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閼逢執徐(甲辰),盡旃蒙大荒落(乙巳),凡二年。

  高祖武皇帝普通五年(甲辰,公元五二四年)

  春,正月,辛丑,魏主祀南郊。

  三月,魏以臨淮王彧都督北討諸軍事,討破六韓拔陵。

  夏,四月,高平鎮民赫連恩等反,推敕勒酋長胡琛為高平王,攻高平鎮以應拔陵。魏將盧祖遷擊破之,琛北走。

  衞可孤攻懷朔鎮經年,外援不至,楊鈞使賀拔勝詣臨淮王彧告急。勝募敢死少年十餘騎,夜伺隙潰圍出,賊騎追及之,勝曰:「我賀拔破胡也。」賊不敢逼。勝見彧於雲中,說之曰:「懷朔被圍,旦夕淪陷,大王今頓兵不進;懷朔若陷,則武川亦危,賊之銳氣百倍,雖有良、平,不能為大王計矣。」彧許為出師。勝還,復突圍而入。鈞復遣勝出覘武川,武川已陷。勝馳還,懷朔亦潰,勝父子俱為可孤所虜。

  五月,臨淮王彧與破六韓拔陵戰於五原,兵敗,彧坐削除官爵。安北將軍隴西李叔仁又敗於白道,賊勢日盛。

  魏主引丞相、令、僕、尚書、侍中、黃門於顯陽殿,問之曰:「今寇連恆、朔,逼近金陵,計將安出?」吏部尚書元脩義請遣重臣督軍鎮恆、朔以捍寇。帝曰:「去歲阿那瓌叛亂,遣李崇北征,崇上表求改鎮為州,朕以舊章難革,不從其請。尋崇此表,開鎮戶非翼之心,致有今日之患;但旣往難追,聊復略論耳。然崇貴戚重望,器識英敏,意欲遣崇行,何如?」僕射蕭寶寅等皆曰:「如此,實合羣望。」崇曰:「臣以六鎮遐僻,密邇寇戎,欲以慰悅彼心,豈敢導之為亂!臣罪當就死,陛下赦之;今更遣臣北行,正是報恩改過之秋。但臣年七十,加之疲病,不堪軍旅,願更擇賢材。」帝不許。脩義,天賜之子也。

  臣光曰:李崇之表,乃所以銷禍於未萌,制勝於無形。魏肅宗旣不能用,及亂生之後,曾無愧謝之言,乃更以為崇罪,彼不明之君,烏可與謀哉!詩云:「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其是之謂矣。

  壬申,加崇使持節、開府儀同三司、北討大都督,命撫軍將軍崔暹、鎮軍將軍廣陽王深皆受崇節度。深,嘉之子也。

  六月,以豫州刺史裴邃督征討諸軍事以伐魏。

  魏自破六韓拔陵之反,二夏、豳、涼寇盜蜂起。秦州刺史李彥,政刑殘虐,在下皆怨。是月,城內薛珍等聚黨突入州門,擒彥,殺之,推其黨莫折大提為帥,大提自稱秦王。魏遣雍州刺史元志討之。

  初,南秦州豪右楊松柏兄弟,數為寇盜,刺史博陵崔遊誘之使降,引為主簿,接以辭色,使說下羣氐,旣而因宴會盡收斬之,由是所部莫不猜懼。遊聞李彥死,自知不安,欲逃去,未果;城民張長命、韓祖香、孫掩等攻遊,殺之,以城應大提。大提遣其黨卜胡襲高平,克之,殺鎮將赫連略、行臺高元榮。大提尋卒,子念生自稱天子,置百官,改元天建。

  丁酉,魏大赦。

  秋,七月,甲寅,魏遣吏部尚書元脩義兼尚書僕射,為西道行臺,帥諸將討莫折念生。

  崔暹違李崇節度,與破六韓拔陵戰于白道,大敗,單騎走還。拔陵幷力攻崇,崇力戰,不能禦,引還雲中,與之相持。

  廣陽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邊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廢仕宦,乃更獨得復除,當時人物,忻慕為之。太和中,僕射李沖用事,涼州土人悉免廝役;帝鄉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與之為伍。本鎮驅使,但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然其同族留京師者得上品通官,在鎮者卽為清途所隔,或多逃逸。乃峻邊兵之格,鎮人不聽浮遊在外,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遊宦,獨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唯底滯凡才,乃出為鎮將,轉相模習,專事聚斂。或諸方姦吏,犯罪配邊,為之指蹤,政以賄立,邊人無不切齒。及阿那瓌背恩縱掠,發奔命追之,十五萬衆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遂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求改鎮為州,抑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闕戍主御下失和,拔陵殺之,遂相帥為亂,攻城掠地,所過夷滅,王師屢北,賊黨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而崔暹隻輪不返,臣崇與臣逡巡復路,相與還次雲中,將士之情莫不解體。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書奏,不省。

  詔徵崔暹繫廷尉;暹以女妓、田園賂元义,卒得不坐。

  丁丑,莫折念生遣其都督楊伯年等攻仇鳩、河池二戍,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伊祥等擊破之,斬首千餘級。東益州本氐王楊紹先之國,將佐皆以城民勁勇,二秦反者皆其族類,請先收其器械,子建曰:「城民數經行陣,撫之足以為用,急之則腹背為患。」乃悉召城民,慰諭之,旣而漸分其父兄子弟外戍諸郡,內外相顧,卒無叛者。子建,蘭根之族兄也。

  魏涼州幢帥于菩提等執刺史宋穎,據州反。

  八月,庚寅,徐州刺史成景儁拔魏童城。

  魏員外散騎侍郎李苗上書曰:「凡食少兵精,利於速戰;糧多卒衆,事宜持久。今隴賊猖狂,非有素蓄,雖據兩城,本無德義,其勢在於疾攻,日有降納,遲則人情離沮,坐待崩潰。夫飈至風舉,逆者求萬一之功;高壁深壘,王師有全制之策。但天下久泰,人不曉兵,奔利不相待,逃難不相顧,將無法令,士非敎習,不思長久之計,各有輕敵之心。如令隴東不守,汧軍敗散,則兩秦遂強,三輔危弱,國之右臂於斯廢矣。宜敕大將堅壁勿戰,別命偏裨帥精兵數千出麥積崖以襲其後,則汧、隴之下,羣妖自散。」

  魏以苗為統軍,與別將淳于誕俱出梁、益,未至,莫折念生遣其弟高陽王天生將兵下隴。甲午,都督元志與戰於隴口,志兵敗,棄衆東保岐州。

  東西部敕勒皆叛魏,附於破六韓拔陵,魏主始思李崇及廣陽王深之言。丙申,下詔:「諸州鎮軍貫非有罪配隸者,皆免為民。」改鎮為州,以懷朔鎮為朔州,更命朔州曰雲州。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撫慰六鎮。時六鎮已盡叛,道元不果行。

  先是,代人遷洛者,多為選部所抑,不得仕進。及六鎮叛,元义乃用代來人為傳詔以慰悅之。廷尉評代人山偉奏記,稱义德美,义擢偉為尚書二千石郎。

  秀容人乞伏莫于聚衆攻郡,殺太守;丁酉,南秀容牧子萬于乞真殺太僕卿陸延,秀容酋長爾朱榮討平之。榮,羽健之玄孫也。其祖代勤,嘗出獵,部民射虎,誤中其髀,代勤拔箭,不復推問,所部莫不感悅。官至肆州刺史,賜爵梁郡公,年九十餘而卒;子新興立。新興時,畜牧尤蕃息,牛羊駝馬,色別為羣,瀰漫川谷,不可勝數。魏每出師,新興輒獻馬及資糧以助軍,高祖嘉之。新興老,請傳爵於子榮,魏朝許之。榮神機明決,御衆嚴整。時四方兵起,榮陰有大志,散其畜牧資財,招合驍勇,結納豪桀,於是侯景、司馬子如、賈顯度及五原段榮、太安竇泰皆往依之。顯度,顯智之兄也。

  戊戌,莫折念生遣都督竇雙攻魏盤頭郡,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竇念祖擊破之。

  九月,戊申,成景儁拔魏睢陵。戊午,北兗州刺史趙景悅圍荊山。裴邃帥騎三千襲壽陽,壬戌夜,斬關而入,克其外郭。魏揚州刺史長孫稚禦之,一日九戰,後軍蔡秀成失道不至,邃引兵還。別將擊魏淮陽,魏使行臺酈道元、都督河間王琛救壽陽,安樂王鑒救淮陽。鑒,詮之子也。

  魏西道行臺元脩義得風疾,不能治軍。壬申,魏以尚書左僕射齊王蕭寶寅為西道行臺大都督,帥諸將討莫折念生。

  宋穎密求救於吐谷渾王伏連籌,伏連籌自將救涼州,于菩提棄城走,追斬之。城民趙天安等復推宋穎為刺史。

  河間王琛軍至西硤石,解渦陽圍,復荊山戍。青、冀二州刺史王神念與戰,為琛所敗。冬,十月,戊寅,裴邃、元樹攻魏建陵城,克之。辛巳,拔曲木,掃虜將軍彭寶孫拔琅邪。

  魏營州城民劉安定、就德興執史李仲遵,據城反。城民王惡兒斬安定以降;德興東走,自稱燕王。

  胡琛遣其將宿勤明達寇豳、夏、北華三州,魏遺都督北海王顥帥諸將討之。顥,詳之子也。

  甲申,彭寶孫拔檀丘。辛卯,裴邃拔狄城;丙申,又拔甓城,進屯黎漿。壬寅,魏東海太守韋敬欣以司吾城降。定遠將軍曹世宗拔曲陽;甲辰,又拔秦墟,魏守將多棄城走。

  魏使黃門侍郎盧同持節詣營州慰勞,就德興降而復反。詔以同為幽州刺史兼尚書行臺,同屢為德興所敗而還。

  魏朔方胡反,圍夏州刺史源子雍,城中食盡,煑馬皮而食之,衆無貳心。子雍欲自出求糧,留其子延伯守統萬,將佐皆曰:「今四方離叛,糧盡援絕,不若父子俱去。」子雍泣曰:「吾世荷國恩,當畢命此城;但無食可守,故欲往東州,為諸君營數月之食,若幸而得之,保全必矣。」乃帥羸弱詣東夏州運糧,延伯與將佐哭而送之。子雍行數日,胡帥曹阿各拔邀擊,擒之。子雍潛遣人齎書,敕城中努力固守。闔城憂懼,延伯諭之曰:「吾父吉凶不可知,方寸焦爛。但奉命守城,所為者重,不敢以私害公。諸君幸得此心。」於是衆感其義,莫不奮勵。子雍雖被擒,胡人常以民禮事之,子雍為陳禍福,勸阿各拔降。會阿各拔卒,其弟桑生竟帥其衆隨子雍降。子雍見行臺北海王顥,具陳諸賊可滅之狀,顥給子雍兵,令其先驅。時東夏州闔境皆反,所在屯結,子雍轉鬬而前,九旬之中,凡數十戰,遂平東夏州,徵稅粟以饋統萬,二夏由是獲全。子雍,懷之子也。

  魏廣陽王深上言:「今六鎮盡叛,高車二部亦與之同,以此疲兵擊之,必無勝理。不若選練精兵守恆州諸要,更為後圖。」遂與李崇引兵還平城。崇謂諸將曰:「雲中者,白道之衝,賊之咽喉,若此地不全,則幷、肆危矣。當留一人鎮之,誰可者?」衆舉費穆,崇乃請穆為朔州刺史。

  賀拔度拔父子及武川宇文肱糾合鄉里豪傑,共襲衞可孤,殺之;度拔尋與鐵勒戰死。肱,逸豆歸之玄孫也。

  李崇引國子博士祖瑩為長史;廣陽王深奏瑩詐增首級,盜沒軍資,瑩坐除名,崇亦免官削爵徵還。深專總軍政。

  莫折天生進攻魏岐州,十一月,戊申,陷之,執都督元志及刺史裴芬之,送莫折念生殺之。念生又使卜胡等寇涇州,敗光祿大夫薛巒於平涼東。巒,安都之孫也。

  丙辰,彭寶孫拔魏東莞。壬戌,裴邃攻壽陽之安城,丙寅,馬頭、安城皆降。

  高平人攻殺卜胡,共迎胡琛。

  魏以黃門侍郎楊昱兼侍中,持節監北海王顥軍,以救豳州,豳州圍解。蜀賊張映龍、姜神達攻雍州,雍州刺史元脩義請援,一日一夜,書移九通。都督李叔仁遲疑不赴,昱曰:「長安,關中基本,若長安不守,大軍自然瓦散,留此何益?」遂與叔仁進擊之,斬神達,餘黨散走。

  十二月,戊寅,魏荊山降。

  壬辰,魏以京兆王繼為太師、大將軍,都督西道諸軍以討莫折念生。

  乙巳,武勇將軍李國興攻魏平靜關;辛丑,信威長史楊乾攻武陽關;壬寅,攻峴關;皆克之。國興進圍郢州,魏郢州刺史裴詢與蠻酋西郢州刺史田朴特相表裏以拒之。圍城近百日,魏援軍至,國興引還。詢,駿之孫也。

  魏汾州諸胡反;以章武王融為大都督,將兵討之。

  魏魏子建招諭南秦諸氐,稍稍降附,遂復六郡十二戍,斬韓祖香。魏以子建兼尚書,為行臺,刺史如故,梁、巴、二益、二秦諸州皆受節度。

  莫折念生遣兵攻涼州,城民趙天安復執刺史以應之。

  是歲,侍中、太子詹事周捨坐事免,散騎常侍錢唐朱异代掌機密,軍旅謀議,方鎮改易,朝儀詔敕皆典之。异好文義,多藝能,精力敏贍,上以是任之。

  武帝普通六年(乙巳,公元五二五年)

  春,正月,丙午,雍州刺史晉安王綱遣安北長史柳渾破魏南鄉郡;司馬董當門破魏晉城,庚戌,又破馬圈、彫陽二城。

  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魏徐州刺史元法僧,素附元义,見义驕恣,恐禍及己,遂謀反。魏遣中書舍人張文伯至彭城,法僧謂曰:「吾欲與汝去危就安,能從我乎?」文伯曰:「我寧死見文陵松柏,安能去忠義而從叛逆乎!」法僧殺之。庚申,法僧殺行臺高諒,稱帝,改元天啟,立諸子為王。魏發兵擊之,法僧乃遣其子景仲來降。

  安東長史元顯和,麗之子也,舉兵與法僧戰;法僧擒之,執其手,命其共坐,顯和不肯,曰:「與翁皆出皇家,一朝以地外叛,獨不畏良史乎!」法僧猶欲慰諭之,顯和曰:「我寧死為忠鬼,不能生為叛臣!」乃殺之。

  上使散騎常侍朱异使於法僧,以宣城太守元略為大都督,與將軍義興陳慶之、胡龍牙、成景儁等將兵應接。

  莫折天生軍於黑水,兵勢甚盛。魏以岐州刺史崔延伯為征西將軍、西道都督,帥衆五萬討之。延伯與行臺蕭寶寅軍于馬嵬。延伯素驍勇,寶寅趣之使戰,延伯曰:「明晨為公參賊勇怯。」乃選精兵數千西渡黑水,整陳向天生營;寶寅軍于水東,遙為繼援。延伯直抵天生營下,揚威脅之,徐引兵還。天生見延伯衆少,爭開營逐之,其衆多於延伯十倍,蹙延伯於水次,寶寅望之失色。延伯自為後殿,不與之戰,使其衆先渡,部伍嚴整,天生兵不敢擊。須臾,渡華,延伯徐渡,天生之衆亦引還。寶寅喜曰:「崔君之勇,關、張不如。」延伯曰:「此賊非老奴敵也,明公但安坐,觀老奴破之。」癸亥,延伯勒兵出,寶寅舉軍繼其後。天生悉衆逆戰,延伯身先士卒,陷其前鋒,將士盡銳競進,大破之,俘斬十餘萬,追奔至小隴,岐、雍及隴東皆平。將士稽留採掠,天生遂塞隴道,由是諸軍不能進。

  寶寅破宛川,俘其民以為奴婢,以美女十人賞岐州刺史魏蘭根,蘭根辭曰:「此縣介於強寇,不能自立,故附從以救死。官軍之至,宜矜而撫之,柰何助賊為虐,翦以為賤役乎!」悉求其父兄而歸之。

  乙巳,裴邃拔魏新蔡郡,詔侍中、領軍將軍西昌侯淵藻將衆前驅,南兗州刺史豫章王綜與諸將繼進。癸酉,裴邃拔鄭城,汝、潁之間,所在響應。

  魏河間王琛等憚邃威名,軍於城父,累月不進,魏朝遣廷尉少卿崔孝芬持節、齎齋庫刀以趣之。孝芬,挺之子也。琛至壽陽,欲出兵決戰。長孫稚以為久雨未可出;琛不聽,引兵五萬出城擊邃。邃為四甄以待之,使直閤將軍李祖憐先挑戰而偽退;稚、琛悉衆追之,四甄競發,魏師大敗,斬首萬餘級。琛走入城,稚勒兵而殿,遂閉門自固,不敢復出。

  魏安樂王鑒將兵討元法僧,擊元略於彭城南,略大敗,與數十騎走入城。鑒不設備,法僧出擊,大破之,鑒單騎奔歸。將軍王希耼拔魏南陽平,執太守薛曇尚。曇尚,虎子之子也。甲戌,以法僧為司空,封始安郡公。

  魏以安豐王延明為東道行臺,臨淮王彧為都督,以擊彭城。

  魏以京兆王繼為太尉。

  二月,乙未,趙景悅拔魏龍亢。

  初,魏劉騰旣卒,胡太后及魏主左右防衞微緩。元义亦自寬,時出遊於外,留連不返,其所親諫,义不納;太后察知之。去秋,太后對帝謂羣臣曰:「今隔絕我母子,不聽往來,復何用我為!我當出家,脩道於嵩山閒居寺耳。」因欲自下髮;帝及羣臣叩頭泣涕,殷勤苦請,太后聲色愈厲。帝乃宿於嘉福殿,積數日,遂與太后密謀黜义。然帝深匿形迹,太后有忿恚,欲得往來顯陽之言,皆以告义;又對义流涕,敍太后欲出家,憂怖之心日有數四。义殊不以為疑,乃勸帝從太后所欲。於是太后數御顯陽殿,二宮無復禁礙。义舉元法僧為徐州,法僧反,太后數以為言,义深愧悔。

  丞相高陽王雍,雖位居义上,而深畏憚之。會太后與帝遊洛水,雍邀二宮幸其第。日晏,帝與太后至雍內室,從官皆不得入,遂相與定圖义之計。於是太后謂义曰:「元郎若忠於朝廷,無反心,何故不去領軍,以餘官輔政!」义甚懼,免冠求解領軍。乃以义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侍中、領左右。

  戊戌,魏大赦。

  壬辰,莫折念生遣都督楊鮓等攻仇池郡,行臺魏子建擊破之。

  三月,己酉,上幸白下城,履行六軍頓所。乙丑,命豫章王綜權頓彭城,總督衆軍,并攝徐州府事。己巳,以元法僧之子景隆為衡州刺史,景仲為廣州刺史。上召法僧及元略還建康,法僧驅彭城吏民萬餘人南渡。法僧至建康,上寵待甚厚;元略惡其為人,與之言,未嘗笑。

  魏詔京兆王繼班師。

  北涼州刺史錫休儒等自魏興侵魏梁州,攻直城。魏梁州刺史傅豎眼遣其子敬紹擊之,休儒等敗還。

  柔然王阿那瓌為魏討破六韓拔陵,魏遣牒云具仁齎雜物勞賜之。阿那瓌勒衆十萬,自武川西向沃野,屢破拔陵兵。夏,四月,魏主復遣中書舍人馮儁勞賜阿那瓌。阿那瓌部落浸強,自稱敕連頭兵豆伐可汗。

  魏元义雖解兵權,猶總任內外,殊不自意有廢黜之理。胡太后意猶豫未決,侍中穆紹勸太后速去之。紹,亮之子也。潘嬪有寵於魏主,宦官張景嵩說之云:「义欲害嬪。」嬪泣訴於帝曰:「义非獨欲殺妾,又將不利於陛下。」帝信之,因义出宿,解义侍中。明旦,义將入宮,門者不納。辛卯,太后復臨朝攝政,下詔追削劉騰官爵,除义名為民。

  清河國郎中令韓子熙上書為清河王懌訟冤,乞誅元义等曰:「昔趙高柄秦,令關東鼎沸;今元义專魏,使四方雲擾。開逆之端,起於宋維,成禍之末,良由劉騰,宜梟首洿宮,斬骸沈族,以明其罪。」太后命發劉騰之墓,露散其骨,籍沒家貲,盡殺其養子。以子熙為中書舍人。子熙,麒麟之孫也。

  初,宋維父弁常曰:「維性疏險,必敗吾家!」李崇、郭祚、游肇亦曰:「伯緒凶疏,終傾宋氏,若得殺身,幸矣!」維阿附元义,超遷至洛州刺史,至是除名,尋賜死。

  义之解領軍也,太后以义黨與尚強,未可猝制,乃以侯剛代义為領軍以安其意。尋出剛為冀州刺史,加儀同三司,未至州,黜為征虜將軍,卒於家。太后欲殺賈粲,以义黨多,恐驚動內外,乃出粲為濟州刺史,尋追殺之,籍沒其家。唯义以妹夫,未忍行誅。

  先是給事黃門侍郎元順以剛直忤义意,以為齊州刺史;太后徵還,為侍中。侍坐於太后,义妻在太后側,順指之曰:「陛下柰何以一妹之故,不正元义之罪,使天下不得伸其冤憤!」太后嘿然。順,澄之子也。他日,太后從容謂侍臣曰:「劉騰、元义昔嘗邀朕求鐵券,冀得不死,朕賴不與。」韓子熙曰:「事關生殺,豈繫鐵券!且陛下昔雖不與,何解今日不殺!」太后憮然。未幾,有告「义及弟瓜謀誘六鎮降戶反於定州,又招魯陽諸蠻侵擾伊闕,欲為內應。」得其手書,太后猶未忍殺之。羣臣固執不已,魏主亦以為言,太后乃從之,賜义及弟瓜死於家,猶贈义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令。江陽王繼廢於家,病卒。前幽州刺史盧同坐义黨除名。

  太后頗事粧飾,數出遊幸,元順面諫曰:「禮,婦人夫沒自稱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臨天下,年垂不惑,脩飾過甚,何以儀刑後世!」太后慚而還宮,召順,責之曰:「千里相徵,豈欲衆中見辱邪!」順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恥臣之一言乎!」

  順與穆紹同直,順因醉入其寢所,紹擁被而起,正色讓順曰:「身二十年侍中,與卿先君亟連職事,縱卿方進用,何宜相排突也!」遂謝事還家,詔諭久之,乃起。

  初,鄭羲之兄孫儼為司徒胡國珍行參軍,私得幸於太后,人未之知。蕭寶寅之西討,以儼為開府屬。太后再攝政,儼請奉使還朝,太后留之,拜諫議大夫、中書舍人,領嘗食典御,晝夜禁中;每休沐,太后常遣宦者隨之,儼見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中書舍人樂安徐紇,粗有文學,先以諂事趙脩,坐徙枹罕。後還,復除中書舍人,又諂事清河王懌;懌死,出為鴈門太守。還洛,復諂事元义。义敗,太后以紇為懌所厚,復召為中書舍人,紇又諂事鄭儼。儼以紇有智數,仗為謀主;紇以儼有內寵,傾身承接,共相表裏,勢傾內外,號為「徐鄭」。

  儼累遷至中書令、車騎將軍;紇累遷至給事黃門侍郎,仍領舍人,總攝中書、門下之事,軍國詔令莫不由之。紇有機辯強力,終日治事,略無休息,不以為勞。時有急詔,令數吏執筆,或行或臥,人別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然無經國大體,專好小數,見人矯為恭謹,遠近輻湊附之。

  給事黃門侍郎袁翻、李神軌皆領中書舍人,為太后所信任,時人云神軌亦得幸於太后,衆莫能明也。神軌求婚於散騎常侍盧義僖,義僖不許。黃門侍郎王誦謂義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衆男,卿豈易之邪!」義僖曰:「所以不從者,正為此耳。從之,恐禍大而速。」誦乃堅握義僖手曰:「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女遂適他族。臨婚之夕,太后遣中使宣敕停之,內外惶怖,義僖夷然自若。神軌,崇之子;義僖,度世之孫也。

  胡琛據高平,遣其大將万俟醜奴、宿勤明達等寇魏涇州,將軍盧祖遷、伊甕生討之,不克。蕭寶寅、崔延伯旣破莫折天生,引兵會祖遷等於安定,甲卒十二萬,鐵馬八千,軍威甚盛。醜奴軍於安定西北七里,時以輕騎挑戰。大兵未交,輒委走。延伯恃其勇,且新有功,遂唱議為先驅擊之。別造大盾,內為鎖柱,使壯士負以趨,謂之排城,置輜重於中,戰士在外,自安定北緣原北上。將戰,有賊數百騎詐持文書,云是降簿,且乞緩師。寶寅、延伯未及閱視,宿勤明達引兵自東北至,降賊自西競下,覆背擊之。延伯上馬奮擊,逐北徑抵其營。賊皆輕騎,延伯軍雜步卒,戰久疲乏,賊乘間得入排城;延伯遂大敗,死傷近二萬人,寶寅收衆,退保安定。延伯自恥其敗,乃繕甲兵,募驍勇,復自安定西進,去賊七里結營。壬辰,不告寶寅,獨出襲賊,大破之,俄頃,平其數柵。賊見軍士採掠散亂,復還擊之,魏兵大敗,延伯中流矢卒,士卒死者萬餘人。時大寇未平,復失驍將,朝野為之憂恐。於是賊勢愈盛,而羣臣自外來者,太后問之,皆言賊弱,以求悅媚,由是將帥求益兵者往往不與。

  五月,夷陵烈侯裴邃卒。邃沈深有思略,為政寬明,將吏愛而憚之。壬子,以中護軍夏侯亶督壽陽諸軍事,馳驛代邃。

  益州刺史臨汝侯淵猷遣其將樊文熾、蕭世澄等將兵圍魏益州長史和安於小劍,魏益州刺史邴虯遣統軍河南胡小虎、崔珍寶將兵救之。文熾襲破其柵,皆擒之,使小虎於城下說和安令早降。小虎遙謂安曰:「我柵失備,為賊所擒,觀其兵力,殊不足言。努力堅守,魏行臺、傅梁州援兵已至。」語未終,軍士以刀毆殺之。西南道軍司淳于誕引兵救小劍,文熾置柵於龍鬚山上以防歸路。戊辰,誕密募壯士夜登山燒其柵,梁軍望見歸路絕,皆忷懼。誕乘而擊之,文熾大敗,僅以身免。虜世澄等將吏十一人,斬獲萬計。魏子建以世澄購胡小虎之尸,得而葬之。

  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卒。

  初,帝納東昏侯寵姬吳淑媛,七月而生豫章王綜,宮中多疑之。及淑媛寵衰怨望,密謂綜曰:「汝七月生兒,安得比諸皇子!然汝太子次弟,幸保富貴,勿泄也!」與綜相抱而泣。綜由是自疑,晝則談謔如常,夜則於靜室閉戶,披髮席藳,私於別室祭齊氏七廟。又微服至曲阿拜齊太宗陵,聞俗說割血瀝骨,滲則為父子,遂潛發東昏侯冢,并自殺一男試之,皆驗。由是常懷異志,專伺時變。綜有勇力,能手制奔馬;輕財好士,唯留附身故衣,餘皆分施,恆致罄乏。屢上便宜,求為邊任,上未之許。常於內齋布沙於地,終日跣行,足下生胝,日能行三百里。王、侯、妃、主及外人皆知其志,而上性嚴重,人莫敢言。又使通問於蕭寶寅,謂之叔父。為南兗州刺史,不見賓客,辭訟隔簾聽之,出則垂帷於輿,惡人識其面。

  及在彭城,魏安豐王延明、臨淮王彧將兵二萬逼彭城,勝負久未決。上慮綜敗沒,敕綜引軍還。綜恐南歸不復得至北邊,乃密遣人送降款於彧;魏人皆不之信,彧募人入綜軍驗其虛實,無敢行者。殿中侍御史濟陰鹿悆為彧監軍,請行,曰:「若綜有誠心,與之盟約;如其詐也,何惜一夫!」時兩敵相對,內外嚴固,悆單騎間出,徑趣彭城,為綜軍所執,問其來狀,悆曰:「臨淮王使我來,欲有交易耳。」時元略已南還,綜聞之,謂成景儁等曰:「我常疑元略規欲反城,將驗其虛實,故遣左右為略使,入魏軍中,呼彼一人。今其人果來,可遣人詐為略有疾在深室,呼至戶外,令人傳言謝之。」綜又遣腹心安定梁話迎悆,密以意狀語之。悆薄暮入城,先引見胡龍牙,龍牙曰:「元中山甚欲相見,故遣呼卿。」又曰:「安豐、臨淮,將少弱卒,規復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東鄙,勢在必爭,得否在天,非人所測。」龍牙曰:「當如卿言。」又引見成景儁,景儁與坐,謂曰:「卿不為刺客邪?」悆曰:「今者奉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後圖。」景儁為設飲食,乃引至一所,詐令一人自室中出,為元略致意曰:「我昔有以南向,且遣相呼,欲聞鄉事;晚來疾作,不獲相見。」悆曰:「早奉音旨,冒險祗赴,不得瞻見,內懷反側。」遂辭退。諸將競問魏士馬多少,悆盛陳有勁兵數十萬,諸將相謂曰:「此華辭耳!」悆曰:「崇朝可驗,何華之有!」乃遣悆還。成景儁送之戲馬臺,北望城塹,謂曰:「險固如此,豈魏所能取!」悆曰:「攻守在人,何論險固!」悆還,於路復與梁話申固盟約。六月,庚辰,綜與梁話及淮陰苗文寵夜出,步投魏軍。及旦,齋內諸閤猶閉不開,衆莫知所以,唯見城外魏軍呼曰:「汝豫章王昨夜已來,在我軍中,汝尚何為!」城中求王不獲,軍遂大潰。魏人入彭城,乘勝追擊,復取諸城,至宿預而還,將佐士卒死沒者什七八,唯陳慶之帥所部得還。

  上聞之,驚駭,有司奏削綜爵土,絕屬籍,更其子直姓悖氏。未旬日,詔復屬籍,封直為永新侯。

  西豐侯正德自魏還,志行無悛,多聚亡命,夜剽掠於道,以輕車將軍從綜北伐,弃軍輒還。上積其前後罪惡,免官削爵,徙臨海;未至,追赦之。

  綜至洛陽,見魏主,還就館,為齊東昏侯舉哀,服斬衰三年。太后以下並就館弔之,賞賜禮遇甚厚,拜司空,封高平郡公、丹楊王,更名贊。以苗文寵、梁話皆為光祿大夫;封鹿悆為定陶縣子,除員外散騎常侍。

  綜長史濟陽江革、司馬范陽祖暅之皆為魏所虜,安豐王延明聞其才名,厚遇之。革稱足疾不拜。延明使暅之作欹器漏刻銘,革唾罵暅之曰:「卿荷國厚恩,乃為虜立銘,孤負朝廷!」延明聞之,令革作大小寺碑、祭彭祖文,革辭不為。延明將箠之,革厲色曰:「江革行年六十,今日得死為幸,誓不為人執筆!」延明知不可屈,乃止;日給脫粟飯三升,僅全其生而已。

  上密召夏侯亶還,使休兵合肥,俟淮堰成復進。

  癸未,魏大赦,改元孝昌。

  破六韓拔陵圍魏廣陽王深於五原,軍主賀拔勝募二百人開東門出戰,斬首百餘級,賊稍退。深拔軍向朔州,勝常為殿。

  雲州刺史費穆,招撫離散,四面拒敵。時北境州鎮皆沒,唯雲中一城獨存。道路阻絕,援軍不至,糧仗俱盡,穆棄城南奔爾朱榮於秀容;旣而詣闕請罪,詔原之。

  長流參軍于謹言於廣陽王深曰:「今寇盜蠭起,未易專用武力勝也。謹請奉大王之威命,諭以禍福,庶幾稍可離也。」深許之。謹兼通諸國語,乃單騎詣叛胡營,見其酋長,開示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乜列河等將三萬餘戶南詣深降。深欲引兵至折敷嶺迎之,謹曰:「破六韓拔陵兵勢甚盛,聞乜列河等來降,必引兵邀之,若先據險要,未易敵也。不若以乜列河餌之,而伏兵以待之,必可破也。」深從之,拔陵果引兵邀擊乜列河,盡俘其衆;伏兵發,拔陵大敗,復得乜列河之衆而還。

  柔然頭兵可汗大破破六韓拔陵,斬其將孔雀等。拔陵避柔然,南徙渡河。將軍李叔仁以拔陵稍逼,求援於廣陽王深,深帥衆赴之。賊前後降附者二十萬人,深與行臺元纂表「乞於恆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戶,隨宜賑貸,息其亂心。」魏朝不從,詔黃門侍郎楊昱分處之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謂纂曰:「此輩復為乞活矣。」

  秋,七月,壬戌,大赦。

  八月,魏柔玄鎮民杜洛周聚衆反於上谷,改元真王,攻沒郡縣,高歡、蔡儁、尉景及段榮、安定彭樂皆從之。洛周圍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九月,丙辰,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書為行臺,與幽州都督元譚討之。景,爽之孫也。自盧龍塞至軍都關,皆置兵守險,譚屯居庸關。

  冬,十月,吐谷渾遣兵擊趙天安,天安降,涼州復為魏。

  平西將軍高徽奉使嚈噠,還,至枹罕。會河州刺史元祚卒,前刺史梁釗之子景進引莫折念生兵圍其城。長史元永等推徽行州事,勒兵固守;景進亦自行州事。徽請兵於吐谷渾,吐谷渾救之,景進敗走。徽,湖之孫也。

  魏方有事西北,二荊、西郢羣蠻皆反,斷三鵶路,殺都督,寇掠北至襄城。汝水有冉氏、向氏、田氏,種落最盛,其餘大者萬家,小者千室,各稱王侯,屯據險要,道路不通。十二月,壬午,魏主下詔曰:「朕將親御六師,掃蕩逋穢,今先討荊蠻,疆理南服。」時羣蠻引梁將曹義宗等圍魏荊州,魏都督崔暹將兵數萬救之,至魯陽,不敢進。魏更以臨淮王彧為征南大將軍,將兵討魯陽蠻,司空長史辛雄為行臺左丞,東趣葉城。別遣征虜將軍裴衍、恆農太守京兆王羆將兵一萬,自武關出通三鵶路,以救荊州。

  衍等未至,彧軍已屯汝上,州郡被蠻寇者爭來請救,彧以處分道別,不欲應之。辛雄曰:「今裴衍未至,王士衆已集,蠻左唐突,撓亂近畿,王秉麾閫外,見可而進,何論別道!」彧恐後有得失之責,邀雄符下。雄以羣蠻聞魏主將自出,心必震動,可乘勢破也,遂符彧軍,令速赴擊。羣蠻聞之,果散走。

  魏主欲自出討賊,中書令袁翻諫而止。辛雄自軍中上疏曰:「凡人所以臨陳忘身,觸白刃而不憚者,一求榮名,二貪重賞,三畏刑罰,四避禍難。非此數者,雖聖王不能使其臣,慈父不能厲其子矣。明主深知其情,故賞必行,罰必信,使親疏貴賤勇怯賢愚,聞鍾鼓之聲,見旌旗之列,莫不奮激,競赴敵場,豈懕久生而樂速死哉?利害懸於前,欲罷不能耳。自秦、隴逆節,蠻左亂常,已歷數載,三方之師,敗多勝少,跡其所由,不明賞罰之故也。陛下雖降明詔,賞不移時,然將士之勳,歷稔不決,亡軍之卒,晏然在家,是使節士無所勸慕,庸人無所畏懾;進而擊賊,死交而賞賒,退而逃散,身全而無罪,此其所以望敵奔沮,不肯盡力者也。陛下誠能號令必信,賞罰必行,則軍威必張,盜賊必息矣。」疏奏,不省。

  曹義宗等取魏順陽、馬圈,與裴衍等戰於淅陽,義宗等敗退。衍等復取順陽,進圍馬圈。洛州刺史董紹以馬圈城堅,衍等糧少,上書言其必敗。未幾,義宗擊衍等,破之,復取順陽。魏以王羆為荊州刺史。

  邵陵王綸攝南徐州事,在州喜怒不恆,肆行非法。遨遊市里,問賣〈魚旦〉者曰:「刺史何如?」對言:「躁虐。」綸怒,令吞〈魚旦〉而死,百姓惶駭,道路以目。嘗逢喪車,奪孝子服而著之,匍匐號叫。籤帥懼罪,密以聞。上始嚴責綸,而不能改,於是遣代。綸悖慢逾甚,乃取一老公短瘦類上者,加以袞冕,置之高坐,朝以為君,自陳無罪;使就坐剝褫,捶之於庭。又作新棺,貯司馬崔會意,以轜車挽歌為送葬之法,使嫗乘車悲號。會意不能堪,輕騎還都以聞。上恐其奔逸,以禁兵取之,將於獄賜盡,太子統流涕固諫,得免,戊子,免綸官,削爵土。

  魏山胡劉蠡升反,自稱天子,置百官。

  初,敕勒酋長斛律金事懷朔鎮將楊鈞為軍主,行兵用匈奴法,望塵知馬步多少,嗅地知軍遠近。及破六韓拔陵反,金擁衆歸之,拔陵署金為王。旣而知拔陵終無所成,乃詣雲州降,仍稍引其衆南出黃瓜堆,為杜洛周所破,脫身歸爾朱榮,榮以為別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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