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西部发生了一场大惊慌。有产业的人为了自己拥有的财产害怕起来,他们从来没挨过饿,现在看到了挨俄的流民的眼色;他们从来没缺少过什么,现在看到了流民眼睛里射出的四处搜寻着什么的光。市镇和郊区的人聚拢来自卫了,他们都认定住在本乡的都是好人,而入侵者都是坏人,他们说,俄克佬又脏又蠢,都是小偷,还带来了传染病。他们武装起来了,用棍棒,用瓦斯,用枪械武装起来了。他们说:这一带地方是我们的,不能让俄克佬来胡搅。其实那些武装的人并不是土地的主人,他们都以为这一带是他们的。那些在夜间操练的店员都没有产业,小铺子的老板也只有一身债务。但是有只饭碗总是好的,店员们想:我一星期挣十五块,说不定有个俄克佬只要十二块,那可怎么办?小铺子老板想:俄克佬没有负债,我怎么能跟他们竞争。

流民们从各条公路涌来,眼睛里流露出饥饿的神色,流露出求生的渴望。

他们不惜煞低工价来抢活干。一个人干的活儿,有十个人来抢。如果那个人要三毛,我只要两毛五就行了。如果他要两毛五,我只要两毛。我肚子饿着呢,有饭吃就这倒好,工价越跌越低,物价越涨越高。大业主们高兴了,发出更多的传单,招来更多的人。于是工价更往下跌,物价更往上涨。要不了多久,我们又可以有农奴了。

大业主们和各家公司又想出个新招儿。顶爿罐头厂来。在桃子梨子成熟的时候,把水果的价格煞到成本以下;又把水果罐头的价格抬得很高,好牟取暴利。开不起罐头厂的小农户于是失去了他们的农场,农场给兼营罐头厂的大业主、银行和公司收买去了。小农户们暂时搬进城去,等耗尽了资财,把亲戚朋友全拖穷了,也到公路上去流浪,饿狼似地找活儿干。田里的收成很好,挨饿的人却流离失所;仓库里装满了粮食,穷人的孩子们却害着佝偻病。大业主、银行和公司不知道饥饿和愤怒之间的距离是很近的。他们自寻死路,把本该用来付工资的钱用来买瓦斯和枪械,用来雇特务和密探,用来按黑名单抓人,用来拷问犯人。人们象蚂蚁似的在公路上流动,找活干,找吃的。愤怒就这样在酝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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