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部,书类,尚书全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全解卷十七

宋 林之奇 撰

咸有一德      商书

伊尹作咸有一德咸有一德

此篇葢伊尹致政告老而归训于太甲丁宁告戒终致其拳拳爱君之意而作也而其简册所编次则与伊训太甲三篇相连属不可以无别也故别为篇名曰咸有一德葢其篇中有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故借此四字以为简册之别然此篇之义不必全系于是也汉孔氏曰言君臣皆有纯一之德唐孔氏曰伊尹致仕而退恐太甲德不纯一作此篇以戒之经言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言己之君臣皆有纯一之德戒太甲使君臣亦然此主太甲而言臣有一德者欲令太甲亦任一德之臣经言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是戒太甲使善用臣也详考此篇终始之义信如二孔之説葢此篇之意实欲太甲慎于用臣君臣上下克终厥德以尽其纯一之德然书之篇名以篇中字为简册之别者多矣如梓材无逸立政之类不必皆尽其一篇之义要之姑借此字以为篇名之别焉若必从而为之説则妄妄有穿凿而不得通者且以诗譬之如召旻之诗其篇言旻天疾威天笃降防而篇终曰昔者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取其始终之羙遂以召旻二字为此篇之名乃若诗之义不在是也而作序者乃曰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若此之类皆妄论也百篇之序葢有述所作之人而不言其所以作是篇之意者如咎单作明居周公作立政与此篇之序比之诸序最为简省若以为经文已明故略之然其诸序亦有经文已明而序文详言之者故予尝谓书序之作非出于一人之手葢厯代史官相传以为书之緫目既非出于一人之手故自有详略不同至于书之本义不在是也如此篇发首是言伊尹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则其序亦可言其致政告归之意然当时史官所録者止如此若杜预所谓史有文质辞有详略不必泥也学者于此不可校量同异而爲之说苟以书序之作尽出于夫子之手必于其间校量同异轻重尽以春秋襃贬而求之则将不胜其凿矣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

太甲既终丧伊尹以冕服奉之于桐宫以归于亳始践天子之位故伊尹于是还政太甲告老而归盖功成名立则奉身而退不以宠利而居成功也夫豪杰之士盖亦有可以当受遗托孤之寄者然至于天下之权在于掌握则往往固吝而不肯舎者有以爲骑虎而不得下之势者如霍光之忠义盖所谓可以托六尺之孤临大节而不可夺者然而宠盛势尊则固惜权柄不肯还政于宣帝而积其疑似之衅卒成族灭之祸此犹可言也至于曹操司马懿桓温之徒则又往往肆其不轨之心欺孤儿寡妇而夺之位此无他惟其既执天下之大权而不忍弃去故其末流不害于其家则凶于其国其祸如此之惨也伊尹以冕服奉嗣王而归既复政而遂告归而去岂复以权势系吝其心哉孟子曰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彼其视千驷之多天下之大无以异于一介之取与则眇然天下曽何足以动其心哉此其盛德大业所以歴万世而不可企及者也伊尹虽告老而归然太甲欲败度纵败礼盖尝习于下流而爲放僻邪侈之事其居桐宫也困心衡虑然后改过迁善之心作于忧患之中其于处仁迁义盖未久也而遂处至尊之势躬揽万几之务伊尹度其所养也固所守也确必可以离师傅而弗反然其告归本出于爱君之诚心拳拳然而不能自已也于是爲之歴陈天人影响之应所以祸福兴亡之理以坚其修德之志其言尤爲到切至盖其所以望于太甲以克终允德而爲商家社稷无疆之休者其言实基于此使太甲优游餍饫入于其心而不背也故伊尹得遂其高尚之志逺处于不用之地而无忧故曰将告归乃陈戒于德盖陈其德之常与不常以致夫祸福兴亡之理者以戒之也

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

呜呼者叹而其辞也盖言之不足故嗟叹之也谌者信也天之难信者以其祸福兴亡之命初无常也治或变而爲乱安或变而爲危当其既安且治矣而遂信其无复有危乱则凶祸随之矣盖天命之无常惟其德则可以爲常有能常厥德则其治可以永保盖人之德有常则天命亦有常而可信苟其德之不常则虽奄有九有之众亦不救于亡盖人之德既无常则天命亦无常而不可信矣如以舜继尧以禹继舜天下大安大治者几二百年此非天命之有常也盖尧舜禹三圣人皆有常德故天命亦从而有常苟使以丹朱继尧以商均继舜其德既不常则天命亦将不常矣故人君之德常与不常是天命之所自出也惟天命之所自出是以惟人主不可以言命使人主而言命则将以天命爲可信而常厥德保厥位者废矣九有即九州也夏商周皆是用禹贡疆理之法分天下以爲九域夏之九州即禹贡所载是也商之九州先儒以爲即文观之即成周之九州职方氏之所载者也

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啓廸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

伊尹既言天命之无常惟有德则可常于是当引夫桀之所以失天下汤之所以得天下者以证之矣夏王桀不能常其德幽则慢于神明则虐于民彼所以慢神虐民者其意盖谓天命之可信如纣所谓我生不有命在天也既慢之虐之矣于是民怨神怒皇天虽欲眷有夏而存之不可得也故于是弃之而弗保天既弃桀而弗保然而天下不可以无主也故鉴视万方之众择其能有天命者而开导之于是眷求其一德之人俾爲天地神只之主矣而我商家君臣咸有纯一之德故能上当天心于是受天之明命以有九州之众革夏正而有天下也革夏正者夏以建寅之月爲正汤既胜夏始以建丑之月爲正是革正之事前世未尝有盖始于汤武王因之遂以建子之月爲正易之革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是也而说者乃以爲正朔三而改自古相变谓夏以前迭用此说非是某于尧典已详论之矣伊尹既于上言天难谌命靡常惟有德可以爲常于是遂言桀之所以失天下汤之所以得天下者盖天之所以不保于桀者是桀之弗克庸德自不能保也自纬候之书出于汉世祥瑞之说杂终而起儒者争言三代受命之符使爲人主者不知取必于其德而妄意符命于不可测之间使王莽因之而簒汉者推其源流皆汉儒之罪也孔氏生于汉世其于经也盖有不沦于诸儒之习而卓然有超世之见其论伊尹成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是其一也故其说以谓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夫汉儒之论往往以谓帝王之兴必有非人力之所能致而自至者符瑞之说不胜其烦孔氏不然以谓汤之所以受天明命者惟所征无敌耳至于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后来其苏是则人心之无所不服人心既服天命其在是矣唐孔氏亦识其意遂从而明之曰天道逺人道迩天之命人非有言辞之告正以神明佑之使之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也纬候之书乃称有黄龙元白鱼赤雀负图衔书以授圣人正典无其事也若汉孔氏可谓不畔于经矣若唐孔氏亦可谓无负于先儒矣

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

此又申前之意以尽其义也言汤之所以受天明命者非天之私我商家也惟天之所助佑者在于一德故天佑之也其所以有九有之师者非啇之求于下民也惟民之所归者在于一德我有一德故民归之也我商家所以天佑之民归之者以其德之一故动罔不吉也盖德之一则是吉德也以吉德而动岂有不吉者哉桀之所以天不佑之而民不归之者以其德之二三而动罔不凶也盖德之二三则是凶德也以凶德而动岂有不凶者哉惟其动之吉凶皆系于德之一与其二三故继之曰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言天之吉凶所以不僭差于人者则天之所降灾祥惟在于德故也自其降于天者而言之则爲灾祥自其受于人者而言之则爲吉凶其实一也伊尹自篇首至于此丁宁反覆如此之详如此之尽而其大要则惟言天命之不可常惟有德则可以爲常人事之得失动于此则天命之从违应于彼不可不谨也既曰常德又曰一德者惟一故常惟常故一天地之覆载日月之照临四时之推迁万物之生育所以悠乆而不变者惟其一而常常而一故也故伊尹告归其言及于一德常德尤爲详尽者盖以谓常人之立事无不锐于始而工于初至于中则稍怠末乃澶漫而不振此虽聦明睿智之主有所不能免者且以周宣玉观之当其侧身修行任贤使能见于云汉烝民江汉六月采芑之诗固已无愧于文武成康矣惟其盛德之高明光大也如此故能复受天命以中兴周室而复防诸侯于东都非其聦明睿智之有以过人者岂能尔哉及其忧勤之志弛于庭燎好贤之心替于鸣鹤迨其末年遂至不借千亩料民太原而寖不克终继以幽王之暴虐平王之孱弱而周室自此衰矣此无他惟其德之不常不一故也故太甲虽能处仁迁义于忧患之余而伊尹以冕服奉之以践天子位及其告归而去也则惧其歴年寖久遂至于豫怠澶漫而不振也故其言丁宁反覆以坚其心谓德之可常而天命之不可常也苟其德之不常则天命亦不常矣故其言之丁宁反覆如是之切至也善乎苏黄门之论陆贽也其言曰贽始以官从事德宗老而爲宰相从之出奔而与之反国弥缝其阙而济其危比其反也功业定矣而卒毙于裴延龄之手其故何哉孔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常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常其德或承之羞防以有常之德事德宗之无常以巫医之明而治无常之疾是以承其羞耳又曰德宗常持无常之心故前勇而后怯防常持有常之心故勇怯各得其当然其君臣之间异同至此欲其上下相保不可得矣夫以德宗之爲人也既非常德一德则虽以陆防之贤事之卒至于君臣上下不能相保伊尹虽以一德爲太甲之师傅终苟使太甲之德至于不常而不一则虽伊尹在朝亦末如之何也已而况于告归而去乎故其将去也丁宁告戒出于爱君恳切之诚而不能自己也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

伊尹前既论天命之无常惟有德则可以爲常德之得失动于此则天之祸福吉凶应于彼其于天人相与之际反覆推明可谓曲尽其理矣于是致其拳拳之忠所以期望于太甲者以终其义也方太甲宅忧亮隂百官緫已以聴冢宰也其万几之务皆伊尹之所剸裁当此之时天下之治乱社稷之安危伊尹实任之是以太甲之初虽欲败度纵败礼自肆于宫禁之中而其祸不及于百姓者以伊尹实当天下之忧责也今太甲既能克终厥德还自桐宫以践天子之位伊尹于是复政厥辟告归而去不复以庶政自关而太甲于是亲万几之务矣既已亲万几之务则其一言一动而安危治乱之机于此而萌矣伊尹既以其身之所自任者归之于太甲有不可不尽其丁宁告戒之意故谓今嗣王新服厥命聿新厥德言新有事于万几之务言而作命实四方万姓之所观聴也人君即位之初号施令所以端本正始而新天下之耳目尤不可不谨也高宗亮隂三祀百官緫已以聴冢宰及其免防而践天子之位也且恭黙不言羣臣进谏于王曰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而高宗以谓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类兹故弗言盖谓始有言于天下苟爲轻动而妄后虽悔之亦何及矣故其新服厥命将欲号施令爲天下之所取信者惟在于目新厥德德者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是也故继之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言始乎如是终亦如是终始惟在于一德而无造次颠沛之或违是乃其德日新之道也苏氏曰中有所主之谓一中有主则物至而应物至而应则日新矣中无主则物爲宰凡喜怒哀乐皆物也而谁使新之如众人之言新则不能一而非日新也而伊尹曰一所以新也是谓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又曰圣人如天时杀时生君子如水因物赋形天不违仁水不失平惟一故新惟新故一一故不流新故无斁此言尽之矣终始惟一时乃日新盖所以緫结上文常厥德保厥位德惟一动罔不吉之义也爲人君者亦莫不欲终始惟一则日新其德然每每至于寖不克终者盖未尝不以小人得以乗间而进荧惑人主之心术蛊害其德日滋月益则流入于败亡而不自知故大臣之事君既有以格君心之非而成就其德又当使之举贤材而用之使贤材既用于朝不能间之以小人则其日新之德盖将有加而无已也是以伊尹之告归尤丁宁切于此既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而又戒之曰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汉孔氏曰官贤材而任之非贤材不可任选左右必忠良不忠良非其人原孔氏之意以谓任贤材充位列职自大臣至于百执事是也居是官者必得贤材而用终后无瘝官无旷职任官者既得贤材皆在王之左右所谓侍御仆从缀衣虎贲趣马小尹之任又不可不选忠良之人而用之不忠良则是左右之非其人也盖贤材虽已任官苟左右之非其人纵有贤材亦将见陷于浸润之谮肤受之愬而不得一施矣孔氏之言虽简而其防明说者不悟其意遂以左右爲大臣谓左右者如说命曰王置诸左右谓惟其人者如周官曰官不必备惟其人此虽有所据而云然与上文任官惟贤材文势不相应既曰任官惟贤材则大臣已在其中矣而又加左右于下岂不赘哉此盖未尝攷先儒之意而妄爲是说也自古贤材既居于位矣而天子左右或非其人则其势不两立小人必胜君子必退至于不能自存者多矣有宏恭石显在于左右则周堪萧望之之贤材无所施矣有曹节侯览在于左右则陈蕃李膺之贤材无所施矣有仇士良陈洪志在于左右则裴度之贤材无所施矣欲贤材之任官而得其忠非左右惟其人不可也

臣爲上爲德爲下爲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

此两句说者不同汉孔氏曰言臣奉上布德顺下训民唐孔氏遂谓爲上谓奉爲在上爲德谓布爲道德顺下谓卑顺以爲臣下训民谓以善道训助下民顾氏亦同此说故陆德明释文曰以爲上爲民爲于伪反爲德爲下如字夫爲上与爲下相对爲文而爲上则于伪反爲下则如字又爲德与爲民相对爲文而爲德则如字爲民则于僞反文势同而意训特异必无此理是知先儒之说不可从苏氏曰臣之所以爲民上者非爲爵禄也爲德也德非位则不行其所以爲我下者非爲爵禄也爲民也王氏曰所谓爲上爲德者将顺正救爲其上造成所以爲君之德所谓爲下爲民者先后相劝爲其下造成所以爲民之行也如苏氏之言爲下爲民则通以爲上爲德言臣之所以爲民上则经文并无爲民上之意如王氏爲上爲德则通而以爲下爲民言爲其下造成其爲民之行所以爲民之行则经文但有德字无行字是知此说皆不通某妄谓此四字皆当音于僞反盖伊尹既言任官惟其人不可以小人在于人主之左右使君子无所效其能而未足以尽其义也故又言贤材之人惟人君之有德则可以致其辅相之力苟人君无其德虽有贤材亦末如之何也已若民则无所择也盖世有不可与有爲之君而无不可治之民臣欲爲上非其君之有德则不可得而爲之也至于民则何所不可哉惟君有可有不可而民则无所不可也故不曰爲上爲君而曰爲上爲德也臣之爲上既在于君之有德苟其君之无德则虽得贤材而用之必爲小人之所排击沮难而不能自存故继之曰其难其慎惟和惟一言爲君必如此而后可也其难其慎者言当防逺小人忧之畏之惟恐有得乘其隙而进也惟和惟一者言当亲近君子与之协心同德以大有爲于天下也能如此则其德日新而臣之欲爲上爲德者无不得其志矣

德无常师主善爲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厎烝民之生

此又戒之以并谋兼智合以爲公无偏党也德无常师者言欲日新其德故无一定之师凡主于善者皆在所师也善亦无一定之主苟协于克一而可以成就吾之常德者皆在所主也孟子曰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舎已从人乐取诸人以爲善中庸曰舜其大智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爲舜乎此有以见其德之无常师而善之无常主也苟使德有常师善有常主则其心必有所繋吝而不爲公心有所系吝而不公则小人得以窥伺其意之所在以迎合其意而投其所好如此则偏听而不能并谋兼智与天下爲公而民之不服者多矣如唐明皇始用姚崇兼容天下之善以致开元太平之始及其惑于声色则私心渐胜于是举国家之务而信一李林甫专咨朝政者十有八年至于末年谏诤路絶上下之情不通及其一旦盗发幽陵四海横流唐遂陵迟不可复振此无他一有偏听则天下之不服者众矣故伊尹既戒太甲小人之不可用而又推原其所谓用小人者自夫君之心不能合并以爲公故彼乗隙而入也苟能德无常师善无常主乐与人爲善以与天下爲公而私意小智不挠于其间则天下其有不心恱而诚服者哉故其号施令则万姓皆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盖由其言之大则见其心之一也盖德无常师善无常主则其心公而不私不私故其心一其心一则其言不期大而自大苟其心有系吝之私于方寸之间纷然殽乱莫适爲主虽谆谆然告人以其心之一而人愈不信矣德至于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则其德高明盛大无以复加矣故上焉则可以绥先王之宠禄而下焉可以永底烝民之生育矣

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伊尹所以训告太甲者谆复恳到尽于此矣于是咨嗟而申之以终其意也七世之庙天子之庙也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爲七也此商书也言七世之庙则天子七庙其来尚矣而郑氏云周制七庙者太祖及文王武王二祧与亲庙四太祖后稷也商则六庙契及汤与二昭二穆而已此盖妄爲之说其实三代皆事七庙也万夫之长者犹所谓万姓万民亦谓天子也非德无以遗后非政无以齐众伊尹之言此者谓非德之可观则无爲万夫之长太甲既上事七世之庙下爲万夫之长必其德政有可观者然后可也季武子曰诸侯来鲁于是乎观礼与此观同林子和曰观者有以示于此而彼得以见之之谓也其意以谓太甲有七世之庙可以示其德于下爲万夫之长可以示其政于下言其势之易也案此说则观字当从去声读与易观卦之象同其说亦通夫欲德与政皆有可观于下则必有道矣惟不以民之至愚而忽之尽其所以敬民之道无一夫之不获者德与政将不可胜其用矣故继之曰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盖言君之势相湏而立后使民而民事后盖其尊卑之分不得不然也若谓后之可以使民遂以至尊之势而骄之则将自广以狭人矣若以民之势爲在于事上遂以至卑之势而虐之则匹夫匹妇将不获自尽矣爲上者既自广以狭人爲下者将不获自尽则君民之心离矣兹诚治乱安危之本也故终篇尤深切于此以谓太甲欲善其德与政则当克自抑畏其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而尽其钦民之道无自以爲广而谓人爲狭苟使四海之广万民之众而有一夫一妇不获自尽则是人君之心有所未尽故彼亦不得以自尽也有一夫一妇不获自尽则乖戾之心生而天地隂阳之气亦将乖戾而不和矣其何以成厥功哉是以人主之职必在夫得万国之驩心以事其先王使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然后爲能尽其心此庸德一德所以克终也至于厥德靡常而致九有之亡者亦岂在天也哉失匹夫匹妇之心则天下之心自此去矣故太甲论德无常师主善爲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而必以万姓爲言至于无自广以狭人则但曰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亦犹其所谓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详考此篇终始之义又与召诰之言曽无少异召诰曰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即此篇所谓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也召诰曰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即此篇所谓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也召诰曰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彞至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即此篇所谓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也盖太甲成王皆是始践尊位而揽万几之务故伊尹召公谆谆告戒之言若合符契其大意则皆以谓天命不可必而人事爲可必不可以废人事而不修而归诸天命也夫中才庸主其所以偃然自肆于民上而不以国之安危休戚爲意者惟其恃天命而废人事故每至于败亡而不自知唐德宗与李泌论建中之乱曰建中之乱术士豫请城奉天此盖天命非用卢杞所能致也夫德宗怠弃厥德用卢杞以致祸乱至于銮舆播迁生民涂炭若可以少悟矣而犹归咎于天可谓愚矣故李泌曰命者他人尚可言惟君相造命者若言命则礼乐刑政皆无所用矣泌之言诚与咸有一德召诰合伊尹之相太甲召公之相成王不以天命归于自然之数而谓本于人君之德与不德者盖谓君相造命不可以言命也伊尹召公之言太甲成王信而用之故能成啇周之治泌之言德宗不能用而唐室陵迟其言则同而其治乱则异何也盖对必以正者泌之所能必也至于用与不用则非泌之所能必也

沃丁既伊尹于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伊陟相太戊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伊陟賛于巫咸作咸乂四篇太戊賛于伊陟作伊陟原命仲丁迁于嚻作仲丁河亶甲居相作河亶甲祖乙圯于耿作祖乙

尚书全解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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