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哲宗元祐五年十二月丙午盡其月

  十二月十六日丙午【一】,輔臣面奏:「乞以湖北之渠陽寨復溪洞之誠州,補其舊族楊光潛之子昌達為刺史,先奏知,續入狀,畫一行之。」

  劉摯自敘其本末云:「渠陽舊屬溪猺,熙寧、元豐間取其地,自是蠻酋歲出侵擾。元祐三年,(元祐三年當作二年,事在七月辛酉。三年十一月辛酉、十二月丁酉,四年五月辛卯,當并此五年十二月丙午考詳。)議者爭言欲棄其地,朝廷重其事,故廢誠州為軍,餘裁廢有差。而侵齧出沒猶不已,乃以知荊南唐義問為轉運使,專措置之,駐於黔陽縣。選人余卞前為澧州推官,上書請廢其地與蠻,以息邊患。至是,義問辟以為勾當官。二人意主於棄地,朝廷固亦久以是為議,但今方其跳梁為患,宜先有所痛懲艾,然後許之。於是發京西將兵并土兵殆萬眾,益以黔南兵丁,給錢二十萬緡,責以討撲。自十月後,兵數進,焚蕩廬屋禾倉等,奪其兵械甚多。但以溪洞地險,有林箐巖穴之阻,官軍不可以深入,多隔溪水林薄相射,其殺傷甚眾而不能得其級,故八戰皆勝,級纔得二百餘。朝廷不欲專責以級,蓋數級以為功,懼其反害平民。從來將兵者欲多級者,數殺良民老小或運糧人夫,斬其首,議者所痛歎久矣。及義問奏捷,(奏捷見十一月十八日戊寅。)亦略足以申威靈。其酋曰楊晟秀,既逃遁藏於飛山,故近日官軍圍其巢。今窮迫,與其族數十人作狀請命,義問連上之。朝廷遂欲息民,竟其事,故議如義問所畫如此。其間奏請疑不能無小謾,然包之以就大計爾。」(復以渠陽寨為溪洞之誠州,且命楊昌達為刺史,實錄俱不載,今用劉摯日記增入,要須別加考詳。五年七月六日己巳,始命唐義問為湖北漕措置邊事,六年正月二十一日,謝麟云云,當考。二月二十二日,楊昌達乃授誠州,紹聖元年七月壬戌、丙寅,九月甲寅,當考。)

  御批:「十一月二十八日夜,太史局等處奏:『有客星初出在參宿度。參宿屬晉分,今河東是也。竊恐昨者夏賊打劫麟府路,殺害人民,虜掠人口、孳畜不少,朝廷雖體量賑濟,亦慮體量不實,賑濟未得子細,及將來本路糧食別致闕乏。』三省、樞密院與商量合如何施行,此亦應天一端也。如合施行,即以尋常意度行遣。上件星變事,因更不出行。」(御集,六年十二月十六日,三省、樞密院同進呈,今附此。)

  丁未,龍圖閣直學士、朝散郎、御史中丞蘇轍加龍圖閣學士。

  戊申,吏部侍郎劉奉世權戶部尚書,戶部侍郎李之純為吏部侍郎,(實錄誤以之純為尚書,今改之。)權工部侍郎馬默權戶部侍郎,權兵部侍郎彭汝礪權禮部侍郎,祕書監王汾為兵部侍郎,太常少卿李周權工部侍郎,(六年閏八月十六日出。)祕書少監王欽臣為祕書監。知滄州王子韶為祕書少監,左司郎中杜常為太常少卿,(蘇轍明年正月末論差除奉世等十餘人,因具載之。明年正月壬午,改太僕卿。)奉議郎楊國寶為祕書郎,判登聞鼓院時彥為正字,(時彥階官當檢,或與國寶同。)校書郎晁補之通判揚州。(此據劉摯日記增入,當考其故。)

  初議除目,呂大防欲以杜純為侍御史,孫升為起居郎,劉摯曰:「純向以無科第及朋事諸韓,自南黙為中司所劾,罷去為相州,今如何復除此官?兼純兄弟與今中司兄弟不相與,恐成紛紛。若孫升,不知彼文學何如?」大防曰:「然以其久於此矣,自與公同時在臺,當少遷。若以文行,則誰不為之?待更熟論。」摯度大防欲用純者,蓋范純禮所屬;用升者,自許將之去,傅堯俞及純禮之黨數數延譽鄧溫伯,冀引補其闕,而患升之在言路,故先欲動升以待之。升前與梁、劉輩力論溫伯【二】,故朋黨架造如此。已而純禮過都堂,語摯以王汾不當直為真侍郎,彭汝礪嘗為中書舍人,反為權攝。摯告以王嘗除諫大夫、館閣二三十年矣,彭謫籍新復,集撰兩月即召來,料須有漸也。又云杜常麄俗,不宜典禮樂;王欽臣不樂為大蓬,是欲他日除真侍郎爾,故先以汾立例也。摯謂純禮平日恬默,不意其開口如此有所偏繫故也。(此據摯二十日所記增入。)

  御史中丞蘇轍言:(此亦得之汪應辰。轍劄子稱十六日,蓋明年正月十六日也,今與王子韶并附初除時,明年正月七日可考。)「臣聞明君用人,必須先辨人材之精粗與官曹之清濁,若舉粗才俗吏而置之清華之地,則士心不服,取笑四方,不可不慎也。況太常卿者,禮樂所寄,古者伯夷、后夔之職,前世桓榮、楊綰居其任。自二聖臨御,亦重其選,蓋嘗用鮮于侁、趙君錫矣。雖其才未及古人,然或以博學守正,或以孝弟篤行,率皆可稱述。自是以來,用人頗輕,然亦未有若杜常人材猥下,不學無術,而加以邪諂好利,頑弊無恥者也。臣昔為齊州職官,呂升卿等察訪京東,辟常自隨。常遂注解惠卿手實文字,所至州郡,公然為官吏講說,其意以求悅媚,自是遂蒙進用。及在都司,侮慢士人而畏憚尚書省胥吏,以至奉行其意,不顧條例,遂為言事官所劾。此二事者,皆臣所親見也。若其他暗塞乖謬,士大夫以為口實者,臣不敢一一仰煩聖聽【三】。伏乞聖慈特賜追奪,無使匪人竊據,傳播四方,以謂陛下不惜名器一至於此。臣昨與屬官已有文字論列,未蒙采納,伏乞指揮檢會,早賜施行。」

  又言:「臣聞堯、舜之治,以難任人為先;孔子論為邦,以遠佞人為戒。佞人之不可用,大則亂國,小則害政。是以古之明君,去之惟恐不速,屏之惟恐不遠。今二聖為治,方選用忠良,斥遠邪佞,而王子韶者屢進被劾,今遂擢為祕書少監,甚可怪也。昔熙寧之初,臣與子韶同在制置三司條例司。是時王安石、呂惠卿方欲變亂法度,子韶與程顥陰贊其事,朝夕諂事王、呂,惟恐不及。及呂公著為御史中丞,并薦二人以為屬官。公著既言新法不便,程顥革面從之,而子韶脂韋其間,陰助安石,既為同列所鄙,復為先帝所照,御批降黜,天下莫不稱快。徒以面柔無恥,善事權要子弟,復以字書小學緣飾鄙陋,以僥倖進取。當今士大夫凡言佞人,子韶為首,頃者曾被進擢,以此屢為言者所劾而罷。昨者命下之日,御史岑象求、孫升皆言其不可,臣復繼以為言矣【四】,皆不蒙省錄。雖由臣等才望不及前人,言不見信,而朝廷屏黜姦佞,前後不曾有異。伏乞檢會臣等前奏,速賜施行,以厭公議。」

  轍又言:(轍劄子稱二十四日,當是明年正月,今并附初除時。據劉摯日記,則論子韶「衙內鑽」乃殿中侍御史岑象求章,係十二月二十日降出。)「臣近奏乞罷王子韶祕書少監,不蒙施行。臣竊謂朝廷用人,必不得已將舍短取長,要須心跡無邪,於事不害,然後為可也。今子韶資性便僻,柔佞無恥,奉上媚下,眾為指笑,依勢行私,賊害良善,皆有實狀。只緣邪諂,善事貴權,故大臣不察,拔擢至此。然每有進用,必致人言。自元祐以來,初進被劾,出知曹州,再進被劾,出知滄州,及今三進,臣與僚屬言之者不一,豈言者皆妄而子韶皆冤乎?陛下試以此察之,則得失可見矣。子韶昔為小官,專事權要子弟,以僥倖恩寵於時,士人指目羣佞,號之『十鑽』,子韶則『衙內鑽』也,自此漸進為監察裏行。王安石初用事,遣子韶出按淮、浙,子韶妻父沈扶閑居杭州,方謀造宅舍,每於本州干借捍行役兵,知州祖無擇守法不與,子韶挾此私恨,誣謗百端,遂起大獄,然卒無事實。無擇緣此得罪,至今天下冤之。其在臺中,中丞呂公著方言安石更法令不便等事,子韶每見公著,則左右其說,及至上前,輒稱新法之善。先帝深知其詐,降詔逐之,其略曰:『外要讜正之名,內懷朋姦之實。』天下聞者莫不稱當。自此稍被疏外,故其害物之心包藏不見,而專以邪佞要結為事。前年除太常少卿,為諫官劉安世所劾而罷。今祕書少監與太常少卿均為清選,子韶才行與昔無異,執政大半猶是舊人,而用舍頓殊,理不可曉。然臣聞安世所言,前後凡十餘上,然後從。昔劉向譏漢元帝有『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之言,後世猶且羞之。今大臣獨於子韶遲遲不忍,臣恐拔山之誚,咎有所歸。臣與子韶初無仇怨,獨為朝廷惜此過舉,惟陛下察之。」

  侍御史孫升言:「伏見左司郎中杜常近除太常少卿,士論喧然,以謂杜常人材闒宂,知識庸下,太常號為清列,論議皆集羣英,如常者豈足以為之長?杜常昔從呂升卿之辟,是時呂惠卿方為手實法以擾天下,獨杜常附會惠卿,希求進用,箋注手實,謂其法五常皆備,有識之士至今鄙之。杜常在都司與狡吏時忱、任永壽相為黨與,過於交游,欺罔朝廷,違條冒賞,紊亂紀綱,常為首惡。仁聖寬容,未加誅責,已為優幸,豈可遷奉常之清列,辱聖朝之名器?伏望聖慈詳察,特降指揮,追寢太常之命,別與差遣,以允公議。」貼黃稱:「近來皆自太常遷諫議、侍郎,若杜常人材猥下如此,苟緣是遷擢,豈不辱聖朝之名器也?伏望自出聖斷,特行追寢。」

  又言:「竊以名器之重,為天下之砥礪;君子之進,作邦家之光輝。苟輕名器以假人,不獨不足以礪世,且所進非人,則為邦家之污也。杜常人品猥下,中外莫不鄙之,若遂進擢清列,躋陞侍從,臣恐非二聖貴重名器,光輝朝廷之意也。伏望聖慈詳察,檢會臣前奏,早賜指揮。」貼黃:「杜常在都司日,與狡吏時忱、任永壽相為表裏,欺罔朝廷,違條冒賞,紊亂紀綱。臣與賈易論列杜常罪惡甚詳,二聖必能記省。今日若容常貪竊名器,玷汙近班,豈不為聖政之累也!」(賈易論杜常在都司時奏章檢附。)

  殿中侍御史岑象求言:「近歲南省考試,分卷取人;又五路別立額,奏名頗濫。」詔禮部詳定以聞。

  又言:「近歲太學諸生無叩問師資之益,學官不以訓導為己任,祕書省則多務燕間,少親绚校。請立訓導之法,定校绚之課。及聞太學補試,伺察不嚴,有假手之弊。」詔令禮部、祕書省長貳詳度以聞。

  戶部言:「抵當財產限十日差官躬親檢視,內產業須驗契估定,不得過契錢,并親見本家尊長、義居者,見應有分人各令供狀。若義居願同共抵當者,仍供非尊長抑勒,如不願者,令供不侵己分財產。限二十日畢,並置簿拘管。若有折欠,出賣不敷,如本主并保人填納不足者,勒元檢估吏人、牙人均補。如有情弊而檢官知情者,準此供抵當。若同財之人不願,及年二十以下者,聽準分法除出己分財產。其因抵當人及蒙昧尊長,或將同分不願人財產,及妄指他人財產充抵當者,徒二年;未得者,杖一百;官司知情與同罪。若擅將非己分財產充抵當及借請官錢,如檢估官吏不令有分人知委,并官司不候檢估便行支借,若有少欠,於犯人處追理;不足者,勒檢估支借吏人均補。其檢估支借官及干繫人有情弊者,準此。」從之。(新本削去。)

  戊申,(十二月十八日。)太學博士葉濤校勘黃本書籍。劉摯敘其事云:「濤從王安石學,與韓琦有瓜葛。向緣太學獄坐罪,既訴理,復為博士。近頗造議論,以朝政為不快,思欲反復王氏學及熙、豐政事,氣豪節強。其朋恃之,與鄧溫伯、彭汝礪、龔原、孫樸之徒為黨。然元祐以來,摯在言路及主政府,論安石政事有所更者固不一,而未嘗詆其學。雖有穿鑿,而闡先儒之說亦多,天下公議不可誣也,但晚年過在溺於釋老、字說爾。蓋學者隨流泛濫至於今日之弊,而言者多毀安石,豈安石之學本然哉,可盡廢邪!如濤輩亦頗知摯此意,故皆歸心焉。摯與彭、龔、孫尤相善者,左丞蘇頌有子嘉亦為博士,其學舊學,與諸子異,性行謹粹,摯亦與之善。頗為濤所淩轢,嘉不堪,日以濤輩誹憤語態白其父頌。頌以白呂大防,積久,大防銳欲出之於外。摯謂大防曰:『意異造言之人,潛心積慮,有深可憂者。若朝廷能以大公包含,平其意泯然,此大善也;苟不能,固當分明辨之。但濤之出,略須有名則服矣。』此十一月間事也。其月戊寅,(十一月十八日。)早集議,大防落筆以濤為某州簽判。蓋頌坐與大防接,又密促之故也。眾不語,摯曰:『似乎無名。』頌曰:『記得有薦之者。』摯曰:『若有薦者,則坐薦章。』傅堯俞曰:『是彭汝礪舉自代。』摯曰:『舉自代自來何曾使?』大防曰:『舉除目內除此一節。』堯俞曰:『亦恐立此蹤跡,別議甚好。』晚,摯再謂大防曰:『濤事更加子細,但得有名,出之無害。示朝廷以公平,無他意也。』大防喜笑曰:『事須分明。若見得邪正,意在害政,當須別白與他行之,若做不得即去。』詞色甚厲。摯曰:『若堅持此意,甚善,天下之幸也。』前此一議,大防曰:『濤輩持異學以教導,恐惑學者,不可不出。』又持具員搯以示摯者二人,濤與王渙之也,今早議不及渙之。大防並無此謀,由頌用其子之說,然人多知之矣。大防又曰:『龔原亦欲求外任。』摯曰:『聞之。然止以私計為言,不知可從否,恐且宜留之。』大防曰:『是他要去,何用留之?然此人雖學於安石,卻純篤,實好學之人,非濤輩也。』及是再議,(十二月十八日。)頌初用其子嘉之語,咻于大防,銳欲出之;摯累論出濤須有名,故遲其事。摯因言京中與易一處,除是主簿,奈無闕何,姑曰唯有校對黃本可也。不意眾以為然,遂優於博士矣。乃知進退休戚,人自有命,或者欲以此夸耀寒熱人者,不亦謬哉!可戒,可歎。」

  辛亥,吏部言:「請黃河地分當職官,係礙季限交割去處,有在假月日,於季限內補。不足,聽於後任補填。」從之。(新本削去。)

  壬子,御史中丞蘇轍言:(此奏得之汪應辰,轍集今無此奏。)「臣伏睹二聖臨御天下,清心正己,未嘗以一毫之私干撓國家,高氏、向氏子孫凡幾百人,其間得預美仕者蓋無一二。惟聖心非不愛親戚,以祖宗社稷之故,退託不敢,是以天下協應,災害屏息,皆此之故也。然臣竊見本朝勢家,莫如韓氏之盛,子弟姻婭,布滿中外,朝之要官多其親黨者。昔韓維為門下侍郎,專欲進用諸子及其姻家,陛下覺其專恣,即加斥逐。其後宰相范純仁秉政,亦專附益韓氏,由此阿私之聲達於聖聽。今純仁罷去未幾,而傅堯俞任中書侍郎。堯俞與韓縝通昏,而素與純仁親厚,遂擢其弟純禮自外任權刑部侍郎,曾未數月,復擢補給事中。純禮門蔭得官,初無學術,因緣僥倖,致身侍從,與堯俞陰為表裏,惟務成就諸韓。近日韓宗道自權戶部侍郎遷試刑部,於法經年乃得待制,宗道之遷曾未三月,適遇青州闕守,特遷待制,出守青州,人言沸騰,徐乃依舊。其他韓氏親戚,度越眾人與優便差遣者,蓋未易一二數也,是以外議紛然。」

  復言:「謝景溫、杜純、杜紘皆韓氏姻家,堯俞、純禮竊相擬議,欲相繼進此三人。臣忝執法,陛下耳目所寄,只可先事獻言,若候其事已成,徐加議論,則無及矣。臣今謹開陳三人所為,具在貼黃。伏乞陛下記錄臣言,徐察堯俞等所用,若果如臣言,欲乞只作聖意卻之,實為穩便。臣受恩深厚,不敢自外,冒死以聞。」貼黃稱:「謝景溫在熙寧初,諂事王安石,任御史知雜,為安石排擊正人,為清議所鄙。及元祐初,韓維執政,擢知開封府。維舊知開封,分兩廂治事,景溫意欲諂維,復乞分四廂,無益有害,近已為朝廷所廢。景溫先知瀛州,信事一女巫,及為京尹,與之往來,事之益謹。至以其子弟為府中小史,出入用事,一府側目。黨庇私匿,政事殆廢,為言者所劾,即時被黜。及范純仁用事,又百計欲引景溫為刑部尚書,亦為言者所劾而止。」又貼黃稱:「杜純、杜紘二人皆無出身,粗俗之人耳。方韓維用事,欲改先朝斷案舊例,並從深坐,刑部、大理法官及一時議者皆以為不可,惟純與紘素諂事維,盡力贊之。維善其附己,故純以蔭補得為侍御史,朝廷察其姦妄,尋即罷去。舊法,曾任侍御史非責降者,每遇大禮許蔭補,內中散大夫以上依見任人,朝議大夫依本官。及紘詳定元祐敕,為純曾任侍御史而官止朝奉郎,即改舊法,於朝議大夫下添『以下』二字,意欲使純由此得奏薦子弟。去年明堂,純即坐新條乞奏其子,是時臣權吏部尚書,親見其姦,即申尚書省改正舊法。按純、紘皆法官進用,不為不知條貫,至於添改敕文,以濟其私,其為欺罔,未見其比。」

  侍御史孫升言:「臣竊以給事中居瑣闥之地,掌封駁之司,朝廷命令賞罰之失,給事乃能救之於未下,臺諫止可言之於已行,則是給事之職比臺諫為重。前世顯名,莫非儒士。官制以來,皆用辭科,蓋非通知古今,博習儒學者,難任茲職。伏見給事中范純禮本由蔭補,不學無術,外示恬靜,內懷進取,向任太常少卿,朝廷因御史趙屼論列純禮不學,無科名而罷。純禮任淮南發運使,託疾堅請宮觀,既除卿列,旋陞侍從,曾不固辭,自居瑣闥,無所建明。近日中外但聞封駁,祕書省以著作張耒為病乞權免朝參,純禮以為附下罔上,搢紳傳以為笑,以其不學無術,故至如此。況給事中范祖禹見以實錄,不預給事之職,乃獨令不學無術之人當之,恐非所以尊朝廷也。純禮向以無科名不可為太常,今豈可以為給事乎?伏望聖慈詳察,別除純禮職任,以協公議。」貼黃稱:「給事中范祖禹久不預給事之職,而范純禮不學無術,獨當其任,封駁之司寂然無聞,殆名存而實亡也。」(按劉摯日記:十二月十八日,內降孫升言范純禮不可任給事中。則此奏當係之十二月十八日,今附蘇轍云云下。又摯十二月二十七日記,純禮知有劾章,欲投劾,摯勸勿遽,明年正月二十六日乃改刑侍。)

  甲寅,鄜延路副都總管呂真為馬軍都虞候、權管勾步軍司,秦鳳路副都總管劉斌為步軍都虞候、高陽關路副都總管。以熙河蘭岷路副總管王文郁為沂州團練使【五】、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仍陞副都總管。知涇州張守約為昌州刺史、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鄜延路副都總管。(十月十三日,蘇轍云云。)

  是日,(二十四日。)詔以向宗良知邢州。初,密院擬差高士敦,士敦益路鈐轄罷,合入此差遣,告命已至,進邸累日,而宗良二十二日入表陳乞此州。昨日降出,今進呈,太皇太后諭曰:「依宗良所乞。」即奏曰:「已差人多日。」又諭曰:「差下甚人?」奏以實。諭曰:「為太后曾言,且與宗良。」復表曰:「自來已差人無陳乞衝替之例,欲與宗良別選一州與邢相若者。」諭曰:「邢只與宗良【六】,卻別尋一差與士敦,兼士敦不須忙也。」退依宣諭,以士敦知涇州。聖意深遠,刻己避嫌多類此。宗良孱騃不足當此任,宰執所以屢執不與者,恐其害民也。成就上德,始遂其請爾。(此據劉摯日記增入。)已而御史中丞蘇轍奏論,不報。轍又言:「臣近奏論朝廷先除高士敦知邢州,向宗良繼有陳乞,朝廷為罷士敦而以邢州授之。二人皆外戚之家,而奪一與一,於體不順,乞賜追寢。經今多日,不見施行。臣非不知宗良地勢親近,屢以為言,非臣私便。然臣聞君子愛人以德,小人愛人以姑息。今宗良託身戚里,不患不富貴,不患無差遣,所患者不知禮義廉恥,直情恣行,日蹈尤悔而不知耳。今若許令爭取士敦已授之命,不復辭免,習此驕獷,恬不知畏,則恐宗良滿盈速咎,其亡無日,朝廷雖欲庇之而不可得。臣為執法而不能禁之以漸,豈愛人以德之謂乎?今太皇太后雖欲深抑本宗,其於處己則為盛德,然以此御下,似非愛人以德之義也。今外人皆言隆祐之於崇慶,盡孝盡敬,朝夕無違,宗良所請蓋不知耳,若其知之,必將不許。臣是以冒昧獻言,上欲以全兩宮慈孝之盛,下欲以成向氏廉退之美。伏乞檢會前奏,早賜施行。昔虞、芮爭田,質之於周,入境而遂以其所爭為閒田而去,今若邢州之命兩皆不與,其於國體極為穩便。蓋風憲之官,事有得失,不擇親疏,知而不言則為失職;言之不避,實召仇怨。均之二者,寧臣自負,不敢負國,惟陛下察之,幸甚。」(轍劄子稱十八日,蓋六年正月十八日也。實錄向宗良、高士敦知邢州不見除命月日,據劉摯日記乃十二月二十四日,今并以轍明年正月十八日所言附此。)

  乙卯,夏國遣使賀正旦。

  刑部言:「應天下郡縣水陸驛路所經,并行禁謁知州、通判、縣令,劍門關都監非假日不得出謁,即謁本州見任官及職事相干若親屬。并泛遣使命或知州、鈐轄以上者聽。發運、監司在本州縣者準此。」從之。

  樞密院言:「知瀘州張克明奏請,應瀘州新投降、招附生界夷人,今後如與漢人相犯,並乞依漢法施行。若是同類相犯,乞比附黔州見行蠻人條制,以五刑立定錢數,量減數目斷罰入官。應笞罪三貫,杖罪五貫,徒罪十貫,流罪二十貫,死罪三十貫。如無見錢送納,即乞以器甲或畜產,并土產物竹木之類估價折納入官。」從之。

  丙辰,遼國遣使興復軍【七】節度使耶律慶先,利州觀察使蕭忠孝,副使朝議大夫、守太常少卿、充乾文閣待制趙圭延,東上閤門使、海州防禦使韓寀來賀正旦。

  樞密院言:「楚軍大閱,請以匹帛銀楪支賜,罷轉資。」從之。

  丁巳,戶部言:「諸軍管當請受曹司軍人剩員,詐欺或妄作名目減刻官物,及請給入己者,依主首自盜法。杖罪配鄰州,徒、流罪配五百里,追贓不免,罪至死者奏裁。若捕人能獲犯人者,依驅磨點檢告發隱落失陷官錢法給賞,係私物者減半。詐欺未得,減二等,皆降配。本轄人故縱與同,罪至死者減一等。經歷吏人點檢敗獲者,得與未得,各依告捕人賞,三分給一,累給滿二百緡者,仍轉一資。從之。(新本削去。)

  戶部言:「司封、禮部、主、膳、兵、職、駕、庫、司門、屯田、虞部,吏祿錢依在京文武官料錢分數,其職級互相兼領者,從一多給。」從之。(新本削去。)

  詔刑部點檢大理寺差失,每件以三省點檢得一件比較施行【八】。(王巖叟墓誌云:「有旨,刑部點檢大理寺差失。王巖叟言:『刑部之於大理,非若戶部之於將作也,大理乃刑部之助爾。今若行點檢之法,刑部利賞,大理畏罰,利則不免過求,畏則必多撓曲。以此議法,未見停平,宜且從舊制。』」)

  御史中丞蘇轍言:

  臣竊見大理寺、審刑院舊制,文臣、吏民斷罪公案並歸中書,武臣、員弁人並歸密院,而中書、密院又各分房,逐房斷例,輕重各不相知,所斷既下,中外但知奉行,無敢擬議。及元豐五年,先帝改定官制,知此情弊,遂指揮凡斷獄公案並自大理寺、刑部申尚書省,上中書取旨。自是,斷獄輕重比例始得歸一,天下稱明。自元豐七年十月四日奉聖旨【九】,應緣保甲事,元係樞密院指揮取勘,及保甲司乞特斷公案,令大理寺定斷,刑部勘當申院。元祐四年六月十八日又奉聖旨,禁軍公案內流罪以下,情法不相當而無例擬斷,合降特旨者,令刑部申樞密院取旨。今年七月七日又奉聖旨【一○】,應係樞密院取旨,下所屬體量根究取勘者,候奏案到,令樞密院取旨。十月四日又奉聖旨,應官員犯罪公案,事干邊防軍政,令刑部定斷,申密院取旨。二十九日又奉聖旨,應官員犯罪公案,事干邊防軍政,文臣令刑部定斷,申尚書省,武臣申樞密院。

  臣竊詳前件五項條貫,不惟斷獄不歸一處,其間必有罪同斷異,令四方疑惑,失先帝元豐五年改法本意,兼事干邊防軍政,文臣歸尚書省,則雖樞密院本職必有所不知;武臣歸樞密院,則自節度使充經略、安撫有所廢黜,雖三省亦有不得知者【一一】。事之不便,莫大於此。臣今欲乞依先帝改法之舊,應斷罪公案並歸三省,其事干邊防軍政者,令樞密院同進呈取旨而已。如此則斷獄輕重事體歸一,而兵政大臣各得其職,方得穩便。(轍此奏當是十一月或十二月,今附十二月末。六年二月十日己亥乃從轍奏。十四日,上官均罷御史,論傅堯俞與韓忠彥爭辨,轍奏或此也,不知其時,今附十二月末,其從違並當考。十一月五日轍已論此。)

  轍又言:

  臣竊見有司近以在京酒戶虧失元額,改定宗室外戚之家賣酒禁約,大率從重。謹按嘉祐舊法,親事官等賣酒四缾以上,并從違制斷遣,刺配五百里外牢城【一二】,其餘以次定罪,皇親臨時取旨。許人告捉,兩缾以上賞錢,十貫止。及熙寧法,每賣一缾杖八十,一斗加一等,罪止杖一百,許人告捕,一斗賞錢十貫,至百貫止。及元祐四年,所定刑賞與熙寧同,而有告無捕,及今年十一月六日、十二月十八日敕,刑從嘉祐而賞從熙寧,既兼用兩重,及並行告捕,仍許入沽販之家,而取旨之法兼及本位尊長。是以此法一行,人情驚擾。

  臣竊惟有司所以立此法者,止為酒戶虧額而已。酒戶虧額,但戶部財利一事耳,今既取前後重法,施於沽販小人足矣,臣訪聞宗室之間,頗有疏遠外住之人以窘乏之故【一三】,或賣酒自給。今既許人入其家捕捉,小人無知,以捕酒為名,恣行淩辱,無所不至。兼逐位尊長爵齒并崇,多連宗字【一四】,而卑幼犯酒不免取旨,若取旨不行,雖取何益?若遂有行遣,竊恐聖意未必欲如此。故臣愚見以為當去尊長取旨之法,仍不許捕捉之人入皇親宅院。如此施行,頗為酌中。伏乞特降指揮,速行改定。

  貼黃:「臣所言事干宗室,欲乞聖意裁定,如可施行,更不出臣此章,只作聖旨批降三省。」(從違當考,或可削去。)

  是歲,宗室子賜名授官四十四人,斷大辟四千二百六十一人。

  注 釋

  【一】 十二月十六日丙午「丙午」二字原在「十二月十六日」上。案:元祐五年十二月辛卯朔,十六日為丙午;據本書體例,「丙午」當置於「十二月十六日」之下,故乙正。

  【二】 升前與梁劉輩力論溫伯「與」字原缺,據閣本補。

  【三】 臣不敢一一仰煩聖聽「一一」原作「一二」,據閣本改。

  【四】 臣復繼以為言矣「復」原作「伏」,據閣本改。

  【五】 以熙河蘭岷路副總管王文郁為沂州團練使「以」字原在上句「高陽關路」下,據本書卷四四九元祐五年十月甲辰條李燾注乙正。

  【六】 邢只與宗良「邢」原作「涇」,據上下文改。「與」原作「諭」,據閣本改。

  【七】 興復軍「興」原作「與」,據閣本改。

  【八】 每件以三省點檢得一件比較施行宋會要職官一五之一四作「每兩件比三省點檢得一件比較施行」。

  【九】元豐七年十月四日奉聖旨「四日」,欒城集卷四六論邊防軍政斷案宜令三省樞密院同進呈劄子作「八日」。

  【一○】今年七月七日又奉聖旨「七日」,同上書作「十三日」。

  【一一】雖三省亦有不得知者「得」原作「自」,據同上書改。

  【一二】刺配五百里外牢城「牢」原作「本」,據同上書同卷論禁宮酒劄子改。

  【一三】頗有疏遠外住之人以窘乏之故「住」原作「任」,據同上書改。

  【一四】多連宗字「多」原作「名」,據閣本及同上書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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