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泉素称多盗,频年诛捕,不为少矣。而攘劫之风不息,则捕之可胜捕哉!

今功令以保甲为弭盗首务。此在西北省行之,或有效者。然行之不善,民间已多病之。东南非阻江湖、则滨大海,闽、广之间山深林密,往往兵役所不能至,惟群凶亡命者匿焉。驱之急,则奔聚日众,其为隐忧甚大;而又不仅攘劫之患而已。漳、泉、惠、潮各郡人民聚族而居,强悍素着。藏匿凶慝,常临以兵役数千,不能得一罪人。今欲比次其户,着籍察之,又日更月易,使注其出入、生死、迁徙具报于官,恐愚顽之民未能若是纷纷不惮烦也。莹常以为保甲之法,宜审时、度地变通而行,但师其意可矣。

莹昔在龙溪时,患盗贼之多,用集各社家长予以条约教告及族正、族副、家长“信记”,使各自注列名籍,不假胥役。社大者分设家长、房长,而以族正、副统之;社小者但有家长、族正而已。以族正、副统房长,以房长统家长,大小事以次关白。子弟不肖为慝者得自治之,不率教然后缚送县;县中亦不为苛细,但即其地罚偿所失。凡白昼中途被劫者,察地界何在,先责其地之家长、族正,以赀偿客;然后捕贼。其夜中纠劫者,令事主侦贼去入何社,亦责偿于社;苟能捕贼者免。县中四路各令家奴一人率民壮五人日往视,授以“循”、“环”二簿,给予饭食。至某社,则见其家长,信识于簿,注明月日。簿中无他,惟出状不敢容藏贼匪耳。自正月至于年终,不间。若甫出状而有事,则惟出状之家长是坐。自是各社一清,宵小无敢容匿者,以为善矣。数月后忽屡有夜劫;询其故,盖各社整肃,匪类皆逃至高山深林,藏匿渐众,饥无所食,因出扰劫。乃悟立法未尽善也;用召众家长晓之曰:“尔邑诸社大者万人、小者千人、最小数百,贼虽多不过数十、少仅十余人而已;尔族丁十倍于贼,贼虽强,焉敢伺夜深入?此必有与贼通者。非他,即本族贫乏人也。若辈无业饥寒,族中富厚者不肯赡给,故怨而通贼,此贼之本也。今吾行清社之法,贼无所容,又群聚山林为害,捕之较在社更难,且不胜其捕。拔本塞源,莫如恤族守社。恤族守社奈何?先核尔社内公产及富厚之家出公费若干,再核尔社中赤贫无业素不肖壮者,召致归社,日给饭食钱,使为社丁。大社四十人、中社三十、小社二十,分为两班,每夜一班,巡社防守。一人执锣而不鸣,一人击柝,余执大挺,不许持刀枪、鸟铳;自三更起绕行社外,至五更向明而止。见贼,则鸣锣大呼,一社之人咸起群呼逐贼;贼必不敢入社而逃。一社鸣锣,则邻社皆应。不鸣锣、不逐贼者罚之。贼既走,不可远追击捕,恐穷逼拒捕伤人也。此法一行,各社贫乏者有以自养,皆自保其社;不但不为贼,亦不复出而为外盗。此恤族守社之法;拔本塞源,孰有善于此者哉?”

众家长大喜,皆遵约而行;然后盗贼屏息。

由此观之,则保甲之法,如果行于漳、泉,不特闾阎骚扰、良民受累,且奸人无所容身,恐走聚险阻、如莹清社之事,其患又有不可言者。甚矣!立法之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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