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王充耘 撰

周书

泰誓

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

圣徳之着既无间于逺迩故王业之开亦无间于逺迩盖有圣人之徳者然后可以开兴王之业徳无不着则业亦无不广焉昔在文王其圣徳之光辉如日月之照临也以言其逺则光于四方矣以言其迩则显于西土焉文王之地虽止于百里而多方之受则皆在于有周夫文王非有期于徳之着而其盛自有所不容揜文王虽无心于多方之受而其归自有所不容辞文王之天命人心既如此而文王则未尝一日有之焉宜武王所以拳拳述之于誓师之际也尝谓文王由方百里起何以其徳之着于天下哉文王为诸侯于西土而又何有于多方之受哉盖文王之心知所以修徳而不期于圣徳之着也知所以治其国而不期于王业之兴也然其昭升敷闻自有所不能掩而天命民归自有所不容辞者矣人徒知伐殷之举在我武王而不知多方之众文王已有以受之也人徒知多方之受在于文王而不知耿光之著者皆文王之徳也武王誓师而及乎此良有以欤今夫天之悬象莫大于日月也惟我文考之徳则与日月合其明也照临下土莫大于日月之明也惟我文考之徳则如日月之无不照临也逺而四方此徳之光无不被近而西土此徳之光为甚显廸见冐闻于上文王之徳光于四方也惟时怙冐文王之徳尤显于西土也是则文王之居岐虽不过于百里之地而文徳之光显则无间于逺迩之殊地有逺迩也而徳无逺迩也文王之徳如斯其盛则有周之兴其不基于此于是多方之受非我有周而谁哉是以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徳近而虞芮之质成逺而化行于江汉则所谓修和有夏不止于岐丰之百里矣受有殷命不惟三分天下有二矣则是殷之功虽成于武王而多方之归实受于文王矣圣徳之着既有以为王业之本而王业之兴则莫非圣徳之效也故武王誓师不曰受命文考则曰其承厥志则多方之师信在于文王而武王特卒其伐功而已抑又论之建邦啓土则后稷之封殖也克笃前烈肇基王迹则有公刘太王焉其勤王家则又有王季焉我周之兴明徳逺矣多方之受盖有自来矣夫以积累之勤非一朝根本之深厚非一世又有文王之圣以继之而文王则守其事君之小心未尝一日有之焉此文王所以为至徳也至于武王则天命之归人心之怀虽欲却之而有不可得者矣此武王所以善继志述事也此武王所以为逹孝矣呜呼盛哉

牧誓

武成

惟先王建邦啓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太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徳

王业基于前而有积累之盛圣徳兴于后而兼威徳之着夫论国家兴王之业而必述其祖宗之勤则天命人心之归固有自来矣昔武王之告羣后盖谓我周之建邦啓土则后稷之封殖也克笃前烈则公刘其人也至于肇基王迹而其勤王家则又有太王王季也是王业之开固非一人而积累之功固非一世矣我文考文王则又克成厥勲焉大受天命以抚方夏大邦小邦莫不畏其力而怀其徳焉则圣人之继于后者又得其盛也不有前王之迭兴无以开兴王之业不有圣人之嗣兴无以成兴王之业则我周之有天下夫岂偶然哉尝观三代王业之兴而有知天命之不易矣则稷契皆兴于唐虞之佐而契之后十四传而有汤稷之后十四传而有文王后世推论王业之所由而配之庙有王先王之追称以明积累之基于前又必盛陈威徳之着以见圣人之嗣兴于后其意深逺矣当武功告成而有周庙之祀侯甸男邦采卫暨百工受命之初而武王之言至此又首以呜呼之辞则我周之兴明徳逺矣岂无故而然耶且唐虞之时弃为后稷则周之建邦啓土记后稷之始则于邰也公刘乃后稷之曽孙故谓之克笃前烈其所谓能修后稷之业者乎至于太王实始翦商则太王虽未始有翦商之志而王迹之基实肇于此矣王季继乎太王而又能其勤王家焉则王迹之肇基日益盛矣自后稷而公刘自太王而王季非一世也既建之而后笃之既基之而复勤之则积累之功有自来而王业之开亦可见矣至我文考文王则积累之功乃克成之焉其命维新即文王之诞膺天命修和有夏即文王之以抚方夏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则大邦有不畏其力者乎虞芮质成化行江汉则小邦有不怀其徳者乎畏其力则不敢放肆矣怀其徳则得自立矣然文王由方百里起以至三分天下有其二曷尝一日而有得天下之心哉故不期于受天命而抚方夏也天命之归方夏之抚自有不期而然者矣文王之克成厥勲有如此哉然则人徒知伐殷之功在于武王而不知王业之成乃文王之威徳也人徒知王业之成在于文王而不知王业之开乃积累之功非一世也武王拳拳以是告于羣后良有以欤抑又论之中庸言武王纉太王王季文王之绪则不及乎后稷公刘也武王之誓师而言惟我文考则又不及乎太王王季也盖即其近而言之则王迹之基实始于太王王季至于武王之有天下则实文王已成之功故一则曰其承厥志一则曰受命文考则文王又非特如太王王季而已也至此而歴叙之则又以明其封殖之始在于唐虞歴夏商而王业之基已乆至商之季则天命人心之归周者益盛武王之有天下岂有一毫之私哉亦以天命人心之不可辞而累世之功不可不卒之而已也合而观之益以见三代有道之长而非后世所可及也

洪范

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道之出于天者若有异数道之由于人者则无异理道一而已善言天者必有徴于人非彛伦之外复有所谓洪范洪范之数虽有九而其理则不异于常道也且禹所叙而言则谓之彛伦彛伦之实虽不出于常道而其理则一本于洪范也然则锡之者虽于天而叙之者则在禹禹之有功于人道乃所以有功于天道也【云 云】夫圣人者继天而立极者也继天者何天以是理示于人非圣人为挥则大法无自而明也立极者何人得是理以生非圣人立之标凖则常道无由而行也是圣人一身上以承天之托付下以为人之则效凡其所以明乎人道乃所以阐乎天道也人徒见锡于天者为洪范故谓洪范为大法叙于禹者为彛伦又谓彛伦为常理殊不知分而言之曰数曰理若见其异融而通之曰天曰人初无二致凡其出于天而秩然者即其付于人之本然者也凡其锡于范而隐然者即其叙于伦之显然者也曽谓圣人之立极也而非所以继天者乎何以明之道之大原出于天天虽无声无臭防防之表必有黙为之主宰者也夫主宰是道不锡之他人而以锡之禹者是非禹不足以当天之付托也禹既足以当天之托付则神龟之负文而出于洛者乃所以黙啓其心也岂必谆谆命之而后谓锡哉然而龟背之文前一后三左七右四前七后六右八后左二前九者人见其为数也而禹则见其为理人见其为异也而禹则见其为常于是因其自然之数而明夫当然之理自初一以至次九或自天而之人或以人而参天因其一二三四之数而叙之则五行五事八政五纪之制明矣因其六七八九之数而叙之则三徳稽疑庶征福极之理着矣由五行以至五纪各得其用而皇极之用以行是则所谓彛伦攸叙也然不曰叙夫彛伦者禹不过因其自然而不泊其理由其当然而不乖其宜使不至于拂乎人之天而已非有所勉强矫饰而为之也是则所谓彛伦之叙也是即所谓洪范之畴也自天而言则谓之理自禹而言则谓之叙曽谓人道之外复有所谓天道者乎方禹之时尧舜在上彛伦未尝不叙而叙之者又何待于禹耶殊不知当时洪水为患昏垫荡析使斯人不得以遂其生万物不得以遂其性者是彛伦之攸斁也五行居九畴之首禹之所治者虽不过五行之一事然地以之平天以之成而六府三事以之而治是又彛伦之再造也然则彛伦之叙在于治水之时者禹之所以替夫天也洪范之锡在于治水之后者此天之所以眷【阙】

禹禹【阙】是道以示诸人者岂徒【阙】

于万世也奈何由夏而【阙】

 

 

平者箕子也其

功不在禹下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举造化之纲而列其目者有其序推造化之蕴而着其用者非一端夫天生五行民并用之明畴君子茍惟顺其序而数之不推其蕴而申言之何以致造化之妙用哉箕子为武王陈洪范因九畴之次第首之以五行焉其以水火木金土属乎一二三四五者盖顺造化自然之序也然特即其纲以列其目耳若夫水火也而润下炎上木金也而曲直从革此以其性言也土之于稼穯又以生之徳言矣其曰咸苦酸辛甘者五行之味也所以作之则自润而下岂一端而止乎箕子所以反覆屡言之而不厌也大哉五行之造化乎其隂阳之殊体人物之统宗乎何其妙运不已而致用无方也即其垂象于天则丽乎七政即其具贡于地则修乎六府而气运之推迁则成功于四时开辟以来未之能改也龟书出洛神禹第之以五行当初一之畴标九数之首岂偶然之故哉然而不言用者以其无适而非用也箕子而推衍为范提纲挈目其足以析其蕴奥必也探徳性之渊微举民用之近互文申义次第以陈之然后圣人所以着造化之至妙者可知矣今夫箕子所谓一五行者因乎禹畴之先后而异乎洛书之本文也总而扵上以见造化之纲分而列于下以备五行之目一至五皆系之以曰者犹云其名若此也五行之数求之天地生数既无不合参之物体微着之渐又无不然何则天一所生者水也地二所生者火也而物生之体水最微而居一火渐着而居二固其序也天三生木而木之形实而以三居之地四生金而金之体固乃以四居之及其天五生土而土之质极其大扵是乎次以五终焉是盖造化一定不易之序非可以安排布置于其间也安得不顺而别之乎然而造化之蕴极乎自然之神妙者即此而则有以见五材之实为民用矣此所以不容列其目而遂已也由是以五行之性而言则其润泽滋溢而就下莫御者非水性乎炎燥灼烁而气焰腾上者非火之性乎其或曲而盘错也或直而森竦也与夫鍜砺之而皆从器使之而可草又非木金之性乎谓之曰者犹言其性然尔也至于土何独不然盖其性不一非可专名而其生物之徳则莫盛于稼穑也播种之谓稼敛获之谓穯不系以曰而以爰者言土之徳于是乎稼而穯也然则造化之妙将止于此乎曰未也五行有声色气味甚不一也箕子又申言其味者特以其切于民用而有取焉耳夫润下之水非固咸也凝结之乆遂作咸矣炎上之火非本苦也焦灼之乆遂作苦矣曲直之酸亦非木之初生者然也从草之辛又非金之初鑛者然也至于稼穯之自苗而秀既秀而实然后甘之味以成故皆谓之作者即其变化而言也五行有定体而变化则无方茍指一物而求一味则不足以达其造化之妙用矣嗟夫箕子叙列五行之后一言其徳性以其微再言其致味以着其实一五行之造化武王尚有未防者乎虽然合九畴而观之以人而参乎天则貎言视听思之分配已不越于五行稽疑卜兆之分属无非征休咎之类应又不越于五行宜乎世之説洪范者有曰五行防见于九畴而皇极则以五行之理而统防之也大哉造化之功用乎

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冦七曰宾八曰师

君子陈八政之畴而有缓急之序此可见为政有先后之宜矣此君子之论政所以深得其要也洪范九畴皆天人之大法而八政之畴实居其三君子以为政非徒政也而又有其序也夫食货以养生祭祀以报本此政之所当先也故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焉司空以安居司徒以成其性司冦以治其奸此亦政之不可后者也故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宼焉至若往来交际而宾之礼不可缺除残禁暴而师之威不可无此亦政之不可已者也故七曰宾八曰师焉洪范九畴皆天人之大法而备治天下之本末八政一畴又皆为治之具则莫详于八政之一畴矣何者皇极圣人有为于斯世其所以为政者缓急先后必有其序矣推其序之不紊然后政可得而行焉昔在有虞则九官之所总者皆在八政之所事也其目有不同而其所以为政之事则不异焉箕子之论亦必有以兼帝王之制矣是故洪范之畴而八政实居其三次乎五行五事之后而居于五纪皇极之先诚以养民之务莫大于政也君子岂徒陈乎政而已哉其所以为政之目则有其序焉食者民之所急货者民之所资而祭祀者又所以教其报本也分田制产教之树畜而食之政修懋迁有无通功易事则货之政修郊祀之礼禘尝之义而祀之政无不举矣为政莫先于养生尤莫大于报本也此一曰食二曰货而即以三曰祀继之也司空掌土所以安其居司徒掌教所以成其性司防掌禁所以治其奸自民居之既安五品之教行五刑之禁明而三卿之政又无不修矣有养必有教教之不行然后从而刑焉此四曰司空五曰司徒而后六曰司防以继之也往来交际不可无其礼朝聘以时厚往薄来而宾之礼修矣除残禁暴不可无其制九伐之法掌于司马而师之政修矣盖交际之礼不可以不厚而师旅之用甚非圣人之得已此七曰宾而终之以八曰师也八政之目缓急有其序先后有其宜审于此者天下国家可得而理矣尝考此章之防食货祀宾师皆以事言司空司徒司防则以官言盖官之所掌者无非事而事之所属必有其官互文以见其意而非有异义也箕子不徒陈其目而又次其先后缓急之序厥有防哉古今论治其有易此者乎此箕子所以不得不详之也然则如之何亦曰农用八政而已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君子即中数以明皇极惟君道立于上既有以福斯民而无间斯民兴于下自有以守斯道于无穷夫建极在圣人保极在天下箕子所以于五皇极之畴而极论之夫列于次五者皇极之畴建其有极者人君之责明畴之君子掲其名于先而详其实于下夫岂无意哉人君以身立极敛五福以锡庶民使天下之人无不被其赐则斯民由向化以获福咸相与保君之极而一人之徳教虽歴乆而长存民之极非君无以建君之极非民无以保君民相与之盛惟于大明皇极之世见之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五为天地之中数而极者人君之要道也人君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其道岂有他哉亦建其有极而已且建极非求以集福也而福自归于圣人敛福非期以锡民也而福自溥于民庶及庶人之蒙其福也初非有心于保极而民舍是道而不由则道自不容冺于天下然则锡民以五福固本于建极之君頼君以保极终见于归极之民君有以建之民有以保之福有相感之机而君民有相须之势论皇极者要不可不审乎此且洛书之数自一至九而五居中洪范之畴自五行至福极而皇极居乎中前乎此者皆其体之所以立后乎此者皆其体之所以行所以主众数而莫不为之賔君八畴而莫不为之臣此皇极所以配乎五而中处也极者何至极之义标准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者也而所以建之实在于君焉为人君者养于中者纯而行于外者至自五常百行之大以至应事接物之微无不极其义理之当然而无一毫过不及之差则道备于吾身而极建于天下矣极者福之本福者极之效极之所建福之所集也以圣人而建极于上则足以致一身之休祥以庶民而从化于下则足以纳羣生于仁寿福而谓之敛非有所作为于性分之外也大徳而得禄得位得寿得名凡天下之所福者皆萃于一人之身也庶民而谓之锡者非有所畀付而増益之也羣黎百姓而徧为尔徳而富寿安逸而四方所同盖能以一己之福防而为千万人之福也向也斯民惟知教之当从今焉又举之有福之可慕则偏陂不萌而惟王道之是遵好恶不作而惟王路之是由于汝之极盖冇不期然而然者矣且非徒循之而不敢违背亦且保之而不敢失坠盖化成俗美虽没世而犹存流风善政尚乆逺而不泯当时之民保君之极守而不失世世子孙永保之则圣道之在天下虽千载犹一日也此非所谓锡汝保极者欤夫谓之敷锡庶民则举天下之大皆囿于圣化之内而见皇极无弃人也谓之锡汝保极则虽百世之逺尚存忠厚之风而见彛伦无时而斁也非箕子其孰能明之抑皇极固为九畴之纲矣然敬用五事者建极之要道向用五福者建极之效騐此二畴者于皇极为尤也箕子此言固见皇极君民相与之盛矣而实则言君民之系于天下者如此其重也武王闻之为民作极迄于成康之世家礼乐而人诗书忠厚浑慤之风传八百年则民之保极也亦至矣呜呼懿哉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则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随其才而取之固所以成其材进于善而养之尤所以劝其善夫圣人之于民皆欲纳之于皇极之中也故因其才之可取则取之因其善之可进则劝之而斯民皆有以成善行矣夫有猷有为有守人之有才者也则念之而弗忘未合于善不陷于恶所谓中人也则受之而勿拒所谓因其才之可取而取之也斯人也及其见于外而有安和之色于中而有好徳之言则其所修己进乎前矣于是而锡之以福而养其善心焉斯民其有不归于皇极者乎此皇极所以无弃人也天下之人品有不齐而圣人之于人则无不欲其入于善故凡可以用其力者盖无所不用其极也信则人才之在天下此知而彼愚彼贤而此不肖不有圣人者出因其材而笃焉则夫有才者未必能进于善未善者亦终陷于恶而已矣仓廪实而知礼节恒产定而有恒心茍救死而恐不赡则奚睱治礼义人情皆然而况于官乎其进于善者已色征于辞色之间矣而廪禄之赐所以厚其养者或不给求其惟皇作极也不亦难乎圣人始也必因其才之可取而教之以善终也必因其善之有进而养之以福而后大以成大小以成小而昏明强弱之不齐者悉归于大公至正之域今夫智虑可以方人出谋有猷者也设施可以建政立事有为者也践履之纯一而操守之不贰有守者也几民之中有若人焉则必念兹在兹而不可以或忘也不协于极未能入于善也不罹于咎未至犯于恶也此中人之才进之则可以为善退之则流于为恶者也庶民之中有若人焉则必归斯受之不可以或拒也念之受之既随其才而轻重以成就之及其见于外而有安和之色于中而有好徳之言则吾知其进有加于前矣何也容貎辞气乃徳之符其外如此则其中所存可知矣于是而锡之以福焉福者爵禄之位也盖圣人设教必富之以禄而后可以责之以善也斯世斯民蒙圣人教养之恩頼圣人造就之则夫有为有守者其进善之效岂特征于色于声而已哉必将于汝极而锡汝保极也不协于极不罹于咎者其好善之诚岂特见于面形于言而已哉必将防其有极而归其有极也所入之涂虽异所至之域则同昔也犹未免扵凡民终也遂同归于皇极圣人之建极其有功于天下者如此夫当商之季皇极之道不明而民皆自暴自弃矣武王下车之初卽访道于箕子而箕子所以吿之者独拳拳于皇极之一畴而尤致意于纳民皇极之説盖欲举斯世之大无一民不归于皇极之域而后人君之责始尽也呜呼箕子其贤矣哉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防其有极归其有极

私欲有累于王化故禁戒之于先天理不外扵人心故开导之于后夫圣人设教无非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而已然直言以致其意故偏陂好恶之私勿使之生于心孰若歌咏之入心者深乎此皇极之敷言所以反覆言之而不置也故偏陂好恶之私勿使之生于心而所遵者王之义王之路而已矣偏陂反侧之私勿使之见于事而所知者王之道荡荡平平正直而已矣其所以禁止而开导之者至矣然犹以为未也又申之以防极归极之説盖禁之为彼者固将导其为此也道曰王道见教出于君在人不可以不从极曰有极见理根于心乃众人之所固有圣人所以纳天下民俗于皇极者盖如此昔者大禹有九歌之劝后夔有典乐之教声诗之训其来乆矣然示以君道之当然诚未若要人心之自然者为亲且也盖凡人君躬行心得之教夫岂出于民生日用彛伦之外哉彼其气禀习俗之不齐而人之陷其良心者皆是也于是圣人之教有不容废矣教之诚是也然始焉不戒之以私则人不知欲之不可纵而无以惩创其邪思终焉不训之以极则人不知理本固有而无以感其善性理欲之辨不明声诗之教不作而欲化行而俗美不亦难乎此皇极之敷言所以不容已也夫其不中之谓偏不平之谓陂好恶而加之意谓之作其事虽殊其所以为私则一而已义者理之宜道者理之正而路则出入往来所必由者其名虽殊其所以为理则一而已于私则戒之以无无者禁止之辞于理则教之以遵遵者由行之意此无他天理人欲不容两立出乎此则入乎彼禁其为彼所以导其为此也道本大公也而狥于偏党则失之道本至正也而流于反侧则违之夫岂知洞然八荒皆在我闼王之道盖荡荡乎其广逺而平平乎其平易也而何以偏党为哉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王之道盖正而无邪直而无曲也又何以反侧为哉夫欲其无偏陂矣而又曰无偏党焉既曰无作好恶矣而又曰无反侧焉其为训非不详且明矣然犹以为未也所谓王道则所从者上之教而未知极固人心之所自有也故要其终而告之以会其有极归其有极焉盖皇极之理原于降衷秉彛之初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也遵义遵道遵路非他会其固有之极而已荡荡平平正直者非他亦归其固有之极而已会者合而来始焉虽殊途而同归归者来而至终焉知深造而自得圣人所以纳天下民俗于皇极者夫岂有所付畀而增益之哉亦因其所固有而去其所本无背其所至难而从其所甚易如斯而已耳抑尝论之此章盖诗之体所以使人吟咏而得其性情之正者也夫歌咏以叶其音反覆以致其意使人恍然而悟悠然而得忘其倾邪狭小之念达乎公平正大之理人欲消息天理流行会极归极有不知其所以然者其功用深切盖与周礼大司乐教以六诗同一机而尤要者也后世君师之道不立皇极之训不明而兴于诗者盖寡矣建其有极能不有望于圣人也哉

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能窒其欲则所循者皆正理能惩其忿则所措者亦此理盖喜怒人情之所不能无者也特患出于作为之私耳茍去其所本无而存其所固有则何往而非王者之公哉何则好者人情之所固有也然有时而流于私欲知其为欲而有以窒之则能好所当好而所循者皆王者之道矣恶亦人情之所不能无者也然有时而出于私忿知其为忿而有以惩之则恶所当恶而所循者亦王者之路矣是知不可有者一己之好恶不可无者王者之好恶箕子之于武王安得不勉其戒一己之作为而遵王者之道路也欤故皇极【云 云】盖尝论人惟一心耳恻隐此心忮害亦此心也羞恶此心贱恶亦此心也天理人欲同行异情私好不可有也而此心之好可无乎私恶不可遂也而义理之恶可去乎而况王者之好恶所闗甚大若而不中节则赏必僣而刑必滥而中节则善有劝而恶有惩不徒一身而已也或者徒见人君以一己之偏私而废天下之中正遂以为好恶之真不可有者彼特见乎人欲之不可有而不知天理之不可无也嗟夫使人君而果无所好则为善者无所劝矣使人君而果无恶则为恶者无所惩矣此箕子安得不戒之如此而勉其如彼哉自今而观善言之好王者之道也而不能不甘于谄谀缁衣之好王者之道也而不能不溺于便佞使夫君人者知于形气为人欲而不可有根于性命者为天理而不可无则凡所以窒其欲而循夫理者无往而非大公至正之道矣安得不戒其所作为而遂其所固有者乎虽然好所当好可也恶所不当恶不可也何哉恶而知其美者公也而恶之欲其死则私矣恶恶如恶臭者公也而疾以恶人之技则非矣使夫人君者知出于一己之使然者不当有合乎人之同然者不可无则凡所以惩其忿而循夫理者亦无往而非大公至正之道矣安得不戒其作为而遂去其所当为乎大抵人情不能无喜怒不能无邪正出于正则为王者之道路失其正则为一己之作为惟不汨于情而亦不灭其性情不流于喜怒哀乐则粹然一出于正而作威作福之权不假他取矣吾观武王之初是时克商而大赉四海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其好恶不可谓不公于天下矣而箕子之陈洪范不徒以作好作恶为戒而复以王道王路为勉者则好恶之虽微而忿欲之害实大前乎禹之所传者此也后乎禹之所当道者亦此也岂可以武王之所已能而废天下万世所当戒者乎宜其反覆言之而不以为凟也或者谓好之与恶既不同情则道之与路亦宜异防而并言之岂箕子之意欤吁是特未喻反覆吟咏之防尔夫道若大路道无异于路也道者适治之路路之无异于道也特以好之于道恶之于路取其音韵之叶而无害于义理之同也读书者兼诗之体而吟咏之则思过半矣

皇极之敷言是彛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人君敷言而纯乎理者固必本诸天下民因言而行其教者尤必颂乎君盖极之敷言人君所以代天而教民者也民能行君之教则自能形诸言而极其尊亲之意者矣昔者箕子之陈洪范谓夫人君以极之理而反覆推衍以为言者是天下之常理也是天下之大训也然岂君之训哉无非本诸天也盖理出乎天言纯乎理则亦纯乎天矣且天子之于庶民其性未始有异也庶民于极之敷言是训而是行焉则可以近乎天子道徳之光华矣其曰作民父母者指其恩育而言此盖极其亲之之意也谓之为天下王者指其君长而言此盖极其尊之之意也吁箕子賛敷言之妙而述其所以感民之深非皇极之盛世其孰能与于此尝谓夫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天不能自以教诸民也必頼夫人君推是理以为言而后能施其教于天下且天下之民其分虽殊而其性之善则一而已由乎至极之理而近乎道徳之光则其尊君亲上之意盖有不期而然者矣茍人君于极之敷言而不纯乎理则非本诸天矣又岂能为法于天下哉庶民于极之敷言而不能行其道则自絶于君矣又岂能归功于其上者哉是故非敷言之妙固不足以感民之深非感民之深亦不足以见敷言之妙矣箕子为武王而详言之者其知道乎今夫所谓皇极之敷者何也即上文敷衍之言也始焉戒之以私而惩创其邪思终焉训之以极而感其善性人君以至极之理反覆推衍以为言而尽其教民之道者是岂一己之私见焉所谓天下之常理者也是岂一人之私言哉盖所谓天下之大训者也本天下之常理施天下之大训非建极之君则不足以语此矣然则训也非君之训也天之训也盖理出乎天而人君修道以为教者无非欲尽其代天之责而已矣言纯乎天则为天之言故曰于帝其训也然所谓帝者亦不过以其主宰而言之耳帝之与天又岂有二哉箕子賛敷言之妙至此始无余蕴矣且天子之于庶民性一而已庶民于皇极之道而吾君敷衍以为言者立则见其参于前是训而不敢违焉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是行而不敢倍焉此所谓无所不用其极者也夫如是则能不自絶逺于君而有以亲被其道徳之光华者矣人徒见夫君焉在上而民焉在下其分若悬絶而不能以相通也又岂知乎其分虽有尊卑之殊而其理则未始有二也其等虽有贵贱之别而其性未始不一也遵乎皇极之理而近乎天子之光则其称颂之词未有不极其至者矣其曰天子作民父母者盖指其恩育于我者而言之也其亲之之意为何如哉其曰为天下王者盖指其君长于我者而言之也其尊之之意为何如哉斯民之意盖以为人君能立至极之标准所以能作亿兆之父母而为天下之王也不然则有其位无其徳不足以首出庶物卓冠羣伦而居天下之极尊矣由是论之君能以理为教故其代天之责无不尽民能从君之教故其颂君之词无不至虽然微箕子之深明乎皇极之理者孰能为武王陈之抑考之经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盖皇极一畴为众畴之纲领也箕子于五皇极之下又焉得不详言之哉曰皇建其有极又曰惟皇作极者盖深言乎极者人君之所当建者也至此而复賛敷言之妙以为人君之言纯乎理则君即天天即君矣会极归极之民忘乎人欲之私而达乎天理之正又焉得不归功于其上哉论至于此则知君之所以建其极与夫民之所以用其极者又岂有他道哉亦曰本诸天而已矣

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

知圣人之教本乎理则知圣人之教纯于天盖天者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君代天以敷教必即夫天之理以为教是君之训即天之训岂有二乎哉人徒见极之言敷于君孰不以为教之出于君也岂知是教也乃天下之常理而无一之不本于天乃天下之大训而无一之少戾乎天审如是则训非君之训也乃天之训也教之理出于天而君之教纯乎理纯乎理即统乎天矣此圣人所以与天为一欤【云 云】夫圣人有所继天立极叙典秩礼必归之天命徳讨罪必归之天圣人岂神道设教者哉无他天者理而已矣圣人之举动教诏无往而不纯乎天矣然则皇极之敷言谓其出于圣人可也谓其出于天亦可也且自是理之主宰而言谓之帝且自是理之赋予于人则谓之彛自其品节防范于圣人则谓之训自其可为标准于天下则谓之极初非有二道也然天能赋人以极至之理而不能使之不失其彛常之性君能教人以极致之训而不能外夫彛常之理天有此理而君有是训训之出于君即理之出于天者为之也又乌可岐而二之哉今夫皇者君之称极者标准之义极而谓之皇极者明人君当以身立极而使四方有取正也故以是极至之理敷之为训焉非有甚髙难行之事惊世絶俗之言也偏陂好恶不使存诸心偏党反侧不使见于事遵义遵道遵路以由乎人伦日用之常荡荡平平正直以不失大公至正之理所以开其精微其蕴奥者非圣王别立一道以为训也语父子而训之以极其仁仁即天所赋之理也语君臣而训之以极其义义亦天所赋之理也是理也乃天下之常理而无一之少戾乎天则是训也乃天下之大训而无一之少拂乎天圣人盖与天浑然而无间矣君之训独非帝之训乎吾今而后知天命之性人不能不禀之于天而修道之教天亦不能不有待于圣人也人徒见正五典而使之益厚用五礼而使之有常君之责也而不知五典出于天叙五礼出于天秩人君特因而惇庸之耳是岂有待于人为而亦岂人所得为哉昔者成汤以克绥厥猷为君后之责矣而原其所自亦不外乎上帝所降之岂不以天能赋是理以为人之性君能明是理以复人之性君之所为无异乎天之所为也箕子所明天人一贯之道哉

曰雨曰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

惟庶征既无不顺则微物亦无不盛夫征出于天而验于物者即其在物者观之而在天者可得而见要皆原于天之顺也昔箕子推衍庶征之畴谓夫雨燠寒风之在天者不一今皆以时而至无一之或缺无一之或紊故宜物类之微如庶草者皆极其生意之盛庶草且然则物之大者从可知矣然则在天虽有五者之徴而主于顺时则一也易有之曰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暄之故万物不可以无风之散雨之润亦何可无日之暄哉又曰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嵗成焉是万物固不可暑之不来亦何可寒之常往哉故天之生物必备夫五者而后足以成生物之功然五者有一之不得其时则在天为不顺而在物亦不遂矣今宜雨而雨宜而是雨之应夫时也当燠而燠当寒而寒当风而风是燠寒风之应乎时也时者不先不后适当其可乃庶徴之俱不可失者庶徴之时大矣哉然或有而无雨有寒而无燠有寒燠而无风是不可谓之备常雨而不旸常而不雨常寒常燠而常风是不可谓之叙今也合五者而论未尝有一之偏胜皆来备而俱有其应分五者而论未尝有一之愆期皆以叙而各得其宜也天之运行既见于庶徴者如此孰谓生物之机有或息者乎万物之生意也有不盛者乎夫物之在天地间惟草为至微之物而间不期根本之众无不至于勃然而长蔚然而盛天道庶徴之顺其时于此可见矣盖举草而言则凡天下之物生机畅茂自勾萌甲折而至于枝叶华实无一不盛者皆不待言而知也向使当而雨则雨非其时而大水无麦矣当燠而寒则寒非其时而雹冻谷矣推类而论茍一或极备一或极其无应亦犹是也故箕子于此五者之下总以时之一字者足以见其为休徴也甚矣天道之庶徴不休则咎二者必有于此而已矣故箕子于下文五者之目皆系之以恒之一字者又可见其为咎徴也咎徴既见则庶草之不蕃芜不待言矣然在天为五行雨燠寒风于五行各有所属在人则为五事五事之或得或失而休咎各以类应是人事有闗于天道且休咎不同又有以系于一嵗之利害一月之利害一日之利害者亦验于王与卿士之职也使嵗月日时无易则百谷用成百谷用成则庶草蕃芜矣非徒是也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是天道验于人事矣岂徒见之物哉

王省惟嵗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嵗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

君臣之职验于天时者有不同天道之顺验于人事者皆有序此君臣之皆尽其道而休征之所感也且王者之得失其征以嵗卿士之得失其征以月师尹之得失其征以日是君臣职任有大小而验于天时者有不同矣今嵗月日之间而雨燠寒风各以时而至于是百谷用是而成政治用是而明俊民用是而章显而家用是而平康则天道之顺有以验于人事矣故即人事之顺而念其感于天道之本则君臣之得失可见矣洪范九畴皆天人之大法而箕子尤详于庶征者何哉盖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皆所以立皇极之体而未言其效三徳推皇极之用而稽疑则决之于天庶征则以其感应之自然者验之于人也人事有得失之殊则天道有休咎之征若形影之不违若桴鼓之相应于此有以见天心之甚可畏而皇极之建不建皆在是而决矣然则为君臣者可不恐惧修省乎然彼时之适然而不加意又岂足以言天人之际哉今夫王统卿士卿士统师尹犹嵗之统乎月月之统乎日也尊有以统乎卑大有以统乎小故王取象于嵗其得失征于一嵗之休咎焉卿士取象于月其得失征于一月之休咎焉师尹取象于日其得失征于一日之休咎焉今也雨燠寒风之应见于嵗月日之间皆以时而至则必无所谓愆阳伏隂也则必无所谓凄风苦雨也太和流行育万物黍稷穜穋之得宜如京如坻之富积而百谷有以用成矣礼乐政刑之明备纪纲法度之振举而乂有以用明矣君子之彚进也黎献之愿臣也而俊民皆用章室家之相庆也天下之和平也而家之平康又何如哉然则人事之序又皆本于天道之顺而天道之顺非君臣之尽其职乎职尊者所理者大而要职卑者所理者小而详于心术者虽精微而不可知著于天道人事者则昭章而不掩天人感应之际真可畏矣昔夏之方懋厥徳则罔有天灾其子孙弗率则皇天降灾矣天岂有意于降灾降祥哉所以致是灾祥者在于吾君臣而不在于天也箕子陈洪范之畴以王与卿士师尹分象乎嵗月日而其下以休征咎征对言之且又先以省之一字焉其垂训之义逺矣故自稽疑庶征福极皆以皇极之效言之所以推其用稽疑之有吉有防庶征之有咎有休而九畴之终则以福极对言之皆所以极天人交际之理而示天下后世者无余蕴矣嗟夫君相造命者也妖孽灾异未尝不因乎人而休嘉百祥未必皆本于天也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其此之谓矣

旅

王乃昭徳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明王颁分器以劝下者有其序诸侯宝分器以尊上者无异心盖王者之施仁虽有亲踈之殊而诸侯之尊君则岂有亲踈之间哉召公之告武王其亦审于此矣谓夫王者昭徳所致之方物于异姓之邦固以劝之无废其职而分宝玉之器于同姓之国又以劝之益厚其亲是王者之颁分器无亲踈之别矣然王者所颁之分器非徒物也实徳之致也诸侯又岂敢轻易其物哉故皆以徳视其物焉则所以宝是器而尊上者曷尝有亲踈之间乎此古昔盛时所以怀诸侯之道也昔者明王有天下列为五等之爵亲亲之恩尊贤之义棊布星列环卫京师所以公天下之意厚矣而又有分器之颁以益尽其怀之之恩于是伯叔甥舅无间于亲踈之殊水木本原咸尽其翼戴之心徳被于逺而方物之举至徳洽于迩而分器之是宝明王之天下其盛固如此哉且方物之来君徳之所致也而王者不敢私其物焉乃昭示其徳之所致以及于异姓之邦如分陈以肃慎氏之矢是也宝玉之器又方物之贵者矣王者亦不敢自私焉必颁赐于伯叔之国如分鲁以夏后氏之璜是也昭徳之致固所以示其予之恩而所以劝之者使之无废其职而谨其服命宝玉之分虽所以寓亲亲之意而所以劝之者夫必使之时庸展亲以厚同姓异姓之邦伯叔之国其分固有亲踈也而方物之昭宝玉之分亦各有其礼也王者施恩之序固如此当时诸侯被王灵之宠光承分器之锡予皆曰是器也吾王盛徳之所致也则即物以戴其君者又当何如哉盖以物视其物则易其物必思所以敬其徳矣仰休明之盛徳以镇抚其国家莫不秉流水朝宗之心而尽其维藩维翰之职者又曷尝有同姓异姓之分哉则诸侯尊君者固无间矣观夫王者施恩之有序诸侯之尊君无异心则其上下相与之盛为何如哉昔者西旅贡而召公用训于武王既以明王慎徳而逺迩毕献方物言之复以王者之锡物以劝于侯邦而侯邦即物以戴圣君者言之且反覆于昭徳之致惟徳其物之辞良有以欤嗟夫封建之制莫备于有周懐诸侯之道亦莫盛于有周列爵分土即见于武王下车之初而分器之颁又陈于太保之训其立法之详仁之至义之尽焉奈何周辙既东王纲觧纽齐以甥舅之国而首开専霸之图晋以伯叔之亲而继以世霸之业于是王灵不足以宠诸侯虽鲁以周公之后秉礼之国宝玉大弓不能宝之其视先公之惟徳其物者为何如仲尼伤之故书于防其意深逺矣反覆观之益有感于明王之盛

不宝逺物则逺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

人君惟能贱货而贵徳则近者悦而逺者来矣夫茍玩物而弃贤则近者且有所不安而况于逺人之懐服者乎召公知其然故能告武王也谓夫人君之道不患人之逺者不服而患以物之难得者为贵不患人之迩者不安而患不以人之有徳者为贵诚能贱彼而贵此则逺人不期而自至迩人不期而自安矣夫惟君心之好尚虽微而民心之趋向何頼其可忽而不知省乎其曰人君以心而率天下之心亦惟谨其所好而已矣如好以其道则人同此心不以四方万里而有间也而况于迩者乎如所乐不出于正则人各有心虽近之人犹胡越也而况于逺者乎由此而观逺人之不服非难格也由徳柔之无其道也迩人之不服非难安也犹抚循之无其人也反而求之近悦逺来特在人君之趋向何如耳嗟夫犬马之畜若未害也而逺人得以窥吾之蕴珍竒之玩若无妨也而逺人得以测吾之中如使吾之所宝者不在于此则虽未尝语人以贱货之事而民必知吾之所好者在于斯民矣人虽逺也如之何而不格哉然逺人之所爱慕也虽贤者有爱之之心非人君用之则无以遂其心贤者虽有善俗之道非人君尊之则无以行其道如使吾之所宝者不在于贤则吾欲安乎民而亦无頼以安民矣人虽迩如之何而能安之哉大抵地虽有逺近而人心无彼此人虽有贵贱而天理无间隔观君之所宝不在于物则尊贤之意可见矣观人之格者不格于逺则安民之效可知矣曽谓以武王之圣而有待于召公之警戒哉然而一念之不谨圣狂之判也细行不矜大徳之累也夫以舜之大圣而禹犹以怠慢傲虐告戒之而况不及于大舜者乎此召公老成之政所以不能已于言也虽然能遵召公之戒者武王也而不能守武王之戒者穆王也白狼之既得而荒服因以不至盖至于此而召公之言信矣然则宝贤不宝物吾因为武王喜宝物不保贤吾因为穆王惜

康诰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人君命诸侯守法以安民使其戒惧之心无愧于前王则能尽人臣之职而无负于其君矣夫谨罚以安民此固人臣之职分而亦人君之所属望者也故武王之扵康叔欲其谨守常法而求以裕民而裕民之道无出于文王之敬忌康叔果能于存心之敬忌而思有以企及于文王则可以无负于其君之所以属望者矣岂不足以深慰其心乎传曰明徳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文王治岐以徳为化民之本而不能不假刑以辅之而非恃之以求逞也是以慎室家者必勤于垣墉卑曰垣髙曰墉以此防外患也然垣墉勤矣无以涂墍茨焉则葺理之不周覆防之不宻风雨为之飘摇而栋折榱崩者有之矣是涂墍之功不可废也作梓材者必勤于朴斵其粗曰朴致巧曰斵所以成其质也然朴斵勤矣无以涂丹雘焉则质虽成而文未足称器虽成而饰未之全亦非所以成材矣是涂丹雘之功又不可缺也为诸侯而知乎此则君能除恶于其前不犹稽田而勤敷菑者乎吾能为之隄防于其后亦犹陈修而为疆畎可也君能除恶于其前不犹作室家而勤垣墉者乎吾能维持之使勿坏亦犹涂墍茨可也君能立制度于其前不犹作梓材而勤朴斵者乎吾能润色之使勿疵亦犹涂丹雘可也武王以是而吿康叔其意岂不在兹乎康叔以武王之弟而抚新造之卫凡其开剏积累之勤者武王固已任之于先至于维持修饰于不坏不废之地康叔之责也故其吿戒之际反覆譬喻至于再至于三焉为康叔者宜服膺勿失而孜孜不怠可也不然则父作室而子不肯堂父作菑而子不肯播其不隳先人之绩而弃垂成之功者几希先儒以此篇为脱简自此以上为武王告康叔之书愚故明其説而申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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