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明物体之位置者,不可不察其前后左右之地域;欲明英雄之事迹者,不可不察其前后时势之大概。吾今欲传德谟士,而先叙希腊者,亦此意也。

希腊者,半岛之国也。其地突出地中海,国内多山,间隔为市府十数。其中最强者,曰斯巴达,曰雅典。二国人种殊异,气候风俗亦不同。各树势力,以争霸业,以故二国相阋者久矣。其后波斯来侵,希腊全土,乃互解宿怨,结希腊大同盟,同心御侮。波斯来侵,一破之于马拉逊,再蹙之于拉米斯,国势益盛。自是雅典常为希腊盟主,斯巴达见雅典之寖强也,积不能平,遂酿衅隙,而有悲罗彭之战。希腊列国中,或党斯巴达,或助雅典。战役亘二十年,卒为斯巴达所胜。于是斯巴达遂执希腊之牛耳。顾斯巴达施政,喜专制,往往残酷其民。有齐武者,亦希腊中列国也。见斯巴达人民咸怨其上,知机有可乘,乃起与斯巴达战,大破其军。希腊统一之业,至是遂破。

先是希腊北境坎巴尼山外,有小国一,曰马其顿,与希腊为同种。然希人摈不与齿,号之曰夷狄,使不得位于列国中。顾其国民躯体强健,盛倡尚武之风,以故国力渐盛。至王非里世,乃大扬其威力。窥希腊有隙,欲举兵乘之。虽然,希腊之人民,爱自由之人民也。不自由而生,毋宁自由而死,此希腊人之恒言也。虽其时,民气颓丧,岂无一二义士,出而抗此大难者?而果也,有德谟士生于其间。

【批评】

希腊当时,所以能存立者,在于国民之独立心。国民之独立心,希腊之精神也。夫国民既有此精神,终不至于灭没。纵有失败,亦时机未至而已。德谟士即其精神之表现者也。无如当时社会心理,逐于物质,贿赂公行,是非倒置,其结果遂至于亡国。罗马末流,亦复如是。盖国之强也,在于社会精神之充满,而最足为精神之蠧者,无过于唯物论。夫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国亦有然。汉文之治,号称承平,而贾长沙已为之痛哭。若至事已败坏,则社会虽复觉悟,恐亦无及。观于德谟士事迹,可以知其概矣。

要想辨明一个物体在哪个方位,就不得不观察这个物体所处前后左右的地理位置;要想讲述清楚一个英雄人物的生平事迹,就不得不观察他生活时代的社会状况。我现在要撰写德谟士的传记,首先要叙述希腊的情况,就是这个用意。

希腊是一个半岛之国,其国土伸向地中海,山脉众多,几十个城邦分布在半岛之中。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斯巴达和雅典。这两个城邦种族极不相同,气候和风俗习惯也不一样。为了争夺霸业,两个城邦各自发展势力,所以两个城邦相互争斗了很久。之后,波斯人入侵希腊,希腊境内所有的城邦暂时化解了长久以来的恩怨,结成希腊大同盟,同仇敌忾,共同抵御外敌入侵。波斯人入侵时,希腊在马拉逊这个地方大败敌军,不久又在拉米斯这个地方再败波斯军队,希腊国力日益强盛。从这之后,雅典就经常作为希腊的盟主。而斯巴达看到雅典逐渐强盛,内心的愤恨久久不能平息,于是找借口制造了争端,引发了悲罗彭之战。希腊各个城邦中,有的追随斯巴达,有的帮助雅典。此次战争持续了二十年之久,斯巴达最终取得了胜利。于是斯巴达顺理成章地成了希腊的盟主。回顾斯巴达的执政方式,喜好专制,往往用残酷的手段镇压人民。有一个叫齐武的城邦,是希腊众多城邦中的一个,看到斯巴达的人民对斯巴达的统治怨声载道,知道自己有机可乘,于是向斯巴达宣战,大破斯巴达的军队。希腊半岛的统一,从此被打破。

早先,在希腊国境北部的坎巴尼山之外,有一个小国,叫马其顿,和希腊是同一个种族。然而希腊人却并不愿意提到这个国家,称它为夷狄,并且不让其在希腊的城邦中占有一席之地。马其顿人民身体强壮,崇尚习武之风,所以国力日渐昌盛。在非里当国王时,马其顿的势力更加强大。非里窥探到希腊境内的城邦之间有矛盾,于是想要发兵入侵希腊。即使在这种时候,希腊的人民也是崇尚自由的。若不能自由地生活,倒不如为自由而死,这是希腊民族的格言。在那个时候,希腊人民精神虽然萎靡不振,但又怎么会没有一两个仁人志士挺身而出来挽救大难呢?确实,出生在这样时代里的德谟士就是这种人。

【评论】

当时的希腊,之所以能够独立存在,是因为希腊的国民有追求独立之心。国民的独立之心就是希腊的精神。既然国民有这样的精神,最终也都不至于亡国。纵然会有失败,也只是时机还没有到来罢了。德谟士的身上就体现着这样的希腊精神。无奈的是,当时的希腊社会的普遍心思在于追求物质利益,公然行贿受贿,颠倒是非,结果就导致亡国。罗马帝国的后期,也是如此。大概国家的强盛,就是在于这个社会有饱满的精神,而最为毒害精神的,没有什么比得上唯物论了。忧愁患害可以使人生存,而贪图享乐安逸就会使人衰亡,那么国家也是如此。汉文帝统治时期,号称太平盛世,但是贾谊却为那个社会痛哭不已。如果国事已经败坏透顶,即使社会有觉悟,恐怕也无能为力了。看看德谟士的事迹,就可以了解一个大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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