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贺先生,我有事情想要请教你,我开门进来啰。”

一打开门,我们看到志贺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窗边。他那皮肤黝黑、轮廓深邃的脸上,依然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从他的哀愁底层,仿佛可以窥见一丝忧虑。

“什么事呢?如果我答得出来的话……”

志贺看起来不打算坐下,也没有要请我们坐下的意思。由利大师和志贺之间的一问一答势必将站着进行。

“我想要请教你的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昨天当你看到晚报的时候,似乎大吃一惊的样子。你是看到什么呢?难道你对那个行李箱有印象?”

“晚报……?行李箱……?”

志贺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脸色明显地暗了下来。

“噢,那个啊,那时在楼下的大厅看到的……?不,我当时吃惊的并不是行李箱的报导。我吃惊的是……”

志贺从化妆箱上拿起昨天的晚报。

“这篇报导。这篇上海特电提到,佐伯淳吉在船上服毒自杀。”

由利大师突然挑动了一下眉毛。

“噢,这么说来,你认识佐伯先生啰?”

“我认识。佐伯和我、土屋,以及牧野先生从前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所以佐伯自杀这件事对我是一大打击。”

“对不起他的事?”

“二十号下午一点,佐伯将从神户搭船出国。我跟他约好了在堤防附近碰面,一块儿吃个饭,为他饯别。然而我却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失约了。他一定在等我,直到船只出港前的最后一刻。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出现,我想当时他一定很寂寞。一个伤心的男人,没有人为他送行,孤寂地离开故国。我一想到……,我一想到这个朋友在那之后不久便自我了断,我就很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去送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该去送他啊!每当我想到这里,就难过的肝肠寸断。”

志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所以你看了那则报导,才会那么吃惊。但你刚才提到,你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失约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是指?”

志贺突然挑动眉毛,眼神锐利地看了由利大师一眼,耸了耸肩膀说道。

“既然事情演变到这般局面,我就全说了吧。那天早上,也就是二十号早上,我接到一封来自原樱……,不,原樱女士的电报。那是九点多时从梅田发来的。之后回想起来,那时原樱女士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但在那时候我当然不知道这回事。那封电报中提到:‘有急事想与你商量,速至箕面的瀑布前。’”

“所以你就去了吗?”

“是的。对我来说,原樱……,原樱女士的要求就跟圣旨没两样。”

志贺说话时双颊迅速泛红,但是他大方的抬起头继续说。

“佐伯的死之所以会如此撼动我的心,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我们两个人的心境其实很相似,佐伯和我都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只要是原樱女士的要求,就算是舍弃友情我也义无反顾。我以为佐伯应该能够谅解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是……”

“原来如此,于是你前往箕面,但原樱女士到最后都没有出现,所以你才折回大阪?你身上还留着当时的那封电报吗?”

“没有。我搭电车回来的路上,一想到自己被骗就气得火冒三丈,把它撕碎丢了。”

警部插嘴说道。 棒槌学堂·出品

“你是在十八日晚上从东京出发,十九日早上抵达这里的,是吗?请说明一下你十九日的行动内容?”

“十九号的……?嗯,好。首先,我跟土屋一同西下,土屋在大阪下车,而我直接前往神户的三之宫。我在神户要办的事情虽然很紧急,却非常简单,一会儿就办好了。然后我在早上九点离开饭店,到神户的后山健行。我穿越六甲,从宝冢下山。当我抵达宝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泡过温泉、用过晚餐后,我便前往大阪到处逛逛,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到三之宫的饭店休息。”

“这么说来,十九日晚上,饭店的人可以证明你在三之宫的饭店里吗?”

“证明……”

志贺突然不安地歪着头,吃惊地看着警部的脸。

“这个嘛……,饭店的人……,当我回到饭店的时候,饭店的人已经在柜台后面打盹了。我身上带着房间的钥匙,心想也没有必要吵醒他,所以就直接回房睡觉了。不过,二十号的早上,当服务生拿电报来给我的时候,我确实是在房里。”

“当你十九日早上离开饭店,在神户后山健行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朋友?不,不是朋友也行,有没有谁能够证明你去健行?”

面对警部这么直接的问法,志贺脑筋一片混乱地眨眨眼。

“没有。毕竟我在神户是外地人,何况又是在山里……。可是,可是为什么又会有这个必要呢?”

“没什么,我现在只是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如果十九日早上你在神户一办完事情之后,马上赶回东京,在东京犯案后将一切妥当收拾,再马上搭夜班火车西来,然后二十日的早上在大阪下车,从梅田用原樱女士的名字打一封电报给自己。接着再偷偷回到三之宫的饭店,溜进自己的房间,等待服务生拿电报来……。我在想,这有没有可能办到。”

突然间,志贺脸上的青筋暴露。他用一种凶狠的视线,盯着警部的脸瞧了好一阵子,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疯子般的笑声。

“是啊。如果从可能性的角度来看,这并不是办不到。至少,没有一个人能够证明我并没那么做。”

志贺重重地在床边坐下,他两手抱头,闷不吭声。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志贺偌大的背影好一阵子。警部刚才说的话让我恍然大悟,原来可能性这种东西无所不在,而不在场证明竟然是如此难到手。我不禁感到一股寒意,这可不是事不关已的事,难保自己哪一天不会被卷入杀人案中。

由利大师轻轻地拍拍志贺的肩膀。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垂头丧气的。毕竟,浅原对他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也不是很有自信。不过,志贺先生,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你在十九号还有兴致跑去健行呢?那段时间难道你不能用来见佐伯先生吗?”

“为什么可以?佐伯二十号早上才从东京出发,十九号的时候,他还不在神户……”

由利大师突然瞪大了双眼。

“他二十号才抵达神户?这么说来,他该不会是跟歌剧团的一行人搭同一班火车吧?”

“或许是吧。不然就是搭下一班。”

“志贺先生,佐伯先生和牧野先生是旧识吧?如果他们搭了同一班火车,佐伯先生应该会跟牧野先生聊天吧?”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倒不那么认为。虽然是旧识,牧野先生跟佐伯最近形同陌路。再说,佐伯似乎尽可能地不跟人来往……。他就是想要避开所有的朋友,才会离开日本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回答。志贺先生,等会儿说不定还要请你过来一趟,目前就到此为止,谢谢你的协助。”

接着我们爬上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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