交而后可也而交之以道则不可矣必其非礼之接而后可也而接之以礼则不可矣亦必其御人于国门之外而后可也而非御人于国门之外则不可矣御人之盗不待敎而诛者也而移此于诸侯是已甚之法也王者之立法不若是之峻也诸侯之于民非其有而取者耳而名之为真盗是已甚之论也君子之立论不若是之刻也向使已甚而可为焉则猎较弊俗也胡为而亦从祭器细事也胡为而亦正而若桓子若灵公若孝公皆非有为之君相也又胡为而有行可之仕有际可公养之仕哉亦曰彼其交以道接以礼礼均有致恭之心也我若却以辞而却以心均非委曲之权也夫君子之欲行其道于天下苟非委曲何以冀一遇哉故不为已甚者圣人之行而孟子愿学也

不于题外自立一意不于题中提重一句只将题面牵搭説去自成一片文字若绩麻之法根根相续更不另起一头者比之立一意重一句者更难也【原评】所恶于钟斗之文者以其老链而近俗也此篇则气颇清真平淡中自有变化特録之以示论文宜有灼见不可偏执一端

孔子有见行可之仕  三句  邹徳溥

大贤歴举圣人之仕无非道之所在也夫圣人进以道者也而或以行可或以际可公养则道固变通也哉孟子语万章曰圣人之为天下甚殷而其待天下甚恕故尝委曲以冀道之行即或道之未可行而亦时就焉乃其究卒归于道若孔子可覩已夫孔子之仕为道也宜乎道可大行而后仕也然且有见行可之仕焉视其君若足以建治视其相若足以佐理吾姑以其身周旋于君相之前葢天下方病吾以难而吾则时示以易固吾委曲之微权也事道也然非必行可而后仕也则尝有际可之仕焉彼其礼遇之隆也而能必其行吾道哉顾其所为致敬于吾者抑犹知隆吾道也吾由此而仕其或因晋接以启道合之机乎此固时事之未可知者即不然亦鉴其诚焉已矣而鉴其诚者固道也是本乎事道之心而权之者也又非必际可而后仕也则尝有公养之仕焉彼其问餽之丰也而能必其行吾道哉顾其所为致养于吾者抑犹知重吾道也吾由此而仕其或因鼎养以启道合之机乎此又时事之未可知者即不然亦享其仪焉已矣而享其仪者固道也是因乎事道之穷而通之者也然则以猎较为非道固非所以论孔子而以交际为必却夫亦未以孔子权之与

三股蝉联而下清虚夷犹婉转可味

仕非为贫也  一章     郝 敬

君子为禄而仕亦不茍于仕也夫贫而仕非君子之得已也犹必委曲以称职岂茍焉以得禄而已哉且君子之仕行其言也行其道也是故居髙位而不让受厚禄而不辞者有言髙之责而当大行之防也乃君子胡为而有为贫之仕哉葢方其道与时违言不用道不行已非仕可之日而朝不食夕不食不无免死之忧故君子而有为贫之仕也非得已也亦犹娶妻者之为养耳然以其贫也而侈焉以縻君之禄乎不敢也一命之寄儋石之需聊取之以自给以其仕于贫也而苟焉以旷已之官乎不敢也抱闗之役撃柝之司必报之以微劳何也食人之禄者敬人之事禄薄则事简居君之位者供君之职职卑则易称故孔子一仕为委吏而防计之外无余事矣再仕为乘田而牛羊之外无余职矣责之以尽言则身未厠于髙位之尊含黙自守而不谓之固宠望之以行道则身未立于朝廷之上醇谨无为而不谓之负君不然责委吏乘田之贱而谭君国子民之猷是居下议上罪之招耳鄙抱闗撃柝之卑而希尊位重禄之荣将道与时违耻之媒耳然则居卑贫者其免于罪乎辞尊富者其免于耻乎此为贫而仕者所当知也不然贫亦非君子之所去者而肯茍且以得君之禄哉自首至尾浑然一片题之节防俱融理解更晰其营度可谓尽善

生之谓性  一章      魏大中

论性于生当辨人于物已葢生非不可以论性第当有所生以论生不然者人与物几无以辨也葢孟子之论性也曰善告子之论性也曰无善无不善孟子以情表性情者真吾性之生机也而告子于斯时亦复曰生之谓性凡言生者皆指夫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者言也如主夫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者以为生知则诚良知能则诚良能也生之谓性也人之所以为人者此也如主夫甘食悦色知觉运动者以为生知亦系良知能亦系良能也生之不可谓性也物之所以为物者亦此也而告子则曰无善无不善者也是非指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生而指甘食悦色知觉运动之生矣其驱人而与物等诚祸之所必至也而骤以人与物辨未肯还而自验也叩以白之谓白固逆料告子必以为然乎而告子果曰然徐实以白羽白雪白王之白亦逆料告子必以为然乎而告子又曰然于是急动之以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而告子亦遂若听其不得于言与不得于心也夫告子闻言之下而不无少悚于心则即此是生即此是性斯固犬之性所必无斯固牛之性所必无矣即告子闻言之后仍自悍焉弗顾而天下之人万世之人必有不安于为犬必有不安于为牛者矣此一辨也不直抉告子之病根防其流毒而留几希于人心哉由是知论性而得即形见性而圣人践之论性而失即生见性而禽兽位之甚哉论性者必不可以离善也

生之谓性未尝不是但当辨人物之生所以不同处前幅融防程子之言及朱子圈外注意极为明快文之清澈防劲如刀割涂可谓生气见于笔端

乃若其情  四节      郝 敬

因情以知性虽圣人不能易也夫情性之发也今人不以情善观性而以不尽之才罪性亦异乎诗与圣言矣孟子告公都子曰世之言性者亦各有据也以为不善天下固未有生而无秉彜之人以为至善则天下又真有济恶不才之人无惑乎众説之纷纷矣吾将安所折衷而曰性善哉夫执杳然未动之体以探其存则隐而难测据纷然已汩之用以观其外则杂而失真惟夫隐而初动是性方出而与物交之情也此其际虽不才之人能有不善乎过此以往而为不善则非其人本不才也陷之也动而未彰是情与性初离之境也此其际既无不善之为又安得不谓性善乎过此以往而以不善终则非其才独尔殊也溺之也世不皆居仁由义之君子而皆有恻隐羞恶之情乃所谓性之有仁义也世不皆守礼崇智之君子而皆有恭敬是非之情乃所谓性之有礼智也人不思其所固有而指已性为外铄吾故以为今之言性者愚也人不求充其所能为而以不齐罪其才吾又以为今之论性者偏也何也世未有情善而性不善者验诸既感之后而天下皆有好徳之情世未有性不善而情自善者原诸有生之初而天下孰非秉彛之性谓有是生而无是生生之理非上天生物之心也此虽不必徴诸情而性善可知也谓无是秉彜而乃有是懿徳之好非由中逹外之常也此尤占诸情而性善益信也一质诸诗人而其説有徴今人信诗词不如信人言则惑矣再质诸孔子而其説不能改今人信孔子不如信三説则悖矣然则吾子宜何信哉

不但文章镕成一片读之竟似题目亦止有一句二句者及细按书之脉络文之层次又丝毫不乱洵熟极生巧之候

尽其心者  一节      顾宪成

君子致知之学一知性焉尽之矣葢天下无性外之理也知性则可以尽心可以知天矣其机岂有二乎哉且天与人以心而性寓焉是性也藏于方寸而不为近原于冲漠而不为逺一以贯之者也善学者其求端于性乎今夫心不可以不尽也恐其有以隘乎心之量也心不可以易尽也必其有以悉乎性之蕴也惟心至虚足以具众理而所为理者何也性之浑然于心者也尽其心则亦以知其浑然于心者而已矣惟心至灵足以应万事而所为事者何也性之灿然于心者也尽其心则亦以知其灿然于心者而已矣至于知性而知天不在是哉葢性者自天而畀于人者也知性则知其所畀之自而见彻于于穆之中性者自人而受诸天者也知性则知其所受之自而识超于形气之表明乎性之浑然而可与穷神非夫神之易以穷也所谓神者即于穆之体受于天而浑然者也借曰天有未知则吾之知性亦揣摩臆度之知耳于心不相涉也其奚以尽心也耶明乎性之灿然而可与逹化非夫化之易以逹也所谓化者即物则之宜付于天而灿然者也借曰天有未知则吾之知性亦意言象数之知耳于心不相闗也其奚以尽心也耶是则心之所以为心不以郛郭言以其中之包涵者言故知性而心由此尽也天之所以为天不以形气言以其中之主宰者言故知性而天由此知也性学之不可不讲也如是夫

于心性天三字分合处看得划然便能于者也则矣四字闗生处写得宛然此题仅见文字【原评】

嘉隆浑重体质至此一变而清莹空明毫无障碍可为腐滞之药

无欲其所不欲        李继贞

全其不欲之心善事心者也夫不欲吾心也无以欲害之于心独无慊乎且人心惟欲不欲两端已耳人不欲于本有中求可欲之善当先于本无中完不欲之倪盖人心有所为不欲者是从可以陷溺之处现其不为陷溺之端者也必此心销除既尽然后同然之欲见而直顺其欲可以日休若此心遏抑既久将并不欲之良亦冺而尽化为欲遂以莫挽吾愿学者于夜气中偶得一不欲贪昧之实则不但视为人心之退直当视为道心之复而坚意就之无至旦昼而又欲之不欲一念犹属夜气而无欲一念即属操存也吾愿学者于乍见时偶怀一不欲隐忍之机则不止视为几希之绪直当视为全体之呈而迎机导之无至物交而又欲之不欲一念犹属乍见而无欲一念即属扩充也思不欲从何生必吾心先有一欲与本来之天拂而后不欲之心始出也不欲已居后矣常人之良毎俟妄穷而见则辨真妄之闗者必以后念为真思不欲从何转必吾心复有一欲与先起之念争而后不欲之心始改也不欲已居前矣常人之心以遂初心而快则权顺逆之数者必以前念为顺等心耳欲者便于形不欲便于性奈何矫性以适形乎欲者是吾情不欲亦吾情奈何屈情以伸情乎吾观今之人心必无有以不欲误人者故请自无欲其不欲始

同是羞恶之心却须切不欲才不混上句贪昧隐忍二义亲切后幅笔意更为豫章诸家开先

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归子慕

观国计之所繋则政事要矣夫财用国之大计也乃以无政事则不足而政事顾可忽与且夫善为国者未有不言政事者矣政事非所以割制天下乃所以均调其有余不足使天下饶裕相安乐者也何以言之葢天地之生财任其自然赖人事为之蓄泄国家之制用因乎物力有常道使之流通则政事即不为财用设也而财用亦政事之所经理也朝廷之区画得宜则一举一动皆樽节爱养之道庙廊之调度失策则一出一入皆滥觞虚耗之端末作之交骛淫巧之并售而禁不行徒使穷极工力无益于用非所以濬泉货之源者也膏脂之浚削谿壑之填委而法不立虽使计析秋毫何补于事非所以塞江河之流者也恣其出不量其入丰其予不顾其取蔑经常之制竞锥刀之末其于大体伤而国计亦已匮矣缺于前支吾于后亏于此取盈于彼先王之道废言利之臣进其于民生病而财力亦已殚矣葢政事修举不独其理财用财用乃足也彼天下大势烦简疎密相均相制无非财用之腠理政事废弛不待其费财用财用乃不足也彼天下大势烦简疎密偏重偏轻无非财用之漏巵则政事之繋于人国也有如是矣上溯周官之法制下极汉唐之末流穷尽事理恰与题之窽却相入兼成化至嘉靖作者之能事而有之

圣人之于天道也       胡友信

论至极之人各属乎至极之道也盖既为圣人孰非天道然其所以属之者亦岂能尽同哉于此可以观命矣今夫道原于天圣人出于天形神固相为倚着者然世有升降遇有汚隆而相从于气化者未能尽如圣人之心时有常变气有厚薄而辗转于时事者未能尽协惟皇之极精一执中揖让而治尧舜之于天道则然也降而如汤如武则天道同而与尧舜不尽同也兼三王之四事集羣圣之大成周孔之于天道则然也下而如夷如惠则天道同而与周孔不尽同也出焉而为纲常之主均之有助于天也而不能无先天后天之异入焉而完性命之真均之无负于天也而不能无全体一体之殊其仁之至皆合乎天之元也其义之尽皆合乎天之利也至于处君臣父子之际则各一其道也其礼之卑皆合乎天之亨也其智之崇皆合乎天之贞也至于处宾主贤否之间则各一其道也圣人之于天道葢如此吁合者其性也不合者其命也尽性以至命非圣人其孰能之

股法次第相承虚实相生题理尽而文事亦毕稿中极朴老之作

有布缕之征  缓其二    李维桢【程】

国有常征君子用之以时焉夫国以民为本也赋其财役其力而皆以时行之君子之仁民如此哉孟子之意若曰人情莫不欲富亦莫不欲安而在上者毎过用之以富强其国盖未闻君子之道也君子尝敎民以蚕桑而不自织是故布缕必征诸民焉尝授民以恒产而不并耕是故粟米必征诸民焉尝劳心以治人而不劳力是故力役必征诸民焉以下奉上谓之大义以上用下谓之定制自帝王经国以来未之有改者也义所当征即并征孰敢不从君子则曰三者民所以生也不能无取于民矣而可以多取乎制所当用即兼用未为不可君子则曰三者非一时所办也能不失时足矣而可以违时乎故时至则用之用者特其一耳事有不容己取给于今而力有不得兼徐待于后其心惟恐用之或骤也非时则缓之缓者凡有二焉酌国之经费事不繁兴而养民之财力求为可继其心若以为缓为未足也用不后期缓不陵节民方以缓为恩而不以用为厉一常在官二常在民民欢乐以从其一而从容以供其二夫是以国无废事民有余力而上下交相为助也斯其为君子之道乎

词语虽尚琢錬而气体自与俗殊以言外尚有书卷之味也

人皆有所不忍  仁也    左光斗

大贤论仁惟全其不忍之真而已夫不忍之真即当所忍而见也求仁者亦务所以逹之矣孟子盖谓千古指仁体者莫真于不忍则以不忍一念于造化为生理于人心为生机而无奈不忍者不能不乘于所忍也则君子必何如而合仁体哉我以为人之证不忍也毎于不忍之人而吾之证不忍也即于所忍之人则以不忍与所忍无两人也人之证皆有不忍也毎以无所忍之心而吾之证皆有不忍也即以有所忍之心则以不忍与所忍无两心也惟其无两人故一人而忍不忍异状可当体而逹也惟其无两心故一心而忍不忍同宅可当念而逹也逹非执不忍以塞忍也有可塞者必有源而当其不忍忍何因而生及其有忍不忍何因而灭则所忍之原非有源也无源者还之妄而不忍之真有沛然其流鬯者矣逹亦非破忍以疏不忍也有可疏者必有阏而当其忍时不忍何所往及其忍灭不忍何所来则不忍之原非有阏也无阏者濬其真而所忍之妄有索然其立竭者矣是以验恻怛之良者毎不于习见而于乍见乍见之不忍即习见之所忍也但使时时如乍见而仁人之运天下保四海者岂更烦转念焉验几希之统者毎不于旦昼而于平旦平旦之不忍即旦昼之所忍也但使在在如平旦而仁人之胞与大立逹者岂更烦易念焉故曰仁也夫惟知不忍之为仁而于日生见大徳人知所忍之未始不可为仁而于来复见天心斯深于仁者矣

孟子示人只就当下指防令人豁然有警发处此篇恰与本文相似良由仁义根心故直逹胸中所欲言而与圣贤之词气自比附也

由孔子而来  一节     董其昌

大贤任圣道而深有感于继统之人焉盖无见知则无闻知孔子之道当不若是之遽絶也非大贤其谁任之且夫道之由传则赖见知之圣矣不幸无圣人而有圣人之徒以维之则其统亦不中絶吾兹有慨于孔子之道焉何也凡道之所谓见而知者其精神心术之黙契诚不在时与地之间其遗风余韵之渐濡亦乐于世与居之近故茍在五世以内犹同时也茍非千里而遥犹一堂也于此而有心圣人之心者必举而属之曰见知其人矣乃孔子以及于予其时何时而其地何地哉感哲人而兴怀则遗泽未艾矣天茍无意于见知必不虚当此世也凭中国而仰止则宫墙可即矣天果不欲生见知必不虚近此居也谓宜有私淑之士为孔子之禹臯者出焉而今且谁与归乎岂其莫为之前而亦莫为之后乎谓宜有愿学之选为孔子之伊莱者出焉而今且谁其人乎岂其当年无人而旷世尚有人乎孔子之道与世无终与天无极其必有闻于五百嵗之后也吾诚可以预信惟求所以见知者而不得也则渊源丧而后来之考信者安承孔子之道或闻以君或闻以师其必不泯于五百嵗之逺也吾固可以预筭唯求所谓见知者而无其人也则羽翼孤而后贤之继述者奚据葢稽之往事闻见之相待若彼而何独限于孔子騐之今日时地之相近若此而何独啬于见知则予何敢让焉提起见知斡入时地题前数语极有精采中后循次顿折亦兴往而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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