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纪二 ∷起著雍摄提格五月,尽屠维单阏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十五年宋祥兴元年

  五月,癸未朔,诏翰林学士和尔果斯:“今后进用宰执及主兵重臣,其与儒臣老者同议。”

  宋改元祥兴。时碙洲粮少,乃遣人征粮于琼州,海道滩水浅急,艰于转运,别取道杏磊浦以进,雷州总管蒙古特以兵邀击之。

  宋升碙洲为翔龙县。

  宋遣张应科、王用将兵取雷州,应科三战不利,用遂降。

  乙未,以乌蒙路隶云南行省。

  己亥,江东道按察使阿巴齐,求宣慰使吕文焕金银器皿及宅舍、子女,不获,诬其私匿兵仗。诏行台大夫姜卫诘之。事白,免阿巴齐官。

  宋驸马杨镇从子玠节,家富于资,守藏吏姚溶窃其银,惧事党,诬玠节阴与广、益二王通,有司搒笞,诬服。狱成,总管府推官申屠致远谳之,得其情,溶服辜。玠节以贿为谢,致远怒,绝之。

  杭人金渊者,欲冒籍为儒,儒学教授彭宏不从。渊诬宏作诗有异志,揭书于市,逻者以上。致远察其情,执渊穷诘,罪之。属县械反者十七人,讯之,盖因寇作以兵自卫,实非反者,皆得释。

  六月,丁巳,宋张应科收兵复战,败死。张世杰悉众围城,城中绝粮,士食草,史格漕钦、廉、高、化诸州粮以给之。世杰引还。

  己未,宋主迁驻新会之厓山。时诸军泊雷、化犬牙处,而厓山在新会县南八十里大海中,与石山对立如两扉,故有镇戍。张世杰以为天险可守,乃遣人入山伐木,造行宫三十间,军屋三千间。正殿曰慈元,杨太妃居之。升广州为翔龙府。时官、民兵尚二十馀万,多居于舟,资粮取办于广右诸郡、海外四州,复刷人匠,造舟楫,制器械,至十月始罢。

  己巳,有大星殒于广南,声如雷,数刻乃已。

  乙亥,敕省、院、台、诸司应闻奏事,必由起居注。

  己卯,参知政事蒙古岱请颁诏招宋广王及张世杰;不从。

  江东宣慰使张弘范人觐,请于帝曰:“张世杰立广王于海上,闽、广响应,宜进取之。”帝以弘范为蒙古、汉军都元帅。陛辞,奏曰:“国制,无汉人典蒙古军者。臣汉人,恐乖节度,猝难成功。愿得亲信蒙古大臣与俱。”帝曰:“尔忆而父与察罕之事乎?其破安丰也,汝父留兵守之,察罕不肯,师既南而城复为宋有,进退几失据,汝父至不胜其悔恨也,由委任不专。今岂可使汝复有汝父之悔乎!”赐锦衣、玉带。弘范辞曰:“奉命远征,无所事于衣带也。苟以剑甲为赐,则臣得仗国威灵,率不听者,臣得其职矣。”帝壮之,出上方剑以赐,曰:“剑,汝副也,有不用命者,以此处之。”及行,弘范荐李恒自副。至扬州,发水陆之师二万,分道南下。帝复命达春留后,供军食。

  秋,七月,宋湖南制置司张烈良及提刑刘应龙,起兵以应厓山,雷、琼、全、永与潭属县之民周隆、贺十二等咸应之,大者众数万,小者不下数千。帝命阿尔哈雅往讨,获周隆、贺十二,斩之。烈良等举宗及馀兵奔思州乌罗洞,为官军所袭,皆战死。

  阿尔哈雅略地海外,唯琼州安抚赵与珞及冉安国、黄之杰等率兵拒于白沙口,相约固守,以死自誓。日望援兵不至,其南宁、万安、吉阳诸州县及八蕃、罗甸诸蛮皆附。

  阿哈玛特奏立江西榷茶运司及诸路转运盐使司、宣课提举司,宣课司官吏多至五百馀人。

  先是湖南行省左丞崔斌入觐,从帝至察罕诺尔,帝问:“江南各省抚治如何?”斌对以治安之道在得人,今所用多非其人。因言:“江南官冗,杭州地大民众,阿哈玛特溺于私爱,以任其不肖子巴苏呼。且阿哈玛特先自陈,乞免其子弟之任,今乃身为平章,而子若侄或为参政,或为尚书,或领将作监、会同馆,一门悉处要津,有亏公道。”帝命罢黜之,然终不以为阿哈玛特罪。

  既而淮西宣慰使昂吉尔入朝,亦以官冗为言,于是诏:“江西省并入福建,罢榷茶营田司归本道宣慰司,罢漕运司归行省。”

  帝尝谓昂吉尔曰:“宰相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能兼三者,乃为称职。尔纵有功,宰相非可凯者。回回人中,阿哈玛特才任宰相,阿尔年少亦精敏,南人如吕文焕、范文虎率众来归,或可以相位处之。”

  丙戌,以江南事繁,行省官未有知书者,恐于吏治未便,分命崔斌至扬州行省,张守智至潭州行省。阿哈玛特恶崔斌,不欲其在内,故因事出之。

  丙申,以达春、吕师夔、贾居贞行中书事于赣州,福建、江西、广东皆隶焉。

  辛亥,改京光府为安西府。

  诏江南、浙西等处,毋非理征民。时诸将市功,且利俘获,往往滥及无辜,或强籍新民以为奴隶。令出,得还为民者数千人。

  建汉祖天师正一祠于大都,令张留孙居之。

  八月,壬子朔,追毁宋故官所受告身。

  庚申,有星堕广州南。初陨,色红,大如箕,中爆裂为五,既堕地,声如鼓,一时顷止。

  己巳,宋加文天祥少保,封信国公,张世杰封越国公。天祥闻宋主即位,上表自劾兵败江西之罪,请入朝。优诏不许,更加官爵。天祥移书陆秀夫曰:“天子幼冲,宰相遁荒,诏令皆出诸公之口,岂得以游词相拒!”会军中大疫,士卒多死,天祥母亦病没,诏起复之。天祥长子复亡,家属皆尽。

  辛未,复给漳州安抚使沈世隆家资。世隆前守建宁府,有郭赞者,受宋张世杰檄招世隆,世隆执赞,斩之。蒙古岱以世隆擅杀,籍其家,帝曰:“世隆何罪!其还之。”仍授本路管民总管。

  壬申,宋以姚良臣为右丞相,夏士林参知政事,王德同知枢密院事。

  辛巳,以中书左丞董文炳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索多,蒲寿庚为中书左丞。因命索多等招徕东南诸蕃国,许以互市。

  九月,壬午朔,宋葬前主于永福陵。

  庚寅,以中书左丞、行江东道宣慰使吕文焕为中书右丞。

  冬,十月,己未,享于太庙。

  丁卯,驰山场樵采之禁。

  十一月,丁亥,以辰、沅、靖、镇远等郡与蛮、獠接壤,民不安业,命达春、程鹏飞并为荆湖北道宣慰使。

  张弘范以弟弘正为先锋,戒之曰:“汝以骁勇见选,非私汝也。军法重,我不敢以私挠公,汝慎之!”进攻三江寨,寨据隘乘高,不可近,乃连兵环之。寨中惧,人持满以待。弘范令下马治朝食,若将持久者,持满者疑不敢动。它寨惧不设备,弘范忽麾军连拔数寨,回捣三江,拔之。

  壬辰,中书左丞、行江东道宣慰使囊嘉特言:“江南既平,兵民宜各置官属,蒙古军宜分屯大河南北,以馀丁编立部伍,绝其掳掠之患。分拣官僚,本以革阿哈玛特滥设之弊,其将校立功者,例行沙汰,何以劝后!新附军士,宜令行省赐之衣粮,毋使阙乏。”帝嘉纳之。

  征宋故相马廷鸾、章鉴赴阙,不至。

  张弘范以舟师由海道袭漳、潮、惠三州,李恒以步骑由梅岭袭广州。阿尔哈雅遣人招安抚使赵与珞及冉安国、黄之杰等于琼州,不从,率兵御之。癸巳,琼州民作乱,执与珞等降,与珞及安国、之杰皆死之。

  甲午,弛酒禁。

  初,阿哈玛特子呼逊、阿萨尔等,以崔斌论列免官,至是,以张惠请,诏复之。惠又请复其子巴苏呼及侄巴图噜鼎等职,帝不从。

  丁未,诏谕沿海官司,通日本国人市舶。

  安西王之北征也,六盘守者构乱,王相赵炳自京兆率兵往捕,诛其首恶。既而六盘复乱,炳又讨平之。王还自北,嘉叹战功,赉赐有加。是月,王薨。

  闰月,庚戌朔,罗氏鬼国主阿榨、西南蕃主韦昌盛并内附。

  李恒兵至清远,宋王道夫迎战,大败。恒遂击凌震,震又败。道夫、震并弃广州遁,恒入广州,以待张弘范。

  十二月,己卯朔,签书四川行枢密院昝顺招都掌蛮内附。

  壬午,宋王道夫、凌震攻广州,与李恒复战,兵败,震走厓山,与翟国秀军合。

  文天祥屯潮阳,邹洬、刘子俊皆集师会之,遂讨剧盗陈懿、刘兴于潮。兴死,懿遁,以海舟导张弘范兵济潮阳。天祥帅麾下走海丰,先锋将张弘正追之。天祥方饭五坡岭,弘正兵突至,众不及战,天祥遂被执。吞脑子,不死,邹洬自刭。刘子俊自诡为天祥,冀天祥可间走也!别队执天祥至,相遇于途,各争真伪,得实,遂烹子俊。天祥至潮阳,见弘范,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弘范曰:“忠义人也。”释其缚,以客礼之。天祥固请死,弘范不许,处之舟中,族属被俘者悉还之。子俊,庐陵人也。

  丙午,禁玉泉山樵采、渔弋。

  戊申,封伯夷为昭义清惠公,叔齐为崇让仁惠公。

  导肥河入于酅,淤陂皆为良田。

  会诸王于大都,以临字所俘宝玉器币分赐之。

  江南释放总统嘉木扬喇勒智,怙恩横肆,穷骄极淫,以是月帅徒役顿萧山,发宋宁宗、理宗、度宗、杨后四陵。宋陵使中官罗铣,守陵不去,与之力争,凶徒痛棰铣,胁之以刃,铣恸哭而去。乃大肆发掘,得宝玉极多。截理宗顶以为饮器,充骨草莽间。是夕,闻四山皆有哭声。山阴唐珏闻之,痛愤,亟货家具,执券行贷得金,具酒醪,市羊豕,邀里中少年狎坐轰饮。酒酣,少年起请曰:“君儒者,若是,将何为焉?珏惨然具以告,愿收遗骸共瘗之。众谢曰:“诺。”中一少年曰:“总浮屠眈眈虎视,事露奈何?”珏曰:“余固筹之矣。今四郊多暴骨,窜取以易,谁复知之!”乃造数木函,刻纪年一字为号,分委而散遣之。众如珏指,夜,往拾遗骸,诘朝来集,出白金羡馀酬之。既而嘉木扬喇勒智复发徽、高、孝、光四陵及诸后陵,徽宗柩中止有朽木一段,邢后柩惟铁灯檠一枚而已。宋太学生东嘉林景熙,故与珏善,乃托为丐者,背竹箩,手持竹夹,遇物即拾,以投箩中,铸银作小牌,系于腰间,取赂西僧,曰:“余不敢望,得高宗、孝宗足矣。”西僧左右之,果得两朝骨,为两函贮之,托言拂经,遂与珏所得之骨并瘗兰亭山南,移常朝殿冬青树植其上以识。

  未几,嘉木扬喇勒智下令,裒诸陵骨,杂置牛马枯骼中,建白塔于故宫。欲取宋高宗所书《九经》石刻以筑基,杭州总管府推官申屠致远力拒之,乃止。塔成,名曰镇南,以厌胜之。杭人悲感,不忍仰视。盖珏等事甚秘,杭人未有知者。

  方珏等之始谋拾骨也,宋将作监簿山阴王英孙持其议,东阳郑宗仁襄其役,长溪谢翱为之筹画。翱,故文天祥之各也。遇寒食,则相与密祭之,久之,事渐泄,人多指目珏、景熙,谓旦夕祸且不测。珏、景熙亦自承,不以为惧。事幸不发,人皆称曰唐、林二义士。

  是岁,云南行省奏招降诸蛮城砦一百二十馀所,安西王相府奏西蜀俱平。

  至元十六年宋祥兴二年。己卯,一二七九年

  春,正月,甲寅,禁无籍军侵掠平民。时诸王质弼特穆尔所部,为暴尤甚,命捕为首者置之法。

  辛酉,宋合州安抚使王立以城降。

  先是东川长院耻功不成,乃辞西川而自以兵围合州。立与东川有深怨,惧降而受戮,乃遣间使纳款于西川。安西王相李德辉,单舸至城下,呼立出降,安集其民而罢置其吏,合人德之。东川行院与德辉发功,因奏立久抗王师,尝指斥宪宗,宜杀之。降臣李谅亦论立前杀其妻子,有其财物,遂诏杀立,籍其家贫偿谅。既而安西王具立隆附本末来上,具言东川院臣愤德辉受降之故,诬奏诛立。枢密院亦以前奏为非,帝怒曰:“卿视人命若戏耶?前遣使,计杀立久矣,今追悔何及?”会安西王使再至,言未杀立。乃诏立入觐,命为潼川路安抚使、知合州事。

  张弘范由潮阳港乘舟入海,至甲子门,获斥候将刘青、顾凯,知宋主所在。壬戌,弘范兵至厓山。

  或谓张世杰曰:“北兵以舟师塞海口,则我不能进退,盍先据之!幸而胜,国之福也;不胜,犹可西走。”世杰恐久在海中,士卒离心,动则必散,乃曰:“频年航海,何时已乎?今须与决胜负。”遂焚行朝草市,结大舶千馀,作一字陈,碇海中,中舻外舳,贯以大索,四周起楼栅如城堞,奉宋主居其间为死计,人皆危之。

  厓山北水浅,舟胶不可进。弘范由山东转而南,入大洋,与世杰之师相遇,薄之,且出奇兵断宋军汲路,世杰舟坚不能动。弘范乃舟载茅茨,沃以膏脂,乘风纵火焚之。世杰战觇皆涂泥,缚长木以拒火,舟不爇,弘范无如之何。时世杰有韩氏甥,在弘范军中,弘范署为万户府经历,三遣谕祸福。世杰不从,曰:“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为主死,不移也!”因历数古忠臣以答之。弘范乃强文天祥为书招世杰,天祥曰:“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固强之,天祥遂书所过《零丁洋诗》与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清!”弘范笑而止。复遣人语厓山士民曰:“汝陈丞相已去,文丞相已执,汝复欲何为?”士民亦无叛者。

  弘范又以舟师据海口,世杰兵士菇干粮,饮海水,水咸,即呕泄,皆大困。世杰帅苏刘义、方兴等旦夕大战。庚午,李恒兵自广州来会,与弘范合守厓山北,诸将请以炮攻之,弘范曰:“炮攻,敌必浮海散去。吾分追非所利,不如以计聚留而与战也。且上戒吾必翦灭此,今使之遁,何以复!”恒亦曰:“我军虽围敌,而敌船正当海港,日逐潮水上下,宜急攻之。不然,彼薪水既绝,自知力屈,恐乘风潮之势遁去,徒费军力,不能成功也。”逐定议,与宋舟相直对攻。

  丙子,对中书左丞拜奇尔默色同知枢密院事。

  赐廉希宪钞万贯,诏复入中书。希宪称疾笃,皇太子遣侍臣问疾,因问治道,希宪曰:“君天下在用人,用君子测治,用小人则乱。臣病虽剧,委之于大。所甚忧者,大奸专政,群小阿附,误国害民,病之大者。殿下宜开圣意,急为屏除,不然,日就沈痾,不可药矣。”

  二月,戊寅朔,祭先农于籍田。

  宋张世杰部将陈宝来降。己卯,宋都统张达乘夜来袭,败还。癸未,平旦,张弘范分诸将为四军,李恒当其北及西北角楼,诸将公居其南及西,弘范将其一,相去里许,令曰:“敌东附山,潮退必南遁,南军急攻勿失之。西北军闻吾乐作,乃战。”又令曰:“敌有西南舰,闻其将左大守之,必骁勇也,吾其自当之。”顷之,有黑气出山西,弘范曰:“吉兆也!”潮退,水南泻,恒从北面顺流冲击,世杰以淮兵殊死战,矢石蔽空。日中,潮长,南面军复乘流进攻,世杰腹背受敌,战益力,恒不能胜。弘范所乘舰以布障四面,将士负盾而伏,乐作,世杰以为且宴,少懈。弘范回舰尾抵左大栅,左大射矢集布障、桅索如蝟。弘范度其矢尽,命撤障,伏盾兵矢石俱发,夺左大舰,又与夏御史战,夺七艘,诸将合势乘之,自巳至申,呼声震天。俄而宋军有一舟樯旗仆,诸舟之樯旗皆仆,世杰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军,诸军大溃,翟国秀、凌震等皆解甲降。

  会日暮,风雨昏雾四塞,咫尺不相辨,世杰遣小舟至宋主所,欲奉宋主至其舟,谋遁去,陆秀夫恐为人所卖,或被俘辱,执不肯赴。宋主舟大,且诸舟环结,秀夫度不得脱,乃先驱其妻、子入海,谓宋主曰:“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即负宋主同溺,后宫诸臣从死者甚众。宋主时年九岁。世杰乃与苏刘义断维夺港,乘昏雾溃去,馀舟尚八百,尽为弘范所得。越七日,尸浮海上者十馀万人。军卒求物尸间,遇一尸,小而皙,衣黄衣,负诏书之宝,卒取宝以献。弘范亟往求之,已不获矣。遂以广王溺死报。

  杨太妃闻之,抚鹰大恸曰:“我忍死间关至此者,止为赵氏一块肉耳。今无望矣!”遂赴海死。世杰葬之海滨。

  世杰将趣占城,土豪强之还广东,乃回舟舣南恩之海陵山,散溃稍集。飓风忽大作,将士劝世杰登岸,世杰曰:“无以为也。”登柁楼,露香祝曰:“我为赵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复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几敌兵退,别立赵氏以存祀耳。今若此,岂天意耶!”风涛愈甚,世杰堕水溺死。

  甲申,以征日本,敕扬州、湖南、赣州、泉州造战船六百艘。

  乙未,诏湖南行省:“于戍军还途,每四五十里立安乐堂,疾者医之,饥者廪之,死者官给其需,藁葬之。”

  禁诸鄂啰及汉人持弓矢,其出征所持兵仗,还即输之官库。

  甲辰,中书省请以真定路达噜噶齐蒙古岱为保定路达噜噶齐。帝曰:“此正人也,朕将别以大事付之。”

  先是郭守敬言:“历之本在于测验,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今司天浑仪,宋皇祐中汴京所造,不与此处天度相符,比量南北二极,约差四度。”表石年深,亦复欹侧,守敬乃尽考其失而移置之。既又别图高爽地,以木为重棚,创作简仪高表,用相比覆。又以为天枢附极而动,昔人尝展管望之,未得其的,作候极仪;极辰既位,天体斯正,作浑天象;象虽形似,莫适所用,作玲珑仪;以表之矩方,测天之正圜,莫若以圜求圜,作仰仪;石有经纬,结而不动,守敬易之,作立运仪;日有中道,月有九行,守敬一之,作证理仪;表高景虚,罔象非真,作景符;月虽有明,察景则难,作窥几;历法之验,在于交会,作日月食仪;天有赤道,轮以当之,两仪低昂,标以指之,作星晷定时仪。又作正方案圭表,悬正仪座,正仪为四方行测者所用。又作《仰规覆矩图》、《异方浑盖图》、《日出入永矩图》,与上诸仪互相参考。至是,以王恂为太史令,守敬同知太史院事,始进仪表式。

  守敬尝上前指陈理致,至于日晏,帝不为倦。守敬因奏:“唐一行,开元间令南宫说天下测景,书中见者凡十三处。今疆宇比唐尤大,若不远方测验,日月交食,分数时刻不同,昼夜长短不同,日月星辰去天高下不同,即目测验,人少可先南北立表,取直测景。”帝可其奏,遂设监候官一十四员,分道而出,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四海测验,凡二十七所。

  三月,壬子,囊嘉特括两淮造回回⻊也新附军匠六百,及蒙古、回回、汉人新附能造⻊也者,俱至京师。

  丙寅,敕中书省:“凡掾史文移,稽缓一日、二日者杖,三日者死。”

  潭州行省招下西南诸蕃。甲戌,以龙方零等为小龙蕃等处安抚使,仍以兵三千戍之。

  诏太常寺讲究州县社稷制度。礼官折衷前代,定祭祀仪式及坛壝祭器制度,图写成书,名曰《至元州县社稷通礼》。

  夏,四月,大都等十六路蝗。

  帝师帕克斯巴卒,策琳沁嗣为帝师。赐帕克斯巴号“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国如意大D宝B法F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以后累朝皆有帝师,相承不绝。

  同签书枢院事赵良弼言:“宋亡,江南士人多废学,宜设经史科以育人材,定律令以戢奸吏。”帝常从空问曰:“高丽,小国也,匠工弈技,皆胜汉人;至于儒人,皆通经书,学孔、孟。汉人惟务课赋吟诗,将何用焉?”良弼对曰:“此非学者之病,在国家所尚何如耳。尚诗赋则必从之,尚经学则人亦从之矣。”

  五月,辛亥,以泉州经张世杰兵,减今年租赋之半。

  丙辰,以五台僧多匿逃奴及逋赋之民,敕西京宣慰司、按察司搜索之。

  丙寅,敕江南僧司文移毋辄人递。

  丙子,命宗师张留孙即行宫作醮事,奏赤章于天,凡五昼夜。

  先是兵下江西,南安守臣迎降,独南安县不下。县人李梓发、黄贤,共推县尉叶茂为主,缮治守具,达春引众万馀攻之。邑犹弹丸,城墙甫及肩,梓发率众死守,昼则随机应变,夜则鸣金鼓劫砦。达春等相顾曰:“城如碟子大,人心乃尔硬耶!”遂亲至城下谕降,城上裸噪大骂。俄⻊也发,几中达春,乃徙砦水南。自冬徂春,力攻三十五日,死得数千,不能克。久之,茂出降,元军乃退。梓发、贤坚守如故。乃厓山破,参政贾居贞又往谕降,城上仍诟骂不已,时众稍稍徙去,心力颇懈,居贞命方文等进攻,凡十五日,城破,屠之。梓发举家自焚,县人多杀家属,巷战,杀敌犹过当。

  甲申,敕造战船征日本,以高丽材用所出,即其地制之,令高丽王议其便以闻。

  云南都元帅爱噜尼雅斯拉鼎,将兵抵金、蒲骠、缅国界内,招下三百寨,籍户十一万。诏定赋租,立站递,设卫送军。军还,献驯象十二。

  辛丑,以通州水路浅,舟运甚艰,命枢密院发兵五千,仍令食禄诸官雇役千人开浚,以五十日讫工。

  臣僚有请赋北京、西京车牛以运军粮,帝曰:“民之艰苦,汝等不问,但知役民。使今年尽取之,来岁禾稼何由得种!其止之。”

  癸卯,以临洮、巩昌、通安等十驿岁饥,供役繁重,有质卖子女以供役者,命选官抚治之。旋以襄阳屯田户七百代军当驿役。

  甲辰,以阿哈玛特子呼逊为潭州行省左丞,呼实哈雅等并复旧职。

  是夏,四川宣慰使杨文安入觐,以所得城邑绘图以献。帝劳之曰:“汝攻城之功何若是多也!”擢四川南道宣慰使。

  秋,七月,乙卯,定江南上、中路置达噜噶齐二员,下路一员。

  丁巳,交趾国贡驯象。

  己未,以蒙古军二千,诸路军一千,新附军一千,合万,令李庭将之。

  壬戌,罢潭州行省造征日本及交趾战船。

  癸酋,西南八番、罗氏等国内附,洞砦凡千六百二十六。

  命崔彧至江南,访求艺术之人。

  八月,丁丑,帝归自上都。

  戊子,范文虎言:“臣奉诏征日本,比遣周福、栾忠与日本僧赍诏往谕其国,期以来年四月还报,待其从否,始宜进兵。”从之。

  庚寅,帝以每岁圣诞节及元辰日,礼仪费用皆敛之民,诏天下罢之。

  丁酉,以江南所获玉爵及玷凡四十九事,纳于太庙。

  先是捕海贼金通精,不获。通精死,获其从子温,有司请论如法。帝曰:“通金已死,温何预焉!”特赦其罪。

  甲辰,诏:“汉军出征,逃者罪死,且没其家。”

  九月,乙巳朔,范文虎荐可为守令者三十人。诏令:“后所荐朕自择之。凡有官守,不勤于职,勿问汉人、回回,皆论诛、籍没。”

  庚戌,诏行省左丞呼逊兼领杭州等路诸色人匠,以杭州税课所入,岁造缯段十万以进。

  阿哈玛特言王相府官赵炳云:“陕西课程,岁办万九千锭,所司若果尽心措办,可得四万锭。”即命炳总之。

  同知扬州总管府事董仲威坐赃罪,行台方按其事,仲威反诬行台官以他事。诏免仲威官,仍没其产十之二。

  戊午,议罢汉人之为达噜噶齐者。

  己巳,枢密院言:“有唐古岱者,冒禁,引军千馀人,于辰溪、沅州等处劫掠新附人千馀口及牛马、金银、币帛,而麻阳县达噜噶齐呼巴布哈为之向导。”敕斩唐古岱、呼巴布哈,馀减死论,以所掠者还其民。

  冬,十月,己卯,享于太庙。

  戊子,千户托讷、总把呼岱擅引军人婺州永康县界,杀掠吏民。事觉,自陈扈从先帝出征有功、乞贷死。敕没其家赀之半,杖遣之。

  辛卯,赈和州贫民钞。

  乙末,纳碧玉爵于太庙。

  辛丑,以月直元辰,命五祖真人李居寿作醮事,奏赤章,凡五昼夜。事毕,居寿请间言:“皇太子春秋鼎盛,宜预国政。”帝喜曰:“寻将及之。”明日,下诏:“皇太子燕王参决朝政,凡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及百司之事,皆先启后闻。”

  是月,叙州、夔府至江陵界置水驿。

  蜀地既平,以张庭瑞为诸蛮夷部宣慰使,甚得蛮夷心。

  碉门羌与妇人老幼入市,争价,持刃入碉门,鱼通司系其人,羌酉怒,断绳桥,谋入劫之。鱼通司来告急,左丞汪惟正问计,庭瑞曰:“羌俗暴悍,以斗杀为勇。今如蜂毒一人,而即以门墙之寇待之,不可。宜遣使往谕祸福,彼悟,当自回矣。”惟正曰:“使者无过于君。”遂从数骑抵羌界,羌陈兵以待,庭瑞进前语之曰:“杀人偿死,羌与中国之法同。有司系诸人,欲以为见证耳,而汝即肆无礼。如行省闻于朝,召近郡兵,空汝巢穴矣。”其酋长弃枪弩拜曰:“我近者生裂羊胛卜之,视肉之文理何如则吉,其兆曰:‘有白马将军来,可不劳兵而罢。’今公马果白,敢不从命!”乃论杀人者,馀尽纵遣之。遂与约,自今交市者以碉门为界,无相出入。

  官买蜀茶,增价鬻于羌人,人以为患。庭瑞更变引法,每引纳二缗,而付文券与民,听其自市于羌,羌、蜀便之。

  先时运粮由扬州溯江,往往覆陷,庭瑞始立屯田,人得免患。

  都掌蛮板,蛮善飞枪,联松枝为牌自蔽。行省命庭瑞讨之,庭瑞所射矢出其牌半干,蛮惊曰:“何物弓矢,如此之力!”即请服。遂斩其酋,而招复其馀民。

  庭瑞旋授叙州等处蛮夷部宣抚使。

  宋文天祥之被执也,数求死不得,太学生庐陵王炎午作《生祭文》劝其速死,置于衢路,天祥未之见也。行至南安,不食八日,犹生。是月至燕,馆人供帐甚盛,天祥不寝处,坐达旦,遂移兵马同,设卒守之。天祥南面坐,未尝面北,留梦炎说之则骂。王积翁欲合降臣谢昌元等十人请释天祥为道士,梦炎不可,曰:“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事遂已。

  已而丞相博啰等召见于枢密院,天祥入,长揖。欲使跪,天祥曰:“南之揖,北之跪。予南人,行南礼。”博啰叱左右曳之地,天祥不屈。问有何言,天祥曰:“自古有兴有废,帝王、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我尽忠于宋以至此,愿求早死。”博啰曰:“汝谓有兴有废,且问盘古至今日,几帝几王?”天祥曰:“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我今日非应博学宏词科,何暇泛论!”博啰曰:“汝不肯说废兴事,且道古来有以宗社与人而复逃者乎?”天祥曰:“奉国与人,是卖国之臣也。卖国者必不去,去者必非卖国者也。予前除宰相不拜,奉使军前,寻被拘执。不幸有贼臣献国,国亡当死,所以不死者,为度宗二子在浙东,老母在广故耳。”博啰曰:“弃德祐嗣君而立二王,忠乎?”天祥曰:“当此之时,社稷为重,君为轻。吾别立君,为宗庙社稷计也。从怀、愍而北者非忠,从元帝为忠;从徽、饮而北者非忠,从高宗为忠。”博啰不能诘。有问:“晋元帝、宋高宗有所受命,二王立不以正,是篡也?”天祥曰:“景炎乃度宗长子,德祐亲兄,不可谓不正,即位于德祐去国之后,不可谓篡;陈丞相对太后命奉二王出宫,不可谓无所受命。”博啰等皆无词,但以无所受命为解。天祥曰:“天与之,人归之,虽无传受之命,推戴拥立,亦何不可!”博啰怒曰:“汝立二王,竟成何功?”天祥曰:“立君以存宗社,存一日则尽臣子一日之责,何功之有!”博啰曰:“既知其不可,何必为?”天祥曰:“父母有疾,虽不可为,无不下约之理。尽吾心焉,不可救,则天命也。天祥今日至此,唯有一死,不在多言。”博啰欲杀之,帝及诸大臣不可。张弘范病中亦表奏天祥忠于所事,愿释勿杀,乃复囚之。

  十一月,壬子,遣礼部尚书柴椿偕安南国使杜中,赍诏往谕安南国世子陈日烜,责其来朝。

  乙卯,罢太原、平阳、西京、延安路新签军还籍。罢招讨使刘万努所管无籍军愿从大军征讨者。

  戊辰,命湖北道宣慰使刘深教练鄂州汉阳新附水军。

  十二月,戊寅,发粟钞赈盐司灶户之贫者。

  丙申,敕枢密、翰林院官就中书省与索多,议招收海外诸番事。

  丁酉,敕:“自明年正月朔,建醮于长春宫,凡七日,岁以为例。”

  增置宿卫。

  初,宿卫皆领于四集赛,以太祖功臣博勒呼、博尔济、穆呼哩、齐拉兖四族世领集赛之长。集赛老,犹言分番宿卫也。年老既久,即擢为一品,或以才能任使,贵盛虽极,一日归至内庭,则执事如故。其后集赛增至四千八百,而累朝鄂尔多集赛尤多,为国大费。

  建圣寿万安寺于京城。

  帝师策琳沁卒,敕诸国教师惮师百有八人,即万安寺设斋圆戒,赐衣。

  是岁,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赛音谔德齐卒,百姓巷哭。交趾国王遣使者十二人衰绖致祭,使者号泣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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