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上)好笑好笑真好笑,近来世事偏宜倒。男子开门接妇人,头巾变做烟花料。自家非别,吕相公的园丁是也。他一向闭关谢客,原是要躲避妇人。谁想良家的女子便躲得脱,那些娼家姊妹是遣不去的冤魂。你越躲,他越来,倒弄得其门如市,又做下个新奇不过的例子,叫做倒嫖。只因他的相貌生得标致异常,院子里的姊妹与他宿过一晚,门前的生意就热闹起来。都说吕哉生那样面貌,那样才情,若不是第一等妇人,他如何看得上眼?所以那些妓女要图这个名声,各人讨了荐书,把轿子抬上门来送与他睡;还要倒贴钱财,反赔东道。我家相公,却不得朋友的体面,只得留在花园耽搁一晚,也有同房各铺的,也有同床各被的,总不曾有粘皮靠肉之事。不过使他冒个虚名,说在吕哉生身旁宿过一晚,好替他扬名的意思。谁想做到后面,竟打发不开,每到一晚,定有几个进门,都说别人嫖得,我就嫖不得?几个妇人结做一党,不肯单冒虚名,定要亲沾实惠。你说这样横事,叫他如何当得起?所以近来没法,只得躲避出去,留我看守花园。那些妓妇里面,知道他出去的,就不来缠扰;还有不知道的,一般带了钱财,携了东道,上门来做嫖客。我自从相公去后,妇人不见面,酒肉不沾唇,其实有些熬不过。不免想个法儿出来,有上门的生意,骗他一宗到手,莫说追欢取乐,就弄个东道吃吃也是好的。有理,有理!相公虽然出门,他的方巾、衣服都锁在书房,不免掭将开来,把衣服穿了,扮做他自己的模样,等妓妇走到,竟出来招接他,有何不可?自古道看山吃山,看水吃水。看了这座风流靠山,也要吃些风流汤水。

〖普贤歌〗(副净上)做成妙计女嫖郎,谁料天灾遇血光。经期忒煞长,猩红满裤裆,特来包染朱红棒。

自家钱二娘的便是。自与赵一姐、孙三姐大家商议定了,正要去嫖吕哉生,不想好事多磨,忽然行起月经来。往常行经,不过三五日就住,偏是这遭惹厌,涓涓滴滴,流了半个多月,还不肯住点。赵一姐又在腿缝中间生了一个大毒,叫做骑马痈,也耽搁至今,不曾去得。今早着人知会,说他备了东道,约我一同去嫖。此时也好到了。

〖前腔〗(净带末,携酒盒上)做成妙计女嫖郎,谁料天灾不可禳。无端起毒疮,偏生碍那桩,教奴忍痛兼熬痒。

(见介)钱二姐,我们想了那个计较,只便宜得孙三。他自从嫖了回来,如今的生意比往常大不相同了。

(净)正是。不但他一个,还有许多姊妹学了他的样子,都兴头起来,只有我们不济。如今说不得,大家带些脓血去了心愿罢。

(副净)正是。就请同行。

(行介)今夜鸳鸯被上,鹅黄色间猩红。只当携了颜料,去画着色春宫。(到介)

(末)里面有人么?

〖孝南歌〗

〖孝顺歌〗(丑飘巾、艳服,作娇态上)施乔扮,学艳妆,风流宛然才子腔。是那一个?(二净)是我们。(见介)(丑)二位贤姐,到此何干?(二净)久慕吕相公,特来拜访。因慕姓名香,输心欲相傍。携资带镪,赔酒赔浆,奉租鸳帐。伴得他一刻春宵,胜拜千金贶。(丑)这等说,二位是要嫖的了。(二净)正是。有两封荐书在此,烦你代传一传。(送书介)(丑)书倒不消,只是嫖钱、东道要从厚些。(二净)东道是备来的,嫖金十两,烦你先送进去。(送银介)(丑)这等,把东道摆下,待我拿了银子进去,就出来奉陪。(虚下)(副净)这个主子,不知是他甚么人?(净)想来是篾片,我们的东道,一定少他不得了。

〖锁南枝〗(丑上)钱上腰,食近嗓;这欢娱,自天降。

——二位既然同来,今夜的好事,一定是要同做的了。有限的工夫,不可耽搁,快斟酒来吃几钟了好睡。

(二净)等吕相公出来,一同上席。

(丑)我就是吕相公了,还有甚么吕相公?

(二净)吕相公的面貌,是我们认得的,好不风流标致,那里是你这副嘴脸?

〖前腔〗风流态,俊秀庞,如何变成这粗蠢腔?(丑背介)被他认出来了,却怎么处?哦!我有道理。(转介)老实对你说,我是他的替身。往常女客来嫖,都是区区替代。只要他肯认个虚名,就是作兴女客的去处了,难道当真要同睡不成?止卖姓名香,身躯不容傍。伊休妄想,别有襄王,代赴高唐。与你握雨携云,了却风流账。从直言,非掉谎;请伊家,自筹量。

(副净拉净,背介)或者原是他替代,也不可知。

(净)睡便同他睡。只要弄得些东西拿回去,做个证验,就好对人夸嘴了。我有道理。

(转介)你既做他的替身,一定是知书识字的了。我们有两把金扇,求你写一写,落上他的名字,做个证验,何如?

(丑背介)我虽不会写,他也未必识。待我信手涂他一涂。

(转介)这个不难,你们磨起墨来,待我就写。

(二净磨墨,丑乱涂介)

〖醉罗歌〗

〖醉扶归〗学他道士书符样,连挥一阵笔头忙。草字从来易包荒,纵然写错也难查账。

〖皂罗袍〗蛇身龟颈,故将怪装;蝇头凤尾,好将拙藏。这是书家的秘诀从来尚。写完了,待我用图书。(二净)既有图书一发好了。求你多印几方,使人好信。(丑)这个容易。每一把上面印他七八方。(连印介)(二净)有心是这等了,再加几方完了齐头数罢。

〖排歌〗(丑又印介)他也真知窍,忒在行,便添几颗凑成双。

(二净收扇介)取酒过来。(同饮介)

(丑狂饮大嚼介)

〖前腔〗(二净)想他想得心儿荡,念他念得口儿张。谁料伊家把身藏,将人代己无情况。可惜了凤衾鸳被,空余洞房;辜负了莺声燕语,频呼玉郎。兴来要把村夫当。怎奈他倾杯勇,下箸忙,没些闲空效鸾凰。

——夜深了,请睡罢。

(丑)有一句要紧的话,讲明白了上床,省得临时争论。你二位呵!

〖尾声〗(丑)谁先谁后从公讲。(副净)少不得是姓钱的从来居上。(净)只怕序齿还该我赵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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