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祖大王實錄修正凡例

一,《實錄》,非但毁譽失眞,狼藉無據也。凡人名、地名、職名、國事大槪,人所易知者,皆錯換違悞。又名臣奏疏,關係治亂之幾者,皆不書入。今雖未能刪改謬譌,至於大事,首末源委及名臣奏疏,隨所有纂錄。

一,實錄,壬辰以上無日記,或有月記,或只年記,壬辰以後方有日記。今以野史採輯者,不得爲日記,只隨月記之,而月亦未詳,則當於年終書之。〈或日字可考處,則存之。〉一,先錄綱領所載,次採雜記,次採碑誌、行狀。〈行狀之類,非止其人事跡,或記國事,或記他人得失,皆得詳採。〉一,野史之類,文字荒雜,今當節約成文。誌狀之類,美惡溢辭,今當一從公論,取節紀實,不得一從本文。

一,野史雖出於名人,失實則刪;雖出於非人,紀實則取。

一,雜取諸紀錄,有一事而所紀差異,當合幷刪,略而書之。其間所論,意不貫屬,源委未暢者,不得已增潤完篇,則間或有之。然皆已着之事,諸家已定之論,皆據來歷書之。

一,野史是非不全,具不得逐年齊排,狀誌之類,有褒而無貶,難於添揷,則此史是是多,而非非少,似爲不全。然有可諉者,修《實錄》時,姦兇摠裁主張,刪削增加,皆自筆定。伊人輩爲世所外,徒黨甚少,滿朝前後輩,皆所仇對。故所褒者,只其身及所親密若干人;所詆者,皆先朝所倚任名臣。不但其人受誣,其汚衊盛世淸明之美已甚,此雖褒多,而不爲過也。其有從公是非間,有可觀者,則實錄自具矣。至於姦兇自褒自飾處,則不得已,而依史筆例,稍存公議。

一,名臣奏疏,切於一時是非,後世龜鑑者,或全載,或刪載,要在關世敎爲重。

一,凡實錄所記,大事首末詳備及名臣啓箚疏章皆載者,則於此書不載,只存其大槪,以屬事意。

一,此錄畢修之末,歷擧實錄誣枉譌謬之狀,兼今日修補之意,作一段史論,付于其末,以備後考。

○臣謹按,歷代修史者,皆據當時起居注,間採諸乘所載,參以所覩記,而尙多乖舛訛謬,故《綱目》亦有證覽正誤之說。若其秪徇私好惡,滅了公是非,甚至持曲作直,指正爲邪,構陷諸賢,汚衊一世者,則不得無釐正之擧,卽宋朝范冲之史是已。況我宣廟實錄之撰修,耑出於賊臣之手,潛削史氏文字,做作無根說話,誣毁而肆詆之,不遺餘力,遂自諸臣而及於朝政,豈不痛哉,豈不痛哉?及癸亥反正,筵臣、相臣交請改修,國家多故,未遑此事,識者皆以爲恨。至癸未,大提學李植上疏,請速加修正,別成一帙,附藏史庫,先王遂命領議政金瑬領其事,而李植實主之。史官時政記與注書日記,竝入裒聚,其有放失闕漏者,則搜取家藏通報及野史雜記、諸人狀誌,塡補裁刪,要附於證覽正誤之義。未訖功而植先卒,事亦遂閣者久矣。今上卽位之九年丁酉,右議政沈之源請於上,以畢其役,遂開局于慶德宮之承政院,以領敦寧府事金堉領之,分命尹順之、李一相及臣𥙿後等,一依李植所著凡例,踵而成之。蓋以改修之意,具著於李植之疏,竝錄于左,以備後考。顧惟我宣廟在位四十二年,李植所修正,自丁卯止丙申三十年,而今玆續纂,自丁酉止戊申十二年也。吾東方文獻,非不盛矣,而諸家記錄,多佚於前後變亂。然丁酉以前,則尙有存者,植之所修,頗似詳備。此以下,則年代稍遠,書籍亦尠,秪就誣史中尤無據者,以若干遺記及耳目所逮之實,而證辨之,遂以按實錄爲例。其餘諸臣之被誣受垢者,則不能盡擧而湔洗之,然察其人之始終,而可定其是非,觀者詳之。

○大提學李植上疏曰:

史者,一代之典章,萬世之龜鑑,是天敍、天秩之所寓;民心、士論之攸繫,國而無史,非國也,史而不公,非史也。昔宋高宗之南渡也,行都未定,和戰未決,搶攘甚矣,而元祐太后首請改修國史,以辨宣仁之誣,高宗卽命史官范冲,因舊改修,謂之朱墨史。當時大儒張栻以爲:「此撥亂反正之大本。」其非國家第二件事明矣。臣竊惟,我東文物之備、人材之萃,莫盛於宣廟之世。雖守義遘難,旣崇而圮,天心克享,邦域再奠,斯莫非聖人殷憂之所啓,而事機之變,締搆之效,無非可傳於後世者,則簡冊所載,宜莫詳於此時也,而不幸廢朝間之,姦孽擅命,奇自獻爲摠裁,而李爾瞻、朴楗等,專任撰修,陰削舊錄,自加誣筆,是非、名實一切倒置。凡爲爾瞻所右者五六人,則飾僞虛美,擬諸聖賢,此外名臣、碩輔、道學之士,與其所素睚眦牴牾之人,則憤辭醜罵,擧加以窮奇、擣扤之罪。至其末年所書柳永慶、鄭仁弘等事,則敢爾滓穢日月之明,掩蔽天地之大,正與章蔡之誣宣仁,同一姦軌,尤非臣子可忍言者。史庫之藏,外人雖不能遍窺,而前後實錄考見之時,史臣目見相傳,有不可諱者,誠千古史家之一大變也。臣謹稽,癸亥反正之初,筵臣李睟光、任叔英等,卽請修正,聖旨已兪,翌年春,相臣尹昉、宰臣徐渻等相繼申請,皆蒙允許,俾速擧行。伏惟聖意,委重此事,無以加矣,而國家多故,有司惜費,《光海日紀》亦經作輟,踈率僅就。館閣大小臣僚,牽掣時務,未遑文事,因循忽忘,以至于今,而每經變亂,則史庫遺文及野錄、家傳之書,堙沒殆盡。今又老成掌故之臣,死亡廢散,在朝者無一二,若更數年,則如臣等輩,亦必漸次就木,耳目聞覩,便成異代,而誣史遂行矣。夫惟國可滅,史不可滅者,古今之至論,而今也國未亡而史先亡,加而誣罔之筆,汚衊盛美,千載之後,永無湔洗之望,豈非我國臣子,沒世無涯之痛乎?臣曾與二三相臣,論及此事以爲:「開局京師,聚集藏本,一時修正,計不過數月可了。」云則難者以爲:「時艱之際,財費重大,許多實錄,久置京中,脫有不虞,恐歸全失。」臣又以爲:「收拾野言、家錄,折衷筆削,附藏史庫,亦是朱墨之遺意。」而難者又以不大湔洗,止於小補爲歉。臣亦空言妄想而已,不敢自任力贊,到此地頭,年衰志喪,萬事茫昧,而惟此一念,刻心未忘,常恐倐先朝露,呑恨入地,敢冒萬死,復陳一得焉。目今國力蕩竭,時勢扤捏,修正舊本之擧,則誠難措手,惟有便宜可爲者。及此野言、家錄未盡散亡,委定文學博故之臣堂上、堂下三四員,皆以實職兼春秋,而特以一大臣領其事,就一閑處,開局設庫,令該曹計支紙筆,而仍定算員,逐日計的,勿令濫費。抽出各司剩濫書吏、使令,輪回定數,以備使喚、守直,俾無別添廩料之費。且此非史筆藏秘之比,凡書寫之役,亦以吏輩善寫者,抄定分書,則亦無加費矣。其編緝凡例,則首先求訪士夫家所藏記錄,而外方則以都事兼春秋,博訪民間,聚集上送。然後稟裁于大臣,取其不謬于是非、名實者,以爲一類,又取名臣、善士碑、誌、狀、傳,略倣司馬光《百官表》、朱子《名臣言行錄》,以爲一類。雖其收集之間,當費時月,刪定之役,則計不過數月可定。又取先朝名臣大儒文集,有關於典章者,依祖宗朝當時著述,幷藏史庫之例,一體付傳,則庶幾一代典刑,尙有徵於來許矣。古之著述之士,能以匹夫之力,完就數百卷者有之;前古史志,出於干戈搶攘之際者,尤詳且明,不惟范氏史爲然者。無他焉,中原專事文獻,君上亦重之,必委屬一二史臣,俾伸其志,卒其業,故歷代史記,如彼其盛,此非外國之所企及也。惟此先朝誣史,關係大義,決不可付之悠泛,致有罔極之玷辱,故臣不避譏嫌,冒陳誠素。伏願聖明,垂察惕念,下詢廟堂,速賜裁處,不勝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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