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神宗熙寧三年九月盡其月

  九月戊子朔,中書言:「中書統治百官以佐天子政事,而所置吏屬尚仍舊制,謂宜高選士人,稍依先王設官置輔之意。請置檢正中書五房公事一員,每房各置檢正公事二員,並以朝官充,見宰相、參知政事如常朝官禮。檢正五房公事官位提點上,諸房檢正與提點序官位堂後官上。主書以下不許接坐【一】。非親屬、寺觀、職事相干,不許出謁。」從之。

  初,上詔中書議剏置士人名目、接遇禮數,并裁省中書吏員,存者增其俸。於是中書復請減不習事守當官五人、主事二人、錄事三人,與出職,更不補額;見留錄事以下第增祿廩,重其乞取之法;又置簿,書其功過而比之以為陞降;遇堂後官闕,如本院有廉謹曉吏事者,更不簡試選人。皆從之。上初議令執政不與坐,以為今欲除一諫官,且不能得人,計中書置屬必不能得第一等人才,不殺其禮,即恐分權害事。王安石曰:「中書屬官,須精擇可以備諫官、侍從者。若殺其禮,則自愛重者不肯為,非自愛重者乃可憂其招權害事。宰屬用士人,自古堯、舜以來如此,前代聖人豈不熟計利害?然至屏遠士人而專用曹史,則止自姚元崇、常衮始,而二人後皆為曹史所累,此即前事之監也。」朱本以此段附壬子日,新本因之,事理似顛倒,今移入此。新、舊紀並書中書置檢正官【二】。

  同判司農事呂惠卿言:「淳化中,都下初置常平倉,賤糴貴發。至景德中,差開封府浚儀知縣監倉事。祥符六年,始以兩縣常平倉併為在京常平,其斛斗經二年即支充軍糧,貿易新好充見在數,其法實為民利。而其後糴糶之政久不行,文字本末隨亦廢墜。今常平封樁米至五十二萬石,但寄積在京倉界,惟據逐界每月具見在數申寺,而朝廷初無發斂之政,甚可惜也。欲乞遇價稍貴即出之,賤即以其錢糴之,如淳化中故事。」於是中書請以司農見樁管米指射新好者貿易,仍與開封府界斛斗通融支用。從之。惠卿是日以父喪去位。實錄於八月十七日書光祿卿呂璹卒。而司馬光日記乃於九月一日記惠卿遭父喪。蓋璹卒或在它處,惠卿九月一日始聞之也。今依日記附此,當考璹果卒在何處。惠卿家傳云云已附五月十七日。

  己丑,上謂王安石曰:「司馬光言方今是非淆亂,因曰是非難明,誠亦為患。」安石曰:「以先王法言考之,以事實驗之,則是非亦不可誣。且如司馬光言不當令薛向徙貴就賤,用近易遠,以先王法言考之,則『懋遷有無化居』,有何不可?又言薛向必失陷官物,以事實驗之,向果失陷,即光言為是,向果無失陷而于官物更能蕃息,即光言為非。他皆倣此。」上曰:「司馬光云:『如李定不孝,王安石乃欲庇護;如蘇軾雖販鹽,亦輕於李定不孝。』然定豈得為不孝乎?」安石曰:「且勿論李定孝與不孝,陳薦言李定,謝景溫言蘇軾,均是令監司體量指實,不知有何偏異?」于是安石又言:「近世執政務進朋黨、蔽塞人主、排抑才士、不可駕御者,故今侍從有實材可用者極少,而其相阿黨不修職事趣功實者則如一焉。」上患異論者不悛,曰:「或引黨錮時事以況今,如何?」安石曰:「人主昏亂,宦官姦利,暴橫士大夫,汙穢朝廷,故成黨錮之事。今日何緣乃如黨錮時事?陛下明智,度越前世人主,但剛健不足,未能一道德以變風俗,故異論紛紛不止。若能力行不倦,每事斷以義理,則人情久自當變矣。陛下觀今秋人情已與春時不類,即可以知其漸變甚明。」上又言:「或以為西事恐大臣不為用。」安石曰:「法行,則人人為用。以天下人了天下事,何至以無可用之人為患?」因引孟子瞽瞍殺人事曰:「先王制法,雖天子之父犯法,不得貸也。此孟子所言,堯、舜所行,非申、韓之言也。」上曰:「武后能駕馭豪傑,以法行而已。」安石曰:「今士大夫孰能如姚元崇、宋璟、狄仁傑者?如此輩人尚可駕馭盡力,況下此者乎?」此段並見九月二日日錄。朱本附八月六日非是,今仍見九月二日。

  兵部郎中楚建中知滄州。建中先為京西轉運使,時方用兵西方,邊臣多薦建中者,召對不稱旨,故有是命。其後,中書又擬建中為河北轉運使,上難之,王安石曰:「河北提點刑獄及轉運使三任者已皆嚴急,建中平審,參用為善。」上從之。此據本傳及王安石日錄。除河北漕在九月戊申,今并書。

  庚寅,秘書省正字唐坰為崇文院校書。初,坰上疏論秦二世制于趙高,乃失之弱,非失之強也。上然其言,因問坰行如何,欲留之京師。王安石對以不聞坰有闕行,遂命之。七月癸巳,初賜出身。十二月庚辰修敕式。

  補故下溪州刺史彭仕羲子師晏知下溪州事。師晏自祖儒猛世為下溪州刺史,仕羲頗黠驁,數侵盜省地,邊民不安,即辰州界石馬崖下喏溪置鋪據守。嘉祐初,雷簡夫、竇舜卿數遣人招諭,令歸侵地,不聽。以兵丁逐之,暫去復來。後纔歸喏溪下明溪一寨而止。八年,知州段繼文復遣指揮曹振等以眾數千攻之,不克。至是,仕羲為其子師綵所殺,師綵自稱權發遣下溪州,既殺其父,知眾不附,專為暴虐,賊殺不辜,虜其婦女,奪諸州貢物。其兄師晏結同巡檢彭仕選、都指揮使周允榮等攻圍師綵,殺之,并誅其黨田忠財等三十餘人,納誓表,上其父平生鞍馬、器械,仍歸喏溪地。因辰州以聞,故命師晏襲州事,且厚賜之。而辰州又請移明溪寨于通望、連雲兩堡,而別築堡於喏溪口北岸,徙明溪寨監押一員并通望、連雲兩堡兵丁守之,據其要害,絕蠻人侵軼。悉如其請。此段實錄並據會要,但微有刪改耳。會要載此于八月十五日。

  初,陳升之既與王安石忤,安石數侵辱之。升之不能堪,稱疾臥家逾百日,求解政事,不許。辛卯,復求入見,有旨再拜而已,仍令扶至殿門。辛卯,初四日也,此據日記。

  上批:「江、淮發運使薛向熟知環慶城寨地形,可召赴中書詢訪。兼舊制發運使到闕不得出入,理甚無謂,其除之。」初,權鹽鐵副使楊佐言:「故事,江、淮發運使歲押米運赴闕,許朝見上殿。後許元自殿中丞為發運判官,十年間至天章閣待制,而言者以為倖求恩命,遂令歲部米運止得至國門封進文字。自是發運使權益輕,諸路多不稟從。緣東南六路大計,委寄甚重,事干利害,須合面陳。」詔自今到新城外,實有要切事奏,候朝旨入見,奏事畢即辭出城。至是,又弛此禁。皇祐四年十一月、治平二年九月可考。元祐本云:至是,又弛此禁。朱本改云:上以為非,罷之。新本乃并兩本聯書,誤矣。今止用元祐本。

  同判都水監張鞏言:「乞于黃河芟灘收地,栽種修河榆柳。」上批:「速如所奏,庶早寬陝西配卒之役。」

  先是,王安石言:「臣伏見陛下宣諭中書,以知制誥闕,令勘會蔡延慶、陳襄等資歷。竊以陛下擢人置之高位,縱不能得忠良智能之士助興政理,猶當得其無損。如陳襄邪慝,附下罔上,陰合姦黨,興訛造訕以亂時事,陛下必已明知,陛下每欲崇奨,臣誠不知所謂。今違道合眾、妨功害能之臣,不為不多矣,陛下又進如襄者助之,不知于時事為無損邪?有損邪?今春陛下除襄侍講,又召試知制誥。襄召試知制誥,見四月癸未;兼侍講,見五月辛卯。安石云今春,不知何故,當考。襄辭命之語,以為古之仕者,不得志則可以之齊,之楚,之宋,今天下一君,不可以他之,惟辭尊居卑為可,故欲辭侍講、知制誥,而且在記注之官。陛下以謂記注之官可比抱關擊柝之賤乎?人臣辭官之禮可以出此言乎?且襄止是附離富弼、曾公亮苟求官職之人。今日陛下德義,朝廷政事,何至使如襄者以任高位為辱也!其不識禮義,敢為驁誕以疑惑聖聽、取悅姦人如此,若陛下徒以左右游談之助多而擢用,此乃流俗之所以勝而襄之計中也。襄今春既有辭尊居卑之奏,今秋必不敢遽復就職,不逡巡而後受,則偃蹇而終辭。高位者,人主所以榮天下之材,陛下乃強以與亂時事之憸人,而為其所拒,以廣其流俗之妄譽而自令爵命為世所賤,臣竊為陛下恥之。臣已嘗略論襄之邪慝,不宜重有所陳,顧在廷之臣,孰肯違流俗以助陛下消小人之道者乎?是以復冒昧言之,伏惟陛下詳酌。」是日,安石留身,上諭安石曰:「見所論陳襄文字,甚善。襄、延慶直院皆未久,所以且總未除外制。」安石曰:「良是。宣力于外者,或未被奨擢,此皆無勞能,若令度越,即何以勸?此天官也,陛下代天敍官,豈宜姑以予人?」安石論襄,據陸佃所編安石文字,末稱九月五日參知政事王安石劄子【三】,蓋三年九月也。安石日錄:九月五日安石留身,上曰:「見所論陳襄文字。」即此劄子也。明年七月,襄乃除知制誥。

  癸巳,著作佐郎、編修中書條例曾布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王安石常欲置其黨一二人於經筵,以防察奏對者。呂惠卿既遭父喪,安石未知腹心所託【四】,布巧黠善迎合,安石悅之,故以布代惠卿入侍經筵。布資序甚淺,人尤不服,而布亦固辭,卒罷之。此段據司馬光日記,罷說書在十四日。四月六日編敕,八月二十五日編例,九月八日同判司農。

  甲午,詔陝西麟府五路緣邊州軍,應文武官遷易官職及死喪所得支賜,家在京者在京給。初,秦鳳副總管竇舜卿改環慶副總管【五】,賜緡錢千,樞密院下慶州給,而上批邊事方興,並邊金帛尤宜愛惜,令移給于永興軍。因令有司以此類事推廣施行,乃降是詔。舜卿與韓縝議不協,故徙之。

  乙未,工部侍郎、參知政事韓絳為陝西路宣撫使,度支員外郎、直舍人院呂大防為宣撫判官。先是,絳奏以夏人寇慶州,陝西用兵,請出使。王安石曰:「臣於邊事未嘗更歷,宜往。」上亦欲用安石,乃曰:「王安石未嘗行邊,今可出使也。」絳以為朝廷方賴安石,不宜往。安石曰:「朝廷所賴獨韓絳爾。」上因論修民兵,安石曰:「今有邊事,乃可修之時。況西賊亦不足憚,以順討逆,以眾攻寡,以大敵小,以陛下明聖當十歲孤兒,則勝負之形已決。又今彼舉動無算,其可勝必矣。然應之在勿擾而已。臨事惶擾,所措置不中事機,即為邊將所窺。又大計已定,小有摧敗,亦不足挂聖慮。」上乃言憲宗論高霞寓敗時事,又言:「絳與安石宜無適莫,內外相成,其為朝廷所賴一也。若絳去,有不及事可同議之。」絳言:「有未盡事,當以私書抵安石。宜令安石在中書為表裏。」安石言:「臣不習邊事,每謀議不敢果。如慶州事,若臣知誠不可破,則不須令諸路紛然奔走也。恐陳升之或在告,則中書應接宜得習事之人,謂宜留絳遣臣。」然上卒遣絳,仍賜絳詔:「如有機事不可待奏報,聽便宜施行。」二十四日詔可考。

  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林旦判司農寺,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曾布同判司農寺。布尋奏改助役為免役,呂惠卿大恨之。(布改免役,惠卿大恨,此據司馬光日記所聞蘇袞之言。本志:司農言:「始議出錢助役,今悉募充,請改助役為免役。」制可。本志附此于遣使促諸路役書下,不得其月日,因布判司農,特書之。本志書遣使促諸路役書,則系之黜楊繪、劉摯後,黜繪、摯乃四年七月十四日,然本志敍事先後特未可信也。四年十月一日頒役法,更詳之。蔣靜作呂惠卿家傳云:州縣差役之法,久以為弊,重役之家至有破產,而僥倖者役或不及。衙前、承符、散役之類,色役非一,其弊尤甚,不可勝言。于是朝廷置局,詳定利害,而以文字送制置條例司看詳,司農實兼領之。公以為今欲除去宿弊,使民樂從,然所寬優者則鄉村朴惷不能上達之甿,所裁取者則仕宦并兼、易致人言之豪戶,以至衙司、縣官,皆恐無以施誅求巧舞之姦。新法之行,尤所不便。官吏既不能明見法意,抑又惑于言者之多,築室道謀,難以成就。于是為牒具析所以措置施行之狀,極于詳盡,檄諸路監司,使之如法推行。卒罷差役法,令當役人戶以等第均出,曰免役錢,而一切募人充役隨本役輕重以錢給之。其坊郭等第戶及未成丁、單丁、女戶、寺觀、品官之家舊無色役者,皆以等第均出,曰助役錢。四年十月一日乃頒募役法。)

  皇城使、端州團練使、知恩州李綬為樞密副都承旨,用士人自綬始。己酉,定接待儀範。

  己亥,命司勳員外郎權判大理寺崔台符、崇政殿說書曾布、殿中丞權發遣大理少卿朱溫其考試法官,試法官自此始。本志云:詔祕閣考合格舉人,取毋過五分。今附此。

  大理寺丞趙子幾同管勾開封府界常平等事。欲記保甲事,故出子幾初除,或因事可見,即須削去。

  樞密都承旨、東上閤門使李評請鑄印及依中書檢正五房公事不許出謁,並從之。

  庚子,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曾公亮為司空、兼侍中、河陽三城節度使、集禧觀使,仍五日一奉朝請。公亮初薦王安石可大用,及同執政,知上方向安石,陰助之而外若不與同者。置條例司更張眾事,一切聽之。每遣其子孝寬與安石謀議,至上前無所異。於是上益專信任。安石以其助己深德之,故推尊公亮而沮抑韓琦。御史至中書爭論青苗事,公亮俛首不答,安石厲聲與之往反,由是言者亦以安石為專而公亮不預也。蘇軾嘗從容責公亮不能救正朝廷,公亮曰:「上與安石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猶以公亮不盡同己,數加毀訾。公亮雖屢乞致仕,上輒留之,公亮去亦弗勇,安石黨友尤疾之。上御集英殿冊進士,午漏,上移御需雲便坐,延輔臣,賜茶。公亮陟降殿陛,足跌仆于地,上遽命左右掖起之。明日,以告病連乞致仕,於是乃聽公亮罷相。此據公亮本傳及司馬光日記、王安石日錄刪修。本傳又云:公亮深為子孫計,陰助安石。公亮既老,安石力薦孝寬,不數年擢執政。按:公亮初助安石,未必專為子孫計,及孝寬遽登樞府,故世論即謂公亮始謀如此。今削去。四年三月九日,議除公亮雍帥、孝寬漕。三月二十四日,孝寬捕扇惑保甲者。三月二十六日,安石云孝寬可備侍從。趙伯山中外舊事云:王荊公取熙河甚力,奏神祖以所費止三百萬。他日,有西帥登對,上問之,帥曰:「除內帑所賜外,獨本路應副殆千萬。」上愕然,令退具實數奏來。出以示荊公,荊公無語,復納榻後,久之乃怒色鄉語曰:「是臣偷了耶?是臣謾了耶?」上甚不平。會韓忠獻論條例司疏,駁青苗事。介甫家居,上深有意罷去新法,併荊公罷之。曾魯公密遣令綽赴介甫,介甫亦恐改法,故出視事。

  閱武衛指揮軍士千二百三十八人〈釒剽〉排軍陣。詔提舉教閱崇儀使亓贇遷三資,候帶御器械有闕與差;左藏庫副使李希一等四人第減磨勘年;教頭及〈釒剽〉排兵士二十八人各遷一級。自贇而下仍賜帛有差。

  辛丑,樞密副使、左諫議大夫馮京參知政事,翰林學士、右司郎中、權三司使吴充為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上初欲用充參知政事,王安石曰:「充與臣有親嫌。」上以為無害,安石曰:「充豈能忘形跡。若論議之閒顧形跡,則害國事。」乃徙京而命充代之。

  天章閣待制、知定州李肅之權發遣三司使。

  湖南轉運使張顒知鄂州,權發遣戶部判官范子奇權湖南轉運副使,湖北轉運副使孔延之權開封府推官,權發遣開封府推官孫珪為湖北轉運使。上批:「聞顒母老,罕出巡,性亦好靜。延之精力緩慢恐非監司之宜。」故以珪、子奇易之。子奇,雍孫也。

  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曾布改集賢校理,罷說書。從其請也。初六日除中允、說書,二十五日檢正戶房。

  壬寅,大宴集英殿。

  甲辰,出空名敕牒三十、宣徽院頭子各一百告身未見,數本多如此,須別參考增入。賜宣撫司。于是王安石論宣頭、告牒事,以為當先定計,有地有材,然後可議招懷內附,昨綏州倉卒之變,可為戒也。文彥博引慶曆中故事云:「或潛輸誠款,亦可受之。」安石曰:「潛輸誠款,則何以驗其真偽?又若無實利及之,則彼犯族滅之禍而輸誠款何為也?若以實利加之而彼非實情,是則墮賊計中矣!」彥博曰:「與宣頭、告身而已。」安石曰:「彼得宣頭、告身而無實利,若彼國主通知,即我為無算;不知,則彼受宣頭、告身者且憂族滅。有族滅之憂而無實,不知彼何故肯出此?」彥博曰:「慶曆中亦只如此。」安石曰:「若如慶曆中故事,則其效不過如彼時而已。」陳升之又論鹽州可取,安石以為須有定計,一舉取之而寇不能復取,則不害清野堅壁之本謀,不然即兵連未有已時也。彥博曰:「昆夷、玁狁,自古有之。」安石曰:「古之治世,守在四夷。文王當商末,故有昆夷;宣王當周之衰,故有玁狁。」彥博曰:「堯、舜亦有『蠻夷猾夏』。」安石曰:「堯、舜時『蠻夷猾夏』,則使士師治之爾。」

  知鄆州滕甫知定州。河北都轉運使劉庠知成德軍。

  是日,(十七日甲辰,此據御集。)詔執政官同詣韓絳第別絳,絳以翌日西征也。呂大防與絳建攻守二議:其一,止絕歲賜,以所費金帛及汰去疲兵衣糧分給諸帥,別募奇兵驍將,伺其閒擇利深入,破蕩城寨,招收部落。如西賊大舉,眾寡不敵,則勿與交戰,俟賊退兵散,預約隣路,閒道設伏,邀其歸路;其二,嚴為守備,賊至則堅壁清野,退則出奇兵邀擊,或乘虛攻略以為牽制,速報隣路出兵救援以解敵圍。又言:「兵不精,將不勇,求以勝敵,自古未有。為今計莫若選募兵將,盡其智力。漢之名將,多以良家子從軍。晉馬隆出救涼州,不用州郡舊兵,於京師立標簡募,自旦至日中,得三千餘人,深入轉戰千里之外,遂能破敵立功,此募兵之效也。漢魯奇以偏將軍應募先登,唐婁師德以御史應募為猛士,此募將之效也。」

  及絳至陝西,即募強劫賊盜及亡命罪人為奇兵,又分番漢兵為七軍,以知原州种古、知環州种診、環慶路都監任懷政、知保安軍景思立、知青澗城种諤、知德順軍周永清、秦鳳路都鈐轄向寶分領之。大防言:「自來屯兵不分戰守,置將不別能否,一遇敵人入境,則帥臣往往自擁精兵,不問堪戰與否,好功者惟知生事而不顧方略,偷安者惟務苟且而無節制。今定差七將,番漢軍馬,以行擾擊牽制之策。用兵之始,諸帥尚循故態,則必致誤事。乞惟聽宣撫司統制,則事歸一體矣。」又言:「諸帥臣偷安避事,咸樂招懷而憚攻討,此特未之思耳。今朝廷已絕歲賜,又斷和市,此二者是絕賊之大命,理須必爭,我必先為之計以挫其謀。且星居鳥散,不能常聚,點兵數千,動須累日,敵之所短也;建營列戍,一二萬之眾旦夕可集者,我之所長也。分路置帥,舉一路將兵,除防守外不滿二萬者,我之所短也;率數十萬眾專向一路,以多擊少者,敵之所長也。異時嘗以我之所短而抗敵之所長,所以屢敗。今七將並出,伺其未集,便行擾擊;彼若聚兵擊我一處,則六處牽制,一處堅壁,使敵防救不暇。制敵之命,無出于此,然後招懷,無所不可矣。」呂大防建議,並據行狀詳錄,當求韓絳別傳及事跡參訂刪修。

  乙巳,御崇政殿策賢良方正,又策試武舉人。

  詔曾公亮諸子依韓琦例推恩。遂以比部員外郎孝寬為祕閣校理,殿中丞孝宗、右贊善大夫孝純並遷官。

  崇文院校書唐坰編修三司令式及諸司庫務條例。

  戊申,御崇政殿試武舉人騎射。

  遣殿中丞陳世修乘驛同京西、淮南農田水利司官經度陳、潁州八丈溝故跡以聞。初,世修言:「陳州項城縣界蔡河東岸有八丈溝故跡,或斷或續,迤邐東去,由潁及壽,綿亘三百五十餘里。乞因其故道量加濬治,完復大江、次河、射虎【六】、流龍、百尺等處陂塘,導水行溝中,棋布灌溉,俾數百里地復為稻田,則其利百倍。」乃畫圖來上。于是,上諭世修言:「陳、許閒地勢正合作水田,甚善。」又令早應副世修事。王安石曰:「世修言引水事即可試,但言八丈溝新河事宜,俟一精于水事人同相度可也。向時八丈溝,止為鄧艾當時不賴蔡河漕運,得并水東下,故能大興水田。其後蔡河分其水漕運,水不可并,故溝未可議。今蔡河新修閘,無所用水,即水可并而溝可復古跡矣。」故有是命。河渠志無此事。

  上批:「三司使未到闕;副使三人,一人差出,一人未到,止有傅堯俞一人。計省事遽,可速選差官權。」遂詔天章閣待制李師中兼權發遣三司使。

  己酉,詔樞密都承旨、副都承旨見樞密使、副使如閤門使禮,置治所,添給直兵,令樞密院條奏施行。先是,李評除承旨,文彥博不禮之,詔史院檢討故事,史院奏以止載班著職事,不見接遇儀範,故特有是詔。八月己卯、丙戌,九月乙未。

  詔轉對官所言有可行者,特加甄奨。此據司馬光日記。

  庚戌,司馬光登對,乞許州及留臺,上曰:「必得許州乎?」光曰:「臣安敢必,但稍便鄉里,即臣之幸也。」上曰:「西京如何?」光曰:「恐非臣所能了,若朝廷差遣,又安敢辭。」因拜謝而退。先,命知河南府王陶知永興軍、知鄧州呂誨知河南。誨敕既出,上收入禁中,蓋將以河南授光也。

  詔三司除在京合支用金帛外,應西川四路上供金帛及四路賣度僧牒錢所變轉物,並截留陝西轉運司,令相度于永興或鳳翔府樁以備邊費,候見數可兌折,充將來起發往陝西銀絹之數。

  又詔開封府四廂許留使臣兩員,分左右廂管勾,從韓維請也。先是,維奏近歲罷逐廂使臣四員,其浚渠、救火已委都水監等外,加檢驗鈔劄,打量界至、檢定賊蹤【七】及散貧民錢等勞冗事,若令所置京官躬親,慮有妨闕,故有是詔。

  辛亥,詔陝西宣撫使至本路,有吏民陳邊防攻守利害、蕃夷情狀可采用者,聽施行訖奏。初八日詔可考。

  樞密院言:「陝西諸路有投順蕃漢人戶,不以多少,宜令接納【八】,厚加存恤,審辨姦詐,不令有復歸之計。」從之,仍詔:「須耕種地土、賑濟錢糧、犒賞之物,令宣撫使密戒諸路經度有備,先具可以安存之地以聞。河東路倣此。」

  鄜延走馬承受歐育言:「緣邊監押官高,即寨主卻為監押所壓,人情不能相下,由是罕得和同。乞自今選有心力武幹者充寨主,不以官資,並在監押之右。」從之。天聖四年二月可考。歐育已見八月一日。

  壬子,太白晝見。

  陝西宣撫判官、度支員外郎、直舍人院呂大防兼檢正中書五房公事;太子中允、集賢校理曾布,宣撫司書寫機密文字、秘書郎、集賢校理李清臣,大理寺丞李承之並充檢正公事,布戶房,清臣吏房,承之刑房,清臣、承之仍並改太子中允。布九月十四日除校理,四年二月八日都檢正。

  太常博士、集賢校理孫洙同知諫院。

  詔賢良方正等科太常博士、通判蜀州呂陶陞一任,與堂除;太廟齋郎張繪堂除判、司、主簿或尉。前台州司戶參軍孔文仲,令流內銓告示發赴單州團練推官本任。陶等皆中選而文仲策初在第三等。手詔:「制科『調』字號卷,詳觀其條對,大抵意尚流俗而後是非,又毀薄時政,援正先王之經而輒失義理。朝廷比設直言極諫之科,以開擴聰明來天下賢智之士者,豈非謂能以天下之情告上者謂之直言,人君有污德惡政而能忘其卑高之勢以道爭之謂之極諫者乎?以此人之學識恐不足收錄以惑天下之觀聽,可再進呈。」而「調」字號乃文仲試卷也。于是,上讀文仲試卷,至「專任德」,上曰:「德、刑不可偏,然救世亦有時而偏用,『乂用三德』是也。」王安石遂言周禮三典及伐管、蔡并商人羣飲事。上又讀至「亨而後革」,安石曰:「革,巳日乃孚,革然後亨。若既亨,則安用革耶?」安石因言今文章之士不難得,有才智實識道理者至少。上以為識道理者殆未見其人。安石又論文仲,以為如范百祿以非濮王事合考官取高等爾。于是馮京意助文仲,上不聽,故有是命。

  是歲,舉制科者五人,文仲所對策,指陳時病,語最切直。初考,宋敏求、蒲宗孟置第三等,上覆考,王珪、陳睦置第四等,詳定韓維從初考。陶語亦稍直,繪記誦該博,錢勰文稍工,皆入第四等。侯溥稱災異皆天數,又用王安石洪範說,云:「肅時雨若非時雨順之也,德如時雨耳。」眾皆惡其阿諛而黜之。維又奏勰文平緩,亦黜之。安石見文仲策,大惡之,密啟于上,御批黜文仲。知通進銀臺司齊恢、孫固屢封還御批,維及陳薦、孫永皆求對,力言文仲不當黜,維章凡五上,略曰:「陛下無謂文仲一賤士耳黜之何傷,臣恐賢俊由此解體,忠良結舌,阿諛苟合之人將窺隙而進,為禍不細,願改賜處分。」卒不聽。文仲,延之子。陶及溥皆眉州人。勰,明逸從子也。張繪,不知何許人,登科記以為成都人,恐誤。勰以國子博士舉賢良,不中,除知尉氏縣。此據本傳,當考。

  始,維等爭言文仲不當黜,時會安石奉祠,上以手詔問之,安石答詔曰:「陛下患韓維輩出死力爭文仲事,臣固疑其如此。文仲誣上不直以迎合考官不逞之意,若不如聖詔施行而用考官等第奨擢,則天下有識者必竊笑朝廷聽察之不明,而疏遠無知者謂陛下所為誠如文仲所言,而比周不逞之人更自以為得計,此臣不敢不奉行聖詔也。今韓維欲出死力爭之,若陛下姑息從之,則人主之權坐為羣邪所奪,流俗更相扇動,後將無復可以施為。今流俗之人,務在朋黨因循,而陛下每欲考功責實,考功責實,最害于朋黨因循,則其欲撓陛下之權,固宜如此。陛下誠能深思熟計,以靜重持之,俟其太甚,然後御之以典刑,則小人知畏而俗亦當漸變矣。其詳,乞俟臣祠事罷入見奏論。」文仲竟坐黜。林希野史:「孔文仲對制策,悉及時事,切直無所迴避,其語驚人。初考官宋敏求、蒲宗孟署三等上,覆考官王珪、陳睦畏避,止署四等,詳定官王存、韓維定從初考。故事推恩當得京官簽判,有怒其斥己者,自呂陶等皆推恩,惟文仲特黜,下流內銓遣還本任,中外大驚。既而召其弟武仲為直講,辭不赴,怒者益甚;召其父延之為開封推官,畏不敢來,乞外郡,得越州。以鹽課最虧,盧秉劾延之違背新法,已移宣州,特衝替。」按:希所云武仲、延之辭召事當考。

  大理寺言,麟、府、豐州及堡寨官吏不申舉修葺城櫓、器甲及簡選兵馬等,當違制失公罪。詔知州、皇城使、嘉州防禦使王慶民等管勾軍馬司,通判、寨主、監押凡四十人降官罰金有差。已而樞密副使馮京言:「臣昨為本路經略使,事無不總,而因循苟簡,不能提振,以至上煩聖慮。望蚤降黜,使諸路帥臣明知朝廷重邊事,雖一時無事罷去,後冒取名位者猶必行法,以厲偷墮不職之臣。」優詔釋其罪。

  癸丑,作東、西府以居執政官。此據新、舊記,當攷詳。四年九月二十六日府成。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史館修撰司馬光為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集賢殿修撰、知永興軍。先是,上欲以河南授光,王陶既有永興之命,而薛向惡陶,乃薦光于上以代陶,陶為河南如故。及光辭,上諭光曰:光辭在十月十九日,今并書于此。「今委卿長安,邊鄙動靜皆以聞。」光曰:「臣守長安,安知邊鄙?」上曰:「先帝時,王陶在長安,夏人犯大順,賴陶得其實。」光曰:「陶耳目心力過人,臣不敢知職外事。」上曰:「本路民間利病當以聞。」光曰:「謹奉詔。」光言青苗、助役為陝西之患,上曰:「助役惟行京東、兩浙耳。雇人充役,越州已行矣。」

  詔環慶路,近有陣亡義勇,如本戶尚有餘丁當刺者,悉免之,其闕數取他戶有丁者刺填。初,陝西刺義勇,戶每三丁簡一丁,六丁簡二丁,九丁簡三丁,雖多,至三丁止。至是,恤戰死者,故特免焉。

  詔應武舉右侍禁康大同等三人各遷一官,餘進士二十二人隨試等補奉職、借職、茶酒班殿侍、三班借差、差使,仍並與三路緣邊差遣。大同等試策藝中選故也。司馬光日記:熙寧三年十月初九日,武舉除奉職九人,借職七人,差遣殿侍四人,借職王褒遷右班殿直,康大同遷奉職,減三年磨勘者一人,黜者一人,傅義下吏者二人。時人言武舉不合格,推恩優于賢良方正入第三等者。試法官,合格者五人皆選人,一人除詳斷官,四人候有闕與差。日記與實錄所書有不同者,附注當考。

  詔:「陝西用兵之際,全藉得人協力任使。本路知州、通判、知縣、縣令,委轉運使體量能否以聞。」

  丙辰,太常博士、集賢校理趙卨檢正中書禮房公事。尋詔中書,以韓絳辭日欲委卨經營邊事,今便押赴闕,恐乏人任使,且留告敕,候宣撫使回乃發付。(御集留卨差敕在十月一日,今并書。)

  賜陝西轉運司內藏庫絹百萬,以其半分四路封樁,餘令貿易收糴緣邊軍儲。

  涇原路安撫司言:「本路熟戶蕃部闕食,乞降度僧牒百。」上批賜五百道,付陝西宣撫司易見錢糴穀賑接之。

  詔自今妃嬪、公主以下,非有服親之壻,並不得奏薦。會要以為三年九月事,今附此,當考。

  廢洺州曲周縣。校勘記

  注 釋

  【一】主書以下不許接坐宋會要職官三之四六、職官分紀卷五均作「主書以下,簽書呈覆,不許接坐」,且均在下文「不許出謁」(宋會要、職官分紀作「不許出入看謁」)之後。

  【二】檢正官「檢」原作「校」,據閣本改。

  【三】末稱九月五日參知政事王安石劄子「末」原作「未」,據活字本改。

  【四】未知腹心所託「心」原作「小」,據活字本改。

  【五】秦鳳副總管竇舜卿改環慶副總管「竇舜卿」下原衍「死」字,據閣本刪。

  【六】射虎「虎」原作「完」,據閣本、活字本及宋史卷九五河渠志、讀史方輿紀要卷四七百尺溝條引宋會要改。

  【七】加檢驗鈔劄打量界至檢定賊蹤「界至」二字原脫,據宋會要職官三七之九補。又上引宋會要「加」作「惟」,疑是。

  【八】宜令接納「宜」原作「官」,據閣本、活字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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