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仁宗慶曆二年五月盡其月

  五月癸卯朔,封皇第三女為安壽公主,生三歲矣,其母修媛張氏也。贈修媛父故石州軍事推官堯封為祕書監。

  詔:「乃者以河北、河東弓手為軍,蓋欲知山川道路,服習耕戰,而諸道【一】游宂之人皆願雇代之。籍其非正身者,一切罷去。」

  甲辰,以天武捧日四廂都指揮使、知并州、恩州團練使高繼宣為眉州防禦使。先是,敵寇麟府,繼宣率兵營陵井,抵天門關。是夕大雨,及河,師半濟,黑凌暴合,舟不得進,乃具牲酒為文以禱。俄而凌解,師遂濟,進屯府谷,間遣勇士夜亂賊營。又募黥配廂軍三千餘人,號清邊軍,命偏將王凱主之。軍次三松嶺,敵數萬眾圍之,清邊軍奮起,斬首千餘級,其相蹈藉死者不可勝計。築寧遠寨,相視地脈,鑿石出泉。已而城清塞等五寨,繼宣皆與有勞焉。此事不得其時,據繼宣傳與遷眉防相接,因聯書之,當考。

  西上閤門使、忠州刺史、并代鈐轄、專管勾麟府軍馬張亢領果州團練使,為高陽關鈐轄。初,麟州猶未通,饋路閉隔,敕亢自護南郊賞物送麟州,賊既不得鈔,遂以兵數萬趨栢子寨邀我歸路。亢所將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鬥則生,不然,為賊所屠無餘也。」士皆感勵。會天大風,順風擊之,斬首六萬餘級【二】,相蹂躪赴崖谷死者【三】,不可勝計,奪馬千餘匹。乃修建寧寨,賊數出爭,遂戰於兔毛川。亢以大陣抗賊【四】,而使驍將張岊以短兵強弩數千伏山後。亢以萬勝軍皆京師新募市井無賴子弟,疲耎不能戰,遇賊必走,賊目曰「東軍」,素易之,而虎翼卒勇悍,陰易其旗以誤賊。賊果趣東軍而值虎翼卒,搏戰良久,發伏,賊大潰,斬首二千餘級。不踰月,築清塞、百勝、中候、建寧、鎮川五堡,麟州路始通。亢復奏:「今所通特往來之徑爾,旁皆虛空無所阻。若增築並邊諸柵以相維持,則可以廣田牧,河外勢益強。」議未下,而朝廷慮契丹將渝盟,乃徙亢高陽。敕亢護送郊賞,據附傳乃今年事。按去年十一月祀南郊,不知何故今年方送賞物,當考。因亢遷高陽,遂書之。

  殿中丞平棘郭諮言:「恐契丹背盟犯界,請決御、洨、葫蘆、新、唐五河,使之北出,則深、冀、瀛、莫【五】諸州皆在水東,足以限隔敵騎。」宰相呂夷簡薦諮言可用。

  乙巳,換授郭諮崇儀副使,提舉黃河等處隄岸。尋復詔內藏庫使、帶御器械鄧保信,洛苑使、普州刺史楊懷敏,同規度利害以聞。諮等議:「決黎陽大河,下與葫蘆、滹沱、後唐河相合,以注塘泊,混界河,使東北抵於海【六】,上溢鸛鵲坡,下注北當城【七】,南視塘泊,界截敵疆,東至海口,西接保塞。惟保塞正西四十里,水不可到,請立堡寨,以兵戍之。」詔儲用興役,會契丹約和而止。諮等議據諮傳,然字或差誤,當求別本是正之。「溢鸛鵲坡下洙北」,此七字必有差誤者【八】。

  丁未,河東都轉運使、戶部郎中、天章閣待制明鎬遷左司郎中,以修建寧、中候、百勝、鎮川、清塞等堡寨成,賞其勞也。

  戊申,安壽公主薨,追封唐國公主,以母寵,帝愛甚,成服苑中,羣臣奉慰殿門外。

  庚戌,河北都轉運使李昭述請修澶州北城,從之。先是,河決久未塞,昭述但以治隄為名,調農兵八萬【九】,逾旬而就。劉六符過之,真以為治隄也,及還而城具,甚駭。昭述事附見。據李肅之傳,修城乃肅之建議也,肅之時通判澶州。

  辛亥,御崇政殿,錄繫囚。

  洛苑使、普州刺史楊懷敏為入內押班。

  先是,張方平言:「伏以天下承平,為歲深遠,而國用不贍,民力益困。今聚師境上,調費寖廣,倚於經入則財不給,加以橫賦則人不堪。救茲交急,特在陛下身先率下,惟事事得其撙節而已。臣竊惟陛下躬勤節用,克自抑畏,凡諸服御,殊為菲薄,而茲中外之論皆言用度之過,臣竊疑之。蓋宮闈嬖昵,左右近習,假威恣橫,敢為欺誣,仰恃仁慈,緣為姦弊。且禁中呼索,輒稱聖旨,有司應奉,皆為上供,外人不知其詳,而譏議累乎盛德。國家帑藏之困,乃羣下侵牟之蠹也。伏願陛下上念宗社之計,下以生民為心,彼婦人、宦者,何煩過於姑息【一○】,超然遠慮,斷自天心。試取先帝之世及陛下臨御以來天聖之初宮司帳籍,如內東門之類,比較近年支費金帛,則知增損豐儉之數。以一言裁減之恩,為萬方廣富之本【一一】,兆民所賴,為幸實深。先朝已前事恐難繼,若天聖初體例,夫豈遠哉。因降詔書,諭天下以陛下憂邊之心【一二】、愛民之故,則將卒聞之,孰不奮勵以授命?士民聞之,孰不鼓舞以稱仁?至於外諸司庫務,凡百橫費,乞特置司局,選用公平通敏諳曉時務之士兩三員條理之,而以大臣一人監領其事。其不便者,惟是左右主當之人爾。誠陛下斷之不疑,無容沮撓,則上可以資德美,下可以施恩惠,內可以集國計,外可以成武功,效速而利多,事近而德遠,此當世之切務也。」

  方平既受詔與賈昌朝等減省浮費,又言:「竊聞淵旨,先自宮禁裁省一切用度【一三】,至於聖躬奉給緡錢,亦令罷供。此蓋陛下身先勤儉,為生靈計。夫減省所為者,自下而議上則於禮不順【一四】,由上以率下則於名為正。臣願以禁中所行之事,擇其大者【一五】三數節,宣示外廷,因發明詔,使天下共知聖意憂邊愛人之深,則中外臣庶得不體國家之急上成德美者乎?特在陛下斷之清衷,不屑細言,則成功可冀也。其有徇己之私,與則喜,奪則怒,此女子與小人之情,怨謗所由生也。臣輩敢不竭情盡慮,上副天心!」

  壬子,內出詔書,減皇后及宗室婦郊祀所賜之半,著為式。又詔皇后、嬪御進奉乾元節回賜權罷【一六】,邊事寧日聽旨。於是皇后、嬪御各上俸錢五月以助軍費,宗室刺史以上亦納公使錢之半。荊王元儼盡納公使錢,詔以半給之。減罷回賜乃甲寅日,今從本志并書。給元儼公使之半乃甲子日,今亦并書。司馬光日記載元儼愁殺人事,附明年五月甲午。

  癸丑,命知貝州、供備庫使、恩州團練使張茂實為回謝契丹國信副使,代符惟忠也。惟忠行至武強,病卒,富弼請以茂實代之,詔從其請。

  初,轉運使張昷之奏罷冀、貝驍捷軍士上關銀鞵錢,事下茂實議,茂實言此界河策先鋒兵,有戰必先,故平時賜與異於諸軍,不可罷。昷之猶執不已,其後遂奏罷保州雲翼別給錢糧,軍怨,果叛。此據茂實傳,保州雲翼軍叛事在四年八月,昷之以此年三月為河北漕,三年五月入為鹽鐵副使,十月又為都漕。

  甲寅,詔三館臣僚上封事及聽請對。余靖論文彥博知秦州狀以為五月七日敕,按甲寅乃十二日,今從實錄。

  集賢校理歐陽修上疏曰:

  臣近準詔書,許以封章言事。臣學識愚昧,不能廣引深遠,以明治亂之源,謹采當今急務,為三弊、五事以應詔書所求,伏惟陛下裁擇。

  臣聞自古王者之治天下,雖有憂勤之心,而不知致理之要,則心愈勞而事愈乖;雖有納諫之明,而無力行之果斷,則言愈多而聽愈惑。故為人君者,以細務責人,專大事而獨斷,此致理之要也;納一言而可用,雖眾議不得以沮之,此力行之果斷也。知此二者,天下無難致理矣。臣伏見國家大兵一動,中外騷然,陛下思社稷之安危,念兵民之困弊,四五年來,憂勤可謂至矣。然兵日益老,賊日益強,併九州之力,平一西戎小者,尚無一人敢前,今又北敵大者,違盟妄作,其將何以禦之?從來所患者外藩,今外藩叛矣;所患者盜賊,今盜賊起矣;所憂者水旱,今水旱作矣;所仰者民力,今民力困矣;所急者財用,今財用乏矣。陛下之心日憂於一日,天下之勢歲危於一歲,此臣所謂用心雖勞【一七】,而不知求致理之要者也。近年朝廷雖廣言路,獻計之士不下數千,然而事緒轉多,枝梧不暇【一八】。從前所采,眾議紛紜,至於臨事,誰策可用?此臣所謂聽言雖多,不如力行之果斷者也。臣伏思聖心所甚憂,即當今所最闕者,不過曰無兵也,無將也,無財用也,無禦敵之策也,無可任之臣也。此五者陛下憂其未有,而臣謂今皆有之,然陛下未得而用之者,陛下未思其術也。國家創業之初,四方割據,中國地狹,兵民不多,然尚能南取荊楚,收偽唐,西平巴蜀,東下并、潞,北窺幽、薊。當時所用兵、財、將、吏,其數幾何?惟善用之,故不覺其少。豈如今日承百年祖宗之業【一九】,盡有天下之富強,人眾物盛,十倍國初!故臣敢曰有兵、有將、有財用、有禦敵之策、有可任之臣。然陛下皆不得而用者,何哉?由朝廷有三大弊故也。

  何謂三大弊?一曰不謹號令,二曰不明賞罰,三曰不責功實。此弊因循於上,則萬事弛慢廢壞於下。臣聞號令者,天子之威也;賞罰者,天子之權也。若號令煩而不信,賞罰行而不當,則天下不服。故又須責臣下以功實,然後號令不虛出,而賞罰不濫行。是謹號令、明賞罰、責功實,此三者帝王之奇術也。自古人君,英雄如漢武帝,聰明如唐太宗,皆能知此三術【二○】而自執威權之柄,故所求無不得,所欲皆如意。漢武帝好用兵,則誅滅遠方,立功萬里,以快其心,欲求將則有衛、霍之材供其指使,欲得賢士則有公孫、董、汲之徒以稱其意。唐太宗好用兵,則誅突厥,破遼東,威加四海以逞其志,欲求將則有李靖、李勣之儔入其駕馭,欲得賢士則有王、魏【二一】、房、杜之輩奉其左右。此二帝凡有所為,後世莫及,可謂所求無不得,所欲皆如意,無他術也,惟能自執威權之柄爾。伏惟陛下以聖明之資,超越二帝,又盡有漢、唐之天下,然而欲禦邊則常患無兵,欲破賊則常患無將,欲贍軍富國則常患無財,欲威服遠方則常患無策,欲任使賢才則常患無人,是所求皆不得、所欲皆不如意,其故無他,由不用威權之術也。自古帝王或為強臣所制,或為小人所惑,威權不得出於己【二二】。方今外無強臣之患,又無小人獨任之惑,內外臣庶尊陛下如天,愛陛下如父,傾耳延首,願聽陛下之所為,何憚而久不為哉?若一旦赫然執威權以臨之,可使萬事皆辦,何患五者之無,奈何為三弊之因循,而一事之不集!

  臣請言三弊。夫言多變則不信,令頻改則難從。今出令之初,不加詳審,行之未久,尋又更張。以不信之言,行難從之令。故每有處置之事,州縣知朝廷未是一定之命,則官吏咸相謂曰:「且未要行,不久必須更改」,或曰:「備禮行下,略與應破指揮。」旦夕之間,果然又變。至於將吏更易,道路疲於迎送,文牒縱橫,上下莫能遵懍,官吏軍民或聞而歎息,或聞而竊笑。號令如此,欲威天下【二三】,其可得乎!此不謹號令之弊也。古今用人之法,不過賞罰而已。然賞及無功,則恩不足勸,罰失有罪,則威無所懼,雖有人不可用矣。臣嘗聞太祖時,王全斌等破蜀而歸,功不細矣,犯法一貶,十年不問。蓋是時方伐江南,故黜全斌與諸將立法,及江南已下,乃復其官。太祖神武英斷,所以能平天下者,賞罰分明皆如此也。自關西用兵,四五年矣,賞罰之際,是非不分,大將以無功而依舊居官【二四】,軍中見無功者不妨居好官,則諸將誰肯立功矣!偏裨畏懦逗遛,法皆當斬,或暫貶而尋遷,或不貶而依舊,軍中見有罪者不誅,則諸將誰肯用命矣?所謂賞不足勸,罰無所懼。賞罰如此,而欲用人,其可得乎?此不明賞罰之弊也。自兵動以來,處置之事不少。然多有名無實,請略舉其一二,則其他可知。數年以來,點兵不絕,諸路之民,半為兵矣,其間老弱病患短小怯懦者,不可勝數。兵額空多,可用者少【二五】,此有點兵之虛名而無得兵之實效也。新集之兵【二六】,所在教習,追呼上下,民不安居。主教者非將領之才,所教者無旗鼓之法,往來州縣,怨歎嗷嗷。既多是老弱小懦之人,又無訓齊精練之術,此有教兵之虛名而無訓兵之實效也。諸州所造器械,數不少矣,工作之際,已勞民力,運輦搬送,又苦道路。然而鐵刃不鋼,筋膠不固,長短小大,多不中度。蓋造作之所但務充數而速了,不計所用之不堪,經歷官司,又無檢責,此有器械之虛名而無器械之實用也。以草草之法,教老怯之兵,執鈍折不堪之器械,百戰百敗,理在不疑,臨事而悮【二七】,何可及乎!故事無大小,悉皆鹵莽,此不責功實之弊也【二八】。

  萬事不可盡言,臣請直言其大者五事:

  其一曰兵。臣聞攻人以謀不以力,用兵鬥智不鬥多【二九】。前代【三○】用兵之人多者常敗,少者常勝。漢王尋等以百萬之師遇光武六千人而敗,是多者敗而少者勝也。苻堅以百萬之眾遇東晉二三萬人而敗,是多者敗而少者勝也。曹操以三十萬青州兵敗於呂布,退而歸許,復以二萬人破袁紹十四五萬,是用兵多則敗而少則勝之明驗也。況於邊鄙尤難以力爭,只可以計取。李靖破突厥於定襄,只用兵三千人,其後破頡利於陰山,亦不過萬人,其他以五千人【三一】立功塞外者不可悉數,蓋兵不在多,能用計耳。故善用兵者以少而為多,不善用兵者雖多愈少。臣謂方今添兵則耗國,減兵則破敵。今沿邊之兵不下七八十萬,可謂多矣,然訓練不精,又有老弱虛數,十人不當一人,是七八十萬之兵不得七八萬人之用。加之軍中統制支離,分多為寡,兵法所忌。此所謂不善用兵者雖多而愈少,故常戰而常敗。臣願陛下赫然奮威,飭勵諸將,精加訓練,去其老弱,七八十萬中可得四五十萬。古人用兵,一以當百,今既未能,但能以一當十,則五十萬數可當五百萬兵之用。此所謂善用兵者,以少而為多,古人所以少而常勝者以此也。今不思實效,但務添多,耗國耗民,遷延月日,賊雖不至,天下已困矣。此一事也。

  其二曰將。臣又聞古語曰:「將相無種。」故或出於卒伍,或出於奴僕,或出於盜賊,唯能不次而用之,乃為名將耳。今國家求將之意雖切,選將之路太狹。今詔近臣舉將而限以資品,則英豪之士在下位者不可得矣;試將材者限以弓馬一夫之勇,則智略萬人之敵皆遺之矣;山林奇傑之士召而至者,以其貧賤而薄之,不過與一主簿、借職,使之怏怏而去,則古之屠釣飯牛之傑皆激怒而失之矣。以至無人可用,則寧用癃鍾跛躃庸懦暗劣之人,皆委之要地,授以兵柄,天下三尺童子,皆為朝廷危之。前日澶州之卒,幾為國生事,澶卒幾生事,蓋郭承祐在澶時。此可見也。議者不知取將之無術,但云當今之無將。臣願陛下革去舊弊,奮然精求英豪之士,不須限以下位;知略之人,不必試以弓馬;山林之傑,不必薄其貧賤。唯陛下以非常之禮待人,人臣亦將以非常之效報國,又何患於無將哉。此二事也。

  其三曰財用【三二】。臣又聞善治病者必醫其受病之處,善救弊者必塞其起弊之原。今天下財用困乏,其弊安在?起於兵興而費大也。昔漢武帝好窮兵,用盡累世之財。當時耀兵單于臺不過十八萬,尚能困其國力,況今日七八十萬,連四年而不解,所以罄天地之所生,竭萬民之膏血,而用不足也。今雖有智者,物不能增而計無所出矣【三三】。唯有減宂卒之虛費,練精兵而速戰,功成兵罷,自然足矣。今兵有可減之理而無人敢當其事,賊有速擊之便而無人敢奮其勇,後時敗事,徒耗國而耗民,惟陛下以威權督責之,乃有期耳。此三事也。

  其四曰禦敵之策。臣又聞兵法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敵人通好僅四十年,不敢妄動,今一旦發其狂謀者,其意何在?蓋見中國頻為元昊所敗,故敢啟其貪心【三四】,伺隙而動爾。今督勵諸將,選兵秣馬,疾入西界,但能痛攻昊賊一陣【三五】,則吾軍威大振,而敵計沮矣。此所謂「上兵伐謀」者也。今論事者,皆知西、北欲併二國之力,窺我河北、陝西,若使西北並入,則難以力支。今若我先擊敗一處,則敵勢減半,不能獨舉。此兵法所謂「伐交」者也。元昊地狹,賊兵不多,向來攻我,傳聞北敵常有助兵。今若敵中自有點集之謀,而元昊驟然被擊,必求助於北敵,北敵分兵助昊,則可牽其南下之力,若不助昊,則二國有隙,自相疑貳,此亦「伐交」之策也。假令二國刻期分路並入,我能先期大舉,則元昊倉皇,自救不暇,豈能與北敵相為表裏?是破其素定之約,乖其刻日之期,此兵法所謂「親而離之」者,亦「伐交」之策也。昊賊叛逆以來,幸而屢勝,長有輕視諸將之心,今又見朝廷北憂契丹,方經營於河朔,必謂我師不能西出。今乘其驕怠,正是疾驅急擊之時,此兵法所謂「出其不意」者,取勝之上策也。前年西將有請出攻者,當時賊氣方盛,我兵未練,朝廷尚許其出師,況今元昊有可攻之勢,此不可失之時。彼方幸吾憂河北,而不虞我能西征,出其不意,此可攻之勢也。自四路分帥,今已半年,訓練恩信,兵已可用,故近日屢奏小捷,是我師漸振,賊氣漸衂,此可攻之勢也。苟失此時而使二敵先來,則吾無策矣。臣願陛下不以臣言為狂,密詔四路之帥協議而行之。此四事也。

  其五曰可任之臣。臣又聞語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況今文武常選之官,盈於朝廷,徧於天下,其間非無材智之人。陛下總治萬幾之大,既不暇盡識其人,固不能躬自進賢而退不肖;執政大臣動循舊例,又不敢進賢而退不肖;審官、吏部、三班之職,但掌文簿差除而已,又不敢越次進賢而退不肖。是上自天子,下至有司,無一人得進賢而退不肖。所以賢愚混雜,僥倖相容,三載一遷,更無精別【三六】。平居無事,常患太多而差除不行,但臨事要人,常曰無人使用。自古任人之法,無如今日之謬也。今議者或謂以舉主轉官為進賢,犯罪即黜為退不肖,此不知其弊之深也。大凡善惡之人各以類聚,故好贓濫者各舉貪濁之人,好財利者各舉誅求之人,性庸懦者各舉不才之人,守廉節者乃舉公幹之人。朝廷不問是非,但見舉主數足,便與遷官,則公幹者進矣,貪濁者亦進矣,誅求者亦進矣,不才者亦進矣。混淆如此,便可為進賢之法乎?方今黜責官吏,豈有澄清糾按之法哉?唯犯贓之人,因民論訴者,乃能黜之耳。夫能舞弄文法而求財賄者,亦強黠之吏,政事必由己出,故雖誅剝豪民,尚或不及貧弱;至於不才之人,不能主事,眾胥羣吏,共為姦欺,則民無貧富,一時受弊。以此而言,則贓吏與不才之人為害等耳。今贓吏因事自敗者十不去一二,至於不才之人,上下共知而不問,寬縱容姦,其弊如此,便可為退不肖之法乎?賢不肖既無別,則宜乎設官雖多而無人可用也。臣願陛下明賞罰,責功實,則才不才皆列於前矣。

  臣故曰,五者皆有,然陛下不得而用者,為有弊也。三弊、五事,臣既詳言之矣,唯陛下擇之。天下之務,不過此也。

  方今天文變於上,地理逆於下,人心怨於內,敵國攻於外【三七】,事勢如此,殆非遲疑寬緩之時,惟陛下留意。

  乙卯,詔諸路轉運使副為按察之官,其路分兵馬鈐轄並位其下,提點刑獄朝臣許壓州鈐轄,而與路分鈐轄以官敍之。

  又詔:「自今應臣僚入見及辭謝,如值假故,不御前殿,即依舊制並放外。若事急速,許令後殿見謝辭,及放正衙,並繫臨時特降朝旨,即不得輒自上章陳乞。」時權御史中丞賈昌朝言:「護國節度使兼侍中張耆赴河陽,武安軍節度使高化赴相州【三八】,乞免衙辭;河陽節度使楊崇勳復平章事,乞免衙謝。兼聞上件官等並乞只於後殿見辭者。按近制,臣僚見謝辭並合在前殿,仍詣正衙,除假故外,若事急速,或許於後殿,或免過正衙,並繫臨時特旨。耆等位為節制【三九】,久去朝闕,辭見不由前殿,出入不詣正衙,或扶以拜君,或揖而受賜,既稱衰疾,且冒寵榮,雖聖上眷待老臣,特推異數,猶宜避免,以示恪恭,豈可輒上奏封,自求優便?今國家外捍邊寇,方任武臣,所宜並示恩威,不可專用姑息,仍恐文武臣僚自此更輕慢朝廷之儀。」乃下是詔,仍牓朝堂。此據會要。

  丙辰,上謂宰相曰:「朝廷間遣中人出詗外事,而近者臣僚反多奏辟,甚無謂也,宜令御史臺劾奏之。」

  又詔翰林醫官有勞者止遷本院官,毋得換右職及別兼差遣。

  丁巳,詔:「比上書獻方略者,率多市文於人,或削取前後臣僚章奏,以冀恩賞。已詔無得更陳邊事。如聞尚有詣闕者,其令禁絕之。」

  戊午,建大名府為北京。德音降河北諸州軍繫囚一等,杖以下釋之。嚴飭行宮,增置倉牔、營舍,並給官錢,毋得科率。

  景祐中,范仲淹知開封,建議城洛陽以備急難。及契丹將渝盟,言事者請從仲淹之請。呂夷簡謂:「契丹畏壯侮怯,遽城洛陽,亡以示威,必長敵勢。景德之役,非乘輿濟河,則契丹未易服也。宜建都大名,示將親征,以伐其謀。」詔既下,仲淹又言:「此可張虛聲耳,未足恃也。城洛陽既弗及,請速修京城。」議者多附仲淹議。夷簡曰:「此囊瓦城郢計也。使敵得渡河【四○】而固守京師,天下殆矣。故設備宜在河北。」卒建北京,識者韙之【四一】。仲淹疏曰:

  河朔地平,去邊千里,敵騎豪健,晝夜兼馳,不數十日可及澶州【四二】。陛下乘輿一動,千乘萬騎,非數日可辦,倉卒之間,敵騎已近,欲進北京,其可及乎?此未可一也。又承平已久,人不知戰,聞寇大至,羣情憂恐,陛下又引憂恐之師,進涉危地,或有驚潰,在爪牙之臣,誰能制之?此未可二也。又北京四面盡平,絕無險扼之地,儻乘輿安然到彼,而敵人旁過,直趨河南,於澶淵四向乘凍而渡,京師無備,將何以支?宗廟、社稷、宮禁、府庫、皇宗、戚里之屬,千官百辟之家,六軍萬民血屬盡在,無金城湯池可保,無堅甲利兵可禦,陛下行在河朔,心在京師【四三】,豈無回顧之大憂乎?此未可三也。假使大河未凍,寇不得渡,而直圍守澶淵,聲言向闕,以割地會盟為請。當此之時,京師無備,邊塵俯逼,陛下能謹守不動而拒其請乎?

  唐明皇時祿山為亂,舊將哥舒翰四十萬兵屯守潼關,請不出戰,且以困賊,楊國忠促令討賊,一戰大敗,遂陷長安。今京師無備,寇或南牧,朝廷必促河北【四四】諸將出兵截戰,萬一不勝,則有天寶之患,朝廷將安往乎?昔煬帝盤游淮甸,違遠關中,唐祖據之,隋室遂傾。明皇出幸西蜀,非肅宗立於朔方,天下豈復為唐有?德宗欲幸益部【四五】,李晟累表乞幸山南,以繫人心。乃知朝廷萬邦之根本。今陝西、河北聚天下之重兵,如京師搖動,違遠重兵,則姦雄奮飛,禍亂四起。臣聞天有九閽,帝居九重,是以王者法天設險以安萬國也。易曰:「天險不可升,地險山川邱陵,王公設險以守其國。」正在今日矣。臣請陛下速修東京,高城深池,軍民百萬,足以為九重之備,乘輿不出,則聖人坐鎮四海而無順動之勞,鑾輿或出,則大臣居守九重而無回顧之憂矣。

  彼或謀曰:邊城堅牢,不可卒攻,京師坦平,而可深犯。我若修營京師,使不可犯,則伐彼之謀,沮南牧之志矣【四六】。寇入之淺則邊壘已堅,寇入之深則都城已固。彼請割地,我可弗許也,彼請決戰,我可勿出也。進不能為患,退不能急歸【四七】,然後困而撓之,返則追之,縱有鈔掠,可邀可奪,彼衰我振,未必不大勝也。此陛下保社稷安四海之全策矣。

  或曰:京城王者之居,高城深池,恐失其體。臣聞後唐末,契丹以四十萬眾送石祖入朝,而京城無備,閔宗遂亡。石晉時叛臣張彥澤引契丹犯闕,而京城無備,少主乃陷。此無備而亡,何言其失體哉?臣但憂國家之患,而不暇顧其體也。若以修營城隍為失體,不猶愈於播遷之禍哉?

  朝廷大臣百辟,必曉此事,但懼議者謂其失體而不敢言。臣任在西陲,非當清問,而輒言北事,誠罪人也。然臣子之心【四八】,豈敢忘君親之憂。況臣素來愚拙,惟知報國,而不知其受謗者。昔奉春君,負販之夫,勸高祖都關中,而張良贊之,翌日命駕。臣叨預近列,而輒建言,比之奉春之僭,未甚為過。至於西洛,帝王之宅,太祖修營,蓋有意在子孫,表裏山河,接應東京之事勢,連屬關陝之形勝。又河陽據大川之險,當河東之會要【四九】,為西洛之北門。又長安自古興王之都,天下勝地,皆願朝廷留意,常委才謀重臣,預為之備【五○】,天下幸甚。

  契丹既就盟,仲淹復上疏曰:後疏與前疏多同,當考。

  敵情翻復,自古非一。以四十年恩信,尚不能結之,恐非有限之貨能足無厭之心,此可大為之防,盟誓不足恃也。

  臣竊觀朝廷未修東京,而先修北都,臣謂東京根本也,北都枝葉也,雖先朝曾有北都之行,當時有宿將舊兵,嘗經大敵,然猶上下憂疑,盤桓而進。今太平已久,人情易動,又無宿將舊兵,不可不過慮也。臣見邊上將佐軍旅,恥言不武,爭先效命,及其臨敵,十無一勇。臣恐駕前諸班武士,矜誇膽勇,有誤陛下。昔漢樊噲對上曰:「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外域。季布叱曰:「噲可斬也!昔高帝受圍於平城,漢兵三十二萬【五一】,噲時為上將軍,不能解圍,今言以十萬人【五二】,是面謾也。」今陛下自觀左右將軍有如樊噲者乎?臣昨上言請修京城宜持重而不動者,蓋為此也。若將巡幸北都,臣謂有可慮之事者五,願陛下思之。臣三四年來,聞人所傳,契丹造舟安輪,過陸可載,過川可濟【五三】。如南牧而來,於滄、德之間,先渡黃河,取鄆、濮而襲我京師,陛下虛往北京而寇入東路,此可慮之一也。又宗廟社稷、皇宗戚里,千官百辟、六軍萬民之家,盡在京師,而城池無備,寇賊大至,將何保守?此可慮之二也。若巡幸北京,六軍盡出,回顧京師,億萬之中,或姦凶竊發為亂,陛下之心能安於外乎?此可慮之三也。假使鑾輿未出,寇逼澶淵,聲言向闕,有割地之請,既京師無備,朝廷能拒其請乎?此可慮之四也。又敵騎之來必數十萬,其河朔之兵當須持重,如京師無備,畏彼深入,必促重兵與之決戰,萬一有哥舒之敗,則社稷為憂,此可慮之五也。願陛下必修京城,可禦大患。況天子之城,古有九重之號,未聞以不嚴不固而為國體也。能嚴且固,則上自宗廟社稷,下及百萬之眾,可安堵矣;陛下乘輿不煩順動矣;雖敵入東路,不得而襲矣;彼如澶淵【五四】,有割地之請,可拒而弗許矣;彼來決戰,可戒諸將持重而勿出矣;彼知京師有備,大軍持重,則南牧之志不得而縱,足以伐其謀矣。而復銳則避之,困則擾之,夜則驚之,去則躡之,因其隙而圖焉,皆須京師大固,然後能行其策。近代外蕃為京都之禍者數四矣,不可不大為之防。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此先聖之訓,非臣之所能言也。仲淹知有北京之役,方請修京城,非先請也。龍川別志誤以仲淹為先請。檢仲淹集所載劄子,則別志誤可知。夷簡本傳稱夷簡以城洛陽為子囊城郢之計,亦誤也。蓋緣仲淹請修京城,故云爾。若洛陽則非郢類,今略加刪潤,使不相牴牾。本傳又誤以囊瓦為子囊,今亦改正。「識者韙之」,別志本語。然仲淹憂深思遠,其言要不可忽,今具列於後。

  是日,崇慶公主薨,追封楚國公主。

  己未,以知天雄軍程琳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恐此時琳即兼河北安撫使,但實錄不詳。五年五月加大資政,琳傳始云兼河北安撫使,而實錄亦殊不載。六年二月,因夏竦判大名,制乃書河北安撫使,當考。

  庚申,置京東兩路安撫使,以知青州陳執中兼青、淄、濰等州安撫使,知鄆州張觀兼鄆、齊、濮等州安撫使,並兼提舉兵馬巡檢盜賊事。時契丹雖通使,而所徵兵始大集於幽州,故河北、京東益為守備也。

  環慶都監、左藏庫副使王遇為供備庫使,都巡檢使、右騏驥副使范全為宮苑副使,柔遠寨主、內殿承制譚加震為供備庫副使,權慶州都監、西頭供奉官張繼勳為東頭供奉官、閤門祗候,賞大順城卻敵之功也。

  慶之西北馬鋪寨,當後橋川口,深在賊腹中,范仲淹欲城之,度賊必爭,密遣子純祐與蕃將趙明先據其地,引兵隨其後。諸將初不知所向,行至柔遠,始號令之,版築畢具,旬日城成,是歲三月也,尋賜名大順。賊覺,以騎三萬來戰,佯北,仲淹戒勿追,已而果有伏。大順既城,白豹、金湯皆截然不敢動,環慶自是寇益少。按范仲淹奏議,仲淹欲城大順,以三月十三日往柔遠寨駐劄,遣將密行占得寨地。又仲淹集有三月二十七日自大順回見桃花詩,四月三日奏乞以寨為城,名曰大順,今因行賞,乃著其事。

  大順城、西谷寨有強人弓手,天禧間募置,番戍為巡徼斥候,日給糧,人賦田八十畝,能自備馬者益賦四十畝。遇防秋,官給器甲,下番隨軍訓練。及是為指揮六。此據本志,附見。

  癸亥,新知邠州觀察使【五五】范仲淹復為龍圖閣直學士、左司郎中,鄜州觀察使龐籍復為龍圖閣直學士,吏部郎中,並從所請也。初,仲淹上表,言觀察使班待制下,臣守邊數年,羌胡頗親愛臣,呼臣為龍圖老子,今改觀察使,則與諸族首領名號相亂,恐為賊所輕,且無功,不應更增厚祿。辭甚切,至表三上,乃從之。仲淹正傳,云退而與王興、朱觀為伍。按范仲淹集所載表,乃云居方榮、劉興下。蓋此二人並為留後故也。王興、朱觀卒不為觀察使,傳蓋誤改,今但從集表所載。

  以西界偽侍中埋移香為順德軍節度使,封順德郡王賜姓名白守忠;〈口散〉嵬為會州防禦使;保德遇瓌為敍州防禦使,仍並賜對衣金帶。埋移香管宥州兵馬,龐籍使歸娘族軍主阿訛入西界伺事,埋移香言元昊以所掠緣邊人馬送契丹,請助兵入漢界,宜預為之備,續遣人齎偽補文字求封。既而〈口散〉嵬等亦求內附。命雖下,然其後俱不至。〈口散〉嵬、保德遇瓌二人,不知何官。

  甲子,召江南東路轉運使、太常博士、直集賢院楊察入為左正言、知制誥。察在部專以舉官為急務,人或譏之。察曰:「此按察職也,苟掎拾羨餘【五六】,則俗吏能之,何必我哉。」

  又詔乾寧軍獨流寨、釣臺寨,滄州官鹽醦、甜水渦並置烽堠。

  乙丑,罷左藏庫月進錢千二百緡。上語輔臣曰:「此周官所謂供王之好用者,朕宮中無所費,其斥以助縣官。」

  詔開封府界盜賊未捕獲者六百九十餘人,其非傷殺事主及元謀之人【五七】,聽百日歸業,除其罪。

  置信安軍兵馬都監,監押各一員。

  丙寅,御崇政殿閱諸軍轉員,凡三日。

  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保靜節度使王德用入朝奏事,命為宣徽南院使、判成德軍,未行,改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徙判定州楊崇勳判成德軍,崇勳老不任事,故徙之。

  德用至定州,日教士卒習戰,頃之,皆可用。契丹使人來覘,或請捕殺之。德用曰:「彼得其實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戰也。」明日,大閱於郊,提桴鼓誓師,進退坐作,終日不戮一人。乃下令,具糗糧,聽吾鼓聲,視吾旗所鄉。覘者歸告契丹,謂漢兵將大入,既而復議和,兵乃解。時朝廷發兵屯定州幾六萬人,皆寓居逆旅及民間,闐塞城市,未嘗有一人敢喧呼暴橫者。將校相戒曰:「吾輩各務斂士卒,勿令擾我菩薩。」一旦,倉中給軍糧,軍士以所給米黑,諠譁紛擾,監官懼,逃匿。有四卒以米見德用。德用曰:「汝從我,當自入倉視之」【五八】。乃往召專副,問曰:「昨日我不令汝給二分黑米、八分白米乎?」曰:「然。」「然則汝何不先給白米,後給黑米?此輩見所得米腐黑,以為所給盡如是,故諠譁耳。」專副對曰:「然,某之罪也。」德用叱從者杖專副人二十。又呼四卒謂曰:「黑米亦公家物,不給與汝曹,當棄之乎?汝何敢乃爾諠譁!」四卒相顧曰:「向者不知有八分白米故耳,某等死罪。」德用又叱從者,亦人杖之二十【五九】。召指揮使罵曰:「衙官,汝何敢如此,欲求決配乎?」指揮使百拜流汗,乃舍之。倉中肅然,僚伍皆服其能處事。此據司馬光記聞。

  西上閤門使、果州團練使、高陽關路鈐轄張亢權知瀛州兼本路部署司事,夏守贇疾故也。亢去高陽,每遣諜者,輒厚與金帛,無所吝。亢間處便坐,有弟子行首入曰:「願屏人白事。」亢慢罵久之,其人曰:「所白機事也。」不肯去,亢為屏人,乃曰:「閤使使錢如糞土。」曰:「何故?」曰:「閤使所與非其人,如我乃可與耳。」亢復罵久之,曰:「我非與閤使劇,我外甥女子,自小教歌舞,甚妙麗,為敵騎掠去,今幸與敵主日夜居帳中,將相皆事之。今遣人有所市,閤使善結之,敵中情偽如指掌也。」亢曰:「所市何物?」曰:「某大王納女壻,須紫竹鞭,閤使所執可與也,及餘所市物非一。」亢皆從之,自是敵中動靜必告。時邊城多警【六○】,每一掛搭【六一】,費甚厚,惟高陽獨否。弟子行首事據龍川別志。

  滄州鈐轄、沿界河同都巡檢使及管勾河北屯田事、洛苑使、普州刺史、入內押班楊懷敏為真定府、定州路鈐轄,兼保州、廣信安肅軍緣邊都巡檢使,依舊界河同都巡檢使及管勾屯田司事。知順安軍劉宗言上書言屯田司濬塘水漂招賢鄉六千戶,事下轉運使及屯田司,懷敏挾勢卒窘宗言。挾勢窘宗言據河渠志在此年,今附見。志載此事不詳,當考。邊臣畏懷敏,多巧事之,高陽關鈐轄王果獨不屈,數言水浸民田,無益邊備。懷敏怒,訴果以不法,左遷青州都監。王果事據本傳附見。果二月初除高陽鈐轄,不知何時責青州,十一月乃自青州改永興。又吴奎傳云奎為廣信軍判官,宦者楊懷敏增廣北邊屯田,至奪民穀地,無敢與抗者,奎上書論其不便,知保州王果亦屢爭之,懷敏使人訟果他事,詔置獄推劾,奎為力辨得免。按果以慶曆二年二月自保州擢領賀州刺史,兼高陽關鈐轄,與懷敏爭屯田事坐責,當在高陽關,不在保州矣。今止從果傳。

  詔河北居民遇有邊警,其蓄積許輦至城邑中,欲居官舍寺院者亦聽之。

  丁卯,徙知成德軍、龍圖閣直學士、兵部郎中張存為河北轉運使。先是,存上言:「契丹與元昊為婚,恐陰相首尾,河北城久不治,宜留意無忽。」於是悉城河北諸州,俾存督察之。

  詔管軍臣僚非乾元節及大禮【六二】不得非次陳乞親屬恩澤。

  戊辰,詔有司申明前後條約,禁以銷金、貼金、縷金、間金、蹙金、圈金、剔金、陷金、明金、泥金、楞金、背金、闌金、盤金、織金、線金、撚金為服飾,自宮庭始,民庶犯者必致之法。

  庚午,環慶招討司言西界偽團練使鬧羅來降,乞補班行,詔除右班殿直。此據朔曆九月癸卯馬都來降,實錄有之,朔曆乃無,疑即此事。

  注 釋

  【一】諸道閣本同。宋本、宋撮要本作「諸路」。

  【二】斬首六萬餘級各本及治蹟統類卷七康定元昊擾邊同。宋史卷三二四張亢傳作「斬首六百餘級」,疑是。

  【三】相蹂躪赴崖谷死者「赴」字原無,據同上宋史補。

  【四】亢以大陣抗賊「抗」原作「折」,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閣本及同上治蹟統類、宋史改。

  【五】莫原作「鄭」,據大典本改。閣本作「鄚」。按河北路有莫州,原稱鄚州,以「鄚」「鄭」相類,改「鄚」為「莫」。

  【六】使東北抵於海「使」下原有「界」字,據宋史卷三二六郭諮傳刪。

  【七】下注北當城「注」原作「洙」,據同上宋史改。

  【八】溢鸛鵲坡至差誤者各本均同。可見李燾所據郭諮傳與今宋史郭諮傳不同,其所見差誤,已改正如上。

  【九】調農兵八萬「兵」原作「共」,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閣本及宋史全文卷八上改。宋史卷二六五李昭述傳作「調兵農八萬」。

  【一○】何煩過於姑息「煩」原作「須」,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活字本及樂全集卷二三請節省財用事改。

  【一一】為萬方廣富之本「廣富」,同上樂全集作「富庶」。

  【一二】諭天下以陛下憂邊之心「諭」原作「詔」,據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樂全集改。

  【一三】先自宮禁裁省一切用度「自」原作「是」,據宋本、宋撮要本、閣本及同上樂全集改。

  【一四】於禮不順宋本、閣本同。大典本及同上樂全集、編年綱目卷一一均作「於體不順」。

  【一五】擇其大者「擇」原作「權」,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及同上樂全集改。

  【一六】詔皇后至回賜權罷閣本及編年綱目卷一一同,宋本「回賜」下有「物亦減半宗室外命婦」九字。

  【一七】此臣所謂用心雖勞「此」字原無,據上下文句例及歐陽文忠公文集卷四六準詔言事上書補。

  【一八】枝梧不暇「暇」原作「晤」,據大典本、閣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改。

  【一九】承百年祖宗之業「承」下原有「平」字,據宋撮要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刪。

  【二○】知此三術「此」字原脫,據宋撮要本、大典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補。

  【二一】魏原作「衛」,據各本改。

  【二二】威權不得出於己「威」字原無,據上下文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補。

  【二三】欲威天下「威」原作「感」,據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改。

  【二四】大將以無功而依舊居官「舊」「居」二字原互倒,據宋本、宋撮要本及編年綱目卷一一乙正。閣本作「大將以無功仍居舊官」。

  【二五】可用者少「可」原作「所」,據閣本及編年綱目卷一一改。

  【二六】新集之兵「兵」原作「民」,據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改。

  【二七】臨事而悮「悮」原作「誤」,據大典本、閣本、活字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編年綱目卷一一改。

  【二八】此不責功實之弊也「之」「弊」二字原互倒,「之」下原有「三」字,據閣本及上文句例刪正。

  【二九】不鬥多「多」原作「力」,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閣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改。

  【三○】前代原作「前者」,據宋撮要本、大典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編年綱目改。

  【三一】五千人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作「三五千人」。

  【三二】其三曰財用「其」字原脫,據宋撮要本及上下文句例、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補。

  【三三】物不能增而計無所出矣「矣」原作「也」,據宋本、大典本、閣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編年綱目改。

  【三四】故敢啟其貪心「敢」原作「各」,據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改。

  【三五】但能痛攻昊賊一陣「攻」,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作「敗」,疑是。

  【三六】更無精別各本同。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作「更無旌別」。

  【三七】敵國攻於外「攻」原作「訌」,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閣本及同上歐陽文忠公文集改。

  【三八】武安軍節度使高化赴相州「安」原作「勝」,據本書卷一三五慶曆二年夏四月辛巳條、宋會要儀制九之一四及宋史卷三二三本傳改。

  【三九】耆等位為節制「等」字原脫,據同上宋會要補;「節制」原作「節度」,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閣本及同上宋會要改。

  【四○】使敵得渡河「渡」原作「度」,據宋本、大典本、閣本及編年綱目卷一一改。

  【四一】識者韙之「識」原作「議」,據宋撮要本、大典本及同上編年綱目、宋史全文卷八上改。

  【四二】澶州各本同。本書下文及范文正公集卷一九乞修京城劄子均作「澶淵」,疑是。

  【四三】心在京師「在」,宋本及同上范文正公集均作「存」。

  【四四】河北宋本、大典本及同上范文正公集均作「河朔」。

  【四五】益部原作「益都」,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及同上范文正公集改。

  【四六】沮南牧之志矣「牧」原作「侵」,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閣本及同上范文正公集改。下同。

  【四七】退不能急歸「急」原作「忘」,據同上范文正公集改。

  【四八】臣子之心「心」原作「言」,據同上書改。

  【四九】當河東之會要各本同。同上書「河東」上有「河朔」二字。

  【五○】預為之備「之」原作「大」,據編年綱目卷一一改。

  【五一】三十二萬「二」原作「三」,據諸本及同上范文正公集改。

  【五二】今言以十萬人各本同。同上范文正公集作「今言以十萬橫行」。

  【五三】過陸可載過川可濟各本同。同上書兩「過」字均作「遇」,疑是。

  【五四】彼如澶淵「如」原作「知」,據宋本、宋撮要本、大典本閣本改。同上書作「扣」。

  【五五】新知邠州觀察使「知」字原脫,據宋撮要本及治蹟統類卷七康定元昊擾邊補。

  【五六】掎拾羨餘「掎」原作「摭」,據宋本、大典本及宋史卷二九五楊察傳改。

  【五七】元謀之人「元」原作「亢」,據大典本及宋會要兵一一之一八改。

  【五八】當自入倉視之「自」字原脫,據宋本、宋撮要本及涑水紀聞卷四補。

  【五九】亦人杖之二十「亦」原作「四」,據宋本、宋撮要本改。閣本作「杖四卒各二十」,治蹟統類卷九仁宗諸臣謀國遠略作「亦各杖二十」。

  【六○】時邊城多警「警」原作「驚」,據大典本、閣本及龍川別志卷下改。

  【六一】掛搭閣本及同上治蹟統類同,宋本作「掛答」,龍川別志作「掛塔」。

  【六二】大禮原作「大體」,據大典本、閣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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