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经问卷六

翰林院检讨毛奇龄撰

王锡问任戊谓宣十七年蔡侯申卒哀四年盗杀蔡侯申岂有祖孙前后可同名者此有说乎

曰前蔡侯申者蔡文侯也后蔡侯申者蔡昭侯也孔氏正义谓昭侯是文侯孙不宜与髙祖同名周人以讳事神两必有误是既经前人举过而无从正明此固不足辨者但史记世家文侯申子为景侯固孙为灵侯般而蔡为楚所灭至楚平王复立蔡侯庐于蔡则灵侯弟也乃灵侯之孙东国攻平侯之子而代立是为悼侯悼侯卒弟昭侯申立则以世次计之为髙而以庙次计之则已六传矣六传在周制诸侯五庙之外正义以为事神当讳此固不识庙制者然且髙庙讳亦有偶犯如晋惠公名夷吾一传怀公圉再传文公重耳三传襄公驩四传灵公夷臯则正在髙五庙之内而夷吾夷臯前后相犯其于事神何解焉又鲁祖伯禽为始封之君而武公名敖亦鲁世不祧宗也明堂位所云伯禽之庙为文世室武公之庙为武世室此固世世飨祀厯传不毁者然而栁下惠名展禽庆父之子名公孙敖若全不知有庙讳而一一犯之若武王发为周人共祖一代开国而衞有公叔发郑有公子发假欲据此而谓周制不讳则又武断之言然但据事神以讳一语而遽以此绳诸经则不必也所谓小人之腹必不可以度圣经此其一也

又问然沈已又谓昭十一年楚子防诱蔡侯般杀之于申申为地名则此所为盗杀蔡侯申者亦是杀之于申而经文偶脱于字遂致两误此则既非杜撰而反于圣经前后得通其说何如

曰此总不识圣经而必求其误反欲改圣经以实已说则更误矣夫史记世家并不袭左传者即袭左传亦并不袭春秋经者世家原有两蔡侯申则非经误可知也乃又欲増一于字于申字之上以为申本地名而非人名似乎近理而实大谬者春秋凡弑君与君卒无不书名者即杀与盗杀亦然如盗杀郑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盗杀衞侯之兄絷类此在大夫犹书名若君则虽左右贼杀皆以例书如阍杀吴子余祭类岂有公然以盗杀来告而无君名者况申是楚地即申公巫臣之邑也蔡灵侯为楚灵王所杀故在楚地今蔡昭侯畏楚而已迁蔡于州来则在哀三年已迁在吴地矣至是昭侯将如吴诸大夫惧其又迁也而盗杀之则其所杀地在吴之州来明见经文而妄疑杀于申此又不读书人所言何足道乎

邵廷采问昭十九年许世子止弑其君买据防书是许悼公疟世子止不由医者自为药物以进许君饮之而死旧谓许世子不尝药固已不读春秋矣若欧阳修谓操刀而杀与不躬进药及进药而不尝三者殊科此皆不读书人以小人之腹信口说经之言特经书弑君而防书又云太子奔晋是必世子欲速得其位而假药行弑故许人恶之而止乃出奔此则于夫子书弑之意觉有相合不审是乎

曰世子为药物以进自是误害特君父无误害者误害则必以大恶加之所以谨人心而防弑逆之渐也若世子出奔则是悔过并非避责何以知之谷梁传云不弑而曰弑责止也止曰我与夫弑者不立乎其位以与其弟虺哭泣歠飦粥嗌不容粒未逾年而死则其进药物明属过误并非有心可知也后儒之深文皆可省也先生传春秋以防文为据公谷二家皆道听涂说无足语者此何以知非谷梁误也且后此许君无名虺者则其误且显然也

曰善哉问也夫不以公谷解春秋吾之言也岂自言而自悖之然凡解经者当以经解经此又吾之言也吾仍以经解经耳防书缺不全矣谷梁虽道听不见防书然亦必有道路相传十得一二者如此让虺虽是误然此经自许世子止弑其君买及塟许悼公后至定六年郑游速帅师灭许以许男斯归则继许悼公而立者许君斯也并无许君名止者则无论其所让者是弟是虺而总之已不立而让之他人此其情亦苦矣许君见春秋者凡七公穆公新臣僖公业昭公锡我灵公甯悼公买许男斯元公成并无世子止一人

盛唐问孟子曹交赵岐注曹君之弟按春秋哀八年宋人入曹左传竟云灭曹执曹伯以归如此则孟子时已无曹矣其曰曹君之弟何居得非经祗书入原未尝灭乎

曰经有书灭而并未灭者定六年郑帅师灭许是也有书入而即是灭者此宋人入曹是也但此入曹亦何以知其是灭祗以后此经文并不及曹而战国诸文又并无曹君之事独史记曹世家载曹伯阳十五年宋灭曹执曹伯阳及公孙彊以归而杀之曹遂絶其祀则曹此时信亡矣赵岐之注不知何所本当是误耳

然则孟子之曹交何如

曰此张南士曾辨之当是曹姓而交名者何以言之其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邹者鲁县说文云即古邾娄国也徐邈引孟子题辞有云邾国至孟子时鲁穆公改邾为邹则邹即邾可知矣春秋注邾本曹姓为颛顼之后则所为曹交者或亦曹姓而交名与邹君同姓故得见邹君而假馆焉或即邹君之弟战国礼衰不分宗不别氏弟得以其戚戚君故兄弟同姓未可知也解经恶杜撰但有据之言则亟取之此差有据耳

或问孟子有费惠公且曰小国之君按战国并无费国有谓费在春秋系鲁都或是鲁君则鲁此时为鲁缪公并无惠公且鲁有惠公未有子孙与祖宗可同諡者有谓费本季氏岩邑或即季氏子孙世居费者遂于此僭称公与

曰俱不然鲁国无恙固无有降而称费国之理即季氏子孙世为鲁卿亦断无有出居于费者大夫有采邑但收其赋税而不居其地故孟孙之郕叔孙之郈季孙之费皆他人居之春秋公敛处父居郕侯犯居郈南蒯公山弗狃阳虎皆居费是也季氏宗卿焉得居费若谓鲁惠费惠不当同諡则又不读书之言卫有两庄公燕有三桓公祖宗諡法何曾禁同而以此立说则又误矣大抵春秋战国间凡都邑之长皆与有地之君相比原有邑宰都君之称以长于其地也此所称国犹颛防邿极各为君臣因亦得以公名之此不特楚僭称王始有申公叶公之称即以齐言之在春秋有棠公在战国有薛公其称邑以公皆是也况鲁在战国方五百里则费或稍寛其得以都君而儗国君容有然耳

若然则称邑以国而反称孟献子以家不其悖乎

此则春秋战国之时为之也春秋周称天王时韩魏家耳及韩魏皆王而成周王城反名之为东西君此又时事之无如何也

邵廷采问孟子自齐塟于鲁反于齐止于嬴一似塟而始归裁塟而即出不终丧而为齐卿者明儒郝京山为之解曰礼凡尊者有赐必明日往拜惟丧礼则敛之明日但拜君命及众賔而不拜棺中之赐故赠襚之赐拜于塟后是时孟子仕齐丧母齐王必以卿礼来赠含襚而孟子以棺中之赐不即往拜至三月归塟之后然后反齐而拜王之赐然又不至齐而止于嬴者礼衰绖不入公门大夫去国逾境为坛位望乡而哭此丧礼也今自鲁至齐遂于境上嬴邑为坛位成礼而毕而返鲁此可谓善解经者特嬴在齐南去齐都三十余里即春秋所称公防齐侯于嬴者果是拜赐亦不宜若是之逺且礼衰绖不入公门非不入国门也若为坛位而哭此出亡之礼非丧礼也其所引据皆未确则孟子反齐真可疑矣岂孟子果不行三年丧乎

曰孔子要绖而赴季氏之飨孟子甫塟而即来齐圣贤行事有不可以凭臆断者若郝氏之误不止一端其解诸经似亦有见而苦于无据及其有据则又一往悖诞借古经为证而无一不错虽极訾宋人而其病与宋人等如此证衰绖不入公门越境为坛位而哭固属可笑即其云王必以卿礼含襚而孟子以棺中之赐不即往拜彼何以知王不来吊耶小记有国君吊臣之文礼运国君非问疾吊丧不入诸臣之家故卫灵吊栁庄齐庄公吊杞殖岂有齐王不来吊者即遣人来吊亦君命矣君命则拜在明日不当在三月之后况含襚有二礼一是君亲临者一是遣送者皆君命也君命无不拜所谓不拜棺中之赐谓不拜赐而拜命耳不然君亲临襚可谓此棺中之赐而不往拜乎若谓棺中之赐至三月塟后始拜此出何书天下无杜撰礼文可释经者先仲氏尝谓自齐塟鲁则必丧在齐而塟于鲁者若母丧在鲁则其文当云孟子自齐奔丧于鲁不得止云塟鲁矣葢丧节甚多有母之丧不得称有母之塟也况战国游仕多家于寄以孟母嫠妇孟子孤儿则出必偕出处必偕处自当与介推奉母老莱携妇一类未有抛母居鲁而可独身仕齐者故刘向列女传云孟子处齐有忧色拥楹而叹孟母见之则是孟母与孟子同在齐国有明据矣特以坟墓在鲁不得不至鲁合塟而究之鲁翻无家而齐有家故记曰反于齐反者反哭之反也且本文叙事原有文法其云自齐者谓塟自齐也非谓孟子自齐而还鲁也若谓孟子自齐而还鲁则塟需三月未有甫还鲁而即塟者亦未有在齐闻赴至三月而始还塟于鲁者其于自齐塟鲁四字多少不合是必敛戸殡堂献材井椁诸节行之在齐至三月而归塟于鲁故甫塟而即反齐以亡者噫歆尚在齐也此则说经稍近理耳如是则本文自明无可疑者祗近儒阎潜邱又云塟鲁反齐当是终三年丧后复至齐为卿而后有此问所云前日犹齐王之称前日愿见陈臻之问前日王餽兼金不必前一日也葢孝子丧亲言不文今也援古论今几于文矣三年之丧言而不语谓不为人论说也今较量棺椁之间近论说矣后魏孝文帝以与公卿往复追用恸絶曰朕在不言之地不应如此喋喋岂孟子反喋喋耶见顾出孝文下耶

吾仍以孟子本文解之其曰止嬴而充虞问者谓充虞之问在止嬴时也然而何故止嬴以反于齐也何故反齐以塟于鲁也然则此止嬴接塟鲁时矣若在三年后则直以克虞问曰记作起句与陈臻问曰正等何必叙自齐反齐诸来歴乎且充虞明曰严不敢请今愿有请两请相接正顶严字谓大敛时也三年后不严久矣其所以不敢请者以三年不言故初非以三年严故何必又接此句

若以孝子丧亲言不文三年之丧言而不语为据则又大谬矣居丧不言不对之说言人人殊孝经云言不文谓不饰语词耳非不言也若曲礼居丧不言乐苐不言作乐之事而他事皆可言杂记云三年之丧言而不语对而不问则他事可自言而不得告语可对人之问而不得问人非谓言事与答问皆当絶也至间传与丧服四制皆云斩衰唯而不对衰对而不言此则又稍刻者然孟子衰亦尚在对之之列虽在他事犹可对而况祗问丧而三年之间竟不置对并无此礼况其有大谬不然者人苐知居丧不言而不知居丧则必言丧事重大正须言说讲论以求其故故既夕礼云非丧事不言谓丧事必言非丧事故不言耳葢论议丧事古分贵贱天子诸侯不自言丧事而臣下得代言之四制所云百官备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此天子诸侯礼也若大夫与士则必身为论议然后得备物具礼四制所云言而后事行者此大夫士礼也至庶人则不止言之论议之且必身执其事故曰身自执事而后行则在大夫与士正当论议而以不对不言之例律之是戒谏官以缄口于礼悖矣是以曲礼居丧未塟读丧礼既塟读祭礼所谓读者谓讲说而讨论之则孟子此时可讲祭礼而况棺椁厚薄之间乎若北魏文帝之恨喋喋彼时以欲终丧三年与诸臣论议故有此言然亦正以天子不言所谓不言而事行者故曰朕在不言之地言在天子位也下此者岂宜引此

若髙宗三年不言指命令不指言词又与四制不言不同故曰惟作命又曰罔攸禀令然亦古礼有然至髙宗偶一行之若周礼则全未有此康王居成王之丧自乙至癸祗九日即作诰以命羣臣故夫子于髙宗但曰古之人皆然并非周制而孟子告滕君五月居庐未有命戒则父兄百官皆曰宗国莫行先君莫行以非周礼也不然岂有先君宗国俱不行三年丧者予尝谓善解经者解一经而诸经皆通正此谓也好古者亦从予此言思之可耳

又问孟子宋小国也齐楚恶而伐之此时孟子正在齐滕之间而注云宋王偃尝灭滕伐薛败齐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时也岂此时滕已灭乎

曰宋君灭滕出自国防然但云于是灭滕伐薛取淮北之地止此一语其于灭滕实迹并未有据也史宋世家末载宋君偃兴霸之事亦详且备而不及灭滕即他书载灭滕者亦言人人殊春秋正义云滕三十一世为楚所灭而杜氏释例又云春秋后六世而齐灭之竹书纪年又云于越灭滕此皆无可考据者若云宋灭滕则吾即据孟子以折之陈臻曰当在宋也则孟子曽居宋矣乃滕文公章即曰滕文公为世子将至楚过宋而见孟子则在孟子居宋时滕国尚在见有世子过宋国而曰尝为宋灭此梦呓语也吾故曰解经者当以经据经此又其一也

然淮安阎氏又云宋是时似未灭滕而其后滕终为宋灭通鉴载周赧王二十九年乙亥宋灭滕距孟子居宋时甚逺则此注不当预曰尝灭滕而宋之灭滕则无可疑也岂其言又非与

曰非也通鉴于赧王二十九年不曽云宋灭滕也特以齐楚魏三国灭宋在宋偃四十三年齐湣三十八年正值周赧二十九年乙亥故通鉴于二十九年下载国防占雀篇以为三国灭宋之由而占雀篇中追泝前事则有灭滕伐薛四字见于文间实则宋偃无灭滕事即通鉴及他书亦并无宋灭滕之说且占雀之文亦系家语载殷纣事而作国防者因宋偃仿殷纣所为遂误袭其文以属之宋偃非偃事也家语云昔者殷王帝辛之世有雀生大鸟于城隅占之曰凡以小生大则国家必王而名益昌于是帝辛恃雀之德至殷国以亡云云而国防即云宋康王之时有雀生于城之陬使史占之曰小而生巨必霸天下于是康王大喜至城不守云云则是占雀一篇全系窃袭故其中滛酗斮胫皆是纣事而妄搀灭滕伐薛四字于其中其为不足据亦明矣若孟子欲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世家明云宋偃自立为王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军齐楚皆指为桀宋故恶而伐之而宋偃亦但拱手而无如何祗淫酗行虐仿殷纣所为至赧王廿九年苏代请伐宋而于是湣王与魏楚三国共伐宋杀偃而分有其地则是是年乙亥三国灭宋岂宋灭滕乎

然则孟子何年至宋何年至薛又何年至滕亦有据乎

吾即以孟子据之孟子自梁游齐当在周显王三十五年齐宣王九年魏惠王卒魏襄与齐宣防徐州之后何则以孟子见梁襄王后即见齐宣也其游宋与薛则当在孟子去齐齐宣与齐湣授受之际何则以孟子却齐宣之餽云前日则是时去齐也受宋薛之餽云今日则是时在宋薛也然而薛在宣湣之际为齐所灭故湣王三年齐即封田婴于薛称薛公则孟子受餽当在宣王之末湣王之初田婴未封薛以前以湣王三年以后非旧薛也若齐人将筑薛则又当在湣王四年或四年之后何则湣王四年田婴将城薛而谏者沮之滕君之恐不问其城与不城而唇亡齿寒之虑必在此时以此时薛已灭也此断不在孟子居薛世子过宋之际也以此所筑者又一薛也至于宋行王政之闲与戴不胜之语则又不在居宋时而在湣王六年宋君偃十一年之后何则孟子居宋时宋未尝称王也至君偃十一年而自立为王孟子谓戴不胜称宋王矣况齐楚恶而伐之则正称王而大伐齐楚之际故齐楚报伐此非居宋时然又非赧王二十九年三国灭宋时也灭宋距此年有三十二年恐孟子此时未必又出游也凡此者皆以孟子据孟子而可信者也然则孟子一至梁一至齐而于滕宋之间反两至而世不知也

孙眉光【字啸夫钱塘人】问孟子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赵注以宗国为宗圣之国剧不可解惟朱氏集注谓滕与鲁皆文王之后而鲁祖周公为长兄弟宗之则宗兄弟较宗圣略为近理然祭法与国语皆云周人禘喾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则周初列国凡同姓者自当以武王为宗乃曰宗周公岂弟可宗兄乎

曰弟当宗兄列国不当宗武王也其以武王为宗者天子也古者立宗法国君无宗祗以相传之诸君为宗故除一祖外余皆为宗不惟前君是宗即身亦是宗如汉后诸帝自太祖髙祖后无不称某宗某帝其义了然是以天子诸侯皆国君也其宗法惟一前君为后君之宗而不易氏不分族不立小宗以天子诸侯一身无氏族可分且君君相仍皆百世不迁并无有五世即迁之小宗可别出也故曰国君无宗列国不当宗武王此宗法也若天子诸侯之弟则不敢与天子诸侯为一宗而别为宗族使天子诸侯之嫡弟一人立为大宗而诸兄弟之为小宗者宗之如鲁周公之弟皆宗周公而称鲁国为宗国故曰弟当宗兄然而诸国之宗鲁诸大夫之宗宗子则为弟宗兄而鲁与宗子之宗宗周与宗宗国则但以一君为之宗而他君无与曰此非君也父也为我之所自出者也故礼记云诸侯不敢祖天子大夫不敢祖诸侯夫既不敢宗则自不敢祖而人孰无父虽不敢祖国君亦当父国君其不敢祖国君何也君非我宗则君之所祖自非我祖列国不敢宗武王则宗国亦不敢祖文王也其当父国君何也周公不敢祖王季而可立文王之庙于鲁国郑桓公不敢祖夷王而可立厉王之庙于郑国三家不敢祖鲁惠而可立鲁桓一庙于三家之堂何则不敢祖非不敢父也故大传曰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夫别子宗子也别子之所自出则宗子之父也继宗子之父而可有百世不迁之庙则父君矣是以赵岐所注尚晓宗法有云滕与鲁皆出自文王此据春秋鲁以文王名出王以文王之庙名出王庙而言此正是宗法特其称宗圣则不可解或者周公以宗子而为圣人当时或原有宗圣之称亦未可知若朱氏去赵注自出二字而其论大传则并以继别子之所自出为羡文而删之则宗法茫然矣或曰宗国者同宗之称滕可称鲁鲁亦可称滕则不然国语舟之侨曰宗国既卑诸侯逺已内外无亲其谁救之专以宗国指鲁言宗在故也哀八年公山不狃对叔孙辄曰以小恶而覆宗国不亦难乎哀十五年子贡见公孙成曰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皆指鲁国言宗在故也又问大传宗法皆以庶兄弟宗嫡兄弟而嫡必以长谓之别子今周公非文王长子而朱氏谓文王之后周公为长则淮安阎氏尝非之谓周公为太姒之第七子武王母弟之第五人是周公非别子明矣若然则不特朱氏误注恐谓周公为宗子鲁国为宗国亦未是与

曰宗法自天子诸侯外固以庶子宗嫡子然又有不同傥皆庶而无嫡耶则即以长庶为别子而诸庶子皆宗之大传所云有小宗而无大宗者谓无嫡而以长庶为大宗者也傥皆嫡而无庶耶则祗以次嫡为别子而其余诸嫡皆宗之大传所云有大宗而无小宗者谓皆嫡而即以诸嫡为小宗者也周公为武王母弟之第二人则既非长嫡不当继诸侯且又非次嫡不当为宗而无如长伯邑考早卒次武王为天子次管叔已辟则周公已升为次嫡即别子矣朱氏谓周公为长固属可议然阎氏谓周公是太姒第七子武王母弟之第五人则又不然世家明云武同母兄弟十人长伯邑考次武王发次周公旦次蔡叔曹叔成叔霍叔康叔冉季则周公是太姒第四子武王母弟第二人而以四为七则与以四为长者其与几何

然而先生据史记相传阎氏据左传按僖廿四年富辰曰管蔡郕霍鲁卫毛郜雍曹滕毕原鄷郇共十六国皆周公兄弟而自伯邑考武王以逓至于鲁则鲁为周公封国适居第七恐据史记不如据左传与

此则倍谬矣传所引言但杂举封国以证亲亲何曽是世系次第而竟以此定伯叔长幼吾未之闻考文王诸子其嫡庶先后并无明文自汉迄今未有不遵史世家者惟孔传稍异耳按孔金縢传有云周公摄政其弟管叔蔡叔霍叔流言于国是以周公为管叔之兄为文王第三子与史记第四子稍异且赵岐注孟子亦依孔传作解曰周公惟管叔弟也故爱之管叔念周公兄也故望之而尚书正义亦云殷法多兄终弟及三叔以周公大圣且为武王弟有次及之势故起流言则直谓周公实次武王而长三叔此则经学异义为读尚书孟子所必当知者而世并不晓反以富辰杂举之词认作次第不惟失史记且失左传矣夫以周公为第四子虽史记而实孟子此可遵也以为第三子则孔赵诸儒皆说经之徒虽广异义然不必遵也今妄为第七子则蔡霍二叔并长周公大乱之道且不闻伯仲叔季次第乎论语八士皆二伯二仲二叔二季而文王一母之子则以三人当伯仲季而余皆为叔伯邑考伯也武王仲也季季也自管叔以下七人则皆叔也故史正义曰自伯邑考后诸子皆称叔惟冉季载以最少称季此断断不容紊者而传文季反列之滕叔绣曹叔振铎之上可谓次第乎

经问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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