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宗端皇帝(四)

崇祯四年春正月乙亥朔,上不御殿。是日风霾。

刑科给事中吴执御上言「加派之害」;上责其妄言。吴执御复奏:『臣见部臣题核云:今日生财,无踰加派。夫古理财,虽曰多端,岂有以赋民为生财者乎』!上责其支饰。执御又言:『理财加派,尚属不得已之心;而捐助、搜括二者,尤难为训』。上曰:『加派,原不累贫;捐助,听之好义。惟搜括滋奸;若得良有司奉行、抚按稽察,岂至病民』!

己卯,夜,盗陷保安,副总兵张应昌擒斩百七十三级;神一元死,弟一魁领其众。

壬午,孙承宗出关,由前屯、宁远抵松、锦。庚寅,由三道关历石门、燕河关、三协十二路,由石塘路过平谷,经盘山入蓟州而还。条上边事,曰先任封疆大臣、曰次择八部将帅、曰蓟镇备守、曰辽镇备战、曰合蓟辽酌战守之宜、曰复城、曰防插;上善之。于是议筑大凌河,兵部尚书梁廷栋实主之。既而廷栋去,朝议撤工,且责镇抚;丘禾嘉惧,尽撤防兵。承宗曰:『不可。□至而战,上策也;据见粮以计守御,中策也;委空城以疲强□,下策也』。

癸未,流盗掠平阳。

翰林院编修黄道周奏救钱龙锡,调外。初,逆璫定案,诸奸深憾龙锡,谋借袁崇焕事报之;且因龙锡,罗及诸臣。周延儒、温体仁实主之,欲发自兵部尚书梁廷栋,廷栋不敢任。至是,道周疏上,延儒意稍解。

庚寅,王嘉胤渡河掠菜园沟,副总兵曹文诏击却之。

己亥,命御史吴甡赈陕西饥荒,招抚流盗。谕曰:『陕西屡报饥荒,小民失业;甚者迫而从贼,自罹锋刃。谁非赤子,颠连若斯!今特发十万金,命御史前去酌被灾处次第赈给;仍晓谕愚民:即被胁从,若肯归正即为良民,嘉与维新,一体收恤』。

罢总兵杜文焕——以去冬在延川纵部将李崇荣杀乡民曹孟孝等男妇百九十九人,知县王道行闻于按察使李天经,吴甡劾之也。

上召辅臣、九卿、吏科都给事中刘汉儒、河南道御史喻思恂及各省监司于平台。召浙江按察副使周汝弼,问「浙、闽相连,海寇备御之策」;对曰:『去秋寇犯海上,五日即去』。问江西右布政使何应瑞、按察司佥事王继夔「尔省宗禄,何以不报」?应瑞曰:『江西山多田少,瘠而且贫;抚、按查核,有司尚未报耳』。问湖广右布政杜诗、按察使范中彦「尔楚去夏何以民变」?诗曰:『定变后,地方随安』。上曰:『宜杜来患』。问福建左右布政使吴阳、陆之祺「海寇备御若何」?阳曰:『海寇与陆寇不同,故权抚之。但官兵狃抚为安,贼又因抚益恣;所以数年未息』。上曰:『前抚李魁奇,何又杀之』?阳曰:『魁奇,非郑芝龙比。即抚,不为我用。今钟斌虽降,亦不就抚』。上问「实计安在」?祺曰:『海上兵肯出死力,有司团练乡兵、多设火器,以守为战,剿之不难』。上复访熊文灿才力于阳;阳奏:『文灿才胆俱优,但不集思广益,视贼太易』。问河南左右布政使杨公翰、贾鸿洙曰:『收税耗重,宜斥有司』。对曰:『近奉上命,已革去矣』。问广东左右布政使陈应元、焦源溥曰:『尔省所负宣、大兵饷数十万,何也』?应元曰:『近已解纳』。上曰:『宣、大重镇,兵饷急需;自宜速清』。问山西按察使杜乔林流寇事;对曰:『寇在平阳,或在河曲;近闻渐已渡河,须大创之。但兵寡饷乏』!上曰:『前不言寇平乎』?曰:『山、陕隔河,倏去倏来,故河曲被困』。问河曲之陷;曰:『贼未尝攻,失于内应』。问「导贼何人」?乔林曰:『大抵饥民为之;不早图,且误国事』。问陕西参政刘嘉遇以流寇;对曰:『流寇难灭,由兵饷不足』。上复诘以前报寇平;曰:『寇见官兵即散,退复啸聚』。上曰:『寇,亦我赤子也;宜从抚』!曰:『今正用抚』。上曰:『前何以杀降者王子顺』?曰:『以其授抚后,复仍出掠尔』。『近寇何状』?对曰:『一在延安,一在云岩、宜川』。上凝思久之。退问广东左布政使陆问礼、按察使孙朝肃——问礼已除南赣巡抚,上曰:『南、赣多盗,若何』?对:『行保甲、练兵伍,庶足弭盗』。上曰:『此须实效,空言何为』!问「海寇若何」?曰:『广东海寇,俱自福建突至,舟大而多火器;兵船难敌。但守海门,不令登陆,则不为害』。问「海澳归顺之利害」;曰:『火器足用,人未可信』。以及广西、四川、云南,次至贵州,问右布政使朱芹以安位事;曰:『安位求抚,督臣原责四事:一擒奢酋;一献樊虎、奢寅妻马人、子阿甫;一令送巡抚王三善之柩;一责削地。安位等谓「既通九驿,非得水利地方,难供粮饷」。督、按二臣又不轻予,故议未决耳』。已召各官谕之:『当正己率属,爱养百姓;朕自有显擢。否且不贷』!各臣退谢。又召左都御史闵洪学、左副佥都御史张捷、高弘图至,谕洪学曰:『卿初任首疏甚善,未曾实行。御史巡方,关系甚重;巡按贤,则守臣皆贤,百姓受福。若巡按不肖,其误非小』。屡命申饬,回道者少,上曰:『今后当行严核』。又曰:『卿与吏部实心任事,天下可治』。乃退。

宁武总兵孙显祖言:『闻喜稷山贼二十余万,日剿日益;官兵不过二千,奔逐不支。乞再发京营,或调边骑五、六千协剿』。命下兵部委总督专制;以兵、饷并乏,事竟不行。

二月乙巳朔,召廷臣于平台。

辛亥,夜,定边营降丁大噪。时关饷五旬,各求给散;守备张天礼同游击马科□谕,乃安。降丁仍逃二百余人,皆副总兵曹文诏所收山西降盗也。

壬子,总兵贺虎臣、杜文焕等合军围保安,神一魁勾河套千余骑突围出,诸军怯走。一魁纠众数万劫宁夏,都指挥王英兵溃,各道将兵弃城南奔。

戊午,神一魁至庆阳,破东关;游击伍维藩等击斩五百余人。

庚申,户部告急请帑;不许。

壬戌,四川建昌猡蛮千余人作乱。

丙寅,福建流寇数千自长汀赖坑突犯瑞金县,教谕王魁春署邑事谕民兵御却之,寇走福建古城。

流盗万余围庆阳府城,前锋抵宁州,宁州告急。时庆阳独推官马一荀已罢职,杨鹤在邠、干不即援。宜君盗赵和尚等南窥泾阳、三原、韩城、澄城,各盗分犯,不可计。

己巳,官兵退韩城盗于葭州,斩首四百六级。

壬申,神一魁陷合水县。

三月丁丑,张应昌等击神一魁,败之,庆阳围解。时议招一魁,散余党千人。

壬午,京师大风霾。

吏部尚书王永光罢,以左都御史闵洪学为吏部尚书。

癸未,贼首孙继业、茹成名等六十余人来降,还合水知县蒋应昌并保安县印。杨鹤受之,令固原知州国日强于城楼上奉御座,贼跪拜,呼万岁;因宣圣谕,同往关将军庙,令设誓;谕各解散归伍,否则归农。自此群盗视总督如儿戏,其众数万人皆瓣发;杨鹤遂给票,令各还乡。其豪千余人以参将吴弘器领之,驻宁塞河套;恃贼前约出助,神一魁绝之,而宜君、雒川盗又蜂起矣。

己丑,赐进士陈于泰等三百人及第、出身有差。

庚寅,东川盗攻嵩明。

甲午,大盗刘五、可天飞据铁甬城,混天飞、独行狼等聚芦保岭,众各万余,苦饥;于是铁甬城盗犯平凉、固原,芦保岭盗犯耀州、泾阳、三原,混天猴薄宁州,分犯环县。

贼陷武安,监正吴三才遁。

己亥,贼诈称官兵袭华亭县,知县徐兆麒遁;越二日,去之。时曹文诏、王性善以贼围庄浪,剿之;故得乘虚入犯也。

是春,遵化兵五百余人从畿南雄县大掠而南;自临清、济宁入泰安,又折而东北至章丘、东关。闻省城有兵,乃从丁河口入海。抚按余大成、高捷俱报「海中必当溺死」,时皆笑之。

曹文诏击贼于栗园、菜沟,大败之。

夏四月丁未,大败贼于陇安。先是,大盗王老虎等攻围庄浪,曹文诏、杨嘉谟遣固原都司靳桂香、游击曹变蛟、守备李登榜等击之。至是,追及于张麻村,败贼,追奔二十余里;会甘肃副总兵李鸿嗣、参将莫与京等随固原副总兵王性善亦至,又败之。贼走长宁驿,且掠且行,将回向宝鸡;曹变蛟等邀击于陇安,斩获甚众;贼众尚四、五千,从静宁州、万马关、石门、朱家店四掠,走雒水城。贼工骑射,依山负险,穷追甚难;而平凉、陇州、华亭、武安、庄浪、静宁等难民计数万出掠,巡抚吴甡再请赈之,已无及矣。

庚戌,遣大臣祭郊坛禳旱,谕臣工修省。

谕兵部:申禁硝黄、钢铁、军器出境下海;亡论多寡,俱枭示。

总兵王承恩等击清涧贼,败之。

己未,贼渠神一魁降于杨鹤;鹤责数其罪,俱伏谢。一魁破宁塞、新安、保安、合水、围靖、庆阳,有骑五千可充战;鹤侈其事,乞赐万金赈济,又止巡抚练国事北征。国事至中部,报宜、雒盗先后斩五百二十余级,盗求抚,从之。其胁从者多绥德、清涧、米脂饥民,各给印票回籍;其头目随营,委都司穆处置。时言官论鹤玩寇,鹤疏引咎;且言『臣子嗣昌以汝州道去冬调霸州,未半月,复调关门。今荐人辄曰边才;一日未历边陲,何知其堪否!臣已误矣,臣子尝容再误』!

辛酉,上念旱,释前工部尚书张凤翔、左副都御史易应昌、御史李长春、给事中杜齐芳、都督李如桢。

改巡检司印为「简」——以犯御讳也。

曹文诏、马科、曹变蛟、王世虎等克河曲,斩一千五百余级,兵械骡马以数千计。

兵部尚书梁廷栋免。

乙丑,临洮副总兵蒋一阳遇长宁逃盗于清水县,战败;失亡数百人,把总徐承斌死之,都司李宫用见执。曹文诏、杨嘉谟自陇州邀盗,径抵麻镇镇,又遗谕帖以间之;盗相疑,杀渠帅红军友。

丁卯,洪承畴令守备贺人龙劳降者酒;降者入谢,伏兵斩三百二十人。是月,降盗不粘泥拥众胁粮赏,复攻米脂、葭州,守卒却之。巡抚张福臻调王承恩同孤山堡副总兵侯拱极、都司艾万年等共人三千,令樊一蘅监之;至葭州王家庄,洪承畴、张应昌亦至,贼分两营以待。辛未、壬申连战,贼始遁,擒渠帅李成林、刘民悦。官兵集于西川双湖峪,其间窑寨六十有四,皆属天险,尽为盗薮,无窥之者;于是承畴令所在设防堵截。不粘泥惧,率百十骑逃关山岭,马科等击之,又逃含峪,止二十七骑,渡河;守备孙守法、方英擒之,尽歼其骑,不粘泥乃降,手杀贼首双翅虎、缚献紫金龙以自赎。

庚午,盗陷始兴县,执知县荆廷钰。

吴甡赈饥前至延安,次延长;寇聚城下,谕以祸福,委同知赵鹤年分赈,围遂解。

又至延川,游盗闻之,皆回受赈:时抚盗四千有奇,米(?)。

五月甲戌朔,上步祷南郊。己丑,微雨。庚寅,雨。

王承恩击宜川贼,败之;渠帅闯山虎、金翅鹏等乞降——金翅鹏,即王子顺侄成功也;余贼走宜君,其众二万,官兵又斩二百四级。

曹变蛟等追宁塞遗贼于唐山,见山势险隘,从山上下射:贼不支四溃,仍奔华亭,又追斩之。是役也,战张麻镇、战关山岭、战陇安司、战杨三川、战唐毛山,先后斩一千四百余级,而宁塞之逸贼稍杀矣。

巡抚练国事趋宁塞,值吴甡于鱼河;是日,甡至榆林镇。以晋兵遏籴,斗米六钱,草根木皮为尽,人至相食;甡因奏:『榆林者,天下之雄镇也,宿将勍兵出焉,非他镇比。杂贩牟利,商民欣赴,初无损于晋。若以防河为名而绝秦人之命,恐老成谋国,必不在此也』。

大盗赵四儿以万余人掠韩城、合阳,复窥芝川镇;灵州参将张全昌以五百人接战三日,贼走鄜州、中部。巡抚练国事复同张全昌、赵大胤夹攻,大败之。时榆林连旱四年,延安饥民甚众;西安大旱,练国事更请发帑赈济,不报。赵四儿寻降于清涧,继而逸去入西之永宁、石楼。

礼部尚书李腾芳致仕,以黄汝良代之。以甄淑为大理寺卿。

谕刑部以矜疑钦恤,唯钱龙锡不许;言官屡以为请,至是释之,戍定海卫。龙锡出狱,周延儒即过之,极言上欲加重谴,调护殊艰;龙锡极感之。未几,温体仁至,龙锡因述延儒语;体仁曰:『上固不甚怒也』!于是闻者谓体仁质直、延儒虚伪,不知体仁已阴挤延儒矣。嘉善钱士升素端谨,为龙锡门人;闻体仁语,颇重之而轻延儒,体仁遂与相结。

癸未,吴执御上言:『昨见计臣疏称岁额四百万,今加至七百万,缺额尚百六十万;则饷犹未裕也。如加派,则害于民;不加派,则害于兵。前年遵、永之变,袁崇焕、王元雅等皆以数百万金钱,狼狈失守;史应聘、张星、王象云、左应选各以一邑或破敌于狂逞之余,或坐镇于婴城之际。由此言之,今日言饷,不在创法而在择人,可知已。臣妄谓北直沿边诸邑,敕吏部选补贤能,畀以本地钱粮,便宜行事;各随所长,训练土兵。此法一行,饷不取偿于司农,兵不借援于戍卒:计无便于此』。上以钱粮尽畀其本地饷兵,则边镇奚资;不听。

丁亥,宜川、雒川盗破金锁关,杀都司王廉等;别部屯黄龙山,劫韩城。总兵王承恩还镇,道遇贼,击败之。

初,洪承畴抚盗王子顺等,驻榆林;巡按御史李应期诛之。上谓「贼势獗甚,招抚为非;杀之良是」。命吴甡核奏。

丁酉,延绥、榆林大雨,始有禾。

庚子,大盗满天星等来降,选骁悍者置营中;散其余党一万二千余人,给免死票、路费,即命其魁分勒回籍。未数月,皆叛去。

壬寅,流盗自合水、保安逃出者万余人,从庆阳攻中部;署印同知郑师玄告急,杨鹤遣官招之。是夜,降丁内应,城陷。

工部郎中李若愚请复建文帝庙号,录殉节诸臣;章下礼部。

大同、襄垣等县雨雹,大如卧牛、如犬石,小如拳;毙人畜甚众。

潞安■〈犭回〉民作乱于壶关、高平、陵川;宣大总督张宗衡剿平之。

六月癸卯朔,曹文诏击斩王嘉胤于阳城,王承恩等又败贼于雒川。

丁未,大学士钱象坤罢。

以熊明遇为兵部尚书。

山东徐州大水。

庚戌,未刻,临颍县雷雨。忽王家庄风霾,坏民居,压死三人;即至杜家庄,倾楼拔木,室庐、器用尽失,飘散无迹,压死五人。风霾渐至巩家庄,长五十余丈、广十五丈,砖瓦、磁器翔空落地亡恙,铁器皆碎。

丙辰,淮安、扬、徐、济宁大雨,水坏民居、田稼。

辛酉,延绥副总兵张应昌、兵备道戴君恩以贼混天猴、张孟金约齐,蔺二贼谋袭靖边,先邀之,遇于真水川坌口,贼遁;追至中湖山力战,射白广恩坠马,又射死张伏仓;贼乱,大败之。

癸亥,贼混天猴、独行狼万余人谋攻合水县,自甘泉之甄家湾而东;洪承畴率都司马科等二千人追之。丁酉,追至甘泉山中,混天猴等乞降。

西人犯绥红山,官军拒却之。

秋七月戊寅,贼入东关,游击陈光先率兵巷战,遂走之。曹文诏自庆阳以千八百骑赴救,至花园寺,闻炮声疾驰;贼迎战,俄四山伏起合围,文诏几不支。文诏力斗突围,贼始败走;追杀颇众,分路趋驿马关。

大盗上天龙、马老虎、独行狼复掠鄜州,列三营于太平原;杨鹤、王承恩从三川驿往击,斩独行狼、马老虎,贼溃,上天龙以二千人降。吏科统事中孟国祚、曹履泰各奏抚贼欺饰之弊,国祚曰:『今日招抚,原迫于计之无奈,借此以宽目前;而贼势益横,有此处就抚,彼处猖獗。当事既欲言抚,必不肯悛;将至身名俱败,贻误封疆』。履泰曰:『偷旦夕处堂之安,无制伏安插之道;只有借抚以张贼之焰、以盖贼之名;官兵亦束手而不敢动将。草泽之雄,窥见庙堂举动如此,天下事尚忍言哉』!

庚辰,宜川知县马自龙出至云岩镇,被大盗刘九思等劫去,胁舁入城;九思坐公署,令三户养一贼。总督杨鹤闻而檄下,始出走。鄜延道张允登请宽自龙戴罪视事,巡按御史吴甡纠为抚局所误;朝论讳之。

癸未,逮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兵部右侍郎杨鹤下刑部狱——明年,戍袁州卫。

辛丑,贼陷中部县。先是,守道翟师雍所抚盗田近庵等以六百人分驻马栏山,吴甡书止之;及李老柴、独行狼、郝临庵等南下攻中部,田近庵内应而陷。吴甡行次隆坊镇,去县四十里;随遣总兵王承恩屯城北、副总兵赵大胤等屯城西合战,大败之。

八月癸卯,总兵贺虎臣前奉杨鹤檄剿庆阳贼刘六等,计斩刘六。是日,于环县击斩余党五百人,西路渐平。

己酉,洪承畴至平凉,以镇原贼恣掠,发甘肃临洮兵三千剿之。

清兵大举围大凌河城,祖大寿与何可纲固守。大凌围未解,巡抚丘禾嘉、总兵宋伟、吴襄率师援之;禾嘉悸怯,屡易师期,又与伟、襄不相能。是日,遇于长山,襄营先乱,败绩;监军太仆寺少卿张春被执。前一日,凌城食尽,可纲知城且不守,语遣大寿去,自为文以祭,死之;大兵遂入凌城。张春自军中上书请款,巡抚丘禾嘉密表其事;孙承宗曰:『春亦丈夫也,独不闻其妻翟氏六日不食而自经乎』!春被执求死,欲杀之;或劝救,因幽之萧寺中,日夕给馔,春终不屈。久之,或携■〈觞,舟代角〉酌之;春色喜,即讲经史大义,人多就正焉。后疾卒。

吴执御论周延儒『揽权雍蔽、植党徇私,会试、廷试、馆选首列多出其乡。皇上习见延儒票拟摘发细事,近于明敏,遂尔推诚;不知延儒阴谲之尤,实借票拟以行其私』。上切责之。戊午,执御再劾;庚申,又劾之。俱留中,不报。

谕武举试艺,毋专取文藻。兵部覆试武举,奏技勇多不称;遂削前监试御史余文■〈火晋〉等籍,下主试左春坊杨世芳、刘必达于狱,改命侍讲方逢年、编修倪元璐覆试,与前榜同者三十人。时有大臣子不得与,遂导上过督之。元璐覆试,大臣子复不与,且上章讼世芳等冤;士论伟之。

先是,巡按陕西御史李应期言「秦贼旋抚旋叛」;御史吴甡新代,上命其确察报闻。于是甡上言:『延庆地亘数千里,土瘠民穷;连岁旱荒,盗贼蜂起。东路则王嘉胤攻破府谷,渡河犯晋;西路则神一元破宁塞、破柳树涧、破安边,攻保安。一元死,弟一魁继之,又破合水,围庆阳;总督杨鹤本年移镇宁州,遣官招抚、安插宁塞者四千有奇,余党郝临庵、刘六等众不下数万。五月初,总督离宁州,贼已掠环县、真宁之间:此保安、合水之流孽也。延安四载奇荒,边军始乱,出掠于米脂、绥德、清涧,胁从甚众,几于无民。去秋流劫延南,巡抚洪承畴方控制东西两路,力不能及;三月间,贼掠宜川、雒水、宜君、中部等县,点灯子众号数万,自山西回黄龙山,西安北界数州县被毒最惨:此延北边贼流毒西安者也。总兵王承恩、榆林道臣张福臻以勤王兵五千南剿,贼望风潜逃。总督移镇耀州招安诸盗,待之殊厚;满天星等临阵降于榆林道臣,亦不下数百人。贼见大兵在南,遂徙而北;延川、安定、清涧、绥德、米脂、吴堡、葭州虽散原籍,仍复掠劫。于是有「官贼」之谣,而人致恨于招抚之失策矣。点灯子众五、六千在清涧之解家沟,旋抚旋叛;庆阳郝临庵、刘六等亦受道臣周日强之抚,今攻陷中部者,多其众也。又降贼独头虎等见大兵之来已出韩城,潼关道胡其俊犹追赆钱九十万;贼复横索,一一给之惟谨。要挟重赀之说,有自来矣。为今之计,惟集兵南北合剿,歼渠魁而余众自破,明赏罚而士气自鼓;秦事犹可为也』。

流盗陷山西隰州、蒲州,以前光禄寺少卿许鼎臣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提督雁门等关。鼎臣上六事:蠲租、增饷、明赏罚、劝忠义、分信地、破资格;大抵沿习之语,识者讥之。

洪承畴驻庆阳,复报乏饷;大败赵四儿于山西桑落镇。

是月,罢工部郎中孙肇兴。肇兴监督盔甲厂,以帑诎、且积负商人,因疏劾监督太监张彝宪;上怒,令肇兴同监造太监刘守干回奏,肇兴落职。

九月壬申朔,山西流盗犯济源。

神一魁复叛据宁塞县,劫参将吴弘器、缚守备范礼,焚掠横甚;官兵攻围之,贼食尽,其党黄友才斩一魁以献。

大盗独行虎、满天星、一丈青、上天猴等五部在宜川、雒川、韩城间恣掠,副总兵赵大胤在韩城——去贼营二十里,不敢出战;士绅强之出,报五十级,验之则率妇女首也。给事中魏呈润劾大胤,落职。

命洪承畴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

乙未,命太监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钱粮,唐文征提督京营戎政,王坤往宣府、刘文忠往大同、刘允中往山西各监视兵饷。

赵四儿就擒。赵四儿,即点灯子也;起清涧、绥德,逞于延绥,奔突韩城、宜川、雒川,往来秦、晋,沿河郡县多苦之。至是,伏诛;平阳稍安,洪承畴力也。其党黑煞神起,又有紫金梁、老■〈犭回〉■〈犭回〉、过天星、乱世王、蠍子块等。

冬十月辛丑朔,日食。

流贼复掠庆阳。

命太监监军王应朝往关宁,张国元徃蓟镇东协、王之心中协、邵希韶西协。

庚戌,官兵复中部县。初,六月,王承恩屡攻不下。八月,练国事继进,贼突出数百骑溃围,复勾庆阳大盗郝临庵等引众数千自保安镇来援,谋截我粮道;杨嘉谟自耀州至,曹文诏及张福臻兵俱至。至是,克之。曹贼数百人陷宜川县,练国事在三水遣参将李卑驰援之,贼遁。

辛亥,封岷王企■〈金丰〉。

十一月丁亥,以太监李奇茂监视陕西苑马、茶马,吴直监视登岛兵饷。

辛卯,孙承宗还关门,引疾;命放归。

命南京礼部右侍郎钱士升祭告凤阳皇陵;礼成,奏言:『凤阳土地多荒,庐舍寥落;冈陵灌莽,一望萧然。周咨其故,皆言凤土确瘠,在江北诸郡为下下。民居皆涂茨,一遇水旱,弃如敝屣;挈妻担子,乞活四方。户口既已流亡,逋赋因之岁积。有司束于正额,不得不以逋户之丁粮派征于见在之赋长,于是赔累愈多;而见在者,又转而之他矣。昔李特之乱巴蜀,乘于驱逐流民。伏祈特为蠲赈,可以招流亡,可以息乱萌;生财固本,举积于此』。不报。

闰月戊申,贼谭雄复据安塞,参将李卑驻兵城外;总督洪承畴以我兵若株守宁塞,必至各处蠢动,乃命曹文诏围宁塞,自率骑夜趋安塞城下。壬子,王承恩亦自延安至,即诱谭雄等五人出,斩之。降丁陷甘泉县,劫饷十万八千两,杀知县郭永图;河西道张允登战死。允登转饷,混天猴勾盗掠焉。洪承畴闻之,遣王承恩分剿,而自以四百人赴甘泉;以甘泉,鄜、延咽喉也。贼势日炽,承畴日不暇给矣。

癸丑,夜,盗陷安定县。大盗不粘泥、张存孟等三千余人自鱼河川,因内应,入之。

戊午,倪元璐上言:『原任右中允黄道周学行兼至,今代所希。天为陛下生此人,仰佐天章,黼黻一代;不可谓之偶然也。在今之时,闻臣此说,或以为疑;所谓世人「贵耳贱目」。若道周死后数十年,天下推之,必有甚于臣言者。臣虽愚悖,岂敢以身触雷霆,过情奖物;即陛下释之不诛,臣亦惧为后世所笑!所以推举,本由至诚。道周而外,原任顺天府尹刘宗周清恬鲠介,足以磨励一世。今天下本无人,得其人又不能用;如此,安望天下有为陛下奋其忠良者乎!陛下幸听臣言,还道周原官,而出臣于外;此犹弃珷玞,得良玉也』。上不听。

初,东江刘兴治反,屠皮岛。皮岛旧副总兵张焘与兴治内戚沈某合谋图兴治,未发;会登莱巡抚孙元化荐参将黄龙为东江总兵,至岛,兴治遂叛。元化以兵部尚书熊明遇督援切急,从海上命参将孔有德等以三千人赴关外;有德遭飓风,几毙。迨归,复命从陆,不胜愤;屯邹平月余,进至吴桥,亦称兵破临邑。壬申,巡抚登莱右佥都御史孙元化欲亲抚有德。初,元化谓复辽土宜用辽人,固辽人宜得辽将;故征辽将孔有德、耿仲明等。甲戌,有德连破商河、新城,巡抚余大成称疾,遣材官往谕;不听。遣中军沈廷谕以兵往,肩舆赴阵,不事甲胄而败。

是月,宁武总兵孙显祖败贼于万全县——乃蝎子块所部四营也,走夏县洪水镇,佯乞抚;夜袭显祖营,以有备而遁。

十二月庚午,时考选科道二十余人,复核在任钱粮;于是下户部尚书毕自严狱,熊开元、郑友玄俱谪去。命自后考选将及,先核税粮。吏科都给事中颜继祖上言:『诸臣已列清班,复使杜门;进退维谷,殊为未便』。上切责之。自是郡县益务严酷,不知抚恤。

进祖大寿少傅左都督。大寿守大凌城,被围日久,食匮、援兵不赴,遂以城降——既而逃归。

甘泉贼陷宜君县,又陷葭州;兵备佥事郭景嵩死之。

庚辰,登莱总兵官张可大至朱桥驿,值孙元化还登州,言抚事已定,可毋西行;盖信其不反也。可大叩其详,始知叵测;可大仍西行,元化竟檄止之。

乙酉,孔有德攻青州。

总兵官陈洪范镇守居庸、昌平。

庚寅,孔有德攻登州,至泥水山,困乏,矢亦尽;而孙元化主抚甚力,令夜丁乙登云书谕之,有德始营山下。夜攻城东南,却之。

洪承畴奏:抚贼张献忠、罗汝才等千九百余人。

上忧延绥贼蔓,以吴甡请饷及洪承畴疏,切责户、兵二部。兵部尚书熊明遇请措二十万金接济秦中。

是年,上念孝纯太后无御容,命新乐侯刘氏求子弟貌似者图之;又绘孝元太后御容于博平侯家,并如前法,迎入大明门。上早出,百官多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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