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寒冷的十一月下雨天的事。我穿着淋湿的大衣,一如往常穿过蒟蒻阎魔堂(注:在东京都文京区初音町的源觉寺内,因供奉蒟蒻得名),走上狭窄的坡路回到家里。K的房间没有人,可火盆里却温暖地燃着新添的火种。我也想赶快在红炭上烤烤冰凉的手,便急忙打开自己房间的隔扇门。但是,我的火盆里只有一堆冰冷的白灰,连火种都灭了。我立刻不痛快起来。

这时候,听到我的脚步声走来的是夫人。她见我一声不吭地站在屋子正中间,便爱怜地帮我脱下大衣,换上和服。随后听我说冷,又赶紧从外间把K的火盆搬进来。我问K已经回来了么?她答道回来又出去了。那天按理说也是K比我晚归的日子,所以我又有点犯嘀咕了。夫人推测说大概是有什么事吧。

我坐下来看了一会儿书。家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人的说话声,我直觉得这初冬的寒冷和静寂,仿佛要渗进我的身体里了。我马上扣上书站起来,突然想到热闹的地方走走。雨仿佛刚住,天空仍然冰冷得铅一般沉重。我怕雨再下,便掮着伞,沿着炮兵工厂的后墙走下东坡。那时候路面还没有展开,坡度比现在陡得多,狭窄的小路也没有那么直。而且一走下坡底,南面有高楼阻塞,雨水排不出去,路面上泥泞不堪。特别是走过狭石桥去柳町的路上,泥泞得更厉害。就是穿了高齿木屐或长筒靴也不能随便乱走。行人们都在道路中央,小心翼翼地沿着泥浆自然分开的一条狭路上行走。这条狭路只有一、二尺宽,就如同踩在自然铺在路上的一条窄带上往前走似的,行人们排成一队慢慢行走。我正是在这条窄带上同K相遇的。我只顾注意脚下,甚至同他走了个对面还没有发现他。因为前面突然挡住,我偶然抬起眼时才看见K站在这里。我问他上哪儿去了,他只说到那边去了一下。他回答的语气仍同往常一样带答不理的。我们在这条窄带上错过身,接着,我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因为我眼睛近视,一直没有看清楚,可是让过K之后,一见那女人的脸,她就是家里的小姐呵!我大吃一惊。小姐略微有些脸红,向我问了声好。那时候女人的发型跟现在不同,还没有出现厢发(注:一种前发、鬓发连起的女西式发型),而是把头发象蛇一样盘在头上的。我呆呆地望着小姐的头,突然发现总得有一方要让路,便一狠心把一只脚踩在泥里,留出比较容易通过的地方,让她过去了。

随后我来到柳町大街。然而,却不知道上哪儿去好了,好象去哪儿也没意思。于是,我也不管身上会不会溅泥,便胡乱地在泥泞中走了起来,过不多会儿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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