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在X酒店干了五六个星期之后,鲍里斯忽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晚上,我发现他在里沃利街等我,他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终于自由了,哥们儿!明天早上你去辞职吧,餐厅明天要开业了。”

“明天?”

“嗯,可能我们还要花一两天准备准备。不过不管怎么说,再不用管什么备餐间了!咱们要发达了,兄弟!我都已经把燕尾服给赎回来了。”

过了三天吧,我肚子开始疼得要命,就去看医生。‘你平时都吃什么?’医生问。我说,‘每天喝四升牛奶,吃半升奶油。’‘四升!’,医生说,‘赶快别这么吃了,再这么下去你就完了。’‘我在乎什么?’我说,‘原则就是一切。我就要继续喝牛奶,喝死也要喝。’

十天过去了,真是太糟了。我是真的身无分文了,房租也拖了好些天了。我们在空空荡荡、一派萧条的餐厅里闲晃,饿得连剩下的活儿都做不动。现在,只有鲍里斯一个人相信餐厅会开张。他一心要当侍应领班,还发明出一种理论,说是老板的钱给套在股市里了,他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抛售。到了第十天,我饭也没得吃,烟也没得抽,我跟老板说,要是不给我预支薪水我就罢工。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和气,答应给我预支薪水,然后采取了他一贯的做法,溜之大吉。我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但我觉得如果F太太要我付房租,我肯定没法应付,所以就在大街的长椅上凑合睡了一晚。睡长椅很不舒服,椅子扶手会硌在背上,而且天气比想象中要冷。从黎明到上班之前我都无所事事,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以,才会任由那群俄罗斯人摆布。

接着,到了早上,终于转运了。显然老板跟他的债权人达成了某种共识,因为他兜里揣着钱来了,还预支了我的薪水。我和鲍里斯买了通心粉和马肝,这是十天来我们吃的第一顿热饭。

工人也请来了,改建也完成了,工赶得很快,质量也差得惊人。举例来说,桌子上本来要盖台面呢,可是老板发现台面呢价格不菲,就改为用废弃的军毯,上面的汗味怎么也去不掉。当然,军毯上还会盖桌布(方格图案,为了搭配“诺曼”装修风格)。到了最后一晚,我们一直忙活到凌晨两点,才把一切准备妥当。餐具到八点才送来,因为是全新的,所以都需要清洗。刀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送来,亚麻布也是,所以擦餐具的时候,我们只能用老板的一件衬衫和门房的一个旧枕套。我和鲍里斯把所有的活儿都包了,朱尔斯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老板夫妇坐在吧台里,跟一个讨债的和几个俄罗斯朋友一起喝酒预祝餐厅成功。厨师在厨房里,伏在桌上哭,因为她要做五十个人的饭,可厨房的罐子和平底锅都不够十个人的量。大约到了午夜,我们跟几个讨债的来了次颇为惊悚的正面交锋,他们打算拿走八个老板赊来的铜锅。最后我们塞给他们半瓶白兰地,把他们打发走了。

我和朱尔斯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地铁,只好睡在餐厅的地板上。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看见两只老鼠待在厨房桌子上啃火腿。这可不像什么好兆头,我比之前更加笃定,让·克塔尔餐厅会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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