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帝有寇连材为心腹,亦犹西太后之有李莲英也。顾连材忠耿持正,视莲英之贪邪婪贿,作恶无厌者敻不相同,初,连材稍读书识字,尝究心于君臣大义,谓:“己惜已身为刑余,不能列朝右与士大夫商政治,亦不当与士大夫交,为朝廷羞。

惟既给事宫廷,亲近人主,自当尽吾职分,令人主安适康健,为天下臣民造福。所愿如此,其他奢望,不敢存也。且令人主知吾辈中尚有良心,非可一概抹杀者。”其志类如此,故平居作事谨慎,保护幼帝起居服食,无不诚敬。光绪帝自幼入宫,不能得慈禧欢心,体极孱弱,饮食衣服,慈禧绝不怜顾,醇王福晋常为之哭泣。惟连材热心调护,帝幸得长成,连材尝作日记详载其事,中略言:帝生母虽与西太后同气,而西太后待遇殊落寞,饥渴寒暖,从未一问。所赖东太后时时抚视之,得无失所。及东太后上宾时,帝甫十一龄耳,自此遂无一人调节起居。连材无状,不敢专擅,但于心不安,亦万不得已,乘间进言于西太后:“衣食宜如何整理,勿听帝自主。彼辈不能尽职,帝年幼,不知施以赏罚。早晚寒暑,漫无节度,或衣垢不浣,或物腐充食,有伤政体,请太后为之查察。”太后反责连材多事:“汝尽职可耳,安得越他人俎而代之谋耶?”连材尝私念帝虽贵为天子,曾不及一乞人儿。本生母醇王福晋每与人言及德宗,未尝不痛哭欲绝。自帝御极,以至福晋卒时,二十余年,母子终未获一面也。

西太后之忍心如此。后帝患痼疾,精神痿败,不能生育,皆少时衣食不节所致。

哀哉!连材所记之言,大致如是。李莲英甚憾光绪帝,以尝受帝之呵斥故。而寇太监忠于帝,故莲英深恶之。西太后之恶寇太监,则莲英与有力焉。戊戌之变,当康有为与帝密谋之际,寇微有所闻,蹙然曰:“此事发之太骤,恐难得圆满结果。

且吕禄握重兵久,根深蒂固,一时不易猝拔。而太后党羽中如刚毅、裕禄、怀塔布、许应骙诸人,皆数十年旧宫僚,资格甚老,门生故吏极多,亦非旦夕所易推倒。今帝所恃者,谋臣则一新进之康,兵师则袁世凯。袁方将受荣之卵翼,安能使之反抗?此事若不熟筹,恐画虎不成,反类狗也。虽然,我一刑余贱者,纵剀切言之,亦乌足动听。”于是忧形于色,寝食俱废。

帝向知寇之诚恳,凡服食起居,非寇在侧不欢。忽请假数日,知其病剧,乃遣人召之入,询所苦,冠曰:“奴方见皇上近日忧国甚至,恐有伤玉体,故不觉悲戚。念曩昔圣躬之孱弱,皆奴才不善调护所致。今当宵旰忧勤,而奴才终不能分尺寸之忧,皆奴才之罪也。诚惶诚恐,无地可以自容,故不觉至此。”帝觉其宛转陈词,中有微意,乃曰:“子第自爱,幸速愈,容联思之。”寇因泣抚帝足曰:“陛下独不念魏高贵乡公、唐中宗之事乎?一误再误,国与几何?谋定后动,策之上者也。”帝曰:“联知子忠荩,故能容子言。否则,此何等事,而可令宦寺闻之耶?子姑退,朕自有命。”寇退,谓其徒曰:“吾既言之矣,帝苟有不测,吾必死之。”及事泄,太后已传旨坐乾清门,请祖训,奉太宗御棍,将笞帝死于门下矣。寇闻耗,大惊,力疾驰往恭邸求救。昌寿公主闻之,是夜叩西苑门,跽请太后息怒,始得囚帝于瀛台。太后颇疑公主知之过速,必有人走告。

李莲英知寂监所为,诉于太后。太后怒曰:“此贼留之不祥。”

命人执以来。讯之,抗辨不屈,乃处以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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