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人一生的发展阶段以及丑陋的社会习俗带给人们的迫害和压制进行讲述之后,布封继续向我们仔细描述人的表情、本能、双重性格等特征。他指出,认识和了解自己是非常有用的,尽管我们不清楚对自身以外的事物是否有着更充分的认识,但只有我们认清了自己才能更好地认识社会,了解自然。布封在这一章中提出,人所有的内心活动都可以从面部表情中表现出来;人的生命和灵魂都存在于物质中;人具有双重性,而这种双重性来自于人的天以及与它们行动相反的精神实质。

第一节 人的表情

人们假如突然想到一件热烈渴望或深感遗憾的事时,会感觉到体内产生一阵颤抖或者抽搐。这种运动来自于肺部——肺部提起,引发深呼吸,当人们感受到了这种激情的形成,却发现现实不能满足渴望时,就会不停地叹息,如此一来,表现内心痛苦的悲伤就会紧接着出现;当内心的痛苦开始沉重,就会产生眼泪。

当空气通过肺部的抽动而进入胸腔,再通过抽动形成停不下来的叹息,此时每次吸气都会产生比叹息更响的声音,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抽泣。相比叹息声,抽泣声的交替频率更快,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嗓音,但这种嗓音在呜咽呻吟时较为低沉,这时候连续的抽泣声、呼气和吸气声都会很缓慢,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反反复复,随着悲伤、痛苦、沮丧的程度不同,这种声音或长或短,但总会重复若干次。吸气时间是指呻吟时的空隙,这种时间的间隔通常情况下是相同的。号哭是放声用力地呜咽,几乎是保持同一个音调,特别是在尖声叫喊时。当然,有时候也会以低音结束,出现这种情况时,多半因为已经哭到筋疲力尽了。

笑声实际上是比较突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它的形成是因为上腹急剧起伏所引起的扭动。有时为了方便发笑,人们需要将头低下并前倾,收缩胸部,保持不动,嘴角向脸颊两边张开,而脸颊收缩并鼓起。在大笑和其他剧烈的表情中,嘴唇都会张得很开;但如果心情平静,嘴角就只是微微翘向两边,嘴唇也不会张开,只有面颊出现轻微地鼓起。也有一些人的脸颊在距离嘴角不远的地方,会出现凹陷,这就是我们俗称的酒窝。酒窝常伴随赞赏或是感激的微笑出现。微笑显示了内心的满意、亲和及满足,但有时也是出自内心的嘲讽、轻蔑的表现。狡猾的微笑常伴随着上唇紧抿下唇的动作。

脸颊是一个不能产生动作的部位,除非是在某些感情的影响下,会下意识产生红润或者苍白,此外就没有其他表现了。脸颊的主要作用是形成脸部轮廓,是人的相貌的重要组成,更多的是衬托下颌、耳朵和额头的美。

人在感觉到耻辱、愤怒、骄傲或高兴时,面部会有红晕产生;而在感到害怕、惊吓和悲伤时,脸色会变得苍白,这种交替的变化是不被控制的,它是人内心活动的体现和表达,因此属于不受意愿支配的情感现象。但是,意愿有时也是能够支配其他表情的,因为片刻的思考间就能有情绪的转换,甚至让脸部肌肉的运动停止,然而,脸色的变化却是无法阻止的,因为脸色取决于主要器官隔膜所引发的血液运动,而内在情感可以决定隔膜作用。

头部在各种情绪中会出现不同的姿势和动作,谦虚、羞愧、悲伤时向前倾;疲惫、可怜时歪向一边;自负时向上抬起,固执时挺直不动;惊讶时朝后仰;轻蔑、嘲讽和生气时反复摇晃等。

人们在表现悲伤、高兴、羞愧或表达内心的爱慕、同情时,眼睛会一下子鼓起。如果情绪变化过于丰富,会使眼睛张大,视线因此变得模糊,有时甚至会流泪,不过,流泪的时候,由于面部肌肉的压力,嘴巴会同时张开。自然反应的情绪也会令人的鼻子发生变化,眼泪通过内通道流进鼻子中,并以一种断断续续的状态不均匀地流淌出来。

人在感到悲伤时,嘴角会下垂,下唇上翘,眼皮也挤到中间,瞳孔向上但被眼皮遮住大约一半。脸部的其他部分比较松弛,造成嘴角到眼睛的间隔比平时大一些,看起来就好像脸变长了。

人在感到害怕、惊慌、恐怖时,额头会皱起,眉毛竖立,眼睑睁大,露出被下眼皮挡住部分的下垂瞳孔,以及上面的一部分眼白;同时,嘴巴会张开,嘴唇收缩,露出两排白牙。

人们在表达嘲笑和轻蔑时,上唇会向一边翘起,牙齿露出来,另一边则类似于微笑时的动作,鼻子向嘴唇翘起的一边皱缩,嘴角后拉,同一侧的眼睛在这个时候几乎闭起来,另一只自然张开,但两只瞳孔都下垂,好像在俯视着什么。

当人们表示内心的嫉妒、狡猾、羡慕时,眉毛会往下皱在一起,眼皮上扬,瞳孔向下,上唇向两边翘起,嘴角略微下垂,下唇中央部分向上突出,与上唇的中央部分相碰。

人在笑的时候,嘴角会向后收,轻微地向上扬起,脸颊的上半部分向上耸,眼睛似睁似闭,上唇向上翘起,下唇则向下垂,嘴巴张开。大笑时,鼻子上的皮肤也会随之皱在一起。

臂膀和手,甚至身体的多个部位都能表达情感,肢体表现出来的姿势和脸部运动同样能表达内心活动。如高兴时,眼睛、头、手臂及整个身体都会变化;悲伤、疲惫时,眼睛向下,头歪向一边,手臂下垂,整个身体一动也不动。

情绪的第一反应是独立于意志之外的,但有的反应仿佛是由精神意志所决定,它使眼睛、头、手臂、身体共同做出反应,这些反应同样是内心为了保护身体而做出,至少是为了满足情绪的需要,而且这也是能独立将情绪表达出来的附带信号。例如,人在表达爱慕、渴望、希望时,头部向上抬起,眼睛也向上看,似乎在乞求得到渴望的某种东西一样。而如果头部和身体都向前倾,表现出向前行进的样子,则似乎是拥有了接近自己渴望的东西的特权,或是伸出双臂拥抱它、抓住它。相反,人在害怕、仇恨、恐惧时,常会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不自觉地转动眼睛和头部,慢慢向后退,似乎要推开引发惊恐的东西一样。这些动作好像是不由自主,突如其来的,但这其实是人关注事物的习惯,因为思维决定了这些动作,身体各个部分只是在执行思维命令。这也是人体灵活性的表现。

人类所有的外在情感都是内心活动的反映,而且大部分都与意识表现有关,所以它们能够通过身体运动表现出来,特别是面部表情的变化。因此,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外在表现来判断他心中所想。通过观察面部表情的变化,窥视他的内心活动。但内心活动与外在的物质形象没有直接的关系,因此不能只通过一个人的身体曲线或者面部线条来断定他的内心,丑陋的外表也可能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们不能通过面部轮廓或相貌的美丑判断一个人品质的优劣,因为外部线条与内心世界毫无关系,也没有可以建立合理推测的相关之处。

不过,古人似乎对这种明显具有偏见性的观点很喜欢,各个时期都有许多人在研究所谓相貌知识的占卜术。显然,这些关于相貌的知识是通过被观察者的眼睛、脸部特征以及身体动作来推测其内心活动,而鼻子和嘴的形状并不能对内心活动和性情的形成产生影响,就好比四肢的状况不能反映人的思想一样。一个人有着挺拔的鼻子是否代表他更有才智,而小眼睛、大嘴巴的人就比较愚笨呢?因此,我们必须承认,所有的占卜家做出的预测对我们几乎毫无价值,通过所谓的相术观察得到的结论其实是非常荒谬的。

第二节 人的本性

对人类来说,认识和了解自己总是有益的。大自然虽然赐予了我们各种器官,但它们只不过是我们感知外部世界的工具;尽管我们努力探索超越自我的存在,却忽略了自身所拥有的丰富的内在感觉。其实,假如我们想要真正了解自己,就必须对这种内在感觉加以重视,因为它是我们进行自我判断的唯一方法。不过,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忽视这种感觉,哪怕它一直存在于人体的感官中,是我们的各种欲望让感官的生机趋于消逝,而让它变得毫无生气。

但是,由永恒的物质和稳定的物质构成的人的本性是始终存在的,即便有时候太阳光会被乌云遮住,它的力量也不会失去,会一直为我们指引方向。将这些指引我们前进并照耀我们的光芒聚集起来,周遭围绕着我们的黑暗就会消退。前方的道路或许不是一片光明,但在我们前进的过程中总会有一把火炬引导方向,避免我们误入歧途。

在认识自我的过程中,人类遇到的最大困难是明确组成人类的两种物质的本质:一种是无形的、非物质的,且永恒不灭;另一种是有形的、物质的,且必然消亡。两者之中,我们如果肯定一种而否定另一种,这种否定于我们并没有特别意义,这些否定不能体现正确、积极的观点。我们首先需要明白非物质的存在本质,是简单的、不可分割的,而且只有一种表现形式,只能通过思想表现出来;而物质的存在是可以接受感觉的一种形式主体。两者都像器官的本性一样非常稳定,但也有着很大的差别。为了对两者有初步的认识,需要我们赋予它们充分真实的属性,然后再对它们进行比较。

即使我们很少考虑自己的知识来源,也不可否认,我们只能通过比较的方法获得知识。那些不能进行比较的东西,一般也是难以理解的东西,比如“上帝”这个概念就属于无法被理解的,因为“他”没有进行比较的对象。不过,所有能够进行比较,能够通过不同侧面进行观察的,以及可以进行相对思考的,都在我们的知识范围内,越是容易被比较,且可以通过不同侧面进行观察的事物,我们认识了解它的方法就会越多,也越容易综合多种观点,然后在此基础上形成自己的判断。

灵魂的存在是已经被我们证实的,又或者说,灵魂与我们本就是一个整体,对于我们而言,存在和思考就是相同的事情,与其说这个真理是深刻的,不如说它是凭借直觉得到的。灵魂独立于我们的意识、想象、记忆以及其他能力之外,在那些积极思考的人们看来,身体和外在事物的存在都是存疑的。因为被称之为身体的,由长、宽、高组成的形体,似乎亲密无间地属于我们。然而,除了与意识有关之外,它们还与什么相关呢?我们感觉到的物质器官是原本就这样呢,还是为了适应影响它们的物质而逐渐转化成了现在的样子呢?我们的内在感觉或者说灵魂,与外在器官的本质又有何相同之处呢?通过光亮或声音刺激所引起的内心感受,是否又与传播光亮的物质或声音形成的振动相似呢?事实上,我们的眼睛、耳朵需要适应那些作用于两者的物质是必要的,因为感官的本质与这些物质的本质相同,只不过每个人的感受有所不同而已。这一点似乎已能够证明,灵魂实际上和物质的本性存在不同。因此,我们认为内在感受与引起感受的东西有着巨大的区别。

我们已经知道存在于我们周围的一些事物的本质,它们与我们的判断完全不同,因为感受与引起感受的东西没有任何外在形式上的相似。所以,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引起感受的东西的本质,与我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但我们对自己存在的真实性是肯定的,当我们意识到物质只是灵魂的一种表现方式或观察方式时,肉体的存在就显得非常可疑。当我们的身体不再存在时,对于灵魂来说,一切引起我们感觉的物质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们虽然无法证明灵魂的存在,但依照一般的观点,我们可以认为灵魂是存在的。当我们把物质和灵魂进行比较时,将会发现,它们之间的区别非常巨大,对立也如此明显。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灵魂具有独一无二的本质,而且属于一种至高无上的范畴。

第三节 人的双重性

人类具有双重性这一点是一般存在的,这种双重性由人的天性以及与其行动截然不同的两种本原组成。在这两种本原中,最重要的是精神本原,即灵魂,它总是与另外一种表现为纯物质的本原(动物本原)相对立,是所有意识的本原。笔者认为,对于前者而言,是与安详纯洁的光辉共同存在,它来自于科学和理性,因此也是与智慧并存的;而后者则如同一股迅猛奔腾的、引发欲望或错误的情绪的激流。

不过,纯物质本原(动物本原)是先于精神本原发展起来的,因为从本质上,它就存在于与人类欲望相似或相反的事物中,存在于人类内在物质感官引起的印象的运动和更新过程中。动物本原的作用会在我们的身体感到快乐或痛苦时体现出来。首先,它在身体上表现之后,我们很快能意识到它的出现,在这一点上,精神本原相反表现得比较迟,因为精神本原只有受到教育才能得到发展,并变得完善。特别是在儿童的部分更明显,只有当与他人进行思想交流时,他们才能获得精神本原,并逐步发展成为一个具有思维能力且较理性的人。如果一个人只能根据物质本原的内在感觉来做身体上的行动,缺少甚至没有思想上的交流,那么他可能会变成一个傻瓜或者一个怪物。

让我们接下来对一个不被老师监督、生活自由的儿童进行观察。通过他表现出来的外在行为,我们可以对他的内心活动做判断。事实上,我们发现,这种情况下的儿童,他们的一切想法都毫无顾虑,他们的成长是快乐而随心所欲的,他们对外部事物的印象都是其内心的真实反映。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因为什么大的理由而异常激动,常常没有目的、没有计划,就像那些幼小的动物一样自由地玩耍,尽情地撒欢,因此他们的所有活动都是无序而随机的。不过,有时候他们也会装出一副规矩的样子,并且对自己的行为加以适当控制,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会受到那些教会他们思考的人提醒,他们变得规矩也是想要表明他们记住了与人们交流时得到的经验。因此,可以这样认为,物质本原在人类的童年时期占据了主导地位。由此,我们也得出,如果不能在孩子的童年时期给予他们在精神本原方面的教育发展,或者说不能促使他们的精神本原不断运作,那么,在他接下来的人生中物质本原将会占据主要地位,这种情况一旦出现,这个人将会不受约束而径直行动。

当我们进行自我反省时,很容易清楚地意识到物质和精神本原的存在。人在一生中,经常会有片刻或者是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几个季节,我们不仅可以清楚意识到两种本原的存在,还能够感受到它们在行动中的相互矛盾。与此同时,我们总是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却难以自控。我们接下来讨论一下这些令人烦恼、厌恶的时刻,以及被我们称为“头晕”的症状。当人们受到这种状态的影响时,往往无法在工作上集中注意力,有时甚至会感觉无所事事。如果我们认真观察,就会发现此时的自己似乎被分成了两个。其中一个具备理智能力,另一个则具有想象力和幻想力。前者指挥着后者的一切行动,但在某些时候,前者好像又无法阻止后者决定进行的一些事情。相反,代表感性的后者在很多时候总是能约束前者,并进一步战胜前者,好比我们有时候很想行动,但始终没有行动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思想和行动无法一致,甚至会截然相反的原因。

当人们能心情平静地照顾自己、朋友以及亲人,并熟练地处理各种事务时,表明他此时的精神本原占据了主导地位。然而,我们也清楚地意识到,另一种本原并非消失不见,它会在我们漫不经心时表现出来。当动物本原占据主导地位时,我们不仅难以思考占据我们身心的事务,还会放任自己的欲望、情感和嗜好。在第一种情形下,我们有能力随心所欲地发号施令;而在第二种情况下,我们就只能服从他人。正常情况下,只有一种本原处于行动状态,而且这种行动并不是与另一种本原相对立的。这个时候,我们感觉不到任何内在的矛盾,“自我”也似乎变得非常简单,因为我们只能体会到一种单一性的简单冲动,而这种单一就是我们的幸福。但是如果稍微深入思考,我们就很可能会指责自己所谓的快乐,或是在欲望的控制下,仇视理智,此时的我们不再感觉幸福,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生命中原有的平静和统一性,内心的矛盾也再次产生。两个相互对立的“我”产生,两种本原相互感受,从而滋生疑惑、焦虑和悔恨等情绪。

综上所述,当主宰人类本性的两种本原同时处于剧烈运动,且两者势均力敌时,是人最痛苦的时刻。这个时候的人,内心会产生对生活的厌倦情绪,当这种状态愈发强烈时,会将人内心的希望念头掐灭,甚至导致自我摧毁,疯狂在此时就变成了对付自己的利器。

这是一种相当可怕的状态!笔者用黑色对它进行描绘,是因为这种状态相较其他阴暗色调确实更加让人产生恐惧。不过,也需要指出,在所有与之相似的情况及与其平衡类似的状态中,两种对立本原几乎很难自我克制,它们会同时出现,并显示出几乎相等的运动力量,这种情况常让人心烦意乱、犹豫不决,甚至是异常痛苦。在这种状态下,我们的身体会因内在的混乱斗争而备受折磨,层层重负之下,身体逐渐衰弱,或在由这种状态下产生的激动而慢慢枯竭。

回过头来看,当两种本原处于统一状态时,我们会感觉到幸福。童年生活是幸福的,因为这个时候人的意志被动物本原支配着,而且它会不停督促我们把想法付诸实践。对于儿童来说,责骂、处罚、约束都只是小小的忧伤,因为儿童对这些感受只不过是肉体上的疼痛而已,很快会过去,其存在的本质丝毫不会因此受影响。一旦得到自由,他就会重新获得由新鲜感受带来的行动上的快乐,如果此时他放任自己,就会觉得无比幸福,只是这种幸福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甚至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产生痛苦。因此,成年人会对儿童的行为进行约束,虽然他们会为此伤心,但这种痛苦是暂时的,而且对于儿童来说这种痛苦也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将造就他们未来的幸福。与长久的痛苦相比,相对短暂的痛苦并没有什么不好。

到了青年时期,精神本原开始发挥作用,并逐渐控制我们的意志时,就会产生一种新的物质感觉。此时,精神本原占据了主要地位,拥有绝对支配权,可以专制地指挥我们的感官,同时,精神本身也会愿意服从由这种物质感觉所产生的狂热欲望。尽管动物本原依然发挥重要作用,甚至相对以前更加有力,不过事实上,动物本原在将理智当作另一种方法为自己所用时,也一定程度上削弱和制服了理智。而且人们往往为了满足和认同自己的欲望,才进行思考或者行动,一旦这种兴奋被延续,人们就会有幸福感,因为在此时的状态下,矛盾和外部痛苦加强了内在的统一性,同时还加强了欲望,在填补因疲惫造成的空隙时又唤醒了骄傲,让我们的视线转移到同一个事物。这时我们所有的能力,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

不过,这种幸福感会很快结束,如同一场梦一样。之后无尽的厌倦和可怕的空虚将替代内心丰富的感情。同时,刚刚走出麻木状态的心灵重新变得难以认识自己,它在奴役之下失去了支配的欲望,丧失了原有的指挥力量,逐渐变得仇恨受奴役,并开始寻找一个新的主宰以便转移这种痛苦,这样人就会产生一个新的但转瞬即逝的欲望目标,以取代另一个存在的短暂目标。人们在这种状态下,内心的暴力和厌倦在不断增加,快乐自然会随之消失,进而影响到身体健康,器官日益衰竭。我们不禁产生疑问,经过了这样的青春期之后,我们还留有什么呢?余下的仅有虚弱无力的身体、伤痕累累的心灵,以及满满的对受伤身心的无奈。

如果仔细观察,我们还会发现一个问题:人到中年时更容易出现我们在前面讲到的身心疲惫、情绪郁结等症状。我们认为,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尽管这个年龄时期的人们仍然在追求青春时的快乐,但这种追求往往是因为习惯而非本身的需要。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感受到快乐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无力享受快乐的时间却逐渐多起来,此时的我们总是处于自我批判中,或者因为自己的弱点而感觉羞愧,因此,我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对自己责备,不满自己的行为,甚至谴责自己的期望。

此外,这个时期的人们渐渐对自己的现状产生不满,烦恼日益增多。通常来看,到了这个时期,人们已经获得了一些社会地位,换句话说,就是人们碰巧或者是有选择地进入某个职业领域。在这个职业领域中,他总是害怕自己不能完成某项工作,尽管如此,还是冒着危险努力去完成。于是,人们不断徘徊在蔑视和仇恨的巨大矛盾中。为了避开这两个矛盾以及它们产生的不良影响,人们将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越来越虚弱,最后向其妥协。如果一个人的人生阅历足够丰富,同时又充分体会了人类的不公平,那么,他们会将职业习惯性地当作人生当中必须经历的磨难,当人们慢慢习惯了少说话多休息,开始对别人的打击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不再介意时,就会顺其自然地进入冷漠处事、麻木不仁的状态中。

对于人类而言,荣誉是一切伟大心灵的推动力,但它只能通过光荣的行动和有意义的工作才能达成和获得。而现在,对于那些轻易就能获得荣誉的人而言,荣誉正在逐渐失去它的魅力;荣誉的吸引力仅限于那些与它有着遥远距离的人,但对于这些人来说,荣誉又是有些虚幻的东西。懒惰有时会占据上风,它让人们觉得似乎有了更方便的途径和更实惠的好处,不过很快厌倦又会取代它,随之而来的是无聊的时光。可以毫不掩饰地说,无聊是一切思想灵魂的杀手,只有疯狂才能与之抗衡,哪怕是智慧,对它而言都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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