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三年戊午闰四月壬午

敬天

上谕贝勒诸臣曰:“人君,即天之广也;贝勒诸臣,即君之子也;民,即贝勒诸臣之子也。君以父事天,敬念不忘,克明厥德,仰承天锡丕基,则帝祚日隆。贝勒诸臣以父事君,敬念不忘,勿怀贪黩之心,勿为奸慝之事,以公忠自效,则爵位常保。民于贝勒诸臣,敬念不忘,遵守法度,勿萌奸宄,勿行悖乱,则身无祸患。如君受天之佑,以为无与子天,曰此我才力所致也,遂不勤修治道,措注失宜,天若谴之,移其国柞,能自守天位乎?贝勒大臣受君之恩,以为无与于君,曰此我才力所致也,心怀奸慝,恣行贪黩,君若谴之,褫其爵位,能自保身家乎?至于民不遵贝勒大臣约束,而行奸宄悖乱之事,必致获咎,而祸患随之矣!”

是日,上谕侍臣:“天欲平治天下而立之君,为君者若不修明制度,永奠邦家,岂天之立君止为一身安富逸乐耶!君欲经理国事而任之臣,为臣者若临事之时不能勤敏恪慎,殚心厥职,岂君之任臣为止汝一身富贵耶!观此则君子天锡基业,敬以承之,举忠良,斥奸佞,日与大臣讲明治道,以致皇天眷佑,人民悦服,如古所称尧舜禹汤文武以及金世宗诸令主,休誉著当时,鸿名传后世,孰有善于此耶?人臣身秉国钓,因循从事,不能申明教令,诫谕君下,则无知之民,罹于法者必多。若各尽厥职,明法度,以训国人,使不罹于刑戮,则君心嘉悦,眷顾日隆,如所谓皋陶、伊尹、周公、诸葛亮、魏征诸臣生膺显爵,没垂令闻,斯于臣职为无负耳!”

天命六年辛酉正月甲申

上率四大贝勒及台吉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等对天地焚香。祝曰“天父也,地母也,今以暴国肆虐,奉命徂征。其乌喇、辉发、哈达、叶赫同一语音之国,已蒙垂佑,悉以授予。既而征明,又得抚顺、清河、开源、铁岭诸城。及明四路来侵,尽歼其众,无非天地之默相也。吾所祷于皇天后土者,吾子孙中纵有不善之人,俾勿同气推刃,开戕害之端。其不善之人,惟天诛之,若不俟天诛,存心戕害,天地鉴之,夺其算,无克永年。或于昆弟之中,有所行悖乱者,不忍伤残,以义理所在,殷勤教诫,感格愚顽,使自悔悟。天地其眷顾之,神祗其呵护之,愿我于孙祚永百世以及万年。用兹虔告,尚其无咎既往,鉴乃来兹。”

四月壬申

上谕诸贝勒曰:“国君与贝勒听断国事,皆知以至公为贵,至子己之所行,或有明知其非,犹强以为是者,盖亦如听断国事,以非者为非,是者为是也。惟能处以至公,绝无私念,乃为天所佑,天果佑之,必昌其子孙,绵其福禄,降以神智之嗣,宁有神智之嗣或致失德者乎?若获罪于天,则所生之子必昏庸者流。以昏庸而继大业不致败亡者,来之有也。”

七月庚子

上谕侍臣曰:“天之所命,俾为帝王,膺图篆,柄国政,其守此丕基也。如置瓦器,然必求其安。夫器置之安则安,置之危则危,倘致缺损,庸可补乎?若将天锡丕基时时敬念,兢兢恪守,斯神器永奠,大业弗坠,不然肆意骄纵,上干天怒,陨坠厥绪,岂复能祈命予天哉!”

天命十一年丙寅正月己酉

上谕侍臣曰:“天地法象虽高远难穷,而理则贞而一也。故能使日月运行,风雨调顺,四时不违其序,化育万物,生生不已。尝思前人得失之故,不甚相远,如在目前。行善而得,行不善而失,往迹固昭然也。诚勤子观览,广加咨询,恶者戒之,善者从之,则贞之一理备于厥躬,卜年卜世建无疆之休,不难矣!”

圣孝

天命九年甲子四月甲甲

上以辽阳既定,建都东京,奉移景祖、显祖诸陵,安葬于东京之杨鲁山,设太牢,焚楮币。上诣二祖陵,奠酒行礼。祝曰:“吾征明,复祖父仇,已得辽东、广宁、祗移寝园,永安斯土。惟我祖考仰达天地,垂福佑焉。”

癸巳九月

神武

上闻叶赫、哈达、乌喇、辉发、科尔沁、席北、卦尔察、朱舍里、讷殷九姓之国,合兵来侵,以我军夜出,恐惊国人,传语诸将,旦日启行,遂安寝。明日出兵,至拖克索地。上立渡口,诫军士曰:“尽解尔蔽手,去尔护项,或项臂伤,亦惟天命,不然身行拘絷,难以奋击,我兵轻便,破敌必矣。”众如命。时,敌兵甚多,众闻之色变。上曰:“尔等毋忧,吾必不疲尔力,俾尔苦战,惟壁于险隘,诱之使来。若来,我兵迎击之,否则四面列阵,以步军徐进,彼部长甚多兵,皆乌合,势将观望不前,其争先督军者,必其贝勒。我以逸待劳,伤其贝勒一二人,彼众自溃。我兵虽少,奋力一战,固可必胜耳!”及接战,大破敌众,均如上谕。

癸丑正月己未

上以乌喇国背盟,亲率大兵往征之。时,乌喇贝勒布占泰率兵三万,越伏尔哈城而军,我统军诸贝勒大臣皆欲战。上谕曰:“我仰荷天眷,自幼用兵以来,虽遇劲敌,无不单骑突阵,斩将搴旗。今日之役,我何难率尔等身先搏战,但恐贝勒诸大臣或致一二被伤,实深惜之。故欲计出万全,非有所惧而故缓也。尔众志既孚,即可决战。”因命取铠胄被之。复谕将士曰;“倘蒙天眷佑,破敌众,即乘势夺斗,克其城,毋使复人”乃进兵,指挥将军,比接战,亲驰冲入,大败乌喇兵,遂火其国。

天命三年戊午四月辛丑

上颁训练兵法之书于统兵贝勒诸臣。其辞曰:“凡安居太平,贵于守正,用兵则以不劳己、不顿兵,智巧谋略为贵焉。若我众敌寡,我兵潜伏幽邃之地,毋令敌见,少遣兵诱之。诱之而来,是中吾计也;诱而不来,即详察其城堡远近。远则尽力追击,近则直薄其城,使壅集于门而掩护之。倘敌众我寡,勿遽近前,宜预退以待大军。俟大军既集,然后求敌所在,审机宜,决进退。此遇敌野战之法也。至于城郭,当视其地之可拔则进攻之,否则勿攻。倘攻之不克而退,反损名矣。夫不劳兵力而克敌者,乃足称为智巧谋略之良将也。若劳兵力,虽胜何益?盖制敌行师之道,自居于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肚,斯善之善者也。每一牛录,制云梯二,出甲二十,以备攻城。凡军士自出兵日至班师,各随牛录,勿离,如离本纛,执而讯之。甲喇额真不以所颁法令诫谕于众,罚甲喇额真及本牛录额真马各一匹。若谕之不听,即将梗令之人论死。甲喇额真及本牛录额真,凡有委任职事,自度果能胜任,则受之,不能则勿受。盖委任者之意,非止为一人,如不胜任而强受之,则率百人者,百人之事败矣,率千人者,千人之事败矣。国家之事,莫大于此。至于攻取城郭,不在一二人争先竞进。一二人轻进,必致损伤,被伤赏不及,纵殒身亦不为功。迨列阵已定,争为先登,以陷城者,方录其先进之功。其先登陷城者,驰告固山额真,俟环攻军士,四面并进,城陷,然后固山额真鸣螺,俾各路军士听螺声,一时并进。”

天命四年己未三月甲申朔

明总兵杜松、刘艇、李如柏、马林等督兵二十万,分四路来侵。辰刻,我国西路侦卒以明兵出抚顺关驰告,而南路侦卒又以明兵进董鄂境驰告。上曰:“明兵之来,信矣!我国南路驻防之兵有五百人,其南路兵来,即以此拒之。明使我先见南路有兵者,诱我兵而南也,其由抚顺所西来者,必大兵也。急宜拒战,破此则他路兵不足患矣。”即于辰刻发兵,大贝勒代善先行,诸贝勒续至界凡,见我国筑城夫役及兵四百据吉林崖。时杜松结营撒尔湖山,而自引兵迎攻我兵。四大贝勒等议曰;“吉林崖巅,有防卫夫役之兵四百人,急增千人助之,俾登山驰下冲击,而以右翼四旗兵夹攻之,其撒尔湖山之兵,则以左翼四旗兵备御焉。”兵既往,上至,问破敌策,四大贝勒以前议告。上曰;“日暮矣,且从汝等。今分右翼四旗之二与左四旗兵合,先破撒尔湖山所驻兵,此兵破,则界凡之众自丧胆矣。再令右二旗兵遥望界凡明兵,俟我军自吉林崖驰下冲击时,并力以战。”于是合六旗兵进攻撒尔湖山,不移时大破之,而所遣助吉林崖之军,自山驰下。右二旗军渡河夹击界凡山麓明兵,又大破之,又破马林兵于尚间崖,又破刘綎兵于阿布远里冈。李如柏遁去。

甲申四月

智略

上警悟轶伦,临机应变,仓卒合度。尝夜寝,闻户外有声,披衣潜出,伏烟突旁伺之。时阴晦无所见。少顷贼将逼,所有电光照见,遂占仆擒之。近侍洛汉请杀之。上念若杀此贼,其主必显与我为难,倘加兵于我,我众寡不敌,奈何?乃佯询曰:“尔非盗牛来耶?”贼果以盗牛应。洛汉又曰:“诳言也。实欲害吾主,杀之便。”上不许,曰;“果盗牛也。”遂纵之去。

甲申六月初

我国攻取董鄂部数寨,至是蓬鄂部诸贝勒因我国与哈达有隙,欲乘机来攻。会其部内乱,上闻之,与众计曰:“董鄂部内乱,宜往攻。”众谏曰:“兵未可轻入其境,幸尔胜诚善,偿有失奈何?”上曰:“我不乘机先发,倘彼复和好,必加兵我矣。”众皆曰:“善。”上略界凡寨回兵,有撒尔湖、界凡、东佳、把尔达四寨部长合兵追袭。其部长讷申、把穆尼从步军中疾驰而至,上单骑回击,斩讷申,复射毙把穆尼。追兵逡巡,犹不退。我军士曰:“马疲甚,奈何?”上曰:“尔等下马步行,佯以弓绡拂雪,为拾矢状,徐引马过岭,予伏此,为缓敌计。”军士既行,乃率七人为伏。上露胃而立,追兵疑有伏,不敢进,上引兵徐还,不遗一骑。

壬子十月

上征乌喇国,既克其六城,两军相持河岸,众贝勒请渡河攻其所居大城。上谕曰:“汝等毋作此浮面取水之议,当为探源之论耳。譬伐大木,岂能遽摧,必以斧斤斫而小之,然后可折。今以势均力敌之大国,欲一举取之,能尽灭乎?我且削其所属外城,独留所居大城,外城尽下,则无仆何以为主,无民何以为君乎?”遂率师毁其六城而还。

天命四年己未六月辛酉

上既克开原城,谕贝勒诸臣曰:“吾等勿回都城,筑城界凡,治屋庐以居,牧马边境,勿渡浑河,何如?”贝勒诸臣议曰:“不如还都,近水草息焉。浓阴之下,浴之饲之,马乃速壮,且使士卒归家,缮治兵仗便。。”上曰:“此非尔所知也。今六月盛夏,行兵已二十日矣,若还都,二三日乃至,军士由都至各路屯寨,又须三四日,炎蒸之时,复经远涉,马何由壮耶?吾居界凡,牧马于此,至八月又可兴师矣。”遂驻跸界凡,令军士尽牧马于边。

天命八年癸亥五月乙未

台吉阿巴泰等破蒙古回兵,上出城迎之,行四十里,遇于古城堡南。宴劳毕,会雨。上曰:“蒙古之人,犹此云然。云合则致雨,蒙古部落合则成兵,其散犹云收而雨止也,俟其散时,我当蹑而取之耳。”

甲申九月

宽仁

上攻瓮郭落城,城中有鄂尔果尼及罗科,皆射中上,创甚还兵。创愈后率兵攻克之,获鄂尔果尼及罗科,诸臣请诛之。上曰:“两国交锋,志在取胜,彼为其主乃射我,今为我用,不又为我射敌耶?如此勇敢之人,若临阵死于锋镝,犹将惜之,奈何以射我故而杀之耶?”乃擢鄂尔果尼罗科为牛录镇统,辖三百人。

癸巳九月

上既破九国之兵,生擒乌喇贝勒布占泰。谕之曰:“汝等九部会兵侵害无辜,天厌汝等,昨已擒斩布寨,彼时获尔,亦必杀矣。今既见汝,何忍杀。语曰:‘生人之名,胜于杀人,与人之名,胜于取人。’”遂解其缚,赐猞狸狲裘,豢养之。

辛丑正月

上既从明万历帝言,命哈达贝勒孟格布禄之子吴尔占代复主哈达国后,哈达饥,乞粮于明,不与,备鬻妻子奴仆,易柴而食。上恻然曰:“此吾所抚之赤子也,何忍听彼流离。”遂仍收哈达国人,豢养之。

天命三年戊午四月壬寅

上既发兵征明,谕诸叹勒大臣曰:“此兵吾非乐举也,实因七大恨。其余小忿,不可殚述,凌迫已甚,用是兴师,凡俘获之人,勿去衣服,勿淫妇女,勿离异其匹偶,拒战而死者,听其死;若归顺者,慎勿轻加诛戮。

天命四年己未七月丙午

上既擒蒙占喀尔喀部落贝勒介赛,喻贝勒大臣曰:“我畜介赛于此,而殄其兵彼所属军民畜产,恐为他贝勒攘而取之,不如纵所擒百四十人还国便。”遂遣之。

十月辛未

察哈尔林丹汗遣使康客儿拜虎赍书至。书中语不逊,贝勒诸臣怒,欲斩其使。上谕诸贝勒大臣曰:“尔等怒之是也,吾亦未尝不怒,但与使者无与焉,遣使者罪耳,姑留使者,俟遣归时,吾亦有以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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