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之后,一件事是日本要缴械,另一件是日本的东西都要留下,还有一件事是汪精卫所管的汉奸机关,都要接收过来。论理说,应当找些爱国爱民的人们讨论讨论,商议商议,再往外派人,然而不然,蒋就找了他的左右亲信的人,谁是原来主张投降的,谁是原来主张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蒋介石就派他去接收。看派何应钦当接收的总司令,还不明白吗?

到上海、北平、天津各地接收的人,一个工厂、一个仓库,前面会贴上六个或七个封条。

经济部说是它应管的,财政部说是它有关系,军政部说是这些东西它都用得着。前门的封条刚贴上,就把后门打开了,先把成品都运走,然后把原料也都运出卖掉了。以后连机器都拆了卖,甚至把电灯泡拿下来,把电线割断了。因为抢一辆汽车,两个机关打起来。这种实在的情形,不说各国人看不下去,就是连日本人也在那里骂:“这是劫收,不是接收。”派到前方接收的官吏人选,有的会影响国际,不用说更会直接影响地方人民,自然应顾虑周到。然而蒋介石并不考虑这些,如同派陈仪到台湾去,这是人人都以为不可的。因为前几年,陈仪当福建主席的时候,日本人在台湾开纪念占领台湾五十年大会,那是每一个中国人应当落泪的事,陈仪在那个会上代表蒋介石,说日本人治理台湾怎么好,怎么好,说了许多的好话。台湾的一些革命党和民众们,有的就要杀了陈仪,有的骂他是汉奸,台湾人痛恨陈仪到了极点,而蒋介石偏偏的派陈去。

果然到了台湾之后,虐待台湾人民,比日本人还更凶残百倍,于是逼得台湾民变,把台湾人杀了好几万,使刚刚回到祖国怀抱中的台湾人民就遭遇一场惨劫。这不是蒋介石造的罪恶吗?

关于东北九省派的人,应当问他的历史是怎么样,人地相宜不相宜?一概不讲,蒋先要找谁是反对苏联的,谁是反对共产党的,接着就闹起事来了。有一天参政会开会,蒋介石在中央党部集合了国民党的参政员说:“今天请大家随便谈话。”头一个就是钱公来先生说话,他说:“既然随便谈话,我想问问派往东北接收的人,没有一个东北人是什么缘故呀?现在我说一段历史请大家听听。明太祖朱洪武,把元朝的蒙古打走了,在南京第一次开科,状元、进士等等的功名全是江浙人,无论文章作得多么好,长江以北的人是不要的。后来有告发了,明太祖就把主考、副主考叫了来问,为什么中的这些人员里没有长江以北的人呢?主考回答说:‘长江以北的人都是元朝的余孽,不能要他们。’朱洪武说:‘我的老家凤阳府也在长江以北,我也是元朝余孽了?我不能做一省的皇帝,我要做全国的皇帝。’马上就把主考与副主考杀死了,考的全不算,重新另考。”说完了这一个故事,钱公来先生又说:“不派我们东北人去,是不是我们都是日本帝国主义的余孽?”弄得蒋介石面红耳赤,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

就在这几天,二陈派受了蒋介石的指使,发动了反苏宣传。蒋介石请国民党常务委员吃饭,谈到东北问题的事,我说:“凡事都有天理人情,用一根步枪来作比方,把机槽和枪机都擦乾净了,擦得愈乾净愈关不上栓,必须点上一点油,然后开关自如。拿大局来说,美国和苏联都算帮我们作战,今天完全胜利,我们对于人家的官和兵,应当多多少少有些感谢的表示,使人家喜欢、高兴、快乐,自然什么话都好说。譬如我们中国的土产,像绸子、缎子、瓷器等等,美国和苏联没有的,每样送他三千、五千匹,瓷器三十万件、五十万件,每一个兵都叫他们得到一点。如同兵工厂里做的铁牌子,上边刻上字,某年、月、日,中华民国赠送。几千头猪、牛、羊,活生生地送给他们两国的军队吃上一天,也是好的。送礼的人,七八十岁的男人一队,七八十岁的女人一队,小孩子一队,工人一队,农人一队,妇女们一队,每一队少的一百人,多的五百人,浩浩荡荡地到美国军队,到苏联军队里去慰劳他们。自然他们觉得我们是对他们有好感。现在怎么样?什么都不提,派的人员都是平素不认识的,要不就是有仇恨的,张口说:‘你搬了我一张桌子走。’闭口说:‘你拆了我一架机器走。’为什么不说好听的话?你们为这次的战争,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用了多少军费,我们应当替你们担任一些,虽然是客气话,说出来也好听一点。”蒋说:“好,好,我们一定这样办。”结果他真的派人去了,他就派了宋美龄一个人到了东北,好像东北就是他蒋家一个人的,可惜不可惜!

就在那两天,马占山来找我,马说要找我和蒋介石说一说,他要回东北去,若不准他带军队回去,他愿意自己回去。因为他从东北出来,带着几十万人,谁死了,谁伤了,他应当回东北报告报告。我答应他向蒋介石说一说,我把马占山的话就向蒋介石说了一遍。过了两天,马占山告诉我说,现在就是他一个人不带也不许他回去了。马占山很难过地说:“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连家都不许回了。”我看他说那话是有决心的。马占山必要回去的理由,是那么重要,不许回去;而到东北去的人不是面生可疑,便是平素连报纸上都没有见说过他的名字的人。然而这些人当了主席的当主席,掌了政权的掌政权,东北的人们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带军队的人像马占山这样的人,也一个没回东北去。东北的老百姓们都在那里彼此相问,莫非我们都是日本帝国主义的余孽吗?我们在地下几十年来同日本鬼子拼死命是有了罪呢?愈问愈疑惑,愈疑惑才愈明白,原来就因为我们是东北本地人,才不许我们过问自己的事。刚脱离了日本的铁蹄,又要接着做蒋介石的奴隶,我们东北又该做贪官污吏横暴军阀的殖民地了。这就是抗战以后蒋介石怎样毁害东北人民的一个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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