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清户部之弊在吏胥,自改度支,少少清厘,民国成立,上下交征。财政一部,百弊丛集。视户曹为尤甚。陈锦涛以名人任总长,而以墨败为法吏所拘,他可想矣!总务厅外有赋税、会计、泉币、公债、库藏,五司。总长称为内阁台柱。周缉之当官,日视公府若家庭,声势奕赫。然亦最易结怨,少欲裁汰浮费,则四面楚歌。若诸军队,更难敷衍。大约居此席者,必略具外交手腕,可以议借外债,而又兼得武人欢心,则胜任愉快矣。其所入之丰,视前清尚书,奚止十倍。而有时须代元首总揆填补亏空。往者,张馨庵踌躇不敢遽任,正为防此一着。其两次长,亦视他部富有实权,盖总长不尽善外交,必赖次长中有一人与洋商或公使接近也。自入民国,人材消乏,已达极点。独理财家辈出,若周学熙、熊希龄、张弧、张寿龄、李思浩等,皆自命专家。司员中亦蔚为风气,其把持部务,大有清同光间户部四大金刚之风,虽党势不若交通之炽,而总次长必与客气周旋,自近二年已然矣。

总务厅分四科七课。机要科可参预借款。司会科掌管本部经费,皆总长亲信所任。财部直辖官署最多,其会计皆归总务厅稽核。求无斥驳,必先应酬,电务誊录两课,事烦而权微,宜周缉之视之为可怜虫焉。

赋税司,掌征赋及土地清册;会计司,掌预算决算,及支付事项;泉币司,掌货币纸币,及监督银行,职任并烦重;然赋税司与征收官吏,除常关监督外,余均由财政厅间接,故外省税员,中饱虽多,司官不能分润毫末也。会计司职掌易与审计院发生冲突,故司中官吏,恒结好于审院之第一厅。曩者,法财两部人员交恶,因于编制预算时,将司法经费故意漏载若干条,以为报复。计亦会计司所为也。泉币司,管理造币厂,及各银行,实际上较富权利。中国银行,为国家银行性质,自与本部有密切关系。此外,则交通、殖边、劝业三行,在直接监督之列。若山西晋胜银行,东三省官银号等二十五行号,亦由部派监理监督之,皆受成于泉币司焉。某甲任司长时,两弟、一子、一婿,皆执事银行,表弟则供差天津造币厂,至整理币制,调查金融,不过译书抄报而已。公债司,事务极清简,私入极丰厚,人称之为福地焉。开国以来,国家发行公债,不过五次,当民穷财尽之日,民间殊鲜购票者,八厘公债,原欲借以抵押外款,不成,则为诸要人所分。闻实收不及四成,其他六厘债票,袁氏当国时,直由各地方官摊派勒认,其余则为大僚军官分购。价格亦在实收四五成之间。及洪宪祸作,中交搁浅,信用尽失,七年债票直无人过问,而仍报售罄。其中黑幕不揭自破矣。此种债券,流入外人手者甚多,其挪移以供政府植党买报,收买异己之用者,亦复不少,皆由司中经手,故司员皆有债券若干在橐至短期,证券尤多弊溷。某君,京师竹枝辞,所谓纸券,初颁押品贱酒楼高宴债精多即指此也。

库藏司,掌收纳支发,且有管理政府各种基金,及监督出纳官吏之权,事烦任重谚,所谓当家官也。但有时所抱痛苦,亦较他司为甚。自民国四年后,军费日增,中央收入专恃盐税余款,当然杯水车薪,不供支持。总次长手腕少灵敏者,每届月终或年节关,必能预向银行挪借,届时库藏司户限为穿,俨然香港之汇丰银行。事过则门前冷落,大约一年之内,司中必有数十日忙乱,余日则照式登记表簿,作刻板文章而已。某君任佥事时,自谓打听借款成否,乃司员唯一天职,无论大小,苟有一宗外债到手,先尽强有力者提用,然后以之敷衍各部署行政经费。此时有请托先发者,有求免核减者,有乞清结积欠者,虽至无权之司官宅中,亦复臣门如市焉!

有清末造,载泽掌度支,实行财政独立,内阁不敢干涉部事。民国则周缉之长部时,本袁氏姻娅,又敢先以长电讥诋黄兴,风采更着。梁燕孙长部时,得交通系之援助,取携有自,指挥如意,此为财部全盛时代。梁出前后,从马十三骑,色皆纯白,京谚所谓“遥看白马十三匹,知是黑心总长来”是也。其时堂窑园,馆第一流,为总统府人员;次则财部诸军官,反居其下,迨洪宪,取销中央财力,一落千丈。梁任公号称段氏至交,其实权力有限,自是而降,纯以拖欠挪移度日,频受武人攻击,龚仙舟自谓饱呕了五个月气,而逐臭者仍趋之若恐不及。其为朊仕不察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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