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波的生平最快意者二事,一远征西西里,一救南意大利之围。今先述西西里远征事。

西西里属那不勒斯政府,其人民呻吟于虐政下者,几五十余年。英国自由党领袖格兰斯顿,曾过此邦,遗书于友,述那不勒斯政府虐政甚详,今录之如左:

余所述那不勒斯政府之行政,非仅为其毫末之瑕瑾,亦非偶然之苛政也。其最可怪者,无过于以法律监督维持之权力,乃无间断,而为蹂躏生民之举。其破坏法律之目的,乃在于举制定之法律,不朽之法律,政府之法律,神圣之法律,及一切之法律而空之,以政权而渎社会之宗教,驱恐怖之念,嫉妒之情,而与道义之法则为难,被非古之面具,蔑法权而不顾。其国王侍从之诡谋,在于灭自由平和,而诛夷社会中最善进取者。凡有德行、有名誉、有智识正义之士,悉被裁制。其裁判制度,自裁判官以意为之,滥施拷问,而无所恤。流毒所被,乃至道德上社会上之思想,悉为所束缚箝制。法律可以不遵,而政府立脚之地,乃存于威力,而非出于仁爱。于是自由思想,与秩序思想间,恒起剧烈之轧轹;以尊严神圣之政权,而乃授之恶德非行者之手。余尝闻其邦人之恒言矣,曰政府者,自神所斥之人而组织者也。其言良信。

当时西西里概况如是。千八百六十年(咸丰十年)春,米特西那及卡他尼亚皆起兵叛。加里波的闻其事,乃径赴之。顾加里波的意谓西西里之乱,加富尔不便公为处置,以其居嫌疑之地,动招法奥干涉,故此事非可望之政府。但愿加富尔以我所为与政府无与,而杜列国之口。则己得自由操纵其事矣。意既决,乃不待政府之许可而发。先期上书于王曰:

“臣冒万死一生之业。若能竟厥绪,则臣等得以光辉之宝玉,加于陛下之王冠,未可知也。自后臣工,更有以土地让人之说进者,望陛下幸勿受其欺。”

书上,乃率兵一千,乘舟而发。此时加里波的以孤军深入西西里,人人咸为加里波的危。五月五日,解缆于节诺亚港,沙国舰队蹑其后。加富尔遗书提督,谓足下航行于加里波的与那不勒斯舰队之间,幸足下解余意。提督答书言:“余已知阁下之意矣。若与阁下意忤者,请投我于狱。”加富尔之意,欲使提督为后援,以厚加里波的之势。然加里波的固未尝望沙王及加富尔助己。沙王及加富尔纵不为彼助,而彼志固已早决。盖加里波的者,固为独立之人也。

五月十一日,加里波的达西西里岛南部。上陆后,以电信报米特西那府,并发一檄文曰:

“西西里人民诸君,余今者已率援助西西里起义之一队壮士来矣。吾人幸得以百战余生,与诸君共此大计。吾人之夙志,惟期我意大利之自由。而于此际不取武器而奋起者,非懦夫则国贼也。武器缺乏,决不足以为患。君等幸勿以是为借口,而迟迟于兴师。苟未能得铳炮时,即揭竿斩木,固亦无不可者。各都人士勿恋尔妻孥,勿恋尔家室,咸宜同心戮力,以仆压制之妖氛,以恢自由之天赋,期对我祖宗天地及世界人类,而无有愧怍。”

檄至西西里,一时应檄而集加里波的旗下者,八百人。二十七日,迫巴利尔磨府。府中守兵一万五千,那国舰队与之相应。顾是时西西里土民,闻加里波的来援,群起投其麾下。遂与那军剧战,直四日不休。那军不能抗,乃为休战约,以六月六日,那军悉退出色利尔磨府。于是西西里全岛未脱那王羁绊者,惟米特西那而已。

先是那政府与加里波的约休战,遣守将来谒。守将见加里波的之民,无老幼男女,咸为尽力造城壁,僧侣到处说人民以当为神圣之自由主义争战。守将大惊,以为加里波的胡乃得民如是。心中且敬且畏,知大势所趋,非复可以威力相制,乃定和议。

加里波的既克巴利尔磨府,又与那王约偿其兵费,那王从之。于是养兵聚粮,自为西西里摄政官,人信服而宗仰之,如天神焉。加里波的乃下令禁杀伤盗贼,定兵制,男子年十七岁以上,五十以下,皆编入兵籍。其法十七岁以上,三十以下者,服国内兵役;三十岁以上,四十以下者,服州内兵役;四十岁以上,五十以下者,服区内兵役。又设贫民学校,及女学校。且发行新闻,自告记者,谓苟余所行,与余生平之主义违者,君可尽力攻击,余决不怒君之讥骂也。

陆军之制既定,加里波的更思扩张海军。乃遣人赴英国,定造炮舰,并致国书于英女皇。英国自由党素与意大利表同情,于是英之贵妇人,共立一慈善会,募资救恤加里波的部下战死及负伤者之遗族,瑞典、日耳曼人亦群起应之。

加里波的既治西西里,罗马法皇忌之特甚,目之为海贼。那不勒斯王亦恐国人叛己,乃频行大赦,欲以收人望;又制国宪,屡更迭其大臣,以博国人之欢。法帝乘机迫沙王,使加里波的行政。加富尔亦深疑之,遣拉弗亚里视察其地。那氏欲夺加里波的政权,率为加里波的所觉,因缚之,送归本国。

加里波的在职久,军备益充实。六月十日,那国军舰卑挨来斯号来降,同时又购英国炮舰四只。因进军迫米特曹里府,降之。乘胜进据米特西那府,于是岛中悉平。加里波的乃为全岛之摄政官,威望日隆。而其自奉,日仅八佛郎耳。

那不勒斯王,见加里波的势力日张,惧其不利于己,乃乞援于法国。法帝遣使责让沙王,数加里波的僭越之罪,谓王宜禁之。王因以书遗加里波的,命勿与那国为难。加里波的报书于王曰:“臣非奉陛下为联合意大利国王之时,纵有何人命令,臣决不以之自放掷其谋成之事业也。”

那国大臣更私昭加里波的以利,使人密告之曰:“君若许自今不侵入敝国,当以五十万佛郎为赠。且君欲略取卑礼奢时,敝国当起倾国之师,以助君于疆场。”加里波的之志终不可夺。那人乃谋刺之,刺客挟剑而往,不中。于是加里波的谋那不勒斯之志益坚。

【批评】

惟善人能受尽言,信哉。夫善人者,不患人之不己知,故未尝有虚伪求荣之心。既无此心,则其过也,如日月之食焉,可与天下共见,而无所用其回护矣。加里波的告新闻记者,使摘发己过。而近世怙恶之政府,往往设苛酷之新闻条例,以钤人口。此其器量与加氏较,相去真天壤矣。虽然,讳疾忌医,而疾弥革,自塞耳目,而甘为世僇,亦胡为焉。

加里波的之为西西里远征也,为助西西里脱那国之压制也,为西西里之自由也,为谋意大利之统一也。既非为一己之富贵计,且非抱侵略之野心。顾那之政府不知,乃欲以五十万佛郎戢其谋。此所谓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也。夫那国欲败加里波的之谋,正自易易耳,除其苛政,改其法律,政府立于正义公道之上,与民更始,则加里波的无所借口矣。世之政府,往往不此之计,欲以强硬之力制人。呜呼!靡特强硬不足以制人,即柔软如那王,自愿以五十万佛郎为馈,亦且失败矣。

加里波的这一生最得意的有两件事,第一是远征西西里,另一个是解救南意大利的困境。今日先说远征西西里的事吧。

西西里属于那不勒斯政府,他的人民在暴虐的政权下无声的呻吟,经历了将近50多年。英国自由党领袖格兰斯顿,曾经过这里,写信给自己的好友,十分详细地叙述了那不勒斯政府的残暴统治。现在将其记录如下:

我讲述的那不勒斯政府的行政管理,并不仅仅是他们小的过失,也不是他们偶然才有的暴政。最奇怪的,莫过于以法律监督来维持他们的权力。因此他们从未中断,而采取了蹂躏民众的行为。他们破坏法律的目的,是在于将制定的法律、不朽的法律、政府的法律、神圣的法律,以及一切法律架空,然后便用政权来亵渎社会宗教,来制造恐怖的念头、嫉妒的情绪。进而违背道义的法则,带着否定过去的面具,藐视法律权益而不顾。他们国王及身边的侍从的阴谋诡计,目的是在于毁灭自由平和,一并诛杀社会中那些善于奋斗进取的人。凡是有德行、有声望、有智慧的正义之士,都被制裁谋杀了。他们裁决的制度,出自裁判官自己的意志,随意严刑拷打,没有丝毫体恤之情。社会为这种危害所及,以至于在社会道德思想层面,完全被它所束缚,牵制。法律可以不遵循,但是政府立脚之地,靠的是威力,而不是出于仁爱。于是自由民主的思想,与遵守社会秩序之间,便总是存在着剧烈的矛盾;尊严神圣的政权,便落在了恶行满盈的没有任何德行的人手里。我曾经听他们那里的人总是说,政府的人,都是被神所排斥的人组织的。这话的确可信。

当时西西里的概况就是这样。1860年(咸丰十年)春天,米特西那和卡塔尼亚都起兵反叛。加里波的听说这件事后,便径直奔赴处理。按加里波的意思,是说西西里的叛乱,加富尔不便公开处置,因为他处在一个敏感的位置,稍有动作便会招致法国和奥地利的干涉,所以这件事不能指望政府解决。但愿加富尔觉得我的作为是和政府没有关系的,因而杜绝各国之口舌。这样自己便可以自由操控这件事了。主意已经决定,于是他没等政府许可便先出发了。这之前他上书给国王说:

“臣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做这事。如果能够成功,那么臣等便能得到璀璨光辉的宝玉,加在陛下的王冠之上,这也是说不定的事。从今以后,如果再有臣子进谏说将土地让给别人的事,希望陛下不要受了他们的欺骗。”

书信递上去后,便带了一千士兵,乘船而发。此时加里波的以孤军深入西西里,人人都说加里波的危险了。5月5日,在节诺亚港湾出发,沙国舰队跟在他后面。加富尔写了封信给提督,说请阁下开船到加里波的和那不勒斯舰队之间,希望阁下明白我的意思。提督回信说:“我已经知道阁下的意思了。如果有忤逆阁下意思的地方,请将我关进监狱。”加富尔的意思,是想让提督作为后援,以加强加里波的的实力。然而加里波的根本没有想要沙尔尼亚和加富尔帮助自己。沙尔尼亚和加富尔纵使不帮助他,他的主意也早就已经决定了。因为加里波的,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独立的人。

5月11日,加里波的到达西西里岛南部。登陆后,发送电报告诉了米特西那政府,并发了一份公告,说:

“西西里岛的民众,我现在已经率领了一支援助西西里起义的军队来了。我有幸在身经百战后得以存活下来,并和大家一起共同完成这件大事。我这一生唯一的愿望,便是期待我意大利可以得到自由民主。在现在这一刻不拿起武器来奋起抗争的人,不是懦夫就是卖国贼。武器缺乏,绝对不是借口。你们千万不要以这个为借口,而迟迟不肯发兵兴师。如是没有得到火炮时,就是揭竿斩木,也是可以的。各个城市的人们,请不要依恋你的妻子儿女,不要留恋你的家庭,全都应当同心协力,以打倒压制我们的妖祸,以恢复我们热爱自由的天性,期望对我们的祖宗、天地和世界上的人类,不会有丝毫惭愧。”

公文到达西西里岛,一时之间响应号召而汇聚到加里波的旗下的人,共有800名。27日,逼进到巴利尔磨府。府中有守兵大约有一万五千人,那不勒斯的舰队也与他们相呼应。当时西西里岛的当地民众,听闻加里波的过来支援,都投入到了加里波的的阵营。最终他们与那军发生了激烈战斗,打了四天仍没有停止。那军不能抵抗,于是发出了休战约定,约定6月6日,那军全部退出色利尔磨。于是西西里全岛还没有脱离那王统治的,就只有米特西那了。

之前那国政府与加里波的约定休战,派遣使者前来拜见。守将看见加里波的手下的人民,不论是男女老少,全都在尽心尽力地建造城墙,僧侣们到处游说人民应当为了神圣的自由主义而战斗。守将看后十分惊恐,以为知道了加里波的为什么如此得民心了。他心里面是又敬佩又害怕,知道大势所趋,不再是用武力就可以制约得了的,于是决定与加里波的议和。

加里波的攻克了巴利尔磨府后,又和那王约谈由那政府赔偿相关军费的事,那王同意了。于是加里波的养精蓄锐,自任西西里岛的摄政官。人们信服他,崇尚敬仰他如同天神一般。加里波的下令禁止杀伤盗贼,制定了兵役制度,规定男子17岁以上、50岁以下的,全都编入兵籍。其中年龄17岁以上、30岁以下的,服国内的兵役;30岁以上、40岁以下的,服州内的兵役;40岁以上、50岁以下的,服区内的兵役。又设立了贫民学校和女子学校。并且他发布新闻,自己告诉记者,说如果我做的这些事情,有与我这一生所追求的自由主义相反的,你们可以尽情攻击我,我绝不会因为你们的讥骂而发怒。

陆军军制制定后,加里波的又想着要扩张海军。于是派人前往英国,定制了炮舰,并向英国女皇递交了国书。英国自由党一直以来都很同情意大利,于是英国的贵妇人,共同创立了一个慈善会,募集捐款,以救助加里波的部下战死的以及负伤者的家人。瑞典人和日耳曼人也都群起呼应。

加里波的统治西西里岛后,罗马法皇特别忌惮他,把他当做是海贼。那不勒斯国王也害怕国人反叛自己,于是频频大赦天下,以求收买民心;又制定了国家宪法,屡次更换大臣,以此来博取公众的欢心。法国国王乘机胁迫沙尔尼亚王,让他限制加里波的的政权。加富尔也深疑加里波的,便派拉弗亚里前来加里波的这视察。那氏(疑为拉氏)想夺取加里波的的政权,但被加里波的发觉,因此把他绑了,送回了自己的国家。

加里波的在职时间长了后,军备越来越充实。6月10日,那国军舰卑挨来斯号前来投降,同时又买了4艘英国炮舰。因此他进军米特曹里府,迫使其投降了。又乘胜占据了米特西那府,于是西西里岛全部被加里波的平定。加里波的于是成了全岛的摄政官,威望与日俱增。然而他自己的俸禄,每天只有8佛郎而已。

那不勒斯国王,看见加里波的的势力日益扩张,害怕他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向法国祈求援助。法国国王派使者谴责沙王,细数加里波的的僭越之罪,说沙王应该禁止他。沙王因此写信给加里波的,命令他不要和那国作对。加里波的回信给沙王说:“在我还没有尊陛下为联合意大利国王之前,不论什么人的命令,我都绝不会因此而自己放弃谋划成功的事业。”

那国大臣更是私下表明可以给加里波的利益,派人秘密告诉加里波的说:“阁下要是许诺从今往后不再侵犯我的国家,我们可以赠给您50万佛郎。且如果阁下要夺取卑礼奢时,我们国家定当调动全国军队,在战场上帮助阁下。”加里波的的意志终究没有改变,那国人于是计划行刺他。刺客佩剑前往,没有成功。于是加里波的夺取那不勒斯的意志更加坚定。

【评论】

只有有德行的人才能够接受直言,确实是这样。有德行的人,不会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所以就不会有虚伪求荣的心。既然没有这个心,那他们的过错就像日食月食一样,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得见,而不用去刻意回护。加里波的告诉新闻记者,让他们摘录报道自己的过错。而现在坚持作恶的政府,往往设定了一些苛刻严酷的新闻条例,以此来堵塞人言。这种气量和加里波的比起来,简直是有天壤之别。即使担心被查出弊端,而害怕变革;自己障蔽耳目,而甘愿被世人辱骂,又有什么用处呢?

加里波的当初远征西西里岛,是为了帮助西西里岛脱离那国的压制,是为了西西里岛的自由,为了谋求整个意大利的统一。既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荣华富贵,而且也不是抱有侵略他国的野心。但那国政府不知道,想用50万佛郎阻止加里波的的计划。这就是所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那国政府想要挫败加里波的的计划,便自己采取了措施改变自己。他们废除了苛刻的暴政,改变了自身的法律,使政府走上了正义公平的道路,从改变民生开始,这样加里波的就没有任何借口了。世上的政府,往往不会用这种办法,都是想用强硬的手段来压制别人。唉,不但强硬措施不能压制他人,即使是软弱如那王,自愿以50万佛郎送给加里波的,也同样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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