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神宗熙寧六年正月盡是年二月

  春正月乙巳朔,不受朝。

  己酉,管勾監修昭孝禪寺、入內供奉官宋用臣遷一官,鄧守恩減磨勘五年。故事,督工作止加職【一】,上以修奉祖宗陵寺,故特遷官。

  左諫議大夫、天章閣待制、判北留司御史臺郭申錫為給事中致仕。

  中書言:「欲以市易務上、下界,商稅院,翰林圖畫院,雜買務,雜賣場【二】,諸宮觀真儀法從、南郊太廟家事、府司檢校等庫,都亭、懷遠驛,三糧料院,內軍器五庫,隸都大提舉諸司庫務。」上批:「內軍器五庫官物,儲積多在宮禁,及收內降物,兼自有提舉、提點官,可不隸提舉諸司庫務。餘從之。」

  王安石請增三司吏祿,上批:「增祿費多,所減吏又未可遽減,令安石再相度。」安石言祿不可不增,又言不患乏錢之理。安石以為:「初,市易行倉法,用萬八千緡,以故收市例錢九萬緡,方以次修法,市例所收未有紀極,而團併綱運、減省上供所省牙前酬獎,止京東及成都兩路歲收已一百萬緡,即吏祿不患少可知。」上從其請。安石又言,天下吏人當盡為之賦祿,上以為然,曰:「但患役法未就,未有錢應副耳。」朱史載此事於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失先後之序。今依日錄,仍見於此。

  辛亥,詔奉僖祖為太廟始祖,遷順祖神主藏夾室,孟夏祀感生帝,以僖祖配。始從王安石之議也。中書以五年三月八日戊子建議,四月三日壬子降詔令共議,十一月二十三日戊辰既從中書所議,至六年正月七日辛亥始遷二祖。舊紀於六年正月七日辛亥方具載中書所議,即云奉僖祖為太廟始祖,遷順祖藏夾室,孟夏祀感生帝,以僖祖配。新紀但書二祖,削中書所議及僖祖配感生帝。實錄亦止書遷二祖。新紀蓋因實錄也。今考究前後別書,仍明著「始從王安石之議也」。

  龍圖閣待制兼樞密都承旨、同羣牧使曾孝寬為河北路察訪使,權發遣開封府界提點縣鎮公事、太子中舍趙子幾副之。上初欲用李承之副孝寬,王安石請用子幾,上曰:「子幾性率,不如承之詳密。」安石曰:「承之定兩浙役法如何?或言役錢亦有不均處。」上曰:「諸處大抵如此,恐不免小有不均。」安石曰:「遣承之固善,然子幾亦不見性率,如河東所減役錢十餘萬,在府亦無過失。」上曰:「子幾排保甲倉卒,致驚擾。」安石曰:「排保甲,適以陝西事,人或自驚擾,出於意外,豈可歸咎子幾也?」上卒用子幾。

  中書門下言:「閤門看詳禮院所定同天節上壽班,臣等參詳,欲乞自今樞密使、副,宣徽、三司使,殿前馬步軍副都指揮已上共作一班,止進酒一盞,其進金器、馬並從宰臣體例進表;其親王、宗室、使相至觀察使、駙馬都尉、管軍觀察使已上,皆進赴紫宸殿,依本班序立上壽,更不赴垂拱殿;餘並依舊制。」從之。先是,管軍觀察使已上及親王、駙馬都尉並於垂拱殿以官序高下,各班上壽酒至八九盞,及禮畢而日已晏,外朝有班者仍詣紫宸,議者以為近凟,故改之。

  樞密使文彥博言:「臣近言市易司遣官監賣果實,有損國體,斂民怨,乞寢罷,至今涉旬,未聞施行。切慮陛下以事小不卹,而臣愚以所損甚大,決不可為。且京邑翼翼,四方取則,魏闕之下,治象所觀,今令官作賈區,公取牙儈之利,古所謂理財正辭者,豈若是乎?凡衣冠之家罔利于市,搢紳清議尚所不容,豈有堂堂大國皇皇求利,而不為物議所非者乎?斯乃龍斷之事,聚斂小臣希進妄作,侵漁貧下,玷累朝廷,乞賜詳擇。」於是王安石白上曰:「陛下近歲放百姓貸糧至二百萬,支十斗全糧給軍,一歲增費亦計數十萬緡,以至添選人俸、增吏祿、給押綱使臣所費又有百萬緡,天下愚智孰不共知陛下不殖貨利【三】?豈有所費如此,而乃於果實收數千緡息以規利者?直以細民久困於官中需索,又為兼併所苦,故為立法耳。」彥博所言遂寢不報。朱史取去年十一月十二日、十三日王安石所言併附此。今並依實錄【四】,見本日。

  丙辰,遂州觀察使承錫卒,贈鎮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陳國公,諡榮僖。

  辛酉,賜荊湖北路轉運使孫構【五】絹三百。構方經制蠻事,舟觸瀨石覆沒,僅以身免,上閔其勞,故賜之。

  癸亥,權發遣廣南東路轉運判官許彥先言:「已牒廣南兩路委諸縣令、佐排定保甲,其舊置槍手、土丁名役乞解放,止立保甲一法。」詔兩路轉運使具槍手、土丁自來如何差置教習以聞。中書因請令廣南東路轉運司密委官吏,就排定保甲,遂根括丁口聚散實數具奏,以憑立法均定丁米,從之。此事乃二十八日,今并書之。當考後來如何均定丁米。

  乙丑,翰林侍讀學士、左諫議大夫、知太平州張瓌為給事中致仕。瓌未受命而卒。

  丁卯,詔在京市易務勾當公事孫迪同兩浙、淮南東路轉運司制置杭州、楚州市易務利害以聞。

  詔北江募人築城寨,令章惇等優給錢米,毋得擾民。

  己巳,輔臣同進呈涿州牒,言雄州不當令容城、歸信縣尉巡歷事。樞密院白上:「朝廷已為北界罷鄉巡弓手,今更如此,意欲占地,轉不遜,恐須亦以不遜答之。」上曰:「只如常應報,不用過當。」王安石曰:「甚善。北界未必有占地意,緣中國亦常言兩屬地合屬中國,中國豈有占地意?我既疑彼占地,彼亦未必不疑我也。」此據日錄一十五日事,當考。

  庚午,職方員外郎、簽書應天府判官趙令鑠言:「臣應換官補外,如在京遇同天節,太皇太后、皇太后生辰及非次朝賀,乞用宗室例,許妻入內。」從之,仍自今袒免宗室婦在京亦聽入內。

  中書言:「御藥院申:昨有旨,諸路冬夏歲賜藥盡計直,及降方書下轉運司,就合賜之。而故事歲差使臣齎賜緣邊將帥,因得傳宣勞問,今既有法,所差使臣恐合隨罷。禮房以為勞問使臣自當如故事不廢,餘依所定。」上批:「三路緣邊舊差使臣,本以賜夏藥故因勞問,今藥既不賜,獨往撫問,意頗無謂。況所賜藥並題名用寶,恩禮甚重,今若止令轉運司合散,恐失事體。昨祕書丞何琬止以川峽路遠,艱於時至,故乞止賜方書,今三路地里既非川峽之比,遣使勞賜,可且依舊,餘依何琬所請。」

  王安石為上言:「欲興起治道,須變得風俗。今誕謾之俗初不改,恐無由興起治道。」上曰:「人情千變萬化,苦難知。」安石曰:「人情要保其往誠難,若是誕謾已著,不能明示好惡,繼以懲責,風俗如何肯變?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民所以不用情,必是陛下好信不篤故也。」上曰:「前後為誕謾黜逐亦不少,只是卻要審。」安石曰:「此事誠要審,然既審之後,不加誅罰以當其罪,何緣肯變?緣作忠信甚難,作誕謾甚易。作忠信,獨人主所利,於眾人皆不利;若誕謾,即內外更相朋比,人各濟其私欲,是誕謾於眾人為利,於人主乃不利。以其眾人不利,所以作忠信難,以其眾人所利,所以作誕謾易。不然,忠信是美名,誕謾是惡名,人何故不避惡名而舍忠信為誕謾?」上曰:「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沒齒無怨言。若審處而當罪,小人亦自服。」安石曰:「管仲以當理而人不怨,誠可稱,然管仲豈能勝盤庚、周公?盤庚、周公乃不能使人不怨,豈是不能審處而當罪?蓋有使人無怨之道,然而小人妄怨,不害為當理,若為小人妄怨便以為所處不當理,如此,則盤庚、周公亦為有失,不足法。」上曰:「鞠真卿素倔強,及案江西事當罪,便不敢倔強者。」安石曰:「緣陛下切見真卿罪狀【六】,真卿更無人黨助,所以不敢。真卿在先朝所以倔強者,蓋持大臣短長,故大臣驕之至此。陛下若遇姦人人人能如鞠真卿,即誰敢不服?今陛下察人不能皆如察真卿,故未肯退聽耳。小人情狀,以市井事觀之即可見。市井賣百錢物,只著價二三十錢,必忿怒;若著價三五百錢,亦必妄為忿怒,邀厚價;若恰與百錢,即必便肯成交易。為能知其情狀,故服也。今遇小人多不當其情狀,此所以不服,更紛紛也。人情雖難知,然亦有可見之道,在窮理而已。」

  壬申,權樞密副都承旨、西上閤門副使張誠一言:「垂拱殿常朝,先內侍喝都知以下【七】,至宿衛行門等十八班起居,次通事舍人引宰臣、樞密使以下大班入,次親王,次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以下,次宗室使相以下十班入,方引見、辭、謝。或遇百官起居日,自行門後,通事舍人引樞密使以下,次親王、使相以下至刺史十班入【八】,方奏兩巡使起居。立定,方引兩省官入【九】,次閤門使引宰臣以下大班入。起居畢,候百官出絕【一○】,兩省班出,次兩巡使出,中書、樞密院方奏事,已是日晏;況大班本不分別丞郎、給諫、臺省及常參官【一一】。乞遇垂拱殿百官起居,合親王以下十班為四班,親王為一班,馬步軍都指揮使為一班,宗室使相至刺史為一班,使相至刺史為一班。其垂拱殿常朝、紫宸起居日,親王、使相已下班並依舊。」從之。

  賜許州民賈士明錢五十萬。先是,修諸宮觀,皆用黃丹燒磂璃瓦。士明獻瓦法,代以黑錫,頗省費,故賞之。

  察訪章惇言懿、洽州蠻殺招諭侍禁李資,詔遣入內供奉官馮宗道往荊湖南、北路勾當公事,及體量蠻殺李資因依以聞。後宗道言資泊舟河側,蠻輒圍掩殺之,乃詔除元造意并下手人許人捕殺,與補近上班行,仍第行賞,餘並釋不問。資,辰州流人,與張翹同獻策,故惇遣資將輕兵入蠻境招諭,資褊宕無謀,褻謾夷獠,故為所殺。李資事,用魏泰東軒錄刪修。泰錄具去年十二月。

  是月,置潭州安化縣,升七星寨為鎮。武經邊防云:七星寨控梅山洞口【一二】,太平興國中置。魏泰云:章惇以潭之梅山、邵之飛山為蘇方、楊光僭【一三】所據,遂乘兵勢進克梅山,建安化縣;又令李浩將兵取光僭,師至飛山,扼險不能度而還。神宗史南江傳,六年正月章惇言:辰州南江溪洞盡以內屬,其新歸地自西以北,環數千里,依險團族甚眾,遣官於懿、峽、富、錦、黔州分建城寨。是月,石鑑言:峽、富等十七州首領舒光秀等與蠻一千五百餘人納器甲歸朝【一四】,已勞遣還其地。惇又言:辰州南江知州管內軍衙首領等,各乞納土為王民。詔補向永修為西頭供奉官,餘補官有差。實錄但書安化縣七星鎮,與南江傳不同,當考。是年二月癸巳、五月癸丑、六月丁丑及七年正月丁巳並應合參照。

  翰林學士曾布權知貢舉,知制誥呂惠卿、天章閣待制鄧綰、直舍人院鄧潤甫並權同知貢舉。

  二月乙亥朔,詔供備庫副使、太原府代州路都監蕭士元罰銅十斤,府州都監成恭二十斤。先是,便殿引呈虎翼軍士蹶張武藝疏弱,上問出戍所隸,以二人對,故坐責。七年正月,士元分畫地界。

  右千牛衛將軍叔婼言:「姊適侍禁王益廣,赴官吉州,益廣道病失心,刺殺婢,繫真州獄。以姊無依,遣人迎之,而貧不能自歸。」詔真州賜錢三萬津遣,仍給驛券。

  丙子,龍圖閣直學士、給事中張燾提舉在京諸司庫務。燾前知瀛州,遭母喪服除。故事,起執政以詔,近臣以劄子,上曰:「燾近臣,宜以詔。」乃以詔起之。

  禮部貢院言:「乞依發解條,以前次科場明經到省、及明經奏名人數同比較,係若干人到省取一人奏名外,據所剩奏名額,並撥添進士奏名,即雖到省人數多,合格人少,亦將不合格明經奏名人額添進士。」從之。

  丁丑,祕書丞、崇文院校書朱明之為館閣校勘。

  詔開封府判官梁彥明、推官陳忱各罰銅十斤。去月十四日,宣德門親從官王宣等與宰臣王安石家人從喧競,指揮使李師錫擅傳語開封府官行遣,而彥明、忱不察虛實,親從官阮睿本不與喧競,亦決杖。御史蔡確彈奏開封府官吏曲意迎奉大臣之家,望特加重貶,故罰及之。蔡確疏,據陳瓘尊堯餘言兼中書及密院時政記。

  先是,安石從駕觀鐙,乘馬入宣德門,衛士呵止之,撾傷安石馬。安石大怒,請送衛士於開封府,又請罷勾當御藥院內侍一人,上皆從之。安石猶不平,確奏疏曰:「宿衛之士,拱衛人主而已,宰相下馬非其處,衛士所應呵也。而開封府觀望宰相,反用不應為之法,杖衛士者十人,自是以後,衛士孰敢守其職哉?」上善確言,然宰相乘馬入宣德門是非,上卒亦弗究也。此據陳瓘尊堯餘言。請罷勾當御藥院內侍一人,不知姓名,又不見于它書,當考。

  安石自敘其白上語云:「親從官撾擊坐車及旌斿,臣至宣德門,依常例於門內下馬,又為守門者撾馬及從人。臣疑親從官習見從來事體,於執政未必敢如此,今敢如此,當有陰使令之。都緣臣居常遇事多抗爭曲直,臣所以如此者,乃為義故,豈敢以私事肆為驕騃不遜?恐姦人欲以此激怒臣,冀臣不勝忿,因中傷臣以為不遜。臣初所以不敢辨者,疑有條制,從來承例違越,及退檢會,乃無條制;問皇城司吏,亦稱無條制;及問體例,卻據勾當皇城司繳到皇城巡檢指揮使畢潛等狀稱,從來合於宣德門外下馬。臣初執政,即未嘗於宣德門外下馬,且宣德門內下馬,非自臣始,臣隨曾公亮從駕,亦如此。」上曰:「朕為親王時,位在宰相下,亦於門內下馬,不知何故乃如此。」安石曰:「此所以不能無疑,欲具劄子乞勘會,依條例施行。」上許之。安石又言:「檢到嘉祐年後行首司日記,並於門裏下馬。然問馮京,則云忘之,記得亦有在門外下馬時。而文彥博遂揚言云,我從來只於門外下馬。」不知下馬儀制竟何如。安石又云:「中書驅使官溫齊古見堂吏看棚者云:『守門人自相與言,擊宰相馬,馬驚致傷損,罪豈小?』一員僚曰:『我豈不解此,但上面逼得緊,將奈何!』齊古以白王珪。」然齊古者憚入獄置對,安石問之,乃言不記堂吏姓名,安石亦不復以齊古言告上也。溫齊古事,據日錄二月十六日所載,今移入此。王銍元祐補錄蔡確傳云:王安石方用事,確揣知上有厭安石意,會上元駕出,而宮中約嘉、岐二王內宴,從駕還至禁門,岐王馬攙安石先入,從者傷安石所乘馬目。事送開封府,岐王待罪,安石堅乞去。事未判,會確以他事對,上忽問岐王從人擊宰臣馬為犯分,確忿然對曰:「陛下方惇友悌,以化成天下,置上元禁中曲宴,以慰慈顏。安石大臣,亦宜體陛下孝友之意。若必以從者失誤,與親王較曲直,臣恐陛下大權一去,不可復收還矣。」上瞿然驚曰:「卿乃敢如此言安石耶?」自是有大用確意。據安石日錄并中書、密院兩時政記載此事頗詳,嘉、岐二王從者實未嘗居其間,陳瓘論辨亦弗及也,不知王銍何所傳聞,疑銍增飾之,附見當考。陸佃所編安石文字,有三劄子,皆論宣德門事,今並附此。其一曰:臣今月十四日從駕至宣德門,依逐年例,自西偏門入。有守門親事官閉拒不令臣入,撾擊臣從人鞍馬,從人告訴,而臣切恐成例有違儀制,所以未敢陳奏。尋取責到行首司王冕等狀稱,自來從駕觀燈,兩府臣僚並於宣德門西偏門內下馬,卻於左昇龍門出。兼檢到嘉祐八年、熙寧四年本司日記,體例分明。又會問得皇城司吏手狀稱,宣德門即無兩府臣僚上下馬條貫。尋又令會問自來體例,卻據勾當皇城司狀稱:「取到在內巡檢指揮使畢潛等狀稱,自來每遇上元節,兩府臣僚合於宣德門外下馬。」切緣臣自備位兩府以來,上元節從駕,並於宣德門西偏門內下馬,門衛未嘗禁止,獨本年閉拒不許入,而隨以撾擊。會問到皇城司,又稱:「即無條貫,卻只取到在內巡檢指揮使畢潛等狀稱,自來合於宣德門外下馬。」雖據皇城司取到畢潛等狀內所稱如此,即與行首司王冕等狀內所稱自來體例不同。伏乞聖慈以臣所奏,付所司勘會條例施行。所有取責會問到文狀,謹具劄子繳連進呈,取進止。正月二十四日,臣安石劄子。其二曰:臣近論奏宣德門西偏門事,聞已送開封府勘會。臣止為自來兩府臣僚下馬有常處,而今來皇城司與中書行首司所稱各異,理須根究,乞付所司定奪,使人有所遵守。至於禁門中衛之人,既見元無條貫,遂有止約,亦無深罪,伏乞聖慈詳酌,特加矜恕。干冒天威,臣無任惶懼之至。取進止。二月日,臣安石劄子。其三曰:臣檢御無素,乃至私人干犯禁衛,惶懼震擾,不知所圖。方俟得望清光,冒昧陳敘,伏蒙聖恩曲賜慰諭,臣誠感誠恐,無任激切屏營之至。林希野史云:使相在假,或云惠卿多變其事,不樂如此。或云上幸苑中,因問諸臣閹,閹皆伏地叩頭流涕云:「今祖宗之法埽地無遺,安石所行,害民虐物。臣等知言出必取禍,不敢不言,願陛下出安石,臣等亦乞遠流海外,以示非敢害宰相而為身謀。」又云:安石上元乘馬從駕還棘圍中,回駕觀百戲,相公馬至宣德左扉將入,親事官攢骨□止之,馬勢不止,大閹張茂則叱止之,遂目親事官執其馭者而毆之。曰:「相公馬有何不可!」茂則曰:「相公亦人臣,豈可如此,得無為王莽者乎!」安石訴茂則毆傷其馭,上使驗問傷狀,安石不樂,遂求去。又云:上元,雱於看棚,有指使輩不伏衛士指約,喧鬧,遂提衛士送開封府,即時四人各決杖十七。合該降配取旨,上方知,索開封府案閱之,送府令再勘。上使使喻鞏彥輔曰:「不可徇宰相意,盡公勘之。」彥輔亦寬其過,指使者罰銅,大程官、書表司各決二十。後遂著令,指定下馬處。按希所云,比它書尤詳。張茂則、鞏彥輔等姓名合增入,姑附注此。

  己卯,詔淮南轉運使,自今小麥若收糴般運每斗價錢七十以上,即折納錢。初,有旨:官吏及坊監、諸班直、諸軍應給小麥而願給錢者聽。至是,三司乞下發運司權停運小麥,故有是詔。

  詔熙州城下洮河及南、北關渡口並置浮橋。

  熙河安撫司言,熙州新堡寨合置酒場,欲且聽蕃部自募人,從之。

  庚辰,賜諸王府記室參軍王顚紫章服,侍講鄭穆緋章服,以嘉王頵開府,而顚、穆隨府遷也。

  辛巳,司封郎中、直昭文館、知潭州潘夙為太常少卿。初,夙為荊湖南路轉運使,嘗遣邵州通判賈師熊以兵丁破蠻寨。及郭逵知邵州,以三千人攻楊昌透,為賊兵追襲至牛脊嶺,日暮幾陷沒,賴夙遣裨將劉杲引兵救之乃免。又遣周士隆、丁佐堯以眾深入據要害,賊窘,遂出降。使者言其功如此,人至今賴之,而夙未嘗自陳,故有是命。夙為湖南運使,乃嘉祐三年六月。

  壬午,詔:「應有虎豹州縣,令轉運使度山林淺深,招置虎匠,仍無得它役。遇有虎豹害人,即追集捕殺,除官給賞絹外,虎二更支錢五千,豹二千,並以免役剩錢充。」從利州路提點刑獄范百祿請也。

  癸未,知廣州、光祿卿、直昭文館程師孟為諫議大夫,再任,猶以修城功也。

  乙酉,詔司農寺體訪西川艱食州縣,如有災傷,發常平倉減價賑濟,諸路準此。以御史劉孝孫言西川年穀不登,諸州米價騰踊,人艱食故也。上批:「聞濠、壽二州去秋被水,今春乏食,可令監司體量以聞。」

  庚寅,司農寺言:「近詔天下出錢免役,而永興、秦鳳比之他路民貧役重,恐非朝廷寬卹愛養之意。乞詔諸路提舉司併省冗役,以次蠲減,常留二分寬剩,以為水旱閣放之備。」上批:「陝西之民數困科調,最為貧弱,所出役錢獨多諸路,誠為可恤,宜依所奏。」

  辛卯,賜熙河經略司錢三千萬緡,以備邊費。

  癸巳,上批付樞密院:「章惇奏富州向永晤亦欲搆變,以百姓不從,遂止。詳此,乃知內附蠻酋以其不能擅誅剝之利,大底皆懷怏怏,所樂歸化者獨部民耳。惇等昨乞補置職名,太為微薄,雖朝廷已加等推恩,尚慮未愜所望,可令更切相度。如合再為推恩,仰速具奏。所有舒光秀、光銀、允財、元長,硤民既不欲復來,又其壻已背叛,必難遣還舊穴,如就辰州各優與一差遣,不惟弭患,亦自不失恩信,未知可否,并令疾速相度具奏。」於是樞密院言:「臣等已依聖旨令章惇再相度推恩,欲乞作朝廷意,別轉兩資。仍令惇相度舒光秀合與差遣,更乞空頭宣命二十道付惇,準備填給舒光銀等差遣。」上批:「今若因懿、洽等州作過,應內附蠻酋例遷兩官,深慮啟驕長惡,事體未便,兼如向永晤輩亦恐難與忠順者一等推恩。宜降空頭宣命五十道付章惇,令就近相度,量輕重,以使喚或防守得力為名,優與補置。」此據御集,前段十九日事,後段二十五日事,今并書之,當考。御集二月十四日上批:辰州黔江口新寨與土狑生蠻鬥敵得功兵員,可令章惇疾速量功狀大小犒賞、厚與支賜外,仍具報明聞奏,當議越等優與轉資酬獎。本處即日兵勢寡弱,故須當如此指揮,以鼓勇士氣也。荊湖南、北路見修城寨防托等一行兵員、土丁,並與特支,南、北江已歸順頭首,特與支賜。已上可並定例進呈,令馮宗道齎去。二事並係御集二月十四日上批,今附見,與正月末所注南江傳合一處看詳。「土狑」當作「狤狑」。

  丙申,西京永昌陵上宮火,焚東神門。其後西京言:「永昌陵都監張保壽,不覺察軍士門卒等欲陷十將李榮,因致此火。會德音,乞特貶降。安陵康為政、熙陵張若谷亦乞量責罰。」詔保壽、為政、若谷並勒停,保壽追一官。保壽等責罰,在四月十四日。

  是日,王韶克河州【一五】。新紀係之三月丁未,蓋因奏到日,今不取。

  丁酉,詔以秦鳳路軍馬六分屬熙河路,人二萬九千七百二十二、馬三千二百七十八,駐泊兵一萬三百二十八、馬九百四十八,土兵一萬八千三百九十四、馬二千三百二十,並屬熙河路。遇有邊事,則以涇原將官領本路土兵并山外弓箭手防托為策應兵。先是,析秦州威遠寨以西,別置熙河經略總管司,命王韶、張詵及永興軍路轉運使趙瞻同分定兵馬數。至是,始條上,故降是詔。王韶、趙瞻等受詔分定兩路兵,在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今并書。

  右諫議大夫、提舉上清太平宮閻詢為給事中致仕。詢,無傳。

  戊戌,以歸明人黃全諫為三班奉職、辰州指揮使,仍賜銀絹、袍帶。初,洽州蠻李光全等欲連富州村囤為亂,全諫執送官,故賞之。其後章惇言賞全諫太優,恐難繼,其次三人止乞與殿侍。上以問王安石,安石曰:「不然則安能使人人踊躍有趨賞之心,而懿、洽不敢出而求助。陛下每恐賞輕重不等即有人觖望。如漢高祖功臣未有受封者,先封趙子弟四人。若畏功臣觖望,即不敢如此,不敢如此,即何以收趙人心?今賞全諫,正是封趙子弟之意。人主作威福,若使人臣各自較量厚薄,操券以責人主,恐人主不可勝責。故太祖責川班援例求賞,盡誅之,所以銷人臣悖慢之氣,而長人主威權。若能如漢高祖收趙子弟,即人臣有觖望為亂者,厚賞令眾誅之而已。」上極以為然。此事見實錄【一六】五月三日,今移附于此。

  己亥,詔荊湖北路提舉司,撥昨常平本度僧牒五百與轉運司充軍費。

  權判司農寺李承之言,常平法並宜作一料給散,詔司農寺令諸路具利害以聞。

  辛丑,權度支副使、刑部郎中、集賢殿修撰沈起為天章閣待制、知桂州,代蕭注也。注在桂州,自特磨至田凍州酋長遠近狎至,注問其山川曲折、老幼存亡,甚得其懽心,故李乾德動息必知之。然有獻策平交州者,輒火其書。會起言交州小醜無不可取之理,乃罷注歸。此據注本傳。十一月甲子,用注遺表推恩,當并此【一七】。其後起更為征討計,卒以此敗。

  初,議用起,馮京言起前為陝西轉運使,慶州兵亂,起閉長安城不敢出,人疑其怯。上曰:「賊到城下,城中又無人守備,安可不閉城?此非起過也。」王安石曰:「起在陝西誠無大過。去江寧時,臣嘗奏以為可留,眾論所以攻起尤切者,蓋以起嘗辨正王韶、李師中曲直,故為人所惡,陛下牽於眾毀,故不欲留起耳。」

  詔開封府界提點司:「昨引見保丁該免春夫一月,如當時免夫日分不及一月,即候將來差夫各與通計免之。」

  檢正刑房公事李承之言:「自今試刑法人,如經再試當推恩者,惟上等依例升擢外,餘並比較前得恩例併計施行,或昔重今輕者,更不推恩。」從之。

  先是,起居舍人、直集賢院章衡等使契丹還,言罷河北沿邊鄉巡弓手非便。於是提點刑獄孔嗣宗復以為言,上曰:「此失之在初也。今若復置,彼必益兵相臨,遂至生事不已,不可不謹。」既而王安石因嗣宗之議修滹沱河枉費,且壞塘泊,忤安石意,遂歷指嗣宗懷姦,曰:「嗣宗前論巡馬過河云:『敵驕蹇,須得奮不顧身,以忠許國,敢與敵抗之人,乃能了邊事。』此蓋專為張利一遊說也。昨見同時奉使者言罷鄉巡非便,故嗣宗亦言其非便。陛下試思:近歲使契丹人亦嘗有連狀言邊事者否?如章衡是憂國好言事者否?天下事又豈特此一事可言耶【一八】?此陛下當深察人臣情態也。」元祐史官云孔嗣宗、章衡等使還言此,紹聖史官因之,又云嗣宗奉使契丹,與章衡等連狀。按:嗣宗未嘗為北使也,亦未嘗與章衡等連狀也,但相先後有言,二史官俱失之。王安石日錄于六年五月二十二日載此事甚詳,紹聖史官專以日錄為主,其筆削乃如此牴牾,亦太疏矣。今仍采日錄刪修,庶不失事實也。

  延州言:「順寧寨蕃部逃入西界,蕃官劉紹能【一九】以兵襲逐不及,反捕西人為質。」上曰:「自許夏國修貢以來,近邊逃背生口皆送還,意極恭順。今紹能即以兵出界,人情必須憤激,可嚴戒邊吏,自今毋或生事。」

  壬寅,知許州、觀文殿學士、吏部侍郎韓絳為大學士、知大名府,仍詔入覲,遇大朝會,綴中書門下班,出入如二府儀。詔乃二月十一日,今并書之。

  判大名府、淮南節度使、守司徒兼侍中韓琦判相州,從所乞也。琦乞解旄鉞,不許。

  詔兩浙路提舉鹽事司未得劾諸州軍虧失鹽課,且以課利增虧及違法重輕分三等以聞。

  先是,王安石以病謁告彌旬,乃求解機務,且入對,上面還其章,安石固求罷,上不許曰:「卿每求罷,朕寢食不安。朕必有待遇卿不至處,且恕朕,豈宣德門事否?」安石曰:「臣所以辨宣德門事,正恐小人更以臣為驕僭,事既明白,又復何言。」上曰:「令子細推究,實無人使。」安石曰:「臣初豈能無疑,既已推究,復何所疑。」上曰:「卿如此,必是以朕終不能有成功,久留無補,所以決去。」安石曰:「陛下聖德日躋,非臣所能仰望。後來賢俊自有足用者,臣久妨賢路,又病,所以求罷,非有它。」上曰:「朕置卿為相,事事賴卿以濟。後來可使者何人?孰可以為相者?卿所見也。」安石曰:「豈可謂無其人,但陛下未試用爾。」上曰:「卿頻求出,於四方觀聽不美。」又引古君臣相終始者曉譬安石。安石曰:「臣前所以求罷,皆以陛下因事有疑心,義不敢不求罷。今求罷真以病故,非有他。且古今事異,久任事,積怨怒眾,一旦有負敗,亦累陛下知人之明。且又病,若昧冒,必致曠敗。」上再三曉譬,安石乃乞告將理。既而上又召安石子雱再三問勞,又令馮京、王珪喻旨,於是安石復入視事。留身,上謂安石曰:「必一成安好。」安石白上:「猶病昏暗煩憒,後來有可用者,陛下宜早甄擢,臣恐必難久任憂責。」上曰:「雱說卿意似不專為病,朕亦為雱說,必為在位久,度朕終不足與有為,故欲去耳。」安石曰:「陛下至仁聖,臣豈有他,但後世風俗皆以勢利事君,臣久冒權位,不知避賢,即無以異勢利之人。況又病,必恐有曠敗,致累陛下知人之明,所以力求罷也。」陳瓘論曰:雱聖其父,父賢其子,而謂在廷之人皆小人也。君子小人自有公論,無足辨者,至于造神考之言曰「度朕終不足與有為」,則是託聖訓以薄君父也【二○】,可不辨乎!御集上批:夔州路平蕩夷賊了當,遣入內東頭供奉官、勾當【二一】內東門司劉惟簡往彼傳宣撫問,及賜得功臣官吏、將校、軍兵、土丁等特支茶藥。此據御集乃二月事,但無實日。又云:孫構以下支賜茶藥,將校、軍兵、土丁等特支依早來處分。按:孫構五年閏七月移湖北漕,九月改知荊南,尋復故,此時不在夔路。又所稱夔路夷賊,當是李光吉等三族,然三族於四年三月已安集,不應踰一年後方有此指揮,或恐御集編次偶不詳,姑存之,待考。

  廢果州流溪縣為鎮。

  注 釋

  【一】督工作止加職「職」,閣本作「賜」。

  【二】雜賣場「賣」原作「買」,據宋史卷一六五職官志、宋史全文卷一二、通考卷一六一職官考、合璧事類後集卷四九改。

  【三】孰不共知陛下不殖貨利「孰不共知」,閣本及宋會要食貨三七之一六作「孰不以此知」,長編紀事本末卷七二市易務作「孰不以此共知」。

  【四】實錄閣本作「日錄」。

  【五】孫構「構」原作「桷」,李燾避宋高宗趙構諱改。今據宋史卷三三一本傳改回。下同。

  【六】緣陛下切見真卿罪狀「切」原作「初」,據閣本改。

  【七】先內侍喝都知以下「喝」,宋史卷一一六禮志作「唱」。

  【八】次親王使相以下至刺史十班入「入」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九】立定方引兩省官入「立定方」三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一○】候百官出絕「候」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一一】常參官同上書「官」下有「今獨使相以下曲為分別虛占時刻」十四字。

  【一二】梅山洞口「梅」原作「海」,據武經總要前集卷二○及下文改。

  【一三】楊光僭宋史卷四九四蠻夷傳同,東軒錄卷六、治蹟統類卷一七神宗開南江俱作「楊光潛」。

  【一四】納器甲歸朝「朝」,閣本作「明」。

  【一五】河州「州」原作「洲」,據閣本及宋史卷三二八王韶傳、宋史全文卷一二、治蹟統類卷一六神宗開熙河改。

  【一六】實錄閣本作「日錄」。

  【一七】當并此「并」下原衍「入于」二字,據閣本刪。

  【一八】天下事又豈特此一事可言耶「言」原作「信」,據閣本及上文改。

  【一九】劉紹能「能」原作「龍」,據閣本及下文、宋會要兵二八之一三、本書卷二四四改。

  【二○】則是託聖訓以薄君父也「聖」字原無,據長編紀事本末卷六○王安石事跡下引陳瓘論曰補。

  【二一】勾當原作「司當」,據閣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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